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墮落天使4:欣狂

作者:蘿倫.凱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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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流放者的交易

三、流放者的交易

「我記得。」露西聽到她身後的一位流放者輕聲開口。
「別用你的謊言來侮辱我們,」身穿長袍的流放者用震耳的聲音說。「我們知道你在尋找什麼,而你也知道我們必須阻止你。」
「我當然沒辦法清楚看見這些,但別人告訴我,它的裝潢風格會很吸引年輕女孩。誰會知道,在我與妳的拿非林朋友雪兒碧相處過後,我竟然會為凡人發展出這類品味?妳見過我在臥室裡的朋友了嗎?她是個甜美的女孩;她們都很甜美。」
「那是這些日子以來,大家念茲在茲的想法,」丹尼爾疲憊地說。「天堂與地獄間的恐怖平衡。」
「我們該走了。」露西拉著丹尼爾的襯衫,態度有點跋扈。
他從她指間默默將光環拿走。直到她的手空下來以前,她都沒意識到它有多重。但丹尼爾的舉止為何如此古怪,得這樣偷偷摸摸地將光環從她手中拿走,好像在藏什麼東西?
「坐下,露西,」丹尼爾邊說邊將杯子遞給她。「我們還沒準備好要離開。」當他倆坐下來時,其他兩名流放者也重新回到位子上。「妳的男朋友很講道理,」菲力說,將沾滿爛泥的戰鬥靴蹺在大理石咖啡桌上。「流放者同意將加入你們,阻止晨星。」
她的手指摸到外面的廢墟,感覺到那裡較為溫暖的海水。在黑暗中,沒有丹尼爾在那兒發出光芒、為她指路,那個通道似乎變得更狹小、更難以通過。但那是唯一的出口。
「丹尼爾?」她啜飲了一口葡萄柚汽水,感覺氣泡順著喉嚨滑下。「我該怎麼在這個古老的故事中,完成自己的角色?」
那不是菲力,不是那個假扮成雪兒碧的深情男友、實則虛情假意的流放者,後來還在露西父母家後院發起一場對抗天使的戰爭。她沒有在流放者中看見他的臉,他們只是一群面無表情、無精打采的生物,她認不出他們,也不在乎他們的身分。
「你要我們怎麼做?」那位流放者向他提出挑戰。他的長袍下襬淌著水。
「我們是有朋友在維也納,」丹尼爾說。「還有亞維農。」
「你說教的對象不對,菲力,」丹尼爾打斷他。
「他想欺騙你以求得他的自由。」
「不必然如此。」丹尼爾向她解釋:「即使這場會面是在妳從宣告者回來之後,它仍發生在路西法的過去,當他以那個滴水怪獸的偽裝追蹤妳時,他的出發時間實際上晚了半天,並離妳的出發地點有數百哩之遙。」
「把那女孩抓過來!。」
這個邏輯讓露西有點困惑,但她確定一件事:她不信任菲力。她轉向他。「所以你一直知道路西法在計畫抹消過去,你是否原本想幫助他,就像現在你宣示要幫助我們一樣?」
她拿到光環。她自由了。
露西閉上眼睛,和丹尼爾在天空般的海水裡一起往上飛升。
丹尼爾在水面下握住她的雙手。「妳沒事吧?」
「光環——」
她一隻手抓住光環,另一隻手折回窄小的窗戶,沿著身體往下摸索,試圖碰到自己的腳。她的手指碰到某種冰冷、黏滑又無法辨識的東西。她扯下了一點,但它立刻粉碎成無形。當她試圖將腳從這種不明物體中扯開時,她覺得很噁心,用力蠕動著身體,她的視野開始變得渾濁,手指甲啪一聲斷裂,足踝在努力掙脫的過程中傷痕累累——突然間,她自由了。
