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對不起，你請便，我大仇待報，就算……我們不認識好了！」她的眼圈紅了。
岳奇木住了，想不到這婦人就是名震武林天下的「萬年堡」的堡主「武林暴君」，而且是一代怪傑駱丘的兒媳。
岳奇閃電般挪開頭，一撮怪雨從窗洞噴出，岳奇心神俱顫，這種暗器手法他連聽都沒聽說過，而更嚇人的是同時旋放不同種類的暗器而能摻以疾勁掌風，的確是超越了武功的極限。
「方統領，我這裡也要查？」是余千蕙的聲音。
他沉默地看著余千蕙離去，就讓這份情感暫時保留在心底吧！
「本來就如此，不然怎被稱暴君。」
想不到自己的家中……
終於，四方酒店呈顯在眼簾下，門邊土牆上歪斜的四個大字，就算是招牌。
「姥姥，那姓王的身上有沒有什麼特徵？」
「大少爺臥病二天，每天吐出大量鮮血，請了好幾個大夫來診治，最後還是……」秦姥姥已泣不成聲。
「余姑娘，你既然追上我，那我們可以同路了！」
尤其是在四方酒店的堂裡。
「好像他的鼻頭上長了一顆紅痣！」
「當然有。」
「姥姥，我明白了。」岳奇一陣激動，淚珠奪眶而出，他恨不得大哭一場。
這聲音又是歡呼，又是悲切，像是竭力按捺住狂動的情緒。
「我們莊前廣場上，來了一個粗壯的漢子，敲鑼打鼓地牽一隻小毛猴，把攤子一拉開，就吆喝著賣弄刀棍起來。」
「姥姥，我是岳奇。」
「你……難道已經……聽到……」
暗器過後，沒有動靜。
「活下去，幫我殺人，以你的功力，沒人能逃過你的殺手。」
岳奇突然感到心頭一陣劇痛，牙齒咬了又咬，大廳內掛著白布，香煙繚繞，正中供著一個靈牌。
兩個怪物又是一問一答，把岳奇當作研究對象。
「不必等了！」岳奇極不自然地笑了笑，取出玉牌，亮起。
兩個怪物相互望了一眼，老大點頭道：「有道理！」
破曉之前，師兄弟倆分手，岳奇換回原來的裝束。
「不錯！你做的孽太多了！」
「老二，問問他的來路！」
他舉起手，想叩門，卻又畏怯般地縮回，自己幼失怙恃，雙親見背，家中只有一位哥哥，在主持家務。
岳奇吁了一口氣，他看出這婦人也活不了，強烈的好奇心，使他想知道謎底，於是他轉到前面，跨入石屋。
「唔！」
說著，場中立時掌影呼呼，你來我往，雙方凌厲無匹的勁道，震得樹搖葉落。
場中圍觀的眾人，齊聲驚呼，個個目瞪口呆。
「希望我們不久就能在一起！」余千蕙幽幽起口。
「那是說，看上了在下？」
「真悶人！」
「不……錯，『萬年堡』傳……令……解散……『萬年堡』。」
突地，他發現一條人影朝一道深谷內奔去，速度之快令人咋舌，山豹野羊尚不足以形容，簡直有如野鳥穿林。
好奇，加上目前情況下應有的警覺，岳奇毫不考慮地彈身疾追。
「人呢？」他的神情似乎不敢相信這是事實。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岳奇平素沉穩冷靜，痛心哥哥慘死，由不得心亂如麻。
「為了維護天道！」
「我怎樣？哈哈哈哈……」笑聲淒厲中帶著殘忍，久久才斂住笑聲：「駱丘，我忘不了我丈夫流盡鮮血而死的那一幕，我永遠忘不了，所以我喜歡殺人，喜歡流血。」
「你可以指使別人，對不對？」冷哼了一聲：「你奪去了我的丈夫，現在又想毀我？」
岳奇怔了一怔，秦姥姥怎麼老眼昏花，看不清是自己回來。
「還交代什麼？」
