26
這個時候的夜晚很溫暖,其中一扇面對小陽台的窗戶是開著的,梅西用完晚餐回來的時候,就趴在陽台的欄杆上好長一段時間,享受著從碼頭傳來的嘈雜聲、燦爛的燈光,以及生命力,這個季節的這個時間,總是特別耀眼。她就像草地上放牧的動物一樣自在,但威克斯太太的要求將她拉回了房裡,威克斯太太的擁抱拴住了她,只是在她大吐苦水的中途,梅西的疑惑和同情讓她得以離開這個懷抱,或者也算幫了大忙。但是窗戶仍然大開,那幅景緻和歡樂依然在那裡,從她待在房裡的那個地方,房間地板閃閃發亮,牆板的設計高雅,窗外的月光並不比窗內的燈光微弱,小女孩還是可以欣賞美景。顯然她看著窗外同時也認真聽著,威克斯太太說完之後,她問:「如果我真的知道嗎?」
梅西迎上威克斯太太的臉,兩人就像在比賽誰先眨眼:「我會殺了她!」說完她移開眼神,至少她希望這樣可以證明自己的道德感。她移開眼神,但她的同伴卻好長一段時間沒有說話,於是她終於又轉頭回來看著對方。然後她眼前的髮帶因為淚水而變得一片模糊,過了一下,她才發現淚水似乎是從自己的眼眶中冒出來的,其實她們雙方的眼裡都盈滿淚水,然後淚水讓梅西的視線愈來愈模糊,於是她很慢很慢才能從淚水中看到,威克斯太太終於伸出手來。這樣實質感受到的壓力讓一切塵埃落定,甚至過了幾分鐘之後,還確認了更多事情。而以這樣的方式確認了一件特別的事,雖然在她們兩人之間,天知道是如何的狀況,這件事一直盤旋著、在兩人頭上懸著,只是還沒建立共識,因為擔心會抹去某人的微笑。喔,此時看不到輕率的行為,也不是開玩笑,更沒有反對,兩人就這樣一起坐了好久,不知道在哪個時間點,威克斯太太為了維護自己的尊嚴而變得堅決,但宣告的聲音並不大,不會吵醒一旁打盹的老太太。
梅西的舌尖幾乎就要再次吐出一樣的回答:「但現在他自由了。」不過又即時想起,在這過去整整一個小時之內,她知道的其中一件事就是這不會造成差別。然後,似乎是想將話題導向正確的方向,她幾乎就要朦著眼豁出去了,希望多少能夠扭轉這件事,證明或許這樣還是有差別的,或許這能夠減輕畢爾太太的罪。只是這樣的想法接著也遭到消滅了,因為她彷彿可以看見威克斯太太崩潰的臉,她從學生回答的樣子中就能推論出,她的學生畢竟還是不懂,甚至也不了解自己的痛苦。在遇到問題的時候,梅西從來沒有像現在這麼想要了解,有那麼一下子,她的思緒全都圍繞在如何努力想出一個答案,足以證明自己並不是無知。「相信我就對了,親愛的,這樣就夠了!」最後她終於說了,或許這句話收到了好兆頭,因為威克斯太太只是發出一長聲不帶任何立場的呻|吟,然後就帶她上床睡覺了。
「我愛慕他,我愛慕他。」
外頭的天氣只有愈來愈美好,午後的海洋閃著耀眼的光彩,遠方的岬角籠罩在一層薄霧中,而空氣嚐起來如此甜美。甚至是馬車車伕,他一邊微笑著,一邊揮舞著馬鞭,坐在位置上轉來轉去,指著和_圖_書她們看不見的東西,發出她們聽不懂的聲音,這兩位遊客知道,這一切完全表現出這種社會秩序的特色,主要都是語言的關係:而這位有禮的先生讓兩人的出遊變得如此短暫,因此她們踏上歸途的時候,還有好一段時間才會天黑,於是車伕便熱心提出建議,她們就步行到閃閃發亮的沙灘上散步了一個小時。梅西前天已經和克勞德爵士來過沙灘了,不過就是因為這樣,她才能夠馬上表現給威克斯太太看,就像她說的,她知道很多地方的法文名字,而這裡也是其中之一。時間已經晚了,所以沙灘上沒有人在做日光浴,潮汐正低,海邊的水漥在日落下閃耀光芒,也有些地方已經乾了,所以她們可以坐下欣賞美景,細說自己的感受。就在她們聽著潮水拍打岸邊的聲音時,這個景況讓威克斯太太又有了勇氣,再度提出質疑:「妳真的一點都沒有嗎?」