「一群傻瓜!」丹尼爾大叫。「你想你們下一次能更聰明或更勇敢嗎?你想你們會記得這一刻、這個對話,或這個高明的計畫嗎?你們會犯下和這次相同的錯誤。我們都會。只有路西法會記得他以前的錯誤,而他只追求那些:符合他那低下慾望的事。你們當然能記得他的靈魂看起來是什麼樣子,」丹尼爾一針見血地說,「即使你們什麼也看不到。」
她肺部的壓力迅速堆積,往她的身體其他部位蔓延,她感覺腦袋不停抽痛。水面很遙遠,現在,丹尼爾吹進她肺部的空氣已經全部告罄,她連在眼前的手都看不見。她沒辦法思考。但她不能恐慌。
「那一定就是路西法進入宣告者、親自追蹤妳的時候。」丹尼爾對露西說。她覺得噁心,她想起當比爾在隧道裡發現她時。她是如何的脆弱孤單。在那些時刻,她很高興有他作伴、幫助她找尋答案。他有那麼一陣子似乎也高興跟她為伴。
「我們為何得應付他們?」露西往後用力靠在斑馬紋花樣的靠枕上。
一道記憶閃過腦海:和雪兒碧及麥歐司穿梭宣告者抵達拉斯維加斯。他們去那兒找她前世的姊姊薇拉,最後卻在鬆餅屋和阿琳相聚,阿琳說算總帳的時刻很快就會到了。最後,當所有天使的靈魂都被納入考量時,每樣事和-圖-書物都將取決於一位天使的選擇。
「我們就說,妳從來沒這麼接近過,」丹尼爾說著,露西體內升起一股她無法瞭解的感覺,她突然感到興高采烈。「既然流放者願意幫助我們對抗敵人,妳就可以專心去做妳需要做的事。」
流放者僵硬地點點頭。「結果是我們的存在在宇宙平衡中毫無意義,就連我們的死亡也是。」菲力垂下他的頭。
「你們會像現在一樣一無所有。別插手,流放者,這場戰爭不是你們能夠應付的。」穿著長袍的流放者撫摸著一支箭,露出微笑。「現在要殺你是輕而易舉。」
流放者包圍了他們,棲坐在一座沉沒的威尼斯島之石砌殘骸上。他們看起來高傲而無精打采,風衣在腰際打結,遮住他們骯髒和薄如紙冀的翅膀。露西記得,她從在她父母家後院的戰爭中了悟,女性流放者和男性一般殘忍無情。這不過是幾天前的事,感覺上卻好像發生在好幾年前。
「丹尼爾,他們想綁架我。」
「我睡了多久?」露西問。現在是傍晚了。「我們還剩多少時間——」
「那你為何不加入他們?」露西提出這個尖銳的問題,替丹尼爾辯駁。「上次你們綁架我的朋友黎兒時,你們可是欣然選擇和蘇菲亞合作。」
「他們為天堂工作。他們只是有點煩人,不算是個威脅。」菲力又垂下他的頭。「流放者相信天秤也許已經……脫離天堂。」
「請他們進來。」丹尼爾對那女孩比了個手勢。
露西在丹尼爾身邊發抖。
流放者是無法下定決心的墮落天使,在某些方面是丹尼爾的反面;丹尼爾拒絕選邊站,只選擇了露西,而他們則因猶豫不決而被驅逐出天堂;地獄弄瞎了他們的眼睛,因此他們只能看見最微弱的靈魂之光。流放者整體而言令人作嘔。他們正以和上次相同的方式瞪著露西,透過那雙可怖空洞的眼睛。儘管無法看見她軀體,卻能感受到她的靈魂。他們知道她是「獎賞」。
露西靠近丹尼爾。「我們能『私下』說句話嗎?」
還沒聽見他回答,露西的手已經放在門把上——在落地窗門的另一邊找到他,他正坐在斑馬紋花樣的客廳沙發上,面對著流放者菲力。
天空在層層黃褐色風衣和骯髒翅膀的籠罩下,轉為陰暗和朦朧的一片灰茫,就像上一次在劍與十字的圖書館那樣,每件事物都開始顫抖。另一個時震。路西法又接近了他們一些。
在露西的頭沉入海水之前,她看到的最後一幕似乎是以慢動作播放:綠灰色的教堂尖塔彎腰倒了下來,就這麼輕輕地掛在她頭頂上;它的陰影愈變愈大,直到隨著一聲轟然巨響,將她扯進一片幽暗。
