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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為從祖母的葬禮回來之後，生活會像往常一樣繼續下去，沒有太多事會改變。

我，裘瑞．傑納斯．馬奎特，將會延續家族傳統。

我祈禱有一天，巴特能以我的方式去看人生，無論愛是以什麼方式顯現，或包藏於什麼事物之下，都值得你付出代價，無論那代價有多高。

約翰．艾默斯得到他應有的下場，像我祖母一樣長眠在墳墓裡，遠在維吉尼亞州，他的祖先定居之處，歷史課本上稱之為「失落的殖民地」。他的詭計陰謀全都落空。無論他身在何處，假如他有辦法思考的話，不知道他在得知祖母的遺囑中留給他什麼之後，心裡有何感想。祖母把整個佛沃斯莊園留給了裘瑞．傑納斯．馬奎特、巴特．史科特．溫斯洛．薛菲爾，以及令人意外的是，辛西亞．珍．尼克拉斯也能得到一份，不知道當律師告知我們遺囑內容時，約翰是否在和_圖_書墳裡無法安息。我們全都不是她合法的血親，就法律上來說是如此。那筆錢以信託方式留給我們，直到我們二十五歲為止。全都是信託基金，爸爸和媽媽是管理人。

現在巴特把自己保持得格外整潔，假如他的房間不是井然有序，每件物品都精確地擺好的話，他在晚上就不肯躺下睡覺。當他堅持這麼做時，爸媽總看著彼此，我在他們的眼裡看到恐懼。這時我不禁要想，麥爾坎．佛沃斯平時起居是否也是格外乾淨整齊。

巴特徹頭徹尾是佛沃斯家的人，因為如他所說，在他未來新蓋的佛沃斯大宅裡，要由他來支配管理。「你愛怎麼跳舞都隨便你，跳到你四十歲為止，」他氣得對我大吼大叫，因為我輕拍了拍他的新小馬：「但是你永遠不會像我一樣有錢！到了四十歲，我會有能力把你買下又賣掉十次，因為當你老了之後htｔps://ｍ.heｔｕbｏok•cｏｍ•coｍ，跳舞的腿就不再值錢了！腦筋才重要，超過一百萬倍的重要！」

「我會成為全世界最偉大的演員！」他自負地說，一改平時的溫順，轉為好鬥，只因為他把那本紅色皮革的日記拿在手裡。「當我演夠了舞台和螢光幕的戲，我會在商場發揮我的天分，那些不尊重我演戲能力的人，看到我賺錢的才能也會起立鼓掌。」

爸媽誰也沒說話，他們只是看著他，直到他的臉漲得通紅，別過頭去，喃喃地說：「對不起……我不是麥爾坎，對吧？我只是我而已，我不是其他人了。」

在我下筆的這個時候，我可以從打開的窗口看出去，看見巴特在和一匹雪特蘭小馬玩耍，那是爸媽送給他的聖誕節禮物。至少他的心願獲得了滿足。

我經常看著他，看他注視和_圖_書那匹小馬，以及爸爸另外送給他的聖伯納幼犬，然後他會轉頭凝望那棟大宅的廢墟。他從來沒有提起她，我們在那個迷惘的夏季裡遇見的祖母。我們也從來不提約翰．艾默斯．傑克遜這個名字，或小蘋果，或克洛佛。我們不能冒險傷害他的健康和幸福，他只是一個不穩定的小男孩，想在一個並非總如童話般美好的世界裡找到他的生存之道。

然而終究有些事改變了。巴特的肩頭減少了某些重量，他又變回那個安靜溫順的小男孩，仍然不太喜歡自己。他的心理醫師說，等他慢慢長大就會好了，要給他足夠的愛，還有足夠的同齡朋友可以一起玩。

明天我會牽著他的手，帶他走進花園，我們會一起站在羅丹的複製品「吻」的前面，也許到時候他會明白，上帝安排了男人和女人以身體接觸的方式相愛，而且那不是罪惡，只是天性。

聖誕節來了又走，和圖書巴特得到他的小馬之後不久，有天早上巴特跟爸媽訂下了這套規矩：「假如你們要留下辛蒂，你們就不能像夫妻一樣住在一起，用你們的罪惡來污染我的生活。爸爸，你要睡在我的房間，媽媽這輩子都要一個人睡。」

我們可以在自己或是爸媽的選擇之下，過著揮霍的生活，但是我們繼續住在同一棟紅木房子裡，後院裡有大理石雕像，而且年復一年，花園都生長得更加蓊鬱。

那些籠罩著我年輕歲月的所有陰影，那些我不敢說出口的問題和懷疑，現在全都像角落裡的蜘蛛網一樣，清除得一乾二淨。

演戲，這只不過是他又演起了戲而已，因為他只是個小男孩，除了自言自語就不常說話。然而，有時當我在夜裡清醒地躺著，思索那些在他和我出生之前發生過的事，我總覺得事情會那樣發展，一定是有某些理由的吧。廢墟應當生出芬芳的玫瑰，對吧？我擔ｗww•heｔubｏｏk•cｏm•cｏm心那些巴特即將踩著她們一步步往上爬的女人。他是否會和我們的曾祖父一樣殘酷無情，只為了獲取更多的財富？有多少人會為此受苦，只因為我十四歲那年的夏季、秋季、冬季裡發生的許多事呢？

有天我們在街上和一名真正的阿拉伯女子擦身而過。巴特轉身注視她的背影，深色眼睛流露出留戀的渴望。我知道無論她究竟是怎樣的人，巴特終究很愛她，所以她不可能像我讀媽媽的書時心裡所想的那麼壞。她讓巴特愛她，而約翰．艾默斯只把他當個脆弱的小孩，扭曲他的心靈。

在愛與金錢之間，我選擇愛，不過跳舞還是要排第一。當巴特老得滿頭灰白，他會坐在佛沃斯大宅繼續數算他的幾十億，我會坐在太太和家人的身邊，滿足於我的快樂回憶，想我年輕時曾經是如何優雅帥氣地站在舞台上，腳燈照射在我的眼睛裡，耳邊傳來觀眾的掌聲，我會知道我的人生已臻圓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