她衡量著,如果對威克斯太太來說,她的整個人生就是一連串知識的階段進展,那麼以同樣的觀點看來,這個連鎖反應最高潮的階段就是滿溢出的知識。既然旁人都責備她知道得愈來愈多,邏輯上要怎麼在她應該知道大部分的事情之前就阻止呢?其實就在兩人坐在沙灘上的時候,梅西才想到,自己正走在知道全部一切的道路上。她和老師一起上課可不是毫無價值,畢竟她來到這個世界上還能做什麼,不就是學習、學習、再學習嗎?她看著粉紅色的天空,心中有一種平靜的預感,很快,她應該就會知道一切事情了。兩人在紅霞底下逗留了一會兒,最後天空終於轉灰,而每一陣微風似乎都向梅西吹送來新的訊息。等到兩人往家的方向移動時,就好像這件不可避免的事,化成了威克斯太太手上一條長長的、繃緊的細繩,她緊張的手不斷抽動著細繩,而細繩上精巧串著珍貴的智慧珍珠。
威克斯太太陰沉看著她,「他現在就是在犯罪。」
「親愛的,我不知道我對妳說了什麼,我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也不知道妳讓我的生命有了什麼樣的改變,上天原諒,才會讓我對妳說出那種話。難道我完全失去了體諒之心、失去了情理,完全抓不準話說出口的後果會有多深、多糟的影響嗎?我想我大概就是這樣沒錯,雖然妳一定沒有想過我是這種人。寶貝,我會這麼做都是為了妳……為了不失去妳,如果這樣就太糟糕了:所以我得犧牲自己的單純無辜,妳想笑就笑吧!我這是為了抓住妳、留住妳。別讓我做無謂的犧牲,別把我推進這樣恐懼和羞愧的深淵中,卻一無所獲。我從來都不知道這些事情,我也絕對不想知道!現在我知道的已經太多,太多了!」可憐的女人又是悲嘆、又是呻|吟,「我知道太多了,聽到這樣的話,我捫心自問自己在哪裡;而這話還是我自己說出口的,這樣就更糟了,我又告訴自己,我已經距離起點太遠、太遠了!我問我自己,如果聽到自己說的話跨越了界線,一個已經迷失自我的人又該怎麼想呢?有些界線,我是帶著妳一起跨越的,還以為自己過得很漂亮……」她一想到這裡就忍不住抽了口氣,「我經歷了一件又一件的事,都和*圖*書是因為我真的愛妳;現在,如果別人知道我這個樣子,我說的別人可不是『他們』,別人會說什麼呢?但我得追上妳啊,不是嗎?所以我還能怎麼辦呢?不就是期望妳也追上我嗎?但最糟糕的不是『他們』,我是說,糟糕的不是那個男人,而是妳那個可惡卑鄙的爸爸,還有他身邊的人,世界上有這麼多人,偏偏他就找了那個,而且不是女伯爵,小可愛,我真的相信那個女人比妳爸爸還邪惡。不管怎麼樣,他們已經有了打算,既然他們想毀了妳,或許他們的計畫可以饒過一個正直的女人,這樣我就不必做那些事,不管是什麼,肯定都是最糟糕的:要妳直接面對妳還沒學會的壞事,或是利用妳本性中的邪惡!今天早上讓我失去耐性的原因,是不管這些事情如何進行,妳似乎都沒有責備的意思,因為妳真的沒有,妳自己也記得吧!可是妳好像還是知道的。感謝上帝,如果真是如此,那麼祂終於大發慈悲了!」
威克斯太太的眼睛不再斜睨,甚至還從鼻子發出一聲放肆的哼聲,認同梅西的話:「我知道我該怎麼辦!」