菲力蒼白的臉扭曲。「不可原諒。流放者永遠不會傷害無辜者。何況她是位個性如此討喜,人格如此高尚的女孩。」
看到她出現在門口時,丹尼爾站了起來。菲力也起身,僵硬地站在椅子旁。丹尼爾輕撫露西的臉。
「在下一次的循環中,流放者會在一開始就將注意力放在這女孩身上。我們會像你一樣將她迷得暈頭轉向,我們會像你一樣讓她相信我們說的每個字。我們研究過你的手法。我們知道該怎麼做。」
她游近地板上的洞口,天使從這裡往下沉——不過幾秒鐘前,丹尼爾的光芒還陪伴著她,照亮她的前路。
當丹尼爾帶著她迅速游回海面時,他們出來的地方和潛入的地點並不相同。露西察覺,他們在潛入時,沉沒的教堂就在眼前——綠灰色雙塔在沉沒的塔樓上聳立——現在他們幾乎是在教堂中心的正上方,就是以前的中殿所在。
他看起來很惱火,等著菲力把話說完。
露西明白了,他們對身體上的缺陷很敏感。
通往臥室的落地窗門打開,剛才和露西一起躺在床上、宿醉的義大利女孩從門中跌出來,然後赤著腳蹣跚走進房裡。她瞥了一眼丹尼爾,揉揉眼睛。「哇,好奇怪的夢!」她嘟噥著義大利文,接著走進了浴室。
編織精緻的紅色蕾絲窗簾遮住窗戶,灰色光芒滲過精緻蕾絲的縫隙,顯示現在已近黃昏。露西覺得頭疼、足踝抽痛。她在黑色絲質床單裡翻過身,與一個睡眼惺松的女孩面對面;她有一頭蓬亂的金髮。
丹尼爾用力吸了口氣,盯著露西和透過海水閃爍不定的黃金光環,他的紫羅蘭眼眸有霎時出現恐懼——然後他做了露西最意想不到的事。
「你是怎麼回事?」她抓狂地喊了起來,「我差點——」
「當然可以,」菲力替丹尼爾回答,再度僵直地起身,並朝其他流放者點點頭。「我們都休息一下。」其他流放者在菲力身後排成一列。消失在通往廚房的旋轉木門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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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靜。」一名流放者從飛扶壁上起身。他沒有穿風衣,而是罩著一件灰色長袍。當他伸手將兜帽往後掀開,露出蒼白的臉時,露西倒抽一口大氣。他就是那個臉色慘白、在教堂裡吟唱祈禱文的男人。原來他一直在監視她,偷聽她和神父說的每句話。他一定是跟蹤她到此地,他毫無血色的嘴唇扭曲成一抹微笑。
露西猛然往後退,掉下床,沉入厚厚的白色地毯中。那個房間像個洞穴,冷颼颼又帶著腐爛的臭味;牆上是深灰色的壁紙,中央的大地毯上端放著這張雙人大床。她不知道自己在哪兒、是怎麼到這裡的,身上又穿著誰的睡袍,以及這女孩是誰,或她以為露西昨晚去了什麼派對。她是莫名其妙掉入了某個宣告者嗎?床邊有個斑馬紋花樣的腳凳,她留在貢多拉上的衣服整齊地堆疊在上頭:兩天前她在父母家裡穿上的白色毛衣、舊牛仔褲,馬靴則緊靠著放在一旁。蓋子雕鑿成玫瑰花樣的銀製墜飾(在她和丹尼爾潛入海水之前,她將它放進靴子裡)靜靜放在床頭櫃上的玻璃托盤裡。
「妳不喜歡我的公寓嗎,露欣達.布萊斯?」菲力問道,假裝環顧四周,好像他是第一次看見這個後現代風格的客廳,牆壁上裝飾著傑克森.波拉克風格的繪畫,但露西沒辦法不瞪著他。菲力的皮膚比她記憶中還來得慘白,空洞的眼睛周遭有紫色的眼圈。每次她一想起他襤褸的翅膀在她父母家後院的半空中抓住她的鏡像、準備飛往某個黑暗遙遠的地方時,她都不禁打個寒顫。
