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閣樓裡的小花3:花中荊棘

作者:V.C.安德魯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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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 11、戰爭的傷口

第二部

11、戰爭的傷口

媽媽在走廊盡頭的候診室裡頭哭,我又溜進去巴特的私人病房,看著爸爸在巴特的手臂注射盤尼西林。我屏住呼吸。「他對盤尼西林過敏嗎?」另一名醫師問。「我不知道,」爸爸以一種冷靜的態度說,「他從來沒有嚴重感染過,現在我們別無他法,只能冒險了。做好一切準備,以防他有反應。」他轉身看到我蹲在角落裡,避免礙手礙腳。「兒子,去陪你媽。你在這裡幫不上忙。」
到了醫院,巴特立刻被放到病床上,其他醫師也過來檢查他的腿。他們想強迫爸爸離開病房,因為這是職業道德,醫師不能醫治自己的家人。治療過程中會涉入太多情感吧?我猜。
「祖母很怕那個老管家,」他說,「不過我能對付他。我有隱藏的力量,真的很厲害。」
她才從椅子上半起身,一聽到這件事,就沉沉地跌坐回抱枕堆中。「哦,他的情況惡化了嗎?艾瑪和瑪莎今天早上聊過了嗎?」
他就在那裡,一半的身體躺在樹籬下,只有兩條腿伸出來。我先前看漏了,因為這不是他經常躲藏的地方。現在很暗了,霧氣讓視線更加不清楚。
「不會的,兒子,」他冷靜地說,「你弟弟起了嚴重的過敏反應,我們動作要快,在他的喉嚨組織紅腫發炎、阻斷氣管之前,進行氣管切開術。」
巴特會是那個冷酷無情的傢伙嗎?
他那凶狠憤怒的眼神灼穿了我。「沒有哪隻狗會像我的小狗馬兒一樣,小蘋果很特別。」
我查看他在灌木叢裡的小洞穴,看見有一小塊從他的襯衫扯下來的布。不過現在他不在那裡了。我撿起了一塊木板,那本來是巴特拿來要搭蓋狗屋的屋頂,我注視著那根末端沾染鮮血的生鏽鐵釘。
「她們當然聊過了,」管家抱怨地說,「你有聽過哪個女人不八卦的嗎?那兩個女人每天都爬上摺梯在那裡東家長西家短。不過聽艾瑪說,那位醫師和他的妻子倒是好得很。」
害怕,我開始以害怕的心情看待所有事了。
我們的院子很大,到處都是灌木叢和樹木,還有爸媽栽種的花叢。我繞著沙茶花叢打轉。天哪,那是巴特的光腳丫嗎?
一天過去了,巴特還是沒有好轉。看起來巴特似乎很有可能因為抓破皮,死於另一種感染。出於強烈的恐懼,我待到很晚,看著他短胖腫大的手指抽搐般地抓搔,徒勞無功地想舒緩那種渾身發癢的折磨。他的全身都呈猩紅色,我從爸爸的表情和圍繞在他床邊的醫護人員態度看出來,他的情況很嚴重。後來巴特的手被繃帶裹起來,讓他無法抓撓。接著他的眼睛暴凸,看起來就像兩個大大的紅色鵝蛋。他的嘴唇腫脹,比平常還要突出數公分長。
「巴特,是我,裘瑞。假如你想在外面待上一整夜,我不會攔你,也不會跟爸媽說……只要發出一點聲音,我才知道你還活著。」
「我們要盡一切的力量。」爸爸只說了這一句。
「不行,他在這種情況下不能吃東西。」
「不行!」爸爸大發怒火,「他是我兒子,我要留在這裡看他接受什麼治療!」媽媽哭個不停,跪下來握住巴特無力的手。我也感到很不舒服,心想我根本沒有盡力去幫助巴特。
他的情況真的很糟。他的額頭冒出汗珠,瘦小的身體把床單都浸溼www.hetubook.com.com了。媽媽開始哭得好厲害。「把你媽媽帶出去,」爸爸命令我,「我不要她看到這整個過程。」