這句話影響了梅西,讓她用力發出一聲微弱的嘆息,像是遭到壓迫一樣,然後過了一下子,就像在這種模稜兩可的掩護之下,又跑出去待在陽台上。她仍然趴在欄杆上,感受夏日的夜晚,她讓自己沉浸在法國的情調中。旅館樓下有一間咖啡館,外頭擺了小小的桌椅,人們就坐在這塊地方,周圍環繞著植物盆栽,而這幅景象加上其他元素更顯繽紛:繫著白色圍裙的服務生來回穿梭,在這塊空間外頭,一男一女表演著音樂,傳來吉他斷斷續續的彈奏聲,以及拖長的歌聲唱著「amour(愛)」。梅西還知道amour是什麼意思,心想著不知道威克斯太太知不知道。威克斯太太依然待在室內,安靜得像隻老鼠,或許也沒聽見這段表演。過了一會兒,等到音樂家停止演奏,開始拿著一個小盤子繞著人群走,她的學生才回到她身邊。「這樣是犯罪嗎?」梅西問。
「如果妳真的要責備他們。」她的同伴有些嚴厲地糾正。
威克斯太太立刻就回答了,彷彿她一直蟄伏在自己的巢穴中等待時機。「聖經上都這麼說的。」「總之,他不會犯罪的。」
梅西從來沒有一絲這種想法,但這些話飄在空中幾乎就要消失了,然後梅西跳起來抓住它們,緊緊握住之後仔細檢查;最後她說出讓人心安的話,可惜的是,這番努力只有她自己能夠欣賞:「嗯,有啊,既然妳都問了。」她又反覆思索了一下才繼續說:「很多時候!」
「和她在一起。」
至少就這個問題來說,她現在不必說得太精確;另一方面,也是因為她們兩人對這件事終於有了共識的結果,沒錯,既然她們必須面對這個事實,梅西的道德感確實少得駭人聽聞,尤其是小女孩發現她朋友的地位已經提高到了一個程度,至少在被取代之前,幾乎可說是權力的最高位置,這時梅西的低道德感就更明顯了。梅西離開英國之後,還沉浸在第一波的興奮當中,但目前為止沒有發生過比這更驚人的事,而往後在布洛涅剩下的日子裡,她明
和*圖*書
白威克斯太太對她有這樣的看法,即使追溯思路的方法如何粗糙,也能摸透梅西此時的想法。只是追著她無聲的心靈步伐實在令人感到絕望,以下就不加修飾直接呈現此時梅西心中所見的圖像。威克斯太太認為梅西這個孩子知道的事情,實在多得異常,照這個情形看來,她還不知道的那些事若不是會讓人尷尬,就是荒謬可笑之事;事實上,威克斯太太絕對有能力處理尷尬的事。不得而知的是,梅西到底有沒有一絲絲察覺到自己人生當中這條詭異的法則?而且她得以教育自己關心的那些大人,讓他們精通這條法則,她幫助他們有更好的發展;最明顯的例子當然就是她成功讓畢爾太太更上一層樓。「現在?」
然後梅西覺得自己落後了,「嗯,我可以想到一個。」
晚上,兩人待在樓上的時候,又有了另一種奇怪的感受,後來梅西也說不清楚,這種感覺是她的同伴話說到一半突然出現的,或是一開始就有了。威克斯太太又提起了道德感的重要問題,值得注意的只有她真的是大聲嚷嚷著,而且又呼喊了一次,這兩次聽起來都毫無關聯:「老天幫幫我吧,似乎真的要冒出來了!」喔,如此詭怪的困惑終於引來這樣的窺探!但是這還比不上威克斯太太那番悲苦的話語詭怪,或許她真的是盛怒之下才說出這些話,這可憐的女士為了自己居然無知至此,而造成這種悲劇感到十分悲痛。有一度,她抓住了小女孩緊緊擁在懷裡,就像過去的日子裡,兩人分開或重逢時那樣的擁抱;顯然,她並不知道該如何彌補這個小女孩,彌補她遭受污染的傷害:她一如過去那般懇求著,帶著迷惑的心情,像是解釋又像是祈求,希望求得安心、求得原諒,甚至完全就只是為了求得同情。
