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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鍵96小時

作者:麗莎.嘉德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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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第一章

「我不知道。」那天她對我說:「孩子,相信我,我真的不知道,否則我幾年前就把你們接過來了。」
即使是最要好的朋友之間也有秘密。
其中兩人死了,這是否意味著我就是下一個?
這就是我要做的事。期盼警方會盡忠職守,逮到那個謀殺我摯友的畜生。但我也為了一月二十一日那天做足準備。根據警方的報告,那天晚上八點左右,會有人找上門來。蘭迪潔姬查莉,接著是潔姬查莉,現在只剩查莉。再過不久,或許半個都不剩。
當然了,小鎮的孩子難免懷抱著到大城市打拚的夢想。高三那年,潔姬忙著倒數離畢業還有幾天。她厭倦了好管閒事的鄰居、社區電影院、身為鎮上八卦中心的郵局。她把目標放在波士頓大學上頭,打算直搗大城市,享受五光十色的生活。
潔姬拿到她的獎學金,她在九月離開。十年來,我第一次不知道該做什麼好。我拆開、打磨、重新鋪設南西阿姨家的實木地板。燙平所有的布簾。洗刷每一件傢俱。開始規劃書架上書本的位置。
「我不想去。」
我不知道後來那個男孩怎麼了。不過有時候會想到他。他在我腦海中占了太大的空間。
某次值班時,我見識到另一名接線生同事救了某個女性的生命,他要她拚命尖叫,直到闖入她家的不速之客被她嚇跑。另一回,我的同事讓一名重傷的女孩描述撞倒她的車子的特徵。女孩在警方趕到現場前嚥氣,但她在報案電話中的敘述全都錄了下來,成為逮到那個酒駕凶手的證據。我跟報案者一起哭泣。我跟報案者一起尖叫。有一次,我為一個五歲小男孩唱搖籃曲,那時他的父母正在衣櫃門外砸玻璃、互相辱罵。
「查莉,你這孩子真有意思。」
我在二十一日當天運氣會有多差呢?換作是你,你會怎麼做呢?
我的工作地點是牽了二十二條電話線路、四臺無線電的勤務中心,每年要接下將近二十萬通報案電話。想報警、呼叫消防隊、尋找緊急援助、控制出狀況的動物——全都找上我們。我們會把火警跟急救的電話轉到另一邊,進行第二次hetubook.com.com的分配,不過控制動物、報警、惡作劇電話、語無倫次的電話、驚慌失措的電話都由我們處理。
我認為我命不該絕。
夏天,我每天早晚會幫南西阿姨打理民宿,不過下午的時間都是我的,我每分每秒都與最要好的兩個朋友一起度過。那時,潔姬已經展現出籌劃事務的天分。她會規劃好我們的午後時光,可能是試著說服我們,胡謅我們未來會如何如何。蘭迪總是安安靜靜的,麥金色的頭髮塞在耳後。她喜歡在樹屋裡扮家家酒,把自己的樹樁妝點得完美雅緻,比如說拿莓果跟樹葉,發揮創意,讓隨意散落的樹枝多了家的感覺。
事情的開端是兩年前,我的摯友蘭迪.孟卡在普羅維登斯遭到謀殺。她在自家起居室裡被人勒死。沒有掙扎或是破門而入的痕跡。那一陣子,羅德島州的警察認為是她前夫幹的好事。我猜她承受了一段時間的家暴。她什麼都沒有跟我說,我們的另一位摯友潔姬也一無所知。潔姬跟我在蘭迪的葬禮上並肩哭泣,試著撫慰彼此。我們什麼都不知道,要不然我們絕對會為她……做些什麼。什麼都會做。
某個認識蘭迪也認識潔姬的人。某個她們認識、信任的人。
就這樣,我們成了朋友。
運氣不好。有人真的這麼說。只是運氣不好罷了。
隔天早上,她沒去上班,警方終於接受我的請求,巡邏車開到她家門外。