「裘瑞,你弟弟躺在病床上,拒絕合作。他不打算努力復原,他似乎一心求死。我們不能給他任何一種抗生素,他的體溫持續上升。不過我同意你的看法。我們一定還有別的辦法能降低發燒的溫度。」
「不太好。裘瑞,我不知道要怎麼跟你媽說,不過負責巴特的專科醫師想要進行截肢,避免感染有機會進一步削弱他的體力。我不能讓他這麼做,可是我們也不想失去巴特。」
不會的,他們不會嚴厲處罰巴特,即使他很淘氣。因為他們親身體驗過,知道這麼做會造成什麼樣的傷害。
我終於在大宅的穀倉裡看到小蘋果時,我倒抽了一口氣。他被鏈條拴在一根插入地面的木樁上,一盤溼狗食放在牠剛好碰不到的地方。
「約翰,我覺得我應該再去看一次巴特的小狗。牠今天早上看到我的時候好開心,我不懂牠怎麼會那麼餓。說真的,你一定要像那樣把牠拴在鏈條上嗎?在這麼美好的一天,這麼做似乎很殘忍。」
有天早上,我們都坐在早餐桌旁,爸爸揉著疲累的雙眼,告訴我們一個不可思議的消息。「凱西,妳不會相信這件事,不過實驗室的檢驗人員在他們從巴特的傷口取得的培養菌裡,發現一些很奇怪的東西。我們懷疑是鐵鏽,他們也發現了鐵鏽,這導致了破傷風。不過他們還發現一種葡萄球菌,通常和動物的新鮮糞便有關聯。巴特依然能保住兩條腿,真的是一項奇蹟。」
「克里斯,」推著擔架一側的那名醫師說,「沒關係的,湯姆已經清除一側氣管,不需要進行切開術了。」
天哪,巴特還真愛談到邪惡和罪惡。他現在迷上一種全新話題,他好像一直在讀《聖經》,從中獲得一些牧師會在講壇上大聲疾呼的想法。他可以從《聖經》裡引述篇章,例如《雅歌》,以及一名兄弟對自己姊妹的愛,而她的胸脯有如……
那天晚上,巴特的體溫飆得更高了。他的醫師讓他包裹在保冷毯裡,作用就像冰箱一樣。我看著爸爸,看著媽媽,我看到他們看著彼此,撫摸彼此,給彼此力量。然後很奇妙地,兩人同時轉身,拿起了冰塊,摩擦巴特的手臂和雙腿,然後是胸膛。兩人的動作猶如一體,無須交談。我哽咽著,低下了頭,被他們對彼此的愛和理解深深地感動。這時我想開口,告訴他們關於隔壁那名婦人的事。可是我答應過巴特不要說。他交了生平的第一個朋友,養了第一隻能容忍他的寵物。然而我隱瞞愈久,爸媽將來就愈可能受到傷害。我為什麼會這樣想呢?一位老太太怎麼可能傷害我爸媽呢?
天哪,那種事我連想都不敢想。那讓我感到很不自在,甚至比起當巴特提到他有多討厭墳墓、老太太、墓園和幾乎世上一切事物時,都還更令我不自在。討厭似乎是他經常感受到的情緒,可憐的小鬼。
「你不能讓他們截肢!」我幾乎嘶吼著說。「你告訴巴特,要讓他聽見,我會回家去照顧小藤果。拜託讓巴特留住他的兩條腿。」天知道,萬一他失去一條腿,他會覺得自己更差勁了。
「妳知道我們的巴特就是這樣。假如方圓一公里內有骯髒的東m.hetubook.com.com西,他肯定會踩上去、爬過去,或是撿起來看個清楚。妳知道,當他昨晚不斷胡亂地喊著蘋果,我把我買的那個給了他,他卻任憑它掉落在地板上,沒有露出絲毫興趣。」媽媽閉上了眼睛,任他一面輕撫她的背,一面繼續說下去。「當我告訴他,我們不去東部了,我看得出來他很高興。」他往我這邊看。「希望你別太失望,裘瑞。我們要等到明年夏天才能去探望你的奶奶,也許今年聖誕節我能走得開。」
第二道關卡解除了。我想現在巴特可以很快康復了。其實不然。他的腿腫得更大了,而且很快就證明了他對醫院的每種抗生素都過敏。「我們現在該怎麼辦呢?」媽媽極度焦慮不安地哭問著,我替她的健康感到憂心。