雖然梅西放下踮起的腳跟,但是她知道自己的回答會很模糊,甚至會顯得愚不可及,看起來這是她第一次在面對威克斯太太的時候,這樣聰明地裝傻,都得感謝她的爸爸、媽媽,她才能這麼成功發揮這項缺點。不過她的表現並沒有讓她躲開這個問題,除了她的坦誠以對,更是因為她同伴的壓力,從此之後,兩人的交流對話總是染上道德感的色彩。可憐的孩子,她一開始還不太知道那是什麼東西,此時外頭隱約傳來馬車走動的聲響,讓她一時免於投降臣服,不過看起來,在她們搭車出遊回來之前,她應該可以好好認識一下何謂道德感。
隔天早上,克勞德爵士沒有捎信來,威克斯太太忍不住說她認為這是不祥之兆,但是她們只是想要和他之間有更親密的交流,於是,用過咖啡和麵包捲之後,兩人覺得自己更加融入異國了,她們便出發,想要再巡遊一次,因為他的安排兩人昨天才能體驗的旅程。她們漫步走上山丘,再度造訪上頭的壁壘,而沒有受到沙灘上的人群吸引,或是到海邊和那些半裸的人一起做日光浴。她們再度望著金光閃閃的聖母;再度坐在老舊的長凳上;再度感受到兩人與倫敦攝政公園之間的距離。終於,威克斯太太肯定為什麼她們的朋友音訊全無:「他很怕她!她不准他寫信來!」梅西已經知道克勞德爵士怕她了,但她的同伴在這和圖書個時候提起這個事實,導致兩個意外的結果一是她懷著好奇,也默默抗議威克斯太太的想法,畢竟這位老師對克勞德爵士的愛慕並不亞於自己,為什麼還會抱持這種想法,這樣無情嘲弄他?二是她發現自己突然陷入了更深的沉思,她也很害怕,這也已經看得出來了,她害怕那些克勞德爵士害怕的人,因為如此,她最近對畢爾太太又有了新的看法。但是以現在發生的事來看,同情對他來說並沒有用處,只是隱隱約約在他身邊盤旋著,讓他更有理由為自身利益提高警戒。不過這股不安並沒有讓梅西的思緒飄得太遠,很快威克斯太太又開口說話了,她突如其來的發言,聽起來和上一句幾乎毫無關聯:「妳從來都沒有嫉妒過她嗎?」
梅西聽到了,這句話又對她產生另一種影響,雖然她現在注意力的焦點有些模糊,畢竟她還懷著這個嫉妒的想法,這個想法引出了一個可能性:她只有懷著這種感覺,才能夠顯示自己的想法並不簡單。她從威克斯太太的回應中知道,這位女士依然相信她的道德感是有目的、是裝出來的,既然如此,嫉妒又是如此躁動不安的激|情,還有什麼比表現出這種感覺更能夠擔保她的誠懇呢?這樣的啟示會壓下一切她心中不贊成的聲音,而事實上,這些反對意見真的幾乎都壓下去了,某個程度來說也有點幫助,因為她們兩人需要懷抱希望,而希望的本質總是如此,那封沒捎來的信暗示了陰鬱的未來,但也從中跳出希望,或許這個早上的真實情況是,她們確實收到了訊息,不需仔細檢視其中隱含的意思,而是前所未有的坦白。兩人之間現在又陷入了沉思和靜默,梅西更是對自己的想像深信不疑,認為對她的朋友來說,她最多就是個膚淺的孩子,她愈是這樣想,就愈努力讓自己看起來完全膚淺的樣子。知道所有一切知識之後,難道只是為了知道人再怎麼努力,所知的也還是那麼少?幸好,這個問題的答案很快就迷失在梅西的思緒中,她針對畢爾太太說了一句評論,她作夢也沒想到自己有生之年會說出如此驚人之語,話一出口,周遭瞬間大放光明:「如果我覺得她會對克勞德爵士不好……我真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