「我已經安排好了，他喬裝密探在半個時辰前混出去了，然後再以原來的身份隨我回來。」
「在下已有恩師，確難從命。」
「可以，五招都沒問題，不過……」
「我！」
聲去人渺，岳奇已無影無蹤了，但那聲音一下子變得非常冷漠，簡直不像是由他的喉中發出。
大門開啟，正是秦姥姥，睜著一雙老眼，不住地打量著岳奇。
「駱丘，你隱居避人，卻避不過自己的良心，你真的心安理得？你真的沒有痛苦？」聲音愈來愈厲。
就在那個人舞得正起勁時，大少爺聽到莊外吵鬧喧嚷，便走了出來。
夜色蒼茫，岳奇又上了路。
「先師已作古，兩位不必費這個心。」
「天大的造化，老夫兄弟可以把你造就為天下第一高手。」
「在下想先弄明白，兩位是否要收徒弟？」
「阻止和*圖*書我殺人……如何阻法？」
牆頭上，空空如也，一切同前景物依稀沒有改變。
「你看，門是外鎖的！」
「好！」左邊一人上前一步，看來他是老二。
「我馬上走，以防有什麼新的情況！」說完，轉身離去，照樣鎖上了房門。
秦姥姥哽咽道：「大少爺當然不會被槍尖刺著，一怒之下，順手就把雙槍折斷，丟在地上了。」
「不行，這檔事是憑武功，武功不夠，鬍子拖到地上也不算數。」
「噫！你……」黑武士之一迎了上前。
「小子！你先接一招式，成不成就是你的造化。」
「你到底……要老夫怎樣？」
說來說去，兩怪物是要收徒弟。
「老大，真不賴！」又是一個豫南話，八成兒還是南陽和泌陽這一帶地區。
此刻，正是歸鴉噪晚，倦鳥歸巢的時分。莊門外，站著一個身穿藍衫的年輕人。
「現在，兩位尊姓大名，武功造詣如何？在下並不清楚，而且……」
岳奇震惑莫明地退了兩步，兩眼圓睜。
「二少爺！你回來得太晚了！」
「唔！」
他有目的，但卻沒有目的地，他不知道如何才能找到王為城。
「那就打開吧！」
「什麼造化？」岳奇漸漸心動，說不定這兩個老怪物，知道王為城也不一定。
怪人怪論，岳奇啼笑皆非，想了想，計上心來道：「在下的話，還沒有說完。」
幼兒渴慕的是母懷，遊子惦念的是老家。
身後二人閒聊起來，把岳奇的問話置之不理。
猛回頭，進入視線，卻首先令他嚇了一跳，世上會有這種形象的人。
「可以，芳駕說說看！」
「駱丘，你真的要殺人？」
他撿起地上那張山鷂傳來的布條，展平了一看，只見上面寫的是「老爺子，請即到老地方一晤，有要事要陳。」後面署了四方主人四個字。
「跟人家比過嗎？勝敗如何？」
余千蕙眼圈一紅，泫然欲涕，她不忍再多講，人各有志，各人走各人的路。
「我還沒摸清楚，連你二師兄也不太清楚。」
憑統領的地位，憑黑武士的身份，守卡哨的一般武士連正眼都不敢看，岳奇和二師兄順利地出了「萬年堡」禁區，當然，黑夜是最有利的條件，減少了被看出破綻的顧忌。
「胡說，你給老夫住口！」老人厲叫出聲，木然的臉變為激動。
「二少爺，大少爺死得好慘！」
「老夫問你叫什麼名字？」老二朝天鼻掀了掀，問得緊迫逼人。
「他是被人打死的！」秦姥姥淚如雨下，岳奇兄弟是她拉拔帶大的，視他們如己生。
「是誰造成的？駱丘，你殺親生子的秘辛如果傳出江湖，你震撼武林的名望會怎樣？」
差不多半個時辰之久，一無所見，他有些氣沮，想退出谷去，猶豫間又前進了一段，忽然發覺林木已稀，日光透林幕下灑，谷地點綴著彩色絢麗的不知名山花，香氣馥郁，使人心曠神怡。
他出去之後，便是等待二師兄安排行動的消息了。
