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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買一張車票到……

她站起來，從掛鉤上取下夾克。隨著猛地一抖，車子煞住了。凱瑟琳失去了平衡，跌倒在那個年輕男子的懷中。她的旅行背包本來敞開著放在座位上，這時啪的一聲翻倒在地，裡面大部分東西都掉在車廂裡那髒兮兮的地板上。她飛紅了臉，蹲在地上撿內衣、睡衣和旅行衛生用品包。

凱瑟琳輕蔑地用鼻子哼了哼，把眼睛閉得更緊了。車廂裡一片沉寂。該死，她想，我最恨有人盯著我看。

凱瑟琳坐直起來。她在書包以及夾克的兩個口袋裡摸錢包，什麼也沒有。她又去旅行背包裡找。我可以幫你嗎？坐在對面的年輕人問。

但是，那個自動售票機已經壞了，年輕的男子說。像通常情況一樣，他出示了裝在塑膠袋裡的狹長車票。那個檢票員猶豫不決地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嘴巴一張一合。那麼，好吧，https://www.hetubook.com.com他最後說，這是例外情況，我不加收您車票的罰金，下不為例。

我覺得，我們好像在哪裡見過面，他說。哦，別這樣！凱瑟琳克制住想長嘆一口氣的衝動；她想，別說這些，別說這些老掉牙的調情的話！

我知道了，知道了，凱瑟琳氣呼呼地說，呼的一聲把玩具大象從他手裡扯過來。他偏偏把這些令人難堪的事記得清清楚楚！

她摸遍了旅行背包夾層裡的每個角落，然後在睡衣、內衣、為旅途準備的讀物、旅行衛生用品包以及備用的鞋子裡翻找，依然一無所有。她又用冒汗的手打開手提包，終於找到了！它就躺在裡面。她抽出一張面額為五十馬克的紙幣。

謝謝您提醒我，凱瑟琳說，說完便把車廂門猛地一下在她身後關上。

凱瑟琳一言不發，她把放在對面座和_圖_書位上的旅行背包抓起，然後用力舉起放到火車上面的行李網架上。為什麼這個傢伙偏偏要坐在這裡？她撲通一聲坐回自己的位置，然後示威似地把臉扭向旁邊那沾滿灰塵的窗戶。

謝謝，凱瑟琳說，我自己來。

但是……

順便說一句，我的名字叫費利克斯。也許你已經忘記了，所以我提一句。他那雙會笑的絨毛熊似的眼睛長久地盯著她的眼睛看，看得她不自在。我幾乎每天都會乘這一趟火車。

我正想在您這裡……

我發現，您並沒有車票。

現在我知道在哪裡見過你了，他說，在魯皮希特羅斯，通往青年旅舍的途中。當時你們正等著報名入學，我們四年級B班的同學肩負起幫助你們的任務。你還有印象嗎？你把那麼多小熊形糖果和蝸牛形麵包圈塞進嘴裡，以至於有些反胃，而我正好及時為你找到一只桶子。當時，ｗｗw•hetｕｂｏok.ｃｏm.ｃom正好是這個絨布大象掉進了桶子裡……

火車顫抖著啟動了，車輪發出哢嚓哢嚓的聲音。車子漸行漸快，車輪聲也變得愈來愈有規律，重新奏起了熟悉的旋律。凱瑟琳閉上眼睛。如果他現在跟我說話，她想，我就坐到其他車廂去。

她把頭轉向車窗，用夾克的衣袖遮住半邊面孔。最後，終於又響起翻書的簌簌聲音，她的心情才放鬆。他在看什麼書？凱瑟琳小心翼翼地透過半閉的眼瞼去看，但是，他把書放得太低了，她看不清標題。她緩慢地，就像是偶然地，把身體稍微滑倒在座位上，頭枕著肩，又試著去看。

你認為說這句話是一種恭維嗎？他問，接著又笑起來。

這是一本關於遺傳工程學的書，他說，您感興趣嗎？接著，她聽到了他那克制的笑聲，她感覺到自己臉上熱辣辣的，一定布滿了紅霞。她想，真是個和*圖*書狂妄自大的傢伙。

謝謝，當那個一身制服的人的背影消失在門外，大門砰的一聲關上的時候，凱瑟琳說，我根本沒有看見自動售票機已經壞了。

然而，坐在對面的男子卻一直保持緘默，而且時間還相當長。接著傳來拉拉鍊的格格格聲音。他似乎在尋找什麼東西。顯然他找到了，拉拉鍊的聲音再次響起。然後又是一陣沉默。她又聽到翻書時紙張發出的簌簌聲音。好極了，看書的人不會東拉西扯地胡說八道。她舒適地蜷伏在座位的角落裡，把腦袋埋入掛在後面的夾克後面，把雙腿收攏靠在身體旁邊。當車廂門被猛地推開，她剛剛擺妥自己的姿勢。一陣寒風猛撲進來，一個粗啞的聲音同時響起：請出示車票！

廣播裡傳來尖銳的聲音：「親愛的旅客請注意，再過幾分鐘我們就會到達……」聽到這個聲音，她才睜開眼睛。

她把小象塞進旅行背包裡，把hetubook.com.com帶子綁牢，然後鎖上鎖。

如果真有那麼回事，我一定會記得的，她冷冷地說。說完，她把旅行背包拖近自己身邊，重新蜷伏在她的角落裡，閉上了眼睛。

他看起來還真不錯，凱瑟琳想，正好是我喜歡的那種類型，深色的頭髮、高挺的鼻子、一張漂亮的大嘴巴、一個很有型的下巴，還有那一笑起來，在那雙絨毛熊似的眼睛周圍皺起的紋路……

您應該在上車之前，在您上車的那個車站的自動售票機上買一張車票。

那個年輕男子幫她撿，在審視了一眼後，幸災樂禍地笑著遞給她一本消遣讀物《卡緹雅，未加冕的女王》，接著還有體操鞋、一把折傘、一本封面畫著一對東方情侶的書、艾絲．萊斯科-舒勒（Else Lasker-schuler）的《許勒爾詩歌集錦》，最後又遞給她一個絨布玩具大象。

這個位置有人坐嗎？

它沒有壞，年輕男子笑著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