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我要停車。」他說。
「報警。」我哭了起來。「快打一一九,叫巴比.道奇警探過來,叫救護車。我不知道受傷的狗兒要送到哪裡,可是救護車一定有辦法幫助牠。班?你在聽我說話嗎?班?」
查理直起身。
巴比卡在車陣中。他當然會被卡住。因為這裡是波士頓,在波士頓開車是一場不見血的死鬥。開了警笛又怎樣?其他混帳才不管你那麼多。
可是班一動也不動,他堵在門邊,盯著查理.馬文。「竟然是你?喔,我的天啊,真的是真人不露相啊!」查理說。
班對著查理傾身。他臉上的表情讓我寒毛豎立。我手指按住貝拉的皮毛。我希望牠不要發出任何聲音。
「別管車子了。D.D.,我們有的是體力,我們的腳步夠快。直接跑過去吧。」
他瞄了眼手錶。他們已經開到亞特蘭提克大道,離安娜貝爾的公寓還有一哩半,最多兩哩。
貝拉倒在地上,電話鈴聲大作,我聽到我的聲音從喉嚨裡湧出:「你這個狗雜種!」
我打開櫥櫃,在亂七八糟的鍋具間翻找。
查理已經起身,緩緩走上前。我連忙竄向廚房的櫥櫃,他不斷逼近,我伸手向後摸索木頭櫃子的開口。
我的動作比較快,他的武器比較好。我流血了。他差點喘不過氣。他一刀在我臉上劃出血痕。我的掌根重重壓住他的胸骨,他往後倒去,又喘又咳。
我來m.hetubook.com.com到門邊,拼命抬起手,摸索著解開一個個門鎖。為什麼,喔,為什麼我要裝那麼多鎖?
「因為你的愛人沒有等在電話旁?」
「超速。一九八二年十一月十五日。他在限速六十哩的道路上飆到七十五。」
至少我盡力了。查理的右眼腫得睜不開。他掙扎著遠離班,身軀偏向左側,痛苦地喘息。
我以為是巴比。巴比終於來救我了。
他瞪了她一眼。「我是認真的。她知道我要回去帶她到旅館。她不會自己離開。」
找到了。我的鑄鐵平底鍋。這是最完美的武器。
D.D.聳肩。「她有狗。說不定她要帶狗兒出去跑一跑。」
我的腦袋停止運轉了。我不在乎查理。我不瞭解班。我只想帶貝拉離開這裡。我只要我的狗兒平安無事。
我丟下平底鍋,跑去照顧我的狗兒,把牠拉到膝上。我感覺得到牠溫暖的血液沾上漂亮的白色皮毛。牠嗚咽幾聲,想要舔舔我的手,想要舔舔自己的傷口。
我的叔叔捏爛查理的手,奪走他的彈簧刀,然後乾淨俐落地將整片刀刃塞進查理.馬文的眼窩。尖叫聲。溼潤的擠壓聲。低沉漫長的喘息呻|吟,猶如洩氣的車胎。
「班吉,自從發現了那個洞穴之後,我一直在找你。我想我夠聰明,跟那些遊民賴在一起
https://www.hetubook.com.com
,這樣就不會有人懷疑我為什麼會恰好在某一夜出現在某個街口。為什麼我恰好認識那些失蹤的婊子。可是呢……我不敢相信你竟然弄出那麼精緻的墓穴,你真是了不起。但願是我先想到這個點子。喔,我絕對做得出這種事情。」他的手機響了。他打開蓋子,沒有多花時間細看對方是誰。不是安娜貝爾,是他在麻州州警局的夥伴,傑森.莫菲警探。
「很好。」
班的視線終於轉向我。他走進我小小的公寓,關上門,開始落鎖,把每一個鎖都鎖上了。
「我生來就是要為大家服務。巴比,你可別想免費差遣我,也不要妄想調到市警局工作。」
我雙手撐地,抖著雙腳站起來,蹣跚地衝向門邊。
到了這個節骨眼,查理似乎終於發現他沒有半個盟友。他舉起彈簧刀,察覺到自己陷入了怎樣的危機。
「到時候會告訴我嗎?」
「你讓她們活了多久?幾天?幾個星期?幾個月?對了,還有各種變因。我的身分給我品味獵殺的完美機會。可是在那之後……時間嚴重不足,你得要匆忙處理所有的事情,這是我最大的麻煩。你花了那麼多精力引誘她們,把她們綁起來,然後當你開始享受的時候,卻還得顧及現實層面。可能有人聽到聲響,可能有人https://www.hetubook•com•com起了疑心。最後你得要終止浪漫的行為,解決後續的麻煩。讓人注意到你絕對不會有好下場,即使是跟你最親近的人。