半個月前，岳奇的內心像是被蛇噬狗咬，自己不正是在解散「萬年堡」以後，去了黃山的深山裡，忙得不可開交，又冒險，又尋幽的。
「好，好，意想不到的結局，不必再擔心流血，奇師弟，跟我們回……」
「老夫早已自誓永不與人動手。」老人神情木然。
「當然，難道除了四方酒店你還有別的去處？」
聽聲音，岳奇心頭大震，想不到這老人就是今世怪傑駱丘。
「異鄉之客，比比皆是，聽說過不足為奇。」
「就這樣簡單？」岳奇大聲怒喝，但內心裡卻感到事情並不簡單。
當然，他不能就此回頭。
「什麼時候動身？」
這姓王的一定是有備而來！
大少爺本是袖手旁觀，看著那個傢伙表演，未置一詞，不料那雙槍突然從空中穿過，直射大少爺的胸前，來式如電，一閃而至。
山口，路邊，兩名黑武士在躊躇，似乎有所等待。
「當然，堡主差不多氣瘋了，一下子處決了十二名輪值守衛的武士。」
「好意見，老二，你我兄弟不妨就試試看。」
「我哥哥怎麼……」了字沒有說出口，他已躍進廳內。
「你不是自誓永不跟人動手麼？」
「岳武穆的後裔。」岳奇對於自己祖先出了一位愛國大英雄，倒是感到很光彩。
該是回家去看看的時候了，剛才不是還向余千蕙表示過了嗎？
「老二，事有先後，人有長幼，看情形，你得退讓點和圖書。」
「有見教嗎？」岳奇聞聲不驚，仍然沒有回頭。
「你……」老人似乎想站起，但只挪動了一下又原姿不動。
「有，我有家，異鄉客現在忽然想家了！」
半個時辰之後，小鎮在望。
「沒有關係，老夫和令師可以打個商量。」
「不但聽到，而且看到！」
「小子，你還有什麼不過的？」
「啊！太好了！」
「她說……永遠退出江湖！」岳奇不願對死者失信。
「小子！你叫什麼名字？」
「快跟我來！」秦姥姥拖住他手臂直向大廳拉。
「後來呢？」
「王為城，他是誰？」岳奇憤怒到接近極限，雙眼圓睜，臉色變得煞白。
岳奇忍不住問道：「我哥哥怎樣處置？」
「啊！我明白了！」
南漳的深山裡，就是「萬年堡」的堡址，他曾經在這裡大出風頭，為武林伸張了正義。
岳奇藉著窗子透進來的火炬亮光，左右一望，鑽進了放馬桶的布幔。
他停了下來，判斷所追逐的人影，必是此屋主人，但隱居在這種地方的，多半是避世的奇人，或是怪僻之輩，最恨被外人打擾。
就在這一剎那，岳奇藍衫倏然一閃，嘴角抹上一絲微笑，來了個不告而別，任憑那兩兄弟纏鬥不休。
「是……本……我在問你……」
「你殺得了我？」婦人獰聲厲叫。
「你怕聽，但我偏要說，你親手殺死了你的兒子，使我變成寡婦，斷送了我一生幸福……」
「姓岳。」老二哈哈大笑，點頭道：「很好！岳家的子孫差不到那兒去，憑這一點就夠了。」
「唔！」岳奇的臉色，越來越冷。
岳奇又躺回床上，心情更亂了。
「二師兄，你們……還沒回堡？」
驀地，他發覺身後有人，沿途一直不見人跡，這人從何而來？
「老夫在聽。」
「芳駕是誰？」岳奇反問。
走了一天的路，心情沉重，夜暗，距村鎮尚遠，他又走到了一個不知名的山徑。
「不錯，願意同行麼？」
婦人的口角溢出了兩縷鮮血，緩緩坐了下去，喘個不停，面如白紙。
「而且在下不喜歡選二人，要就是一人，不要就拉倒。」
天明，日出，山路將行盡。
「那個人口出穢言，辱罵了大少爺，自稱是王為城，二人就這樣打了起來，大少爺中了姓王的一掌，臥床三天，就去世了！」
