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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號公路女孩

作者:米莉安.泰維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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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第二十二章

教會——V.5,6
遊客現在是成群成群地來,要看看在「狗屎鎮」的生活會有多麼簡樸。崔維斯在民俗村有份工作,負責照料羊隻、打掃風車,還有擦掉遊客小孩在一間假教室的黑板上寫的所有亂七八糟的東西。他告訴我說,他故意要開玩笑,就把好大的「服從」幾個字寫滿整片黑板,「嘴巴」看到就滿心歡喜。「嘴巴」是民俗村的首要人物,這個鎮上的每樣東西,包括學校、教堂、博物館、宰雞場都和其他的每樣東西相連,像巴黎的下水道一樣。政教不分,只有現實和了解的區別,而「嘴巴」是幕後主腦。
還有其他事情也在那棵樹下發生。她教我如何「過度換氣」,她還示範把一個人的鼻骨打進腦子的殺人方法,我們還會朝汽車丟山楂。她的初次月經也在那裡來潮,當時我們正穿著新泳衣。哇,你真走運。我這麼說是因為她看起來很難過。她就說,是啊,也祝你聖誕快樂。
我沒跟你說話,我說。
等他爸媽回到家,一切都毀了,我們睡著了,蠟燭燒盡,唱片一直轉啊轉,他媽媽站在樓梯最上層,把燈開開關關,像在打信號,通知我們兩人世界已經結束,我也必須離開她兒子的房間了。
崔維斯跟他的假老婆在草房子後面抽大麻菸,有說有笑,好像挺開心的。
個人——V.2,3
我留了字條給我爸:你不覺得我們該修修窗子了嗎?我明天會上學。對了,你再說一遍山繆爾.查普蘭是誰?XOXO,諾蜜。我喜歡問我爸有關加拿大歷史的事,他談到這類題目就很開心。
你爸還好嗎?她問。學校還好嗎?他們正在學「碳」,我說。還有熱力學。他最喜歡的「第二定律」。她搖搖頭。
哦,老天,我希望不是,她說。我們哈哈笑了兩聲。
她看我的時候必定看到了一個被熊熊火焰包圍、尖聲哭喊的孩子;這畫面必定和_圖_書讓她很痛心。
你幾乎十全十美,我對崔維斯說。
我是說我並不認為這是罪惡之類的事,我說。
扮演女先民的女孩叫亞黛蓮,有一次她帶著武器「手指虎」到學校來,把另一個女孩打個半死,她說那女孩偷了她的造型。就我的印象是緊身的「偉大蘇格蘭」牛仔褲、葛瑞柯迪亞厚底靴、小可愛、法拉頭,以及成噸重的粉底,跟其他所有人的造型沒兩樣。門諾女孩來了,崔維斯跟我說,他想要給美國觀光客成立一座「迴避亭」,就像「親吻亭」那樣。他說,只是——是啊,是啊,我跟他說,我想我懂。
現在是休息時間,女孩說。
我把紙翻過來,研究一個稱為「撒但敗亡」的圖表。上面有不同的類別,以箭頭和經句連在一起。「被提」、得救的亡者、不得救的亡者、千禧年、無底深淵、火海、野獸和假先知、新天堂、新大地。我試著弄懂複雜的箭頭和時間表,後來放棄了,就把紙翻回去,放回桌上我爸原先擱著的地方。然後回房間。
是啊,他說,很快就得回去了。
五歲時,我最喜歡的書沒有文字,只有顏色。第一頁是黑色,那是心裡沒有耶穌的顏色。第二頁是紅色,這是耶穌的寶血在洗淨我、拯救我。第三頁是白色,表示我新而潔淨的心。第四頁是金色,這是天堂裡面街道的顏色,而天堂是我會永遠住在裡面的地方,直到永遠永遠永遠永遠永遠永遠永遠永遠永遠永遠永遠永遠。主日學課堂上,我們老師會舉起書,從她那塞入用過面紙的袖口,伸出修長的食指,指著每一頁,我們就會用唱輓歌般的單調聲音背誦所有顏色的意義。然後就是絨布板時間。老舊的絨布十字架上,只能放絨布耶穌,而且我們也不能替絨布板上的人物說話,因為最後總是以耶穌從十字架上跳下來,踢倒壞人來收場。
有時後崔維斯必須坐在逼真的複製「住家穀倉」的一條圍繩後面,假裝是穿長裙、戴軟帽、搖著放「包心菜娃娃」搖籃的女先民的丈夫,他坐在那裡,拿著一根蠟燭看《聖經》。每隔一段時間https://www.hetubook•com•com,他們就彼此相對微笑。
泰雪十三歲暑假時有份工作,是照顧我外婆,不讓外婆吃香草冰淇淋吃到死、燒掉自己的房子、被人趕出去,落得只能跟我們住。
不對,他們弄錯了,我說。我(我把自己弄得很噁心)走進房間,摔上門,點了一根「甜伍長」。我拿起一枝麥克筆,在海報上的克麗絲汀娜嘴邊畫了一個圈圈,裡面寫上「幹!」讓她對著遠處那棟醜陋的舊房子說。我把瑪莉安菲絲佛的「菜英文」盡量放大聲但不至於把喇叭炸掉的程度,然後一邊盤腿坐在床上,吸著致癌物,一邊盯著梳妝鏡中的自己。我朝窗外看去,又朝幾輛休旅車揮揮手。
是嗎?她問。
走到我家車道時,我的鄰居氣呼呼地走出來,身後背著正在尖叫的兒子。小朋友的嘴裡冒出泡泡,我鄰居說他剛剛吃下兩個蜜斯佛陀沐浴球,那是她存起來要在結婚週年的夜晚用的。
哼,那你就知道什麼才是真正的不幸!她說。哦,那又怎樣呢?
他對很不穩定的碳非常著迷,我說。
我可不可以開車送她回家?他問。
你一定要回去嗎?我問。
你在做什麼?我問。
沒錯,我說。
我沿著可可摩路走到水潭,走進水裡。我穿著衣服漂在水上,閉起眼睛吮著糖。後來聽到幾輛車停下來,有些男孩下車,開始砸東西。跟他們一起的女孩說不,不要,不,不要。我不想回家,我就離開轉往「亞伯丘」,坐在雪車小屋屋頂上,用從我剪短的牛仔褲上滴下來的藍色水在腿上畫圖案,一邊等城裡的燈光亮起來。
老天,當然沒有,他說。我們在休息,你以為在幹嘛?
你沒跟她搞什麼奇怪的事吧?我問。

