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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號公路女孩

作者:米莉安.泰維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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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第二章

她喜歡鋪整齊的床。
又或許「嘴巴」夢想有一天可以在戲院裡不停地播放「海瑟的族人」或「門諾的統治」這類電影。他們倒是已經定期重複放這兩部影片(他們不鼓勵我們稱之為「電影」)給我們看。
她喜歡我爸睫毛的女孩子氣和他的笑容(哦,雷伊的笑容!)和他手臂夏天曬成暗棕色的樣子。有一次她和我爸在廚房說話,我和泰雪聽到她說,該死,我真愛你的幽默感。她偶爾會去拔下巴上的汗毛,但不准我看。
她車子開得飛快,停車卻總是步步逼近牆面或前面的障礙物,直到車蓋撞上為止。她稱這是「蒙特利爾式」停車法。她沒去過蒙特利爾,可是只要有機會,她都會說是蒙特利爾式的,所以停車啦、髮型啦、三明治啦,全是蒙特利爾式的。
我心裡總是有個她一再出現的畫面。大約在我十二歲的時候,我媽決定學騎我那個傑瑞表哥兼堂哥兼遠親的摩托車。他把摩托車騎到我們家,然後示範給我媽看怎麼騎坐在上面發動引擎,又告訴她煞車在哪裡之類的事。她就說好的,對,明白,明白,明白。她要我和泰雪不要告訴我爸,怕他擔心。我們坐在車道旁邊的草地上,一邊吃自己做的冰棒一邊觀看。陽光反射在摩托車的鉻鐵上,我媽笑咪|咪,穿著假丹寧布六分褲和一件粉紅色毛巾布T恤。傑瑞向她說明的時候,她朝我們揮手又扮鬼臉。等到終於傑瑞說好,該戴上這個了,他就把巨大的安全帽重重壓到她頭上,我媽投給我們一個假裝無助的眼神,於是該她騎了。
我媽把唱片藏在地下室泰雪的舊玩具箱子裡。有一次,在我十歲左右,泰雪打電話給「嘴巴」,說她發現我媽一張克里斯克里斯多佛森的八軌音樂帶,她很怕自己恐怕就要放來聽了。「嘴巴」說,你現在先冷靜下來,好,跟我一起禱告。你把嗯那東西放到紙袋裡,然後嗯把紙袋用釘書機釘起來,送到我這裡,牧師宅這裡,我們嗯再來一起處理。撒但正在誘惑你,你知道嗎?知道,泰雪說,他是www.hetubook•com•com很壞的嗯……人(話說回來,不然撒但到底要算什麼?墮落天使)?接著泰雪就哭了起來。可這全是假裝的,她和那些在旁邊全程收聽的朋友笑得在地上打滾,差點沒笑死。可是我卻嚇壞了,她擺明了一定會受到詛咒,這可是一點也不好笑。那天後來,「嘴巴」就到家裡跟我媽說,並且禱告,針對她對克里斯多佛森和比利喬這類人的喜愛。「嘴巴」告訴我媽,在他的字典裡,「地獄」就緊接著排在「搖滾樂」後面。
她常常去地下室的削鉛筆機那裡,只因為機子上有「波士頓」這幾個字。
她把撐架往後踢,慢慢把摩托車轉過頭,面對公路。她看看傑瑞,他點點頭,咧嘴露出笑意,她就出發了。該說她就飛出去了。我的意思是,她大概在一秒鐘速度從零飆到六十,然後就衝出車道跨越草地,撞到一個花盆,人就超過把手飛出去。不過我一直記得的是,她在空中飛起的樣子。她保持原來在摩托車上一模一樣的坐姿,兩腿彎著還稍稍打開,好像仍騎著車,而整個人飛在空中的時候,她的手臂和兩手好像仍抓著把手。活像特技表演飛躍二十輛汽車之類的,只差騎的是一輛隱形的摩托車。那是我見過最最好笑的事;畫面永遠停格在那裡。
她有預知天氣的神祕能力。
電視也是門諾教徒痛恨的事物,如果電視發明時,門諾教徒就站在旁邊的話,它就會被禁了。本來我們沒有電視,後來一個遠房表親(因為我爸媽是親戚,所以他既是我們的表哥也是堂表哥,或許還是姨丈和未來的姻親哩)去上了電視節目「力爭上游」,我們才買了。這個節目是給本地高中生參加的,參加者要在最短的時間內答對問題,答對了就有獎。
她讚美詩唱得很大聲,這就讓我很糗大。
她喜歡白色有蕾絲花邊的窗簾,鮮豔的黃色也喜歡。
她摺毛巾以前會先用力甩動,而且常常很靠近正在看電視的我們的頭。
「整肅」發生以前,在艾格妮絲她爸晚上還能到酒吧工作的日子裡,我常去她家玩。我們總是必須很安靜很安靜地玩,因為她爸白天得睡覺。我們通常會玩一種叫「藏海綿」的遊戲,不過我們不用眼睛看著找,而是用聽的。整個遊戲是在樓下浴室進行,方法是把小小的綠色海綿以完全不弄出任何聲音的方式放進洗臉台下面的櫃子裡。一個人把海綿放進櫃子裡的時候,另一個人就坐在馬桶上仔細聽,櫃子門在關上時有沒有發出聲音。如果有,聽的人就會輕聲說「有聲音」,接著就換人藏。雖然我討厭這個鎮在夜晚的安靜,可是能在酒保家裡盡可能靜靜地玩耍,我必須承認倒是令人十分興奮的事。
