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莉森
「她知道我為什麼坐牢嗎?」我在出門前問了歐莉娜。書擋書店距離葛楚特之家只有幾條街而已。所以如果我能在那裡工作的話,上下班只需靠步行即可。
這幾年來。甚至在我入獄之前。這個夢就一直徘徊不去,惡夢,真的。同樣的夢境不斷出現,你絕對想不到我這樣的人居然會作這種夢……你一定以為是嬰兒和河流,錯了,我說出來,你會嚇一大眺。在我的夢中,我待在家裡,正準備學術能力測驗,我伏首苦讀,在筆記本上振筆疾書,然後鬧鐘響了,就這樣,時間到了,我得去考試。我仔細把書本與筆記收好,削了七支HB鉛筆,為了要讓電腦能夠判讀答案紙,一定得是HB鉛筆才行。我神色自若,準備要走出臥房,我準備好了,很有信心會拿下第一名,當我握住門把,卻發現居然轉不動。
「艾莉森,我這樣說吧,我想,這應該算是互相幫忙。歐莉娜對你讚譽有加,我也真的需要人手。」凱比太太對我微笑,眼光極其和善。我已經好久沒看過
和圖書這樣的親切目光了。
「知道基本案情,」歐莉娜解釋,「但是她有心幫忙,而且政府也會支付你的薪水。」
馬上就要去面試書店的工作了,我坐立難安,我根本沒有真正的工作經驗——念高中的時候,我沒有時間打工,哦,但是我們在克雷文維爾監獄裡有做過面試練習,而歐莉娜昨晚也為我做了一次模擬面試,但我還是因為焦慮而全身不舒服。我不知道書店老闆是否真願意請更生人去上班,但她至少還是給了我面試的機會。歐莉娜告訴我,政府提供了許多優惠的稅賦政策。鼓勵企業雇用像我這樣的人。
「嗨!」我走向她。知道自己的內心並不如外表那麼有自信。凱比太太長得很高,但是沒像我這麼高,她的個子結實苗條,一身橄欖色的肌膚,金棕色的長髮披在肩膀上,臉上戴著粗框玳瑁眼鏡,「我是艾莉森.葛蘭,」同時我也伸出自己的手。一如先前的面試演練,「今天我是來參加面試。想要應徵兼職工作。」接下來就尷尬了,和圖書我該不該提醒她這一切都是假釋官的好意安排?我是否應該將自己的過去和盤托出?如果是我自己主動提起先前犯行,可能會有什麼好處或壞處?歐莉娜已經事先與我討論過了,但是我依然拿不定主意。
「謝謝。不用了,走點路沒關係。」我最近才發現。能夠隨時走出戶外。也是令人值得珍惜的一件事,讓我能夠感受臉上的溫暖陽光,肌膚的冰涼夜氣。
「看起來很好,」歐莉娜告訴我,「真的不需要我載你過去?」
凱比太太對我微笑,真正發自內心的微笑,不是那種看起來用抹泥刀修塗出的笑容,好兆頭。「艾莉森。」她向我打招呼,「麻煩你過來一趟,真是謝謝。很高興認識你,來,我們這邊坐,可以好好聊一下,如果我們被迫暫時中斷,也請你包涵,現在店裡人手有點吃緊。」
我到達的時候,書店正好剛開門,我從窗戶看到裡面有位女子,想必就是凱比太太,有位顧客和她聊天,她露出微笑,一邊還將對方買的書放入印有書店名稱https://www.hetubook.com.com的紙袋。我仔細看著自己的窗中倒影,深呼一口氣之後,推開書店大門。
「我很期待,還有,凱比太太,」我的激動之情幾乎快藏不住了,「我一定會好好表現,不會讓你失望的。」
我清了清喉嚨,趕緊擦去眼淚,「謝謝。」我頓時鬆了一口氣。
然後,我醒來了,在自己的臥室裡,或是囚室裡,全身是汗,但卻因為發冷而不停顫抖。
我想要用力扭開,但門把依然動也不動。我被鎖住了,整個人陷入驚慌,我衝去窗邊,想要打開窗戶,但它也卡死了,我胸口覺得好悶——沒辦法呼吸了,我一定得要離開房間。因為我要去參加考試,我一直捶門,叫著媽媽、爸爸,也呼喊著妹妹,誰放我出去都好,我又回到窗邊猛敲窗戶,希望引起下面的人的注意,但沒有人看到我,我敲得更用力了,手指好痛,而且因為缺氧而開始感覺冰冷;手指已經變成青藍色,我快死了,我得要打開窗戶才行,我已經什麼都管不了,開始以頭猛撞玻https://m.hetubook.com.com璃,它也隨之震搖、出現裂痕,我的額頭溫溫溼溼的,我知道是血,我繼續以頭猛撞玻璃,它的裂痕更深,我不覺得痛,因為逃離的渴望已經凌駕一切,我撞,我一撞再撞,我的雙眼已經因為鮮血而睜不開,我也知道許多細小的玻璃碎片插|進了皮膚裡。
「我看起來怎樣?」我伸出雙手,轉了一圈,我已經為面試做了打扮,全身上下的行頭都是向碧亞借的。裙身有點太短了,袖口在手腕上方,而且鞋子也咬腳,但看起來總也還有幾分專業,希望能讓對方留下好印象。我得回去爸爸媽媽家一趟,拿一點自己的衣服回來。不過。我還沒有和他們聯絡上,爸爸經常出差,媽媽總有自己的計畫,他們兩個是大忙人。
我不放棄,從不。無論如何。我一定要讓布琳和我說話。
「要不要先說一說你自己?」
「不客氣,這裡工作很舒服。後天你也會看到我的小兒子,他叫作約書亞。」
我點點頭。「太好了,謝謝,真是謝謝你!」我又再次與她握手致意,她完全沒有任何m•hetubook•com•com遲疑、握住我的手。
我交叉雙腿,雙手置於膝上,等待第一個問題。
凱比太太沒說話。只是看著我,我完全無法判斷她的心思。
我可說是一路蹦蹦跳跳回到了葛楚特之家,好想和別人分享今天的面試過程,希望有人能和我一樣開心。但是。我想到可以打電話的人,只有布琳。
「太好了。」她語氣很開心,同時也站起身來,「那後天開始過來好嗎?九點鐘上班,下班時間大約是四點鐘左右?」
「哦,我今年二十一歲,」我一開始就好緊張,「我念高中的時候,每一科的成績都是優等,也是全國榮譽學生會的一員……」我停住了,我的聲音這麼高亢,想必一定很荒唐可笑,不過凱比太太依然滿懷期待看著我,我深吸一口氣,「凱比太太,我真的很希望能夠爭取到這份工作,我在過去犯下許多嚴重錯誤,我絕對不會再犯錯了,」我身體前傾,看著她的眼睛,「我想要重新開始。我一定會很謝謝你,只要……」我的下巴開始顫抖。眼裡已經盈滿淚水,「只要你願意給我一個機會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