我們走上樓梯,進到光亮耀眼的客廳,一邊揉眼睛一邊說,喔,天啊,現在幾點了之類的話,他媽媽看著他,跟他說他爸爸要他到哪個地方去鋪地毯,還說他應該把痘子擠一下,我在猜她說的是哪些痘子。
有一天在家裡,我把一個蚊子叮的包抓到流血,然後把它和耶穌寶血那一頁對照,比較起來,耶穌寶m.hetubook.com.com血的顏色比較偏橘紅,這把我嚇了個半死。我拿了一根針刺了我所有手指的指尖,拚命要找出一種和耶穌寶血相同的色調。沒有用,我的血不對。泰雪在浴室垃圾桶裡發現這本書,看到書上沾滿血的指紋,大驚小怪了好一陣子,因為我不肯告訴她我到底做了什麼。
還有熵。
諾蜜,放輕鬆些。崔維斯說。來一口?他停住呼吸,把菸蒂遞給我。他開始咳嗽,然後問我眼影是怎麼回事。
那要看你說的學校是什麼了,我說。(哦,真聰明,上帝,我真是個爛人)
雨停之後,我們到外面走在圍籬上,努力不要摔下來。我喜歡任何以「不要摔下來」為主題的各種活動。我好愛跟你在一起,我跟崔維斯說,他說我很好聞,像他的棒球手套。那手套他再也沒用過了。我想起柯里潘斯坦太太,當她和丈夫兩個人都還年輕健康時、在她丈夫變成「咒罵的人」以前,她對丈夫說過的話。你幾乎十全十美。
他說好,他不會的。
我們回到他家,做冰紅茶煮冷凍香腸,躺在他地下室臥房冰涼的水泥地上,在暗黑中聽路瑞德的音樂;歌曲之間傳來遠處門諾教派小朋友嬉戲的尖叫聲。
他媽媽說我認為她知道怎麼走,我說是啊,我知道,我今天才學會的。我走出他家前門,啟動了那個可怕的會發出鐘鳴警報聲的東西,噫噫嗚嗚響個不停,過了半條街我都還聽得到。
哦,她說。
我不想馬上離開。我喜歡商店,喜歡那裡人來人往、瀏覽商品的樣子。我問她今天還好嗎?她說今天快過完了,她很累。我點點頭,又笑了笑。這裡又好熱,我說。哦,櫃檯後面有個電風扇。她用手指了指。

我們走走好嗎?我問。他說當然好。然後站起來,跟女孩說回頭見。我們朝風車走去,他抓住我的手說別生氣。
世界——V.7
我爸坐在廚房餐桌前看著他的雙手。你今天沒去學校?他問。
家庭——V.4,5
然後呢?我問。
鄰居說,等你有小孩你就知https://m.hetubook.com.com道了。
當然可以,我說。我謝了她,並且說再見。