我想,對於一個不在身邊的母親,這其實不是一個多了不起或高貴得值得一再重現的影像,不過她以那種古怪的虛幻姿勢飛過空中的模樣,卻讓我頗為興奮。那年夏天石膏拆下來後,我媽帶我和泰雪到水潭和圖書游泳,她要我們沉到水面下睜開眼睛。她說她要從某個人臨時弄的跳水板上往下跳,然後還要擺出一個標準的青蛙姿勢。果然,她看起來不折不扣就是隻跳進水裡的青蛙。
一有機會她就會和陌生人說說話,這些人大都是來參觀村子的觀光客,而她通常會對這些陌生人生活的各個方面感到很興奮。
接著我們全都站起來衝過去,我媽躺在草地上,仍然笑著,不過也發出哀號。傑瑞非常過意不去,我媽則要我們答應絕對不可以告訴我爸發生了什麼事。爸回家後,守密變得很困難,因為爸無法理解媽的手臂為什麼打上了石膏。我媽跟他說當時她手裡拿著一杯衣物柔軟精,跑上樓想趕上洗衣機的清洗流程,結果摔下樓了。泰雪後來告訴我爸實情,不過要他答應別跟媽說他已經知道了。
她不信飯後要過兩個鐘頭才能游泳的說法。「魚吃了東西會先浮出水面等一等再游泳嗎?」
冬天的星期六晚上,她會趁我洗澡時,躺在我被子裡二十分鐘,替我暖床。
在她回答問題說「是」的時候,她經常會張開雙臂,像個交響樂團指揮,要團員發出大大的聲響似地。
有一次我記不得是哪個喜劇節目了,有個諧星在懷疑不知道天堂有沒有「性」這檔子事。正托著下巴趴看電視的泰雪馬上說當然有,而且在那裡的性超凡入聖妙不可言。我不知道為什麼會把這件事記得一清二楚。泰雪冷冷的語氣和表情固然縈繞在我心中,我爸媽之後的反應其實更讓我訝異到極點;因為他倆根本毫無反應。這對父母的防衛性實在不高,或許也因為他們真的太累了。我不知道那算不算開玩笑,光是把「性」和「天堂」放在同一個句子裡,我想,這個想法就夠當成,嗯,我不知道,也許,祈禱的主題吧?懺悔的淚水、聖經的金句詩句、幾個擁抱,還有驅魔。
世界各地的人都會來「東村」對簡樸生活做第一手觀察。大多數時間我媽甚至不肯承認這個事實——在夏天的那幾個月裡,我們整個鎮都被當成落後的主耶穌神經病來對外展示。我媽會納悶地發問,那些掛著美國車牌的車到鎮上來做什麼啊?你騙人,你明明很清楚怎麼回事,泰雪會反駁她。我媽不喜歡把自己當成世界上最落後社區的成員。好多年前,英國女王也到我們鎮上來緬懷往昔風情。我媽說她才不會去看。女王離我們家才半條街,鎮上每個人都要去瞻仰,我爸不知道為什麼覺得那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還要我媽穿上深藍色洋裝,跟他一起站到人群當中。但是她說不了,她要待在家裡看書,她才不要像白癡一樣站在那裡,好讓那些尖酸刻薄的英國媒體稱為「當地村婦」,或被拍進照片裡,旁邊加註圖說:「一名身分不明的門諾婦女對於女王駕臨宗教社區無動於衷。」拜託啦,楚蒂,我爸說,你陪我去嘛。不要,她說,你自己帶孩子去吧。於是他就帶我們去了。路上我們遇到我媽的姊夫,他有一和-圖-書把活動梯,我和泰雪就和他的小孩輪流爬上去,把女王和隨從人員看了個清楚,而站在我們後面的人就用我們同胞那種隨意想出的語言咒罵著。當你被人用一堆你根本聽不懂的話咒罵的時候,真要生氣也挺困難的。
回家的路上我們遇見我媽,她說她還是看到女王了。我媽穿著家居服和布鞋,跟一堆十幾歲的男孩子坐在機械工廠的屋頂上,那裡是全鎮看得最清楚的位置。好啦,她說,你現在高興了吧?我看到女王啦!她把手臂伸進我爸臂彎,把他拖回家。我和泰雪互看一眼,意思是我們的娘親究竟是瘋狂得又酷又有趣呢,還是已經越了界線、瘋狂得令人感到困擾了?我們希望她能停止嗎?我爸看不出是高興還是不高興,只是有些迷惘。媽總用那種微微抗拒的方式來為爸做某件事,這種就是她的典型手法,一半在人間,一半卻不。她像班上愛搞笑的孩子,知道放肆的話該講到哪種程度為止。
為什麼泰雪存心要破壞我們可以永遠在一起的機會和計畫呢?又為什麼我爸媽看不出來發生了什麼事,也不約束一下這個女孩?我們應該在一起啊,這在我看來是很明顯的事實。這就是尼克爾家存在的意義、終極的目標、完整的前提,我們將永遠在一起,而且這很容易就可以辦到。我們多麼接近天堂了,幾乎可以伸手就碰到,事實上我們已經碰到了。生活在「東村」就表示我們已經在半路上,一個虔誠的門諾教派孩子還能有什麼要求?