「爸!」我哭喊,「他們要把擔架抬去哪裡?他們不會切掉他的腿吧?」
那天晚上,我和巴特單獨在一起,媽媽和爸爸在醫院走廊上和朋友說話。我告訴巴特,我偷聽到那位老太太和他的管家說了什麼話。「他們就在那裡,巴特,兩個人都在露台上。她很擔心你。」
「夫人,這不是美好的一天。」那個長相凶惡的管家說話了,他啜飲著啤酒,伸展四肢地坐在一張躺椅上。「因為妳堅持要穿黑衣,當然會比別人感到熱一點。」
外頭是七月偏熱的天氣,當我走近那幢大宅時,我聽見兩個人低聲交談的聲音。那位穿黑衣的老婦人和令人毛骨悚然的老管家,兩個人坐在涼爽的露台上,有蓊鬱的多彩棕櫚盆栽,還有種植在龐大石缸裡的蕨類植物。
「裘瑞,你確定巴特會沒事嗎?」她十分關切地問。「他對我來說很重要我無法告訴你有多重要。」她哽咽著,低下了頭,抽搐似地扭動那雙戴著戒指的纖纖細手。
「我會找到他的。」我說,其實我的內心不像我的口吻那麼有信心。我不喜歡巴特對爸媽做的事,他們為了我們已經盡了一切的努力。去迪士尼樂園玩第四次並沒有給他們帶來任何樂趣,那是為了巴特才這麼做的,而他竟然蠢到無法了解。
「因為那條狗可能會跑掉,去找牠的小主人,」約翰諷刺地說,「我猜妳可能沒想到這點吧。」
「她不必告訴我,我就是看得出來。他看著她的時候凶巴巴,她看著他的時候很害怕。」
爸爸摸了摸我的頭。「回家去睡覺吧,兒子。你能做的很有限,而且你也都做了。」我慢慢站起來,因為坐太久而渾身僵硬,然後朝門口走去。我最後回頭看了巴特一眼,見到他不安地翻身,爸爸則睡到帆布床上,擠在媽媽的背後。
「裘瑞!」穿黑衣的女士叫喚道。「等等,先別走。我想知道更多關於巴特的事。」
「沒事了,小子。」我安慰牠,並且找來乾淨的水給牠。牠是如此渴切地舔著那碗水,我不得不暫時拿開碗。我對醫療有點認識。狗和人一樣,渴了很久之後得少量地慢慢喝水。接著我把牠放開,去牠的食物架上,從一長排的罐頭裡面挑選出在我看來最棒的那一個。小蘋果空有這麼多食物,卻一口也吃不到。當我撫摸牠曾經如此美麗、現在卻髒亂不已的毛髮時,發覺我竟能摸得到牠的肋骨。
他也很壞。爸媽應該重重地懲罰他,不應該像現在這樣縱容他。至少他會知道,他們夠在乎,才會懲罰他的淘氣和-圖-書行為。
牠濃密蓬亂的毛髮顯示出牠挨餓已久,牠筋疲力竭,大口喘著氣,用那雙哀求的大眼睛看著我。是誰幹這種事?牠徒勞地挖掘地面,想要掙脫,而現在,這隻依然年幼的小狗,喘著氣躺在這個有人刻意殘忍地緊閉窗戶及窗擋板的穀倉裡。
「你知道爸爸會送你一隻狗,你要哪一種都行。你只要開口,他就會送你一隻像小蘋果那樣的狗。」
當我的睡意漸漸浮現,我想起了爸爸經常說的:「上帝以祂的神祕方式作工,展現他的神潰。」
我輕輕地把他從樹籬底下拖出來,心中納悶他怎麼沒抱怨。我低頭看著他漲紅的臉,他的混濁雙眼無精打采地看著我。「別碰我,」他呻|吟著說,「我現在快死掉了……就差一點了。」
我從我的藏身處注視著那兩個坐著閒聊的人,一個顯得非常沮喪,另一個則全然漠不關心,幾乎反而對女主人的反應感到開心了。
我嘆了一口氣,我知道艾瑪喜歡閒聊,她實在不應該這麼做,雖然我不認為她會講些什麼重要的事。她從沒跟我說過任何祕密,而且媽媽也從來沒有時間聽她說。
我不敢相信這些都只是因為過敏反應而產生的。
隔天媽媽必須從芭蕾舞班直奔醫院,留下我隨著鋼琴音樂進行暖身練習。「生活要繼續過下去,裘瑞。可以的話,暫時忘掉你弟弟的問題吧,晚一點再來陪我們。」她一離開我的視線,我便逐漸弄懂一件事。小蘋果!當然了!巴特不是要蘋果,他要的是他的狗!他的小狗馬兒!