上學的第一天,南西阿姨親自陪我上街。我穿著筆挺的新衣服,還有漆黑的瑪莉珍鞋,接下來的六個月,我每天執著地將它擦亮。我覺得自己好顯眼。太過嶄新,彷彿是剛從盒子裡拿出來的新鮮商品。我還不習慣「村居生活」的喧鬧聲。舉目所見的都是鄰居。人們與我四目相接,對我微笑。
我每星期騰出四天跑十哩路。我參加射擊訓練課程。我學拳擊。我做重量訓練。我準備,我計畫,我思考策略m.hetubook.com.com
我的名字是查莉.羅莎琳德.卡特.葛蘭特。
我在八歲那年認識蘭迪跟潔姬。那場最終混戰之後,我被送到新罕布夏去跟南西阿姨一起住。她到紐約州北部的醫院接我。兩個親戚、兩個陌生人初次會面。南西阿姨看了我一眼,哭了起來。
我才不管要做什麼,只要跟她們在一起就好。
站在蘭迪的葬禮會場上,我沒有感覺到任何危機。雖說童年摯友死了,但潔姬跟我對她那個豬狗不如的前夫認識越深,就越自以為夠了解殺人凶手的真面目。警方沒有逮捕他,這並不代表有暴力傾向又酗酒的前夫沒有動手。醫生對於法醫鑑識學多半有粗淺的了解,足以掩飾他們的罪行。再加上蘭迪的好心腸。我們幾乎看得到她罔顧腦中的警訊,讓前夫走進她家大門的景象。
因此,六年後,我離開阿瓦達,回到山間。我猜我少了點肉。我猜我看起來不太好。
我向南西阿姨推薦她的能力,高中時,蘭迪常在週末來民宿幫忙,掛上節日的飾品、擺設餐桌上的花瓶、裝飾門廊。潔姬也常來拜訪,擺弄南西阿姨的第一臺電腦,等到時機成熟,還教了她如何上網。
我沒有潔姬的行動力,也沒有蘭迪的藝術天分。我想我是一團黏膠。她們想做什麼,我就跟著做。她們有什麼嗜好,我就跟著參與。我從小就學會服從,所以我最擅長乖乖跟隨。
我這個最後的倖存者在過去兩年間,以最不堪的方式得知我們三人大部分的秘密。
我還是在二十一日那天打了電話找潔姬。就是忍不住。然而她沒有接電話。家裡電話不接、公司電話不接、手機不接,沒有任何回音。
跟蘭迪的告別式不同,我站在潔姬的櫻桃木棺材旁,眼中沒有半滴淚水,掃視擺設典雅的維多利亞式小型葬儀廳。我凝視每一位鄰居、社區成員、朋友悲痛的臉龐。
跟那個傢伙分手後,我下定決心絕對不要夾著尾巴逃回家,於是我應徵了九一一勤務中心的工作。這份工作最大的賣點在於不需要大學文憑,只要擁有高中畢業證書、打字飛快的手指,以及與hetubook•com•com生俱來的果決就好。我也只有這些技能,便決定給自己一次機會。以年薪三萬的工作來說,我的工時很長,早已放棄屬於自己的私人時間,找到了真正的歸屬感。
阿姨停了下來。「查莉,你該去上學了。現在我要你抬頭挺胸,大步走過每一扇門。我要你知道你是我見過最勇敢、最堅強的小女孩,沒有人可以看輕你。聽懂了嗎?沒有人可以看輕你。」
兩位摯友,遭人殺害,整整隔了一年,兩地相距約千哩。
我沒有哭。沒必要掉眼淚,也不知道是否能相信她。假如我應該跟這個女人一起過活,那就這樣吧。反正我也沒別的地方可去了。
我不打算再次離開。不過我猜有人懷抱著不同的想法。
阿姨說的沒錯:我需要離開,而現在正是回家的好時機。我擁抱群山;我迎接我的社區,在這裡,身邊都是鄰居,人們與你四目相接,對你微笑。南西阿姨終於成為我的家人,而這座小鎮也終於成為我的家鄉。
「去吧!」她的語氣堅定而溫和。「展開你的羽翼,等你準備好再回家來找我。」
再過四天,我相信某人會來殺我。
童年到了尾聲,我們才捨得長大。每年夏天,我們在樹林裡狂奔,拿落地的枝幹蓋樹屋,拿橡實當茶杯、松果當聖代,開起了茶會。我們在處處是漩渦的小溪裡比賽誰的樹葉小船跑得快。我們在秘密水坑裡游泳。我們用棉線連接濃湯空罐當手機。
我今年二十八歲。
「喔,查莉.羅莎琳德.卡特.葛蘭特。」南西阿姨來機場接我,她輕聲呼喚我的名字。
今天是第三年的一月十七日。
接著,一年後,潔姬……她住在亞特蘭大州的鬧區,是個精明幹練的上班族,常能察覺即將降臨的危機。她會讓誰在半夜進入她家?她會乖乖讓誰在自家客廳勒死她、完全沒有出手反抗?