「七天,露西,」丹尼爾平靜地說。她可以聽出他也很心急;他們所剩的時間不多。
丹尼爾。她將手指伸入他那強壯寬大的手掌,用另一隻手將光環緊擁在胸前。
「流放者只為自己效勞!」
露西從腐爛的地板上彈開,在水中翻了筋斗,面朝她猜測是方才進教堂時擠過的那扇地下室窗戶。她顫抖的雙手摸索著長滿藤壺的地下室牆壁,尋找她能再度擠出去的狹窄開口。
「停止你的模稜兩可吧!」一個更大的聲音蓋過他們。那是穿長袍的流放者,這裡的領袖。「在下一次的循環中,流放者將看得見。視力將引導向智慧,而智慧將帶領我們通往天堂的大門。獎賞將受我們所吸引。她將引導我們。」
然後一件令人讚嘆的事發生了:她周遭的黑色海水被一道閃爍的光芒照得明亮,她被恍若夏季黎明的溫暖和光芒所包圍。
「我們走吧。」她將背貼在丹尼爾的肩上,這樣他才能用雙臂抱住她。他從窗口縱身一跳,直入雲霄,穿過威尼斯的天空。
「那是個錯誤。那時,我們不知道長老們謀殺了另一個女孩。」
「你們沒有選擇的機會,」露西重複道,突然了悟。「那是你們猶疑不決的懲罰嗎?」
露西醒轉時正隨著浪濤浮動。她睡在一張水床上。
「等等,」露西說,「你『昨天』和路西法碰面?」那意味著禮拜五,但在那天,露西和其他人在劍與十字討論如何找到古物,這樣他們才能阻止路西法抹消過去。「但我們那時已從宣告者裡回來;路西法應該已經開始墮落了。」
「路西法是最明亮的天使,」另一位充滿懷念地叫嚷。「如此光芒萬丈,讓我們眼睛全瞎。」
「妳的頭被重重敲了一下,流放者幫我將妳從水裡救出,帶我們到這裡來,這樣妳才能休息。」
「這不關你的事,」丹尼爾高聲回應,但露西可以聽出他的沮喪。她仍然不明白,為什麼流放者一心想將露西納為己用。他們相信她有某種讓他們重獲救贖和重返天堂的力量,但就像在她父母家的後院裡那樣,她還是搞不懂他們的邏輯。
「——路西法重寫歷史?」流放者的白色眼眸望向他和露西之間的空間。「喔,是的,事實上,我們很希望如此。」
「他在說什麼,丹尼爾?」儘管露西懷疑她其實知道他在說什麼,她還是問了。
「要是他們依然認為我是什麼獎賞呢?」
她在拉上第二隻靴子的拉鍊時,聽到一個聲音透過床對面的破裂落地窗門傳了進來。
「這是個陷阱!」一個流放者女孩大喊。
露西的身體一半穿過窗戶,一半卡在教堂裡,她不斷掙扎,害怕得身體僵硬,要是丹尼爾在這兒的話……
「阿琳,」露西倒抽一口大氣。「葛碧和羅蘭。他們有危險嗎?」
「光環在我們https://m.hetubook.com.com手上。」丹尼爾指指隔壁房間內,一張大型木餐桌上的巨大金邊玻璃圓盤。一名流放者坐在桌旁,用湯匙將優格舀進他的嘴裡,還有一個靠在門口,雙臂抱胸。他倆都面對著露西,但露西不確定他們是否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在他們身邊令她感到緊張,感覺到空氣中的冷冽,但她信任丹尼爾的平靜。
女孩呻|吟了一聲,上了厚重銀色眼影的眼瞼不斷搧動,一隻鬆鬆握著的拳頭伸過頭頂。「喔,」她說,好像她在露西身邊醒來是很自然的事,露西可是為此大吃一驚。「我們昨晚玩到多晚?」她用模糊不清的義大利文說。「那個派對真是瘋狂。」
等到他們終於獨處,丹尼爾將雙手放到她的膝蓋上。「聽著,我知道妳不是很喜歡他們——」
他在哪兒?