他被這根鐵釘刺傷,然後爬到其他地方等死嗎?除了提到那些已經死掉的人之外,他最近也經常談到死亡。他總是到處爬,像狗一樣嗅聞地面,甚至像狗一樣排泄。天哪,他真是個令人錯亂的小孩。
「你可以鎖住穀倉的門就好。我要再去看牠一下。牠是那麼瘦,又是那麼絕望。」
我這輩子第一次搭便車回家。一位好心的女士讓我在山腳下車,然後我自己跑完了剩下的路程。巴特一知道小蘋果沒事,他就會康復了。他是在懲罰自己,就像他打破東西之後,會握拳捶打樹木的粗糙樹皮。我啜泣著,領悟到我的弟弟對我來說,比我以為的還更重要。這個淘氣的小鬼不太喜歡自己,他躲在自己的假扮遊戲裡,說著想讓大家覺得很厲害的誇張故事。很久以前,爸爸告訴過我:「趁還有機會的時候多寵他,裘瑞。」不過也許我們把他寵過頭了。
我走上前,讓他們注意到我的出現。她似乎很驚訝會看到我,然後想起了她那毫無遮蔽的臉龐,於是匆忙地蓋上了面紗。
「克里斯,」媽媽說,「不能給他一顆蘋果嗎?」
一天又一天,那條浮腫得厲害的腿非常緩慢地逐漸縮小。它慢慢恢復正常的膚色,儘管巴特似乎無精打采又心不在焉,只是茫然地注視前方,不跟任何人說一句話。
「你看,」爸爸疲憊的臉上露出一絲希望的光芒,伸手指著說,「蓴麻疹正在消退。」
「早安。」我說,我向那位女士打招呼,對那個我忍不住厭惡的老管家視而不見。「我聽見了妳的管家說的話,夫人,而他只說對了一部分。我弟弟病得很重,但是他沒有染上氣性壞疽,也不會失去一條腿。我爸爸是位很棒的醫師,不會讓這種事發生。」
等到爸爸抱起他,把他放進車裡時,他已經https://m.hetubook.com.com失去意識了。「我真是不敢相信,」爸爸說,「他的那條腿腫得有原本的三倍大了。我只能祈禱他沒有染上氣性壞疽。」
「主沒有遺棄你,」爸爸說。他在巴特的床邊跪下禱告,緊緊握住他的小手。媽媽在病房裡供她使用的帆布床上睡著了。她不知道爸爸給她的是鎮定劑,而不是治她頭痛的阿斯匹靈。她太沮喪,甚至沒去注意到藥物的顏色。
「哦!」媽媽叫喊著。她緊緊依附在父親身上,疲憊的雙眼離不開巴特。他已經病了好久,或者感覺像是如此。兩天過去了,巴特依然不見好轉。他的十歲生日就在病床上度過,譫妄地胡言亂語。他人生第四趟迪士尼樂園之旅取消了,我們回南卡羅萊納州的行程也再往後延一年。
我動不了。不知為何,也許是疏忽弟弟而感到愧疚,我必須待在這裡,陪他渡過這道關卡。巴特的狀況隨即變得更糟了。爸爸皺起眉頭,對一名護士示意,然後又來了兩位醫師。其中一位把一根管子插|進巴特的鼻孔裡,接下來發生的事可怕至極,我簡直不敢相信我的眼睛。巴特渾身都開始出現巨大的紅腫鞭痕,紅得像火一樣,而且似乎很癢,因為他的手開始四處抓撓身上的紅腫。接著,爸爸將巴特抱起來,放到一張擔架上,護理員才能把他推走。
我心懷惡意地想著,巴特老是能得到他要的。他找出了可靠的辦法,避免去探望老墳墓和老太太,他甚至願意放棄迪士尼樂園。而巴特很難得會放棄任何事。
我把他抱起來,抱著他一起狂奔。他在哭,告訴我他的腿好痛。「裘瑞,我真的不想死,我不想。」
她再次開口,懇求我留下來談談,但是我大步走開,心想我做了一些保護巴特的事。但這樣的保護是為了讓他避開什麼呢?我自己也不明白。
悄無聲息。
「是的,夫人,」我說,「假如巴特沒有對醫師給他的大部分藥物過敏的話,他們早就能治癒膝蓋的感染了。不過這種情況不會持續太久,因為我爸爸知道該怎麼幫助他。我爸爸向來知道要怎麼做。」我轉身面對那位管家,擺出一副大人的權威姿態。「至於小蘋果呢,牠不需要被鏈條控在一間窗戶緊閉的悶熱穀倉裡。而且牠也不需要有人把食物和水擺在牠正好碰不到的地方。我不知道這地方是怎麼回事,你為什麼要害一隻很棒的狗兒受苦。不過你最好是好好照顧牠,否則我會向保護動物協會檢舉你。」我猛地轉身,開始朝我家的方向前進。
「約翰,瑪莎打聽到了巴特的哪些事?告訴我!」
接下來我只知道爸爸搖醒了我。「巴特好轉了!」他大喊。「巴特能保住他的腿,而且他會康復。」
「小蘋果,小蘋果,」巴特只要睜開眼就會嗚咽地說,「我要小蘋果。」
在牠填飽肚子、喝足了水之後,我梳刷牠厚厚的那團毛髮。然後我坐在泥地上,讓牠的大頭倚我的腿上。「巴特會回來找你,小蘋果,他也會有兩條健全的腿,我保證。我不知道是誰對你做這種事,原因是什麼,不過我一定會找出來的。」我最擔心的是,我深深懷疑最愛小蘋果的那個人,有可能正是那個讓自己的寵物挨餓受罰的人。巴特的邏輯很奇怪和_圖_書,根據他的想法,假如小蘋果在他出門期間真正受苦,等到牠再看見他時就會加十倍的感激。
我再次轉身面對她。「假如妳想幫助我的弟弟,妳能做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離他遠一點!等他回來時,妳編一些好理由。告訴他妳不希望再受打擾了。但是不准妳傷到他的感情。」
「哦,主啊,祢為何遺棄我?」巴特在譫妄時咕噥地說。淚水從我的臉上滑落,像雨點般落在我的衣服上。
我知道壞疽是什麼,它可是會害死人的!