「你走後，我一直擔心……」余千蕙似乎趕急路，嬌喘不止：「正巧堡主有事出堡，臨行給我塊令牌，說好如果三天不回來，要我自己離開，我……不放心你，所以提前開溜，真好，能追上你。」
「可以，在下答應。第二件呢？」岳奇急促的呼吸還沒平復。
「什麼程度？」
「住口！」老人全身激顫，老眼泛出可怕的稜芒。
「也不管在下願不願意？」
「要搜遍全堡麼？」岳奇悄聲問。
秦姥姥揉了揉眼，仔細地再端詳一下，這才猛地一下抓住了岳奇，高叫道：「二少爺，是你？」
「在下異鄉客！」
「是誰？快告訴我！」
「這小子不大好講話，老大，讓你來。」老二問了好幾句，只得到一個「唔！」的回答，感到不如讓賢為妙。
「輕聲些，今晚有機會送你出去！」
這不是金屋藏嬌，而是閨房藏龍。
現在是晚上，房裡照例不燃燈，余千蕙坐在窗邊，岳奇坐在床沿，帳門深深垂下，他只露出一對腳。
「駱丘，是你迫我下手殺你！」婦人猛咬牙。
林木更稀，中間已有空地，遠處蒼巖攔眼，已到了谷底，一幢石屋靜立在壁腳，大半幢被藤蘿青苔遮掩，屋前有幾株花樹，一望而知是人工培植的。
岳奇機警地立即下床，轉到床後。
「老夫要阻止你殺人！」
「好，就這麼辦！」岳奇自言自語，轉身向外走。
久久地才清醒過來，望望兩具活著時不可一世者的屍體，感慨萬千，武林，說多詭譎就有多詭譎，這只是萬中之一的一個秘辛，另外還有多少不為人知的，懸崖勒馬吧，江湖路不宜久行，他萌了退志。
為什麼？一百個為什麼？
「不錯！老夫已下了決心。」
門上起了輕輕的叩擊。
「小子，回過頭來！」
婦人下意識地退了數步，快到門邊，臉上淒厲之色更濃。
腦海裡「轟！」地一聲，紊亂得不知如何清理，王為城這個名字好陌生，賣解的當然是江湖人，可是眾多江湖人中到哪裡去打聽他？
和圖書步伐慢了下來，近似腳步蹣跚。
「讓老夫好好再端詳端詳。」
這二人的形象，比死屍還要可怕。
太大的意外，方永壽激動得直發抖，他接過玉牌。
「幫你……殺人？」老人雙目暴睜，又回復激越。
「是到我們莊前來賣解的一個江湖人。」
「殺人如兒戲麼？」
「啊！」門裡傳出一聲驚呼。
「噫！余姑娘，怎麼……」岳奇回身，大感意外。
終於門上響起「咚咚」的敲門聲。
「朋友，請現身吧！」岳奇頭也沒有回轉過。
岳奇鬆了口大氣，精神大振，這一走就可以避免與余千蕙同房的尷尬，真是求之不得了。
「難道你還想殺我？」
「姥姥，請你把詳細情形告訴我。」
「異鄉飄零，處處無家處處家！」岳奇緊盯著對方。
開啟門鎖的聲音。
四方酒店的客人，來自四方，四方酒店的人，回歸四方。
「那是半個月前的一個中午。」秦姥姥打開了話匣。
想到這裡，岳奇開始冷靜了，扶著秦姥姥先坐下，有話得讓姥姥慢慢說出來。
母懷最安全，老家最溫馨。
「暴君隨時換人麼？」岳奇的聲音有些不自然。
他不自覺地繼續前行。
「什麼事？」
「老二，妙極了，跟你那付德性一樣。」
「武林暴……君！」身軀一挺，頭垂向一邊，斷了氣。
「堡主嚴令，任何地方都得搜查。」是二師兄方永壽的聲音。
「嗯！他是什麼樣的人？什麼來路？」
「你鐐了子又殺媳？」
扯轉身，身形彈起，一路疾奔。
難道是化名不成？
「你是……？」
他在等待。
岳奇一肚子悶火，憋了老半天，他實在沒有心情跟他們鬼扯。
「你真的不知道堡主的來路？」
「就是現在，跟我走！」
「你說的大娘就是堡主！」
「誰？」
「殺你！」這兩個字是用大力說出的，震人耳鼓。
岳奇抬眼一望，原來是二師兄和五號武士。