班震驚地回應:「克利斯多弗?」
查理再次進逼,我準備做出我從未想過要做的事情:宰了另外一個人類。
「冷靜點,冷靜點。」D.D.悠閒地說道。
「你傷了我的艾米。」班說:「現在我要傷害你。」
「沒有什麼前科。只有一次違反交通規則的紀錄,那是二十五年前的事情。葛瑞森一定是個乖寶寶。」
「快說實話。」查理還有別的問題。「你有沒有稍微受到我幹的那件好事啟發?一九七五年的那個護士。完全是出自衝動。我跑到病房建築外,她剛好也在外面。事情就這樣發生了。這是波士頓州立精神病院最大條的事件,喔,直到你的祕密房間被人發現為止。班吉?班吉,你在聽嗎?」
然後是一片寂靜。
「喔,艾米。」班說。
他再次撥打安娜貝爾的電話。又是電話答錄機。掛斷。往方向盤送上一拳。
「她是我的。」班堅決地說道:「你不能奪走她。她是我的。」
身穿棕色制服的快遞員衝進我的公寓。
「沒事了,艾米。」他認真地對我說:「湯米叔叔就在這裡,我會照顧好一切。」
我忍不住跟貝拉一起縮在上鎖的門邊,哭了起來。
「你是如何宰了她們的?」查理說出他的疑問:和-圖-書「一次一個?一次兩個?你用什麼方法引誘她們?我的目標一直都是那些妓|女。不會有人記掛她們跑哪去了。」
傑森掛斷電話。巴比將手機收回胸口的口袋。他再次打開警笛。沒有任何變化。車距太近了,沒有車子能讓路。
「華特.派翠瑟利呢?」
「不對勁。」
「還有什麼?巴比,我才查了一個小時耶——」
來啊,來啊。
突然間,從遠方傳來我聽過最甜美的聲響。腳步聲沿著樓梯漸漸往上。查理僵住了。我停下手邊的動作。
我不敢看,可是我也無法擋住他們發出的聲響。
班伸出一隻強健的大手握住查理的手腕。我聽到骨頭碎裂的聲音。
汗水從我臉頰滑落,我嚐到鹹鹹的滋味,感覺雙手與手臂陣陣刺痛。查理繼續瘋狂揮刀。我繼續猛揍他的臉,右手攻擊他的眼睛,左手用來防禦。
「違反交通規則?」
這是最適合集中注意力的想法,因為我身旁的對談恐怖得令人髮指。
「她在流血。」
「什麼?」
「班!」我再次大喊。
「照你說的查了羅傑.葛瑞森。」傑森連珠砲似地報告:「在阿靈頓北邊,二號公路旁的一間倉儲公司查到紀錄。葛瑞森每五年會付一次倉儲費。最後一次繳的錢已經在兩三年前扣完了,所以老闆扣押住那些東西。事實上,如果我們想過去清走所有的家具,對方也落得輕鬆。他想要繼續利用空出來的位置。」
我一手按住hetubook•com•com地面,帶著貝拉悄悄往門邊移動。
「班,班,謝天謝地,你來了。他刺傷貝拉。他瘋了。你要幫幫我們。貝拉,可憐的貝拉。我在這裡,女孩,沒事了,你不會有事的。」
他進入我的攻擊範圍,我踢中他的下巴。他痛得彎下腰,我終於展現了些許訓練的成果。我換了個姿勢,揪住他的頭頂,撞向他的膝蓋。我的力道有點輕,不過已經夠了。
「還有什麼?」巴比追問。
「你傷了她嗎?」班依然瞪著查理。
「還沒查到。」
「說不定查理.馬文搶先我們一步。」巴比斷然推測。
「班!」我驚叫。
我衝向查理,雙手十指交纏,壓住他柔軟的喉間。他滾落在地,抓住我的前臂,用彈簧刀往我猛劃,我倒在他身上,我們的手腳纏成一團。我腦中有一個部分遠遠抽離現場,它只想旁觀,不想行動。我不認為這是我期盼的戰鬥方式。沒有華麗的踢擊,沒有優雅地閃過對手蘊藏全力的拳頭。我們低聲咒罵,氣喘吁吁,瘋狂地揮拳痛揍對方,在地上滾來滾去。
我做不到。我不能丟下貝拉。他一定會殺了牠。
一九八二年十一月十五日。朵莉.派翠瑟利失蹤後三天。
查理同時喊道:「班吉?」
查理開始狂笑。他的笑聲很快就變成嘶啞的急喘。我在他胸口打的那一掌應該打壞了什麼東西。我耳邊浮現嗡嗡聲,所有的痛楚襲來。我瘀青的肋骨、被刀刃割傷的腳踝、淌血的臉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