什麼可以做、什麼不許做都是毫無章法而且荒謬的,就像跟兩歲大的孩子玩捉迷藏一樣。比利喬,可以;「地獄」,不行。「力爭上游」,可以;「海角一樂園」,休想。「嘴巴」有一次佈道,講題就是「情境喜劇:無傷大雅嗎?」我媽要是沒有收看「風流醫生俏護士」就活不下去。片頭主題曲「自殺是沒有痛苦的」那充滿旋律感的音樂會在晚上八點左右從紗窗清晰地流瀉到後院,我要不是正在幫我爸解開花園水管,就是在埋小鳥什麼的;而我總會有一瞬間如此感覺:啊,媽現在很開心呢。
這是我媽留給我的另一個強烈影像,不過沒有她飛在空中的那個那麼厲害。前幾天,我把我爸洗好的手帕收起來時,在我媽的抽屜裡發現她的護照。我真希望我沒發現。為了我的故事,她應該把護照帶在身邊。我坐在爸床上,翻過一頁頁空白的護照內頁。沒有戳印,沒有外國地名,沒有因為經常旅行而留下的污漬或揺痕,只有身分資料和我媽的黑白照片。這張照片如果運用到討論臉部表情意義的心理學教科書上,將會有這樣的標題:滿懷希望到令人氣憤心碎的地步。
如果你以為這些影片只是宣傳片,只是訴說一群害羞的農夫克服世人要他們做正常人的壓力,在嚴苛的環境裡建立起自己瘋狂社區等等過分簡單的故事,那麼,你想的一點也沒錯。
她相信百分之百的純棉。「純棉起皺得厲害,但是起碼它能呼吸。」www.hetubook.com.com
艾格妮絲的家人好幾代以前就不去教堂了。他們無所謂,他們生活在一片真空中,生活在鎮上,卻又是鎮外人,他們很讓人敬畏。始終瀰漫在他們家中的菸草味,聞起來像某種外國香水,空酒瓶的碰撞聲簡直就像難得聽到的美妙音樂。
我很確定就是那天,我頭一次聽到泰雪叫我「轉頭白癡」。因為那個時候,我能做的就只有看著我媽然後轉頭看我爸再轉頭看泰雪,再轉回去看我媽、我爸、泰雪,一直這樣轉頭看來看去,拚命想要弄懂他們到底在說些什麼、他們嘴裡迸出來的話到底是什麼意思。當時我唯一需要知道的,就是我們全都會在天堂跟上帝一起永遠快樂地生活,沒有痛苦、哀傷和罪惡。在我的鎮上,這就是最重要的事。這也是我們認為理所當然的事。我們是被上帝親自選中的人。我們走的是條捷徑,我們是被挑選出來的,所以我們有救。當時我就只指望這麼一件事。我不懂為什麼我這麼親愛的家人不肯直接從捷徑往上去接近上帝,而要朝其他方向去試探。
她生命中有段時間曾考慮要參選鎮長,不過她不想讓我爸難堪。
因為某種不知名的原因,看「蝙蝠俠」是可以的,雖然他和吃人植物以及「小丑」打鬥。我們知道「小丑」是個綽號,代表邪惡,那也是紙牌的其中一張。我們其實是不可以看「神仙家庭」或「太空仙女戀」的,因為這兩部影集裡的魔法代表「撒但崇拜」,不過我們還是照看。我媽說你不可能扭扭鼻子就讓人絆倒,或是摔落盤子。泰雪說,是喔,那你就可以拿一根手杖去敲敲矮樹叢,讓它燃燒起來哦?是啊,還有還有,你看看我,右手抓著五條魚,另外一隻手上有兩個餅,現在請各位仔細看哦,我要變出……我媽說噓噓,不要再說了!泰雪說噓,你才不要再說了。我媽說,泰——雪——。泰雪說,媽——。然後就沒了。我媽所謂的管教就這麼半吊子。