「嗯,我們不能再待在這裡浪費更多時間。」她瞥了菲力一眼,他正從一瓶紅色金巴利酒中倒酒出來,重新斟滿他和丹尼爾的杯子。
當露西認出他們時(黃褐色風衣、慘白的皮膚和死寂的眼睛),她按捺下一個驚喘。
「也許我們都能得到第二次的救贖,」丹尼爾懇求他們。「如果我們能阻止路西法……你們沒有理由不能也——」
「坎恩給我看了燙金的邀請卡,」丹尼爾追問。「你在肯塔基州的邱吉爾當斯賽馬場和她碰面,討論追殺露西的事。」
「但如果你想要測試我們……」流放者慢吞吞地將箭搭在弦上,丹尼爾無法完全掩飾他的顫抖。
菲力點點頭,客廳裡的兩位流放者張開他們土褐色的翅膀,像巨大的蒼蠅般衝出敞開的窗戶。
「流放者要幫助我們?但他們才埋伏著打算狙擊我們。」
「我也是。」
她重新將墜飾掛上,摸索著穿上牛仔褲。床上的女孩又睡著了,一個絲質黑色枕頭蓋住她的臉,糾結的金髮從底下披散開來。露西望過高高的床頭板,發現兩張空蕩的皮製躺椅正對著遠方牆壁內的壁爐,壁爐裡爐火正旺,上面有個平面電視。
臀部傳來一陣痛楚。
丹尼爾並沒有退縮。
「夠了。」丹尼爾說。
但丹尼爾不在。
「當然,還有流放者。」
「好。」丹尼爾立刻回答。「準備好了嗎,露西?」
那名流放者縱聲大笑良久,一臉陰沉。
「妳感覺如何?」
她的腿往前一拉,膝蓋撞上快要崩塌的尖銳牆壁,她知道膝蓋一定劃傷了,但沒關係。她用力將身體剩下的部分擠過窗戶。
「什麼?」丹尼爾突然呼吸急促起來。
「我們談得夠多了,」丹尼爾說。「如果你的軍隊如你所言那般強大,就派三分之一的軍力飛往維也納,保護你們會在那兒找到的三名墮落天使,再派另外三分之一去亞維農,坎恩和另外兩位墮落天使在那兒。」
露西確定那個猶疑不決的天使是丹尼爾。
接著那名流放者立即往後飛出二十呎,像石頭般彈跳過水面,他打直身軀,回到飛扶壁的棲坐地點。他蒼白的手一揮,其餘的流放者紛紛飛起,在空中形成一個圓圈。
露西看著丹尼爾,想讓他知道,也許她太快對流放者下斷語了;但丹尼爾正對著菲力皺起眉頭。「而你昨天還是和蘇菲亞小姐碰面了。」他說。
一位還沒有做出選擇的天使。
「你是什麼意思?」露西說。「流放者沒有做出選擇嗎?我一直假設你們選擇了路西法。」
菲力並不真的是在對她微笑,但他看起來沒平常那麼單調沉悶了。「流放者會保護妳。我們知道妳的敵人可不少。」他看著丹尼爾。「天秤也行動了。」
「你知道我並不能決定,」丹尼爾說。「露西更不行。我們這是在浪費時間——」
露西獨自在黑暗中踩著海水。
「露西。」他警告說。「噓。」
丹尼爾的羽翼在她腰際開展,他將光環塞回她的手中、猛然竄出水面,擺出防禦的姿勢。穿長袍的領袖不是丹尼爾的對手,他加速往前衝,對著丹尼爾擊出右勾拳。
菲力空白的眼眸凝視著她,彷彿感覺得到她靈魂裡的小小騷動,每當她想起和比爾共度的那些時光,她就會變得激動不安;菲力感覺得到這點嗎?丹尼爾感覺得到嗎?