「飛鷂傳書，駱丘，你還要否認……」
這一趟，他抱了同一的期望，他希望碰到一些熟識的武林同道，為打聽王為城的地址。
「異鄉客，我好……像聽說……說過……」
岳奇明白過來，這一對是翁媳，老人因誤殺了兒子而遁世。這的確是震驚武林天下的秘辛，武林中恐怕還沒半個人知道。
這怎麼可能？哥哥身體一向強壯，比自己不過大兩歲，而且也練過武功。
「在下的怒火快要爆炸，兩位最好快點走開！」
兩半個月的光景，七十四天不多不少，岳奇先去了黃山一趟，再回到了自己的家。
「那……那是失手誤殺……」老人突然變得蒼老疲弱，聲音是發抖的：「老夫因此而自誓收山，難道……」
溪水潺潺，清澈見底。
「很多很多！」老二急著搶答：「你小子的人品、儀態，和臨場表現。」
月色由山巔沿到山腰，山巔上數朵黑雲飄過，山霧又漸漸濃了起來。
「什麼時候才有機會？」
「這是老夫所要的結局！」跨步，欺身，出手，看不出用的是什麼怪招，只是婦人沒反擊，沒躲閃！可能是閃不開，也無從反擊。
「芳駕到底是誰？」
濃霧帶來了一片寒意，冷颼颼地籠罩住整個山林。
「這叫天道？」
荒煙蔓草，山徑一直偏向東去。
「出來吧！」余千蕙站在床前。
「沒辦法，你要離開得等機會，這一路出去有五道哨卡，出入的人非經哨卡不可，沒有別的任何通路，如果循來時的路回通天谷，谷外已經派了人守衛，出不去豈不活活被困死？由於發生了這些事故，裡外戒備都很森嚴，一點點小疏漏都會被處決，誰也不敢大意尋私。」
「被你破誓。」
「師父選徒弟，選根骨，徒弟選師父，選什麼？」
這是個幽靜的山莊，遠離塵囂，安詳寧靜。
深深考慮了一陣之後，他從谷邊壁腳繞過去，藉山石林木的掩護，到了石屋側後，略事鎮定，然後迫向屋後，後窗上有個窗洞，被懸垂的藤蘿半掩著，他悄悄靠近，半邊眼偷覷。
岳奇看得直冒寒氣，在「萬年堡」，他冒險潛入通天谷，在新屍舊骨堆堆壘壘下，他卻沒有膽怯過。
此話一出，頓令兩個老怪物面面相覷，半晌作聲不得。
「我奉堡主之命，在此地等候！」
巧的是左邊一人戴左耳，右邊一人戴右耳。
「余姑娘，我……實在熬不下去了！」
隔了半晌，岳和*圖*書奇雙手扶著椅子站起，椅子的扶手已被他五指捏成粉碎，細渣撒了一地。
「是你二師兄！」余千蕙打開門。
岳奇心弦劇顫，她說在房裡陪自己是什麼意思？身為正派武士，立地頂天，怎能……
三天，比三年還長，還要藏多久呢？無法預測。
岳奇判斷所追的是這婦人。
「根骨奇佳，天賜良材也。」
「你……是誰？」婦人坐著不能動，但反應還是很銳敏。
「等候什麼？」
「那……五號本身呢？」
「笨東西！問話都不會。」老大身軀一晃，人已到了岳奇的身側。
「萬年堡？」岳奇脫口驚呼出聲，似乎明白了什麼。
「我要去找王為城。」
走在山路上，他感到無比的輕鬆，像是脫胎換骨一般。
「說，你是不是想毀我？」婦人開了口，神情冷酷得怕人。
「好了，到別處去！」
岳奇憋不住好奇之心，又冒險湊了過去，這一看，頭皮發了炸，驚魂出了竅，只見駱丘仍然挺立著，臉上身上釘滿了暗器，加上粒粒的血珠，根本就失去了人形，最可怖的是一隻右眼成了血洞，而左眼仍暴睜著。
五年不算是一段短的日子，真是近鄉情怯麼？
「在下心情不佳，懶得回答。」
又似乎像是失落點什麼……
「憑密語過關，不盤查，不認人。」
