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年輕人,她突然想,想輕易打敗我可不是那麼容易。當然是那位施羅伊澤先生推薦我來的。像我這個年齡的人還在找工作,你會怎麼看?別跟我說什麼你沒有維生素B還能生龍活虎之類的話。我倒要讓你看看我的能耐,讓我們瞧瞧,究竟誰更有耐性。她蹺起二郎腿,前臂放鬆地靠在裝著軟墊的扶手上,身體靠在沙發上。
正如我剛才所說的,您真是了不起。謝謝您,親愛的芬格爾太太。施米茨-克德尼希把他的眼鏡折疊起來,塞進襯衫上面的口袋裡。您是一個鬥志堅強的人,使我深感敬佩。
在「地產鉅子」下面她找到了電影分鏡劇本的綱要和其他形形色|色的文件,但是沒有要找的地址。究竟那個城堡的所有者叫什麼名字?是什麼什麼格拉夫。那個名字好像就停在她的嘴邊,但是就是吐不出來。不過,反正那也不會有太大的幫助,很有可能那不是合作夥伴自己的名字,而是他委託的公證人或者律師的名字。
但是,那根本不是問題,施米茨-克德尼希先生,芬格爾太太帶著燦爛的笑容回答。你這個目空一切、無知而傲慢的青年人,她想,你才不會有絲毫內疚的感覺呢。
她上班的第一天便遭遇到冷冰冰的抵制。那個坐在施密克辦公室外面的年輕女子保養得很好,有一頭烏黑的長髮,穿著袒胸https://m.hetubook.com.com露肩的大開領衣服。當芬格爾太太自我介紹時,她冷淡地點點頭。我得到通知了,她說,但是請等一會兒,施米茨-克德尼希先生正在講電話。
今天晚上我要和羅爾夫開一瓶好酒,她想,我度過了難關,我們得好好慶祝一下。
芬格爾看看錶,只剩下最後一個嘗試的機會了。她輸入「城堡.艾澤費伊」,什麼也沒有:「城堡.艾茨費伊」,還是一無所有;「城堡.薩茨費伊」對了!有志者,事竟成!她潦草地把地址抄到本子上,關閉了資料檔案,然後把剛才的信從電腦裡叫出來,在上面加上「克爾納律師以及維斯多夫博士律師」,列印。完成了。當她把這封信放在她上司的寫字桌上攤開的簽字文件夾上的時候,她想,你別想輕易打敗我。
之後,她開始搜索。她找到一個名稱為「地產鉅子」的專案文件,這是為香腸罐頭打廣告的一系列廣告文件夾的總目錄,而這些廣告文件夾都是由一個古老的水上城堡製作並推廣的。她還記得,她曾經和丈夫、瑞秋以及凱瑟琳一起拜訪過那個城堡,因為城堡的內院舉辦了一個中世紀式的耶誕節市場。我的天,那已經是多少年以前的事情了啊!
她為信編好格式,輸入日期、經手人、文件登記號碼以和-圖-書及問候語,然後列印出來。如果她不能及時找到地址,可以讓他在離開前在信上簽字,稍後她會把地址添上去。
她感覺到,那熟悉旳、惱人的熱浪又從下至上慢慢升到脖子上。她該做什麼?等待嗎?她該回答什麼嗎?如果是,回答什麼呢?她該站起來,走出門去,把門砰的一聲關上,離開公司嗎?
當然,施米茨-克德尼希先生,芬格爾太太回答。
一切都過去了,結束了,整整像噩夢般的一週。芬格爾太太打開窗子,一陣凜冽的寒風撲面而來,吹得堆在她辦公桌上的檔案資料飛舞起來。現在她總算有時間來把這個豬圈一樣的爛攤子收拾整潔了。然後,她要把所有的文件夾和檔案資料都查一遍。如果她的前任者把檔案按某種系統歸了類,她會找出這個系統的;如果沒有——看起來,沒有的可能性更大——那麼,她必須自己動手建立一個。
五分鐘後我必須離開,他說。我想在離開之前在信上簽字,否則這件事就會延遲到下一個週末才辦了。您做得到嗎?