兩人的手握得如此緊,她們的聯盟是如此堅固,直到炎炎夏日的遠方,傳來低沉的鐘聲,才讓兩人回神,想起現在的時間和該做什麼事;她們方才觸到對方內心底部,一同融化,接著鐘聲終於敲醒了她們:鐘聲是從旅館傳來的,想到旅館就想到午餐。她們快要遲到了。於是兩人起身,加快腳步踏上回程,帶著某種自信的姿態。她們抵達旅館的時候,用餐時間已經開始了,從門口就看得出來,因為大廳空無一人,「員工專用」的樓梯也空了,威克斯太太這樣說著,她已經會認這個法文字,因為大家都聚在餐廳。雨人回到樓上的房間,要看著鏡子梳理一下,梅西經過沙龍門前,出於炫耀的心,便打開了白金色的門。結果她先是發出一個聲音,讓威克斯太太急忙趕過來,幾乎撲到她身上,而另外發生的意外,則是讓梅西幾乎撲在威克斯太太身上。無論如何,兩人緊盯著這個新狀況,都讓她們撞和_圖_書在了一起,兩人眼前突然現身的是活生生的畢爾太太:她站在沙龍裡,戴著帽子、穿著外套,腳邊放著袋子和披巾,微笑著張開雙臂;她看起來臉色疲累又虛弱,應該是才剛從海峽對岸過來,還沒來得及養精蓄銳。她一如初來乍到時的漂亮,幸運之神依然眷顧著她,而且身體也照顧得很健康:梅西馬上就感覺到,她比過去任何時候都還要美麗。這一切發生得實在太快,但還有時間讓小女孩能夠想想這是怎麼一回事。畢爾太太展開雙臂,瞪大了眼睛,畢爾太太開口對她大喊著:「我自由了,我自由了!」
梅西聽得很清楚,清楚到只要再過一下,她就會直接回答:「我也是。」但她還沒來得及說出口,過了一會兒,發生了某件事讓另外的話跑到她嘴邊。非常可能就是兩人牽起的手,梅西手中沒有感受過如此親密的意念,都比不上從威克斯太太手中傳來的。兩人的手依然緊緊交握著,無言展現出兩人的聯盟,最後梅西只是平靜說:「喔,我知道!」
在短時間內,這位朋友已經從弱女子變成女強人了,而發現自己擁有這樣的新權力,讓她知道自己已經走了多長的路。這裡提到的威脅,那種勝利的滋味格外刺人,可能會引起反彈,但是在這麼難看的狀況發生之前,另一件事情已經悄悄搶先一步開始進行,而這個過程發展開始成熟的那一刻,就是威克斯太太的情緒發作,她的發作還帶著和她們堂皇的房間相符合的高貴姿態,而且此時她也已經得到一定的優勢。午餐後,兩人點了咖啡,因為克勞德爵士的吩咐,兩人在白、金兩色裝飾的沙龍裡等待馬車時,咖啡就送了過來,而且還附上幾杯酒精飲料,梅西覺得,克勞德爵士自己說過,他和朋友聊天、抽菸後也會喝酒,但他不會喝這麼多。無論如何,這番奢華享受的影響力就在空氣中飄蕩著,梅西踮著腳看著壁爐上鏡子裡的自己,戴上手套,動了動頭,把頭飾上的羽毛甩到正確的位置,這些動作似乎都和威克斯太太突然的發言有關:「妳真的、完全一點道德感都沒有嗎?」
威克斯太太更直接質問她:「那是什麼呢?」
當然,如此糟糕的事情不會是最後的結果,甚至也維持不了多久。兩人又匆匆上路,快到讓她們無法得知對方心中是不是還想著這件事。雖然兩人回家的路上都沒有說話,梅西卻很清楚感覺到,她同伴的手緊緊環著她。那隻手完全顯示出,在這二十四小時之內,威克斯太太生出一股新的力量,能夠環抱著她,而其中一個讓小女孩最無法否認的事實是,她的老師爬上了某個更高的權力位置,而這個動機的本質確實超越了她敏銳的想法;綜觀這些事情,再加上各有各的影響層面,那天下午她們搭著馬車的時候,這些重要的事情讓兩人陷入沉思,不發一語,而梅西就從中借到一點自由,能夠全心感受這一切。剛剛威克斯太太說出那句威脅,說絕不會讓她離開自己的視線,梅西依然記得那句話的語調。
威克斯太太馬上露出懷疑的眼神,表現出的「讚許」也不是完全不適合,無論如何,這個眼神表現出的意思大概和她接下來的話有關,她又說了一次:「沒錯,他怕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