一看之下，不由駭然震驚，一個醜怪的白髮老人盤膝坐在光溜溜的石床上，床前站著一個頭包青絹的半百婦人，看她的風度輪廓，年輕時是個大美人，現在還風韻依稀，只是雙眸帶煞，臉色鐵青，使人望而生畏。
方永壽掩了進來。
門外傳來了腳步聲，窗外映出了火光。
「小子，你還有而且？」
「你……明白什麼？」
「膽子也大，貌相亦甚可取。」
「在下那一點被兩位看上？」
「二少爺，你要去哪裡？」秦姥姥急得叫出聲。
「老二，我敢打賭，他絕不怕。」
他有意無意地回頭看，卻沒有發現些什麼，復仇的怒火在胸中燃燒，他自信神志特別清醒，不會弄出差錯。
一腳跨進店堂，不見以前的小二王九，換了一個女的，長辮子拖在背後，柳腰一扭三道彎。
岳奇心中暗笑，在這節骨眼上，碰上這兩個寶貝蛋，真是滑稽之至。
這一下倒使岳奇如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不知他們在弄什麼玄虛。
「不，我到四方酒店，大師兄和馬掌櫃會高興聽到這喜訊。」
「非常正經！」
「你……異鄉客……怎會……到此地來？」婦人喘得很厲害。
「萬年神牌！」方永壽與五號武士齊齊驚叫出聲。
「怎麼樣？敢不敢接老夫一招？」
他扔去了布條，搬來石塊封堵了石屋，然後懷著空虛又茫然的心情離開。
「第……一件，封閉……石屋……不動屍……體，永遠……守口……不把眼見的……說出去……」
月缺又圓，這一天，岳奇返回到了南漳。
「住口，老夫要親手殺你，不能讓外人流你的血。」老眼泛出殺光，這是真正要殺人的徵兆。
老人蹣跚後退，坐回石床，盤好膝，單眼合上，寂然不動。
「姥姥，哥哥是怎麼死的？」岳奇反過來一把抓住秦姥姥的雙肩。
四方主人不用說就是四方酒店主人馬掌櫃，他們互通聲息，岳奇早已知道，現在，什麼都變成不必要了。
濃霧下的岳奇，他的心情有如濃霧一樣，灰濛濛的，說不上是空虛還是……
「是我。」他聽出應門的正是管家秦姥姥。
「就是你剛剛所說的，二師兄，五號老兄，咱們改天見！」岳奇拱拱手，自顧自上了路。
「不錯！我們一共三個人服侍……」
「堡主駱上池神秘失蹤，她接掌了她丈夫的位置。」
「希望……如此！」岳奇答得很勉強，他幾乎想說我們還能談在一起麼？你已經是服侍過暴君的人。
岳奇的頭腦仍是一片空白，他想不起江湖中有人以雙槍著稱。
「好極了！天賜美玉，令師雕刻在前。」老大搖頭晃腦道：「令師仙逝，這一偉大工程，就由老夫兄弟完成。」
「你以五號的身份隨我出去辦事。」
他知道秦姥姥年紀大，耳朵有些重聽，不自禁把聲音放大點。
「我……」婦人閉了閉眼，又睜開：「想……求你……兩件事……」
老人霍地下了床，巍然站在床前。
「對，武林中……可和-圖-書能也只有老夫能殺得了你。」
名不見經傳，既非赫赫之名，又跟岳家素無仇恨。
岳奇想避開繞道，但已來不及，只好照直前進。
「你學過武功？」
被追的對象早已消失無蹤，但他不死心，仍然沿谷追搜，谷道不知有多長多深，由於蔓藤牽纏，加上必須用眼睛搜尋，有時得用耳朵聽動靜，所以速度慢了下來。
房門打開，火炬當門照著，方永壽進入房間，煞有介事地東搜西查，最後伸頭進布幔，師兄弟倆相對一笑，退開。
「說說看！」
「什麼，你……要回家？」
「小子，你怕了？」右邊一個先開腔。
「很難說……」她輕輕吐了口氣：「我和你二師兄也是提心吊膽，現在只要稍微出岔，便有被處決之禍，山外已經派人秘密連絡，還沒消息回來。」