流放者們紛紛從原本腐爛的座席起身。
「是的,我知道,但那個時候他們以為——」丹尼爾停下,撫摸她的頭髮,用手指頭梳開糾結的地方。「他們那時以為將妳獻給王座,可以為過去的背叛贖罪。但現在遊戲規則全然改變了,部分是因為路西法的作為,部分則是因為流放者沒預料到,妳可能能夠打破這個詛咒。」
「一群天使已經在為露欣達而戰,我們會阻止路西法,當我們勝利時,我們會好好處理你們這種小雜碎,流放者將為這一刻和自墮落以來的所作所為懊悔不已。m•hetubook.com.com
「何況。」菲力說,「他不想要我們的幫助。晨星叫我們撒手。他說——」他閉上眼睛,有那麼一剎那,他看起來像個尋常的青少年。幾乎算是可愛的類型。「他說他不會冒任何風險,現在是他親自處理事情的時候了。那個會議突然散會。」
「他們有武器,露西。他們比我們即將面對的其他敵人都要來得裝備精良和人數眾多。我們可能會用得上他們的星箭和人力。妳不需要和他們做最要好的朋友,但他們是優秀的保鑣,對待敵人也毫不留情。」他往後一靠,望向窗戶,彷彿某種惹人不快的東西剛剛才飛過窗外。「既然他們要加入這場戰役,最好還是讓他們成為我們的盟友。」
「你沒想清楚,」丹尼爾說。「你沒看清事實。即使連『你』都不會希望——」
當他們劃破海面,進入刺眼的太陽底下,時間似乎只過了一秒鐘。露西本能地大口吸氣,她的喉嚨發出的生硬呻|吟連她自己都嚇了一跳。她一手抓住脖子引導吸氣,另一隻手則扯掉潛水鏡。
「別擔心他。我擔心的是妳。」他溫柔地告訴她,旁若無人。
露西恐懼地盯著那名長袍流放者在她頭上盤旋。他飛得更靠近,眼睛因飢渴而睜大,他蒼白的雙手向她伸過來時不斷顫抖。他愈來愈接近。她放聲尖叫——
露西轉身面向丹尼爾時,他已經張開翅膀。它們往前一揮,光芒照亮整個房間。菲力啜飲了一口紅酒,似乎沒注意到,或是不在乎。其他流放者的空茫眼神則凝視著丹尼爾的羽翼,一臉嫉妒。
「所以他也說服妳了?」菲力問,坐在沙發的扶手上。
她的腳卡住了,她搆不到也看不到是什麼纏住了她。眼淚刺痛她的雙眼,她沮喪地大叫。她眼睜睜地看著她吐出的氣泡往上漂開——漂上她需要去的地方——氣泡載著她僅剩的精力和氧氣離開。
「潘妮。」露西的聲音哽咽。
房間裡的其他流放者突然同時起身。「妳確定不能留下來喝一杯?」菲力問道,將櫻桃紅色的酒倒入第三只杯子,酒潑得到處都是。丹尼爾將手蓋在杯緣,從一瓶氣泡葡萄柚汽水裡倒飲料進去。
露西笨拙地將光環夾在下巴,身子向前挺直,把手肘抵在建築外壁,好把身子擠過去,她的肩膀首先通過,然後是腰,然後——
丹尼爾看著露西,露西只好點點頭。
但沒有人聽到她的尖叫,因為在那一刻,世界漫起漣漪。大氣中的空氣、光芒和每個分子似乎都變成雙倍、破裂開來,然後在一記轟然雷響後收縮。
露西瞥向丹尼爾。「天秤?」
一隻手霎時出現,伸向她。
「逃跑並不明智,」一名在露西背後的流放者用平板的腔調出聲,彷彿感覺到丹尼爾的羽翼在水中震動。「你只消往後看一眼,就知道我們人多勢眾,而殺你只需要一支這個。」他拉開風衣,露出裡面的銀色星箭箭鞘。