可我屁股上有長痘子耶,他說。
今天崔維斯教我走路。我必須擺動得更大,動到全身。有點像是嗑了藥走路那樣,崔維斯比較喜歡稱它為「漫不經心式」。然後我們散步到「RK牧場」,牧場在大街盡頭泥土地再過去一點的地方。我們盯著那些有長毛足踝、眼睛像油桃一樣大的巨大馬匹。拉著馬車載觀光客參觀假村子的就是這些大馬。
哇,那很有趣,她說。
我可以為你禱告嗎?她問。
諾蜜,她說。我可以提個建議嗎?我說當然可以。我可以建議你先從〈馬太福音〉讀起嗎?她問。
請你和那個女孩在一起的時候不要太快樂,我說。
我到雜貨店向一個穿黑洋裝的女人買了一長條的橘子糖。她說最近都沒在教堂看到我。我知道,我說。我很抱歉。我是真的很抱歉。
就某方面來說,我說。我們不約而同地點點頭。
我被問倒了。在幹嘛?你真的要去蒙特利爾?我問他。操,我不知道,他說。我想去,可是我也想和你在一起,而且我要有錢才能去,還有我爸媽會嚇死。我也不知道。事情很複雜。
長老或領袖的資格。
泰雪跟我說,都是「嘴巴」的錯,害他媽媽喝酒。還有懊悔,她說。為了事情原本可以怎樣而不是這樣而懊悔。我有一種感覺,她在引用某個人的話,或者當她有一天變成「搖滾女詩人」時——這個名詞是最近我從一張被風吹到鎮上的報紙上看到的,「搖滾女詩人」,嗯,為事情原本可以怎樣而不是這樣而懊悔。我們會坐在外婆家外面的山楂樹下,看著她的門,確保她不會搖搖晃晃出了門,漫遊到「實惠食品行」的烘培物品區。
唱片停下來的時候,我聽到車庫門打開,有輛車倒退出車道,開向公路,也許是去美國喝咖啡。我癱在床上,盯著「克麗絲汀娜」。今天還有很多事情留下來不要做的。我走進廚房,看看冰箱裡有什麼。我坐在桌前,在一張紙上畫著。我爸在一張紙上寫了一些東西。
我躺在床上,和_圖_書想有條理地放鬆身體每一條肌肉,以便對抗每晚發生的臉面疼痛。沒有用。我覺得自己像科學怪人,好像額頭上有釘進去的鐵栓,還有個幾乎沒辦法動彈的大下巴。我決定起床,沿著12號公路走到博物館,看看崔維斯能不能休息一下,跟我廝混一會兒。我穿上綁皮繩的涼鞋、剪短的牛仔褲和粉紅色的小可愛。然後塗上一噸重的眼影,把頭髮往後緊緊綁了個馬尾,看起來像個老得超難看的匈牙利體操選手。
這也許是個好主意,我說。謝謝你。她似乎很開心。能在這裡待一會、跟她說說話,我感覺很舒服。我想要她所擁有的,我想要知道你認為自己正在拯救別人生命時是什麼樣的感覺。
他跟我說我看起來很像臉畫得跟鬼一樣的搖滾樂手艾利斯庫柏。我們站起來,他兩手摟著我的腰,我頭靠著他的鎖骨,他的下巴抵著我的頭,好像我們是一對在一起好久好久了的戀人。
他們說你十二年級過不了了,他說。
吹電風好像不夠純樸吧?我問。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下起雨來了,於是我們走進穀倉裡一間小小的馬具房,坐在鋪放在木板上的馬鞍。崔維斯把地面的電暖器打開,說我可以把溼襯衫放在上面烘乾,我就照做。五分鐘後我們聞到一股奇怪的味道,往襯衫的方向看過去,只見它完全融化了。
對泰雪來說,這工作錢很多,所以偶爾我陪她一起時,她就會給我一毛錢去玩「彈跳屋」。有一次我們坐在樹下,她對我說她打這種噴嚏。就是當她躺在床上想到男孩,她就會立刻打兩個噴嚏。過段時間以後,她變得很緊張,因為她認為爸媽知道這噴嚏的意義。太棒了,我說。我得站在陽光下才會打噴嚏。她說那是因為我才十歲,再過三年,我的噴嚏就會變成感覺溫暖與幸福的另一種表現。
是啊,我說。我們走進山羊住的小穀倉,他向牠們介紹我。我們坐在乾草堆上,把黑色的飼料丸子丟進牠們的桶子裡。

不知道如果我爸成為世界領袖,我們的生活會有什麼改變。
真不幸啊,我說。
他把他的T恤給我穿。我把T恤下襬捏成一團,再塞進領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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