我從沒去過「紅戲院」,那裡不是我們這種家庭會去的地方。可是,該死,我多想看「海角一樂園」啊!我媽說她會考慮一下,我說就是今天下午,她說她希望能有多一點時間。然後她跟我爸商量,他當然又是不知道,由她決定。她就穿著那雙紅色羽絨拖鞋在房裡踱步,一邊做些轉移注意力的事情,一邊思索該怎麼跟我說。我跟著她走,說「怎麼樣嘛」?她問電影都講些什麼,我說我不知道,就一家人吧,我猜。他們住在一個島上,想要離開。這時,她臉上出現非常嚴肅的神情。一家人想要活命、對抗各種事情、逃出小島,這有什麼罪惡啊?我問她。她告訴我說不是這樣的,真的。只是怕有些人看到你在電影院會有問題。我說我可以假扮成別人,她笑了,說這才是十足的「太不真實」了。那就去吧。她用古老的語言說了些話,我猜意思差不多是「下地獄去吧」,不過當然不是這幾個字眼。我們不能隨便說「地獄」這個字,雖然我爸媽經常會說「和圖書哦」、「喲」,這些字大致也都可以翻譯成「地獄」,沒錯的。
每次看影集「華頓一家人」,她一定哭。
我十歲時和我媽鄭重討論了大街上「紅戲院」上演的電影「海角一樂園」。我想去看。我當時最好的朋友艾格妮絲就看了,不過因為她爸爸抽菸,而且還是鎮上的酒保。不過後來發生「整肅」事件,「嘴巴」掌管了一切,就把酒吧、彈子房、游泳池通通關閉了,還強迫所有的老師遵照一套和國家教育部規定都不同的課程表來授課。我們的教科書可以稱為《我們譴責的定理》。「嘴巴」唯一拆不掉的東西是「紅戲院」,我從來也搞不清楚為什麼他弄不掉。我猜是某種大人物之間的私下協議,因為可以分到某些好處吧。誰曉得?說不定他把戲院留著,以便美國觀光客來了可以看電影,免得他們來民俗村觀光,到了晚上就沒事可做。
她超會畫馬的,尤其是馬屁股。電話簿上到處是她隨手畫的馬屁股。她張大雙臂用力去接近生命;這可能是個錯誤。
關於我媽,還有一些事你不一定知道或記得。她喜歡拍她的肚子,尤其當她站在廚房中間,盯著櫥櫃,想讓自己有心理準備,好投入某個繁瑣的家事之中。
我爸愛她愛得要死,幾乎從來不知道該對她說什麼,而她也同樣愛他愛得要命,並且把他們生活中那些安靜的部分用書和咖啡和其他東西填得滿滿。
鎮上有太多我們可以做和不可以做的事情分類列表,這些奇怪的分類在我看來沒一件有任何道理。門諾.西蒙斯在列出這些該做和不該做的事情時,一定才灌下大量的咳嗽糖漿,腦筋根本就糊了。而且不知道為了什麼原因,這些項目歷經這麼好幾百年還能流傳下來、成為我們如今生活的一部分。
我的童年花了很多時間在為泰雪的靈魂祈禱。我把她那件「我和耶穌同在」的T恤偷藏了幾乎兩年,因為我知道她並不是真心誠意去穿它;不過也因為我用「神奇麥克筆」在上面畫了一個箭頭,卻不小心把箭頭往上畫,不是往旁邊,因此毀了整件衣服。有一次我們在教堂裡進行「呼喊回應」的誦念,「嘴巴」問我們問題,我們其他人就要齊聲回應「耶穌基督」。可是泰雪每次都說成「約翰藍儂」。我媽想用聲音蓋過她,泰雪就在我媽講「耶穌基督」前早一拍說「約翰藍儂」,而且說得很快。我嚇死了,只能把頭埋在我媽大腿上,祈禱泰雪能快點聽到耶穌正在敲她那顆黑心的大門,免得她被丟到地獄的烈火中。後來在開車途中,我媽說泰雪無可救藥了。泰雪則說我媽都是為了我爸在裝。我爸說裝什麼?泰雪說裝瘋。我爸說瘋什麼?瘋約翰藍儂,泰雪說。媽媽瘋約翰藍儂?我爸問。是呀,泰雪說,媽很瘋約翰藍儂的。老天,你幾乎都可以「聽」到她翻白眼的聲音了。然後我爸問約翰藍儂是誰,泰雪就說可不可以讓她自殺算了——我媽看起來很開心,呃,至少沒有不開心,可是我爸看起來就一片茫然,一如往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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