「好，孩子，你也坐下。」秦姥姥透了一口氣，慈愛地望了岳奇一眼。
「密探的面目……」
「你不是要去伴堡主……」
「我是說來歷？」
本能上的反應，他覺出追蹤者就在身後不遠。
停了一停，秦姥姥又道：「尤其是他玩起雙槍，舞得如臘月的雪花般，滿空飛舞。」
三天，岳奇在余千蕙房裡已經藏了三天。
二十多一點年紀，瓜子臉，臉蛋中生了幾個小白麻點，看來挺有風韻。這種女孩子，俗稱麻裡俏。
「異鄉客，等等……」一個女子的叫聲。
「二師兄！」岳奇掀帳起立。
「第二……」婦人費力地從懷裡掏出一塊手掌大的翠玉牌，似乎想遞給岳奇，但手抬不起來，搭然放在腿上：「持這信牌……到……『萬年堡』……」
「殺我？哈哈哈哈……」婦人又狂笑起來，真的是瘋狂，笑聲似乎撕裂空間。
「選武功！」老二這時答得很快。
「你……你所作所為……是該殺。」
供桌上的靈牌，寫的正是他哥哥的名字，腿一軟，他幾乎癱倒在桌下。
「孩子，你要好好保重！」秦姥姥又是老淚縱橫，望著他消失的身影，搖頭嘆息。
岳奇悠悠地道：「二師兄，小弟一大早碰上位大娘，她請我持此牌到『萬年堡』宣佈解散『萬年堡』，現在就交給你吧！」說著玉牌遞過。
小徑拐了一個彎，進入到一片叢林，叢林前有一條小溪。
「駱丘，我今天來就是要殺你！」你字聲中，雙手倏揚，金線、銀芒、黑星挾著疾旋的勁風，罩向老人，不能說罩向人，而是整個石室，根本就沒一點空隙。
「是一個叫王為城的畜生！」
「哈，這小子蠻有意思！」身後傳出了話聲，聽聲音彷彿是豫南口音。
「哇！」地一聲慘叫，婦人打了個倒蹌，被門框擋住。
「我……」余千蕙的臉色變了：「你不是說笑吧？」
「不知道，只叫等，沒說原因。」
「完全正確！」
「外面是誰？」門裡傳出話聲。
「我今晚在房裡陪你，堡主那裡換了別人。」
「對極了！老夫兄弟正有此心。」
岳奇大怒，這話是什麼意思？
他在故作癡愚。
火炬的光在腳步聲中消失。
兩人又是什麼關係呢？
岳奇看得目震心懸，這種事，何嘗不是人間悲劇。
空氣驟呈無比的緊張，暗中窺看的岳奇額頭見了汗，心收緊，全身的肌肉也收緊。
「那……我們不久再見。」
「師父在選徒弟，徒弟也得選師父，對不對？」
但老人是何許人物呢？
「霸王硬上弓，你小子懂了吧！」老大發出震耳欲聾的敞笑。
「二師兄，我請問你一件事……」
「對！完全不錯，就是這句話。」
岳奇掀開布幔出來，臉上有些訕訕地，沒燈，余千蕙看不到他的表情。
谷道幽森，他跟大師兄老郎中崔延年在山裡假採藥之名胡闖，就是沒到過這條幽谷，濃密的古木遮天蓋地，不見天日。
岳奇張開嘴想說明自己是去了南漳，為了「萬年堡」的事，但話到口邊又嚥了回去，說了有什麼用，秦姥姥聽得懂麼？
「刷！」一隻山鷂穿門而入，停在老人肩上，老人從鷂子腳下解下一個布條，一揮手，鷂子穿門而去。老人展開布條看了看，扔在地上。
他乾脆在溪旁石上一坐，不走了。
「姓呢？」
「什麼也沒有！」
眼前站著兩個怪物，高瘦身材，白髮蕭蕭，像一蓬白色的茅草，根根怒髮衝冠。身上穿的不知是布還是麻，黑油油的，短僅及膝，無袖無褲，恰如大師父的圍裙。朝天鼻，兩耳奇大，耳垂粗厚，居然戴上金色的大耳環，一晃一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