「我很清楚這點。沒人要求你為誰效勞,但不要和唯一正確的遠大目標背道而馳。抓住這個能拯救每個人的機會,包括你們自己。加入我們、一起對抗路西法。」
她想起在教堂塌陷入海時,尖塔正要倒在她身上;她想起丹尼爾的翅膀陰影籠罩住一切,朝她猛樸而來。
流放者搖頭。
「你錯了。」菲力起身。他和丹尼爾一樣高,但卻顯得蒼白脆弱。「我們昨天是和路西法碰面,我們不會拒絕晨星的邀請。我假設蘇菲亞小姐和她的夥伴也在那兒。流放者感覺得到他們骯髒的靈魂,但我們不會與他們合作。」
廚房門砰一聲打開,門口出現一張蒼白、漂亮的女孩臉孔,她的金髮往後緊緊紮成一個整齊的馬尾。「流放者厭倦等待了。」她以機器人般的聲音唱道。
「在幾千年之後,它終於就快達成了!」菲力往後靠向面對露西和丹尼爾的沙發。露西沒見過他的表情那麼活潑。「幾乎每位天使都選擇了黑暗或光明的一邊,只有一位仍未做出選擇——」
「你怎麼能這麼說?每件事——整個世界,我們現在所知道的自我——都將被消滅。整個宇宙、所有的意識都將消失。」
「跟你戰鬥的流放者出了什麼事?」露西問,四處張望,尋找那位穿長袍的蒼白男子。
「菲力和我談妥了。我們達成協議,聽著,露西——」儘管屋裡只有他倆,丹尼爾還是抓住她的手臂低語。「只要流放者不跟我們作對,我們就會少些威脅。他們惹人厭,但他們也會撒謊。我們應付得了他們。」
丹尼爾在哪裡?
「妳會那麼想只是因為妳不喜歡我們,」菲力說,完全面無表情。「不,流放者沒有選擇的機會。」他轉頭,彷彿想望向窗外,然後嘆了口氣。「妳能想像那種感覺嗎——」
「你知道她是誰!」丹尼爾叫道。「你知道https://www.hetubook.com•com這對我們來說意味著什麼,就這麼一次,請你們勇敢點,不要當個懦夫!」
「不要這麼快就否定我的話,丹尼爾.格里葛利,」菲力說。「我們都有各自的目標,不管你是否承認,你都需要我們來達成你的目的,我們大可以加入施馬林長老。那位蘇菲亞.布利斯小姐仍在追殺你,她的手段當然不對,但誰知道——她也許會在你失敗的地方奪得成功?」
在那裡。
「如果丹尼爾信任你,我——」
而她只需要循著他暗色的紫羅蘭眼神望去。
她沒料到丹尼爾會給她一個溫柔的微笑。「我確定他們仍會那麼想。許多流放者依舊那樣想。但只有妳能決定妳將在這個古老的故事中,如何完成妳的角色,我們初次在劍與十字接吻時開啟了什麼?妳的覺醒只是第一步。所有妳在宣告者裡領悟的那些使妳如虎添翼。流放者無法從妳那兒奪走這些。沒有人可以。更何況——」他咧嘴而笑,「我在妳身邊時,沒人能傷害妳。」
「哈囉。」其中一人開口。
「我不知道,」他說,「但我等不及想找到答案!」
「我們和他碰面,是因為他召喚我們時我們必須到場,除了王座外,每個人都是如此,而且——」他停下,嘴邊綻開一抹淡淡的微笑。「這個,我不認識任何能抗拒路西法召喚的人。」他歪著頭對露西說。「妳能嗎?」
一陣波浪拍上她的頭。露西連忙揮動著手,緊緊抓住光環,雙腿瘋狂地划動著,讓頭浮在水面上。當他們左方傳來巨大的爆裂聲響時,她看見丹尼爾的臉。他白色的翅膀正往上竄,朝她這邊猛撲過來——但他還不夠快。