我跟在普羅維登斯的警探身邊一陣子,試著代替我的朋友爭取權益。潔姬馬上在奧勒岡找了私人顧問——某個退休的FBI探員——來分析現場的狀況。我們兩個的努力全都付諸流水。
我們是這麼告訴自己的。
所以我聽從了阿姨的話,穿過那些門,頭抬得高高的。我溜進教室最後m.hetubook.com•com頭的座位,坐我左手邊的的小女孩轉頭打招呼:「嗨,我是潔姬。」我右手邊的小女孩也轉頭說:「我是蘭迪。」
我一路開到波士頓。報廢車子、丟了手機,拋下南西阿姨、我的社區、群山,還有我唯一的一張照片。俗話說得好,期盼最好的結果,做最壞的打算。
「你的茶具組有點髒。」我提醒阿姨。離素未謀面的學校只剩一條街了。「我要回家幫你擦亮。」
南西阿姨在華盛頓山谷的某座雅緻的渡假小鎮經營民宿,波士頓的有錢人跟上流紐約客冬天來此滑雪、夏天來踏青,秋天來「看葉子」。她僱用一名兼職幫工,不過阿姨大多自行迎接客人、清掃房間、泡茶、煮早餐、指路,還有其他上百萬個這一行的瑣碎差事。我在這裡負責撢灰塵、吸地板。我可以花好幾個小時清掃。我愛松香清潔劑的氣味。我愛剛拋光完的木頭地板。我愛一遍又一遍地刷洗地板,讓它看起來光鮮亮麗、煥然一新。
但是那個狗娘養的混帳得先逮到我。
當地警方進行調查,就連FBI也攪和了一會兒。他們找不出這兩個案子之間的切實關聯,大概是因為他們找不出任何切實的證據。
她一把抱住我。我站在機場大廳中央哭泣。
我停下腳步,一手搓揉身側那道偶爾發癢的傷疤。我的左手手背還有更多縱橫交錯的傷口,右手肘留下醜陋的縫線,右大腿是整片燙傷的痕跡。我確信其他孩子身上沒有這些瑕疵。我確信其他孩子的母親不會像我母親宣稱的那樣「愛」我。
清掃意味著控制。清掃可以趕走陰影。
你知道我的意思吧?
蘭迪默不作聲地搶先潔姬一步。某個下著雪的一月週末,她在滑雪的山坡上認識了一個布朗大學的醫學院學生。我們六月畢業,她在七月一日結婚,將童年裝進四個紙箱,搬到普羅維登斯,心滿意足地準備當一輩子的醫生娘。
稍後我從警方的報告得知現場沒有掙扎、破門而入的痕跡。只有獨居女子在一月二十一日那天,在她家的起居室中央被人勒死。
最後我在科羅拉多州的阿瓦達落腳,黏上某個我不該跟他扯上關係的人。做了些南西阿姨最好永遠別知道的事情。我學到了痛苦的和*圖*書教訓:不能總是讓人牽著鼻子走。即使少了你親愛的阿姨、兩名摯友為你引路,你遲早會找到自我。
絕對不會是蘭迪的前夫。
我不再與人交朋友。我不刻意結識任何人。我住在劍橋區,從某位需要生活費、已退休的寡婦手中租下一間單人房。我在波士頓市郊某間三十人規模的警局找了份勤務中心的工作。我獨自值大夜班,睡掉整個早上。
我心想是不是哪個就站在我身旁的人,正在倒數距離下一個一月二十一日還有幾天。但是原因為何?怎麼下手的?那人究竟是誰?有太多太多的問題。我想我還有三百六十二天可以找出答案。
九月底,南西阿姨抓住我的手。
往後快轉一年。一月二十一日。蘭迪的忌日。我跟南西阿姨待在新罕布夏北部山間的家裡,潔姬回到亞特蘭大過著規律的日子,繼續當她的可口可樂公司副董。潔姬不想刻意紀念蘭迪的死,她說那件事太可怕了。再過一陣子,等到夏天,我們再一起慶祝蘭迪的生日。說不定我們可以一起健行到華盛頓山頂上,帶瓶單一麥芽威士忌。我們要喝個痛快,哭個痛快,然後到雲霧繚繞的湖泊邊,找間登山俱樂部的小屋睡個痛快。
潔姬的告別式在晚間九點結束,九點十五分,我開著自己的車,行李塞在後車廂,南西阿姨乾巴巴的親吻觸感還留在臉上。
但我從未告訴她們任何事。
也就是說那個虐待狂前夫或許沒有動手。也就是說,凶手可能另有其人。
有時候即使是在最要好的朋友面前,即使是情同姊妹的朋友,可以跟她們一起歡笑,一起哭泣,讓她們知道你的初戀、最終的心碎,你依然沒辦法告訴她們任何事。
我在波士頓居住、工作,再過四天,可能就會死在這裡。
這麼說來,那個人一定也認識我。因為不可能只有蘭迪跟潔姬。在我們鎮上,過去十年來,一直都是蘭迪潔姬查莉。一直是如此。我們是一體的。三個好朋友。三個人可以代表任何一個人,任何一個人可以代表三個人。
不過說真的,我愛她們。我在黑暗中長大,在新罕布夏的山間找到光芒。蘭迪跟潔姬笑得開懷。她們會詢問我的意見,稱讚我的努力,看到我走進教室就會對我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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