所有資料都放在您的文件包裡了。工作資料放在手提電腦旁邊的那層裡,重要的地址和電話號碼都收集好並且儲存在「我的資料檔案」和詞目「其他資料」裡面。在公事包外面一層放著飛機票、預定出租汽車和飯店的資料。而且,在接待室的和_圖_書桌面上有一張以您的名義定購的星期六音樂劇首映的入場券,雖然拿到這樣一張票費了不少周折,但是,幸好,我還是不辱使命。
商業機密,芬格爾太太回答。
她沒有告訴他這張票多麼來之不易。她先聯絡了瑞秋,說服她打電話給她在柏林的一位前同事,請求那位同事想盡辦法拿到一張票。最後成功了,這就足夠了。應該感謝瑞秋和那位不知名的同事。
我們建議……先生,讓他與我們不定期一直保持聯繫,以便於訂約人能夠隨著時勢的變化靈活地採取相應的措施。發給他一紙公函,向他問個好,並通知他我們的建議。他的位址、頭銜以及其他資料被儲存在某個地方,也許在裝租賃合約的文件夾中,也有可能在裝不動產或者專案名稱的文件夾中,或者是在其他什麼文件夾中。因此,您必須把它找出來,芬格爾太太。清楚了嗎?這個個頭高高的、粗壯的男人穿著藍白色的硬挺襯衫,他把漿硬的雙層袖口向後推了推,看看手腕上錶的時間。
她又試著在詞目「租賃合約」下查,但是沒有一個姓名能有所啟示。她不可能在這短短幾分鐘內搜尋所有資料檔案,以便找到那唯一正確的文件。那個城堡叫什麼名字?她急得用雙手自下而上地抓自己
m.hetubook.com.com汗濕了的短捲髮。這討厭的間歇熱。她是不是該買點荷爾蒙來吃?幾乎所有的女友都建議她這麼做。那個城堡叫著卡茨費伊,或者薩茨費伊,再不然就是艾澤費伊,或者近似的一個詞。她試著用電腦搜尋這三個名詞,但是什麼也沒有找到。也許,那個蠢女人把它儲存在「城堡」這個詞目下了。
我要告訴您的是,他說,我本來打算把這個職位留給能幹的、年輕有為的人來做,但是施羅澤經理先生極力推薦您,使我沒有選擇的餘地。那麼,就讓我們試一試吧。我們有一年的時間相互適應。否則……他讓那句話懸在空中,並不說完,接著就動手在散放在辦公桌上的一堆文件中抽出一本翻看起來。
壞東西!當他離開房間後,她咬牙切齒地小聲嘟囔。真是個討厭的壞東西!你又不是不知道,你這樣經常站在我後面,直接對我命令,使我操作電腦時是多麼緊張。為什麼你不使用那該死的答錄機呢?再說,你很清楚那個黑頭髮、大胸脯的前任者留給我怎樣一個爛攤子,想要在短時間內找到正確的文件有多麼不容易。在他的辦公室某個地方一定有這些重要文件的檔案,這是毋庸置疑的事情。但是,如果你想輕而易舉地擊敗我,那可就想錯了。我會找到那個該死的地址的,如果現在暫時找不到,以後也要找到。
克爾納律師www.hetubook.com.com以及維斯多夫律師,施密克念著,這跟他私底下在部門裡了解到的情況相符,他滿意地點點頭。做得好,芬格爾太太。我也剛剛在檔案中找到,它就在即將發出的郵件中。如果我給您添了什麼麻煩的話,真是對不起。
施米茨-克德尼希翻文件的速度更快了。接著又拿起一個新檔案,他把眼鏡扶正,還摸了摸稀疏的頭髮,把印著黃藍色花朵圖案的領帶拉一拉。還有什麼事嗎?最後他忍不住問。
真了不起,施密克說,這場音樂會的票幾個星期前就銷售一空。您能告訴我您是怎樣辦到的嗎?
她沒有為她發落椅子,於是芬格爾太太未經邀請就坐在一張搖晃的鋼管椅子上,那椅子表面繃著一層白色的皮革。在請她進去之前,她等了半個多鐘頭。辦公桌後面的男人沒有站起來打招呼,而是隨隨便便地打個手勢,示意她坐在為來訪者準備的沙發上。她坐下來,他打量她很久。她坐得筆直,抬起下巴,回盯他。
我在等您分配工作給我,並請告訴我,誰將帶我熟悉工作環境,她一邊說一邊朝他愉快而燦爛地微笑。
我去柏林的旅行資料都準備好了嗎?施密克問。
接著將近兩週的時間過去了,情況並沒有多少起色。顯然,他在刁難她,但是她總是認真做事,不跟他公開起衝突。今天她終於露了一手。這是第一次,而且可能是決定性的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