「夫人,假如妳要擔心的話,擔心點有用的事吧。去擔心你的孫子,他就要失去一條腿了!」
我改變了話題。「你怎麼知道那位女士害怕她的管家呢?她跟你說的嗎?」
然而我曾向他們提過一兩次這件事,兩人卻都說明他們已經擁有過嚴厲又殘酷的父母,讓他們面臨最悲慘的下場。當時我覺得很奇怪,為什麼他倆都剛好有同樣冷酷的父母。不過我的老師經常說,同類人比性格相反的人更容易吸引彼此。我只要看著他們,就知道這話屬實。他倆都有相同的金髮、相同的藍眼睛,還有相同的深色眉毛,以及長黑鬈翹的眼睫毛。兩人不同的是,媽媽會使用睫毛膏,爸爸經常拿這點來取笑她,因為他認為她根本不需要。
「你撒謊!」那女人尖叫,猛地站了起來。「約翰,你對我撒謊,只是想加倍折磨我。我知道巴特會沒事的,他爸爸會知道該怎麼幫助他復原。我知道他會的,他一定要……」然後她哭了。她拿掉了面紗,拭去淚水。我瞥見她的臉龐,這次沒有太過留意上面的疤痕,只是看見了她的痛苦模樣。她真的那麼關心巴特嗎?她為什麼要關心呢?難道她真的是巴特的祖母?不可能的啦,他只有一個祖母遠在維吉尼亞州的精神病院裡。
母親看起來蒼白又疲憊,幾乎像個病人。不過她點點頭,然後虛弱地把頭倚在他的肩上。「假如克洛佛還在的話,我很能明白他是怎麼會……」
「巴特,你為什麼一直跑過去呢?」
十分鐘後,我換掉了我的緊身衣,跑到電話亭去打電話給爸爸。「巴特的情況如何?」我問。
「我不需要你來告訴我如何穿著,我要知道你為何要用鏈條拴住小蘋果。」
晚餐時間到了又結束了。睡覺時間快到了,巴特依然沒出現。我們大家都輪流找過他,不過我是持續得最久的一個。我是最了解他的那個人。「裘瑞,」媽媽說,「假如你十分鐘之內還找不到他,我就要報警了。」
巴特,我心想,千萬別這麼認為。但是我不能對巴特這麼說,剝奪他的驕傲,因為他在家人之外,找到了一份愛。我的心中五味雜陳,看著他意味深長的臉,我感到一陣不確定的情緒在心中翻騰。我所擁有的是怎樣的一個弟弟呢?他應該要理解爸爸媽媽對他的愛勝過任何人。
「她愛我,」他驕傲地低聲說,聲音很微弱,「她比任何人都愛我,」然後他看起來在沉思著,「也許除了小蘋果吧。」
他聳聳肩,盯著牆壁看。「不知道,我就是想去那裡。」
「這個嘛,夫人,似乎有根生鏽的鐵釘刺進了那孩子的膝蓋,現在他得了氣性壞疽,這種壞疽會導致患者截肢,不然患者就會沒命。」
不知為何,我知道她就是可能傷害我爸媽,我知道有天她就是會這麼做。多希望我是個男人,有能力做出正確的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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