現在,他們身側各有一道長長的飛扶壁,一度支撐著教堂長形中殿現已倒塌的石牆;拱形扶壁因長滿青苔而泛黑,比立面的尖塔還要矮上許多,它們歪斜的石頂劃破海面——正好形成完美的長椅,讓二十餘名流放者團團圍住露西和丹尼爾。
往上。那是唯一的選擇。
「你不會後悔的,丹尼爾。」
「所以,」他大吼一聲,「她找到了光環。」
但她肺裡沒有足夠的空氣供她游回海面。她的身體劇烈地顫抖,雙腿幾乎無法動彈,眼前出現黑紅斑點的霧靄。她覺得全身麻木,好像正往游過水泥。
「最後三分之一的軍力將由我管轄。我們會陪你去西奈山。我們現在就起程,我會在沿路上召集其他人。」
「你真的認為我們過去這六千年來的人生值得保存嗎?」那位領導者瞇起眼睛。「最好是抹消我們,最好在我們開始消失前便抹消這個眼盲的存在。下一次……」他再次將他那看不見的眼睛投往露西的方向。她看著它們在眼窩裡轉動,似乎直視著她的靈魂。他的眼神在燃燒。「下一次,我們不會如此無知地引發天堂的怒火。王座會歡迎我們回返。我們會更聰明地做出選擇。」他目盲的凝視在露西的靈魂上徘徊。他綻放微笑。「下一次我們會……得到幫助。」
「他們之間有個害群之馬,這種人很快就會壞了一鍋粥。你說你有朋友在維也納?」
它再次發生了。
「不!」穿長袍的流放者從他的飛扶壁衝向丹尼爾,他那可怕、殘破的翅膀張開,發出一聲像樹枝斷裂般的爆裂聲。
「什麼?」露西錯愕地問。「你想我快要打破這個詛咒了嗎?」
「我們應該算數,」菲力說,突然向丹尼爾懇求。「我們只希望能在宇宙平衡中占有一席之地。」
「天秤已經在維也納布下天羅地網。」
手指劃過她的額頭,露西這才發現她的額頭會痛,還有瘀青。
露西覺得脆弱、受困。流放者的睨視讓海水變得更冷。丹尼爾游近她,她感覺到某樣平滑的東西輕輕劃過她的背。他在水中伸展翅膀。
只是——這好奇怪。雖然她的心智告訴她,她需要很多空氣,但她的身體似乎並不真以為如此。她覺得頭暈,突如其來的刺目陽光令她的腦袋一片空白,但怪異的是,她並沒有瀕臨失去知覺。難道她在水面下的時間沒有她以為的那麼久嗎?還是她突然擅長憋氣了?露西感到一股運動家般的自豪,對她能活下來一事鬆口大氣。
「如我所料,」他說。「在這種時候,當流放者宣示效忠時,我們會非常忠誠。當我們做……這類選擇時,我們知道我們冒的風險有多高。」他強調「選擇」那兩個字,焦躁不安地朝露西點了點頭。「選擇和一邊締結聯盟很重要,妳不認為如此嗎,露欣達.布萊斯?」
他們又整齊劃一且迅速地魚貫走進來,除了菲力,全都在剛才的位置就定位;菲力這次更靠近露西。那個吃優格的流放者用湯匙笨拙地敲著空塑膠盒。
他深深望進長袍流放者那雙死寂的眼眸,對著他向上舉起他的手掌,然後說:「加入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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