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必須堅強,必須克服恐懼
25、第一個奧德莉娜
我站在這裡,恨過她多少次?「我親愛的女兒就躺在這裡。」我停下來,想像爸爸如是說:「我的第一個女兒就躺在這淺淺的墳墓裡,在上帝覺得我也該走的時候,我就會躺在她旁邊。」
噢,夠了,夠了!我跪了下來,開始徒手扯開乾枯的草。我的指甲裂了,沒多久,我的手指就痠痛、流血。不過我還是繼續挖,過了這麼久,我必須知道真相。
巨人倒下時,我們甚至沒有轉頭去看。我不斷用拳頭打他的臉跟胸膛,我的手開始紅腫無力,也痠痛了起來。亞登現在已經氣瘋了,他控制不了自己,他惡狠狠地將全身的重量壓在我身上,讓我整個人陷入泥濘的土地裡。我渾身又痠痛起來,我想推開他,但我累了。他罵出我從來沒有聽他說過的難聽字眼,然後他用力將嘴唇壓在我的嘴唇上。我左右轉頭,想要逃開,但儘管我努力逃避,最後還是躲不開他壓傷我嘴唇的殘暴親吻,這個吻讓我的牙齒咬到嘴裡的嫩肉。
我們的家族墓園差不多有一點五英畝,四周都是頹傾的矮牆,分別有四個出入口。紅色的藤蔓攀在這些牆上,想要扼殺石牆的生命。就算在冬天,爸爸都會一個星期至少逼我們來這裡一次,通常是星期天。
雨打在我的臉上,雨水從他身上流到我身上。我隱約回到樹林的那一天,看見他就是史賓瑟.隆瑞……看見他就是曾經侵犯過每一個女孩或女人的男性,這次,為了第一個奧德莉娜,為了開天闢地的每一個女性,我都要報復,我要贏。
他已經固定住我的雙手,但我還是想辦法掙脫出來,我想把他的雙眼從他的眼窩裡挖掉。然後,他又拉住我的手,把我的髒手放在他的嘴唇上,他的眼神溫柔了起來,他看著我憤怒的雙眼。「妳躺在這裡,用憤恨的眼神瞪著我,我滿腦子卻想著我有多愛妳。妳的復仇還不夠嗎?妳還想對我做什麼?」
我一邊掙扎,一邊聽到自己的上衣扯爛了,我感覺紫色的裙子掀到臀部,但我只在乎我的復仇!我把他的臉抓出一道道血痕,風吹亂我們的頭髮。我們周遭的自然環境憤怒到發狂,讓我們火上加油,動作愈來愈激烈暴力。
我很害怕,但我還是必須挖掘出真相來,我轉身,開始尋找可以開挖的工具。我為什麼沒想到要帶把鏟子出門?照顧墓園的人把工具都放在哪裡?我必須找到東西開始挖。
外頭風雨交加的這個下午,我逃離了銀蕨大宅。我逃www.hetubook.com.com離爸爸、亞登、席薇雅跟薇拉,最重要的,我是要逃離第一個奧德莉娜的鬼魂,她現在告訴我,我根本不存在。
我告訴自己,我們永遠只看得到自己想看的景象,就是這樣而已。沒有什麼好怕的,真的沒有。我帶著堅定的決心,朝著墓碑走去。
無論晴雨,無論我們有沒有生病,這個地方一直都是個陰森荒涼之處,樹枝伸向天空,彷彿是瘦骨嶙峋的手指。現在九月,其他地方的樹木都很茂盛,就只有墓園裡的樹葉又乾又枯,落了一地,聽起來好像是鬼魂輕輕跌回他們墓地的聲音。
我之前感受到的力量統統消散了。我癱軟在他懷裡,得知自己在九歲時遭到輪|奸,而我全家人,爸爸、媽媽、艾絲貝阿姨,甚至是薇拉,都共謀欺騙我,這樣的事實淹沒過我。他們覺得我是什麼?沒辦法接受事實的軟弱動物嗎?逼我去坐那張該死的搖椅,得到什麼寧靜與滿足,找到他們說的什麼她的「天賦」,結果一直以來,她就是我?我就是第一個、最棒的奧德莉娜,而他們帶我到她的墓前,逼我在自己的墳墓前獻上鮮花。噢,天啊,這些人才是瘋子!
風勢轉強,瘋狂地扯著我的頭髮、我的衣服。大風吹打著樹枝,差點打到我的臉。亞登攬著我的腰,想要讓我靜下來,這時,開始下起暴雨,雨水大力打在我們身上。
「住手!住手!」亞登在呼嘯的風裡尖叫。「我不會讓妳這樣對我,或這樣對妳自己。奧德莉娜,如果妳非得看看那座墳墓裡有什麼,我這就跑回去拿鏟子來。看看妳的手,看看妳這雙可憐的手。」
我睜大眼睛看著他。世界上肯定有第一個奧德莉娜,而她死了,不然,我的整個人生就是場謊言了。我再次尖叫、抵抗他,我下定決心要撃潰他。我也下定決心要挖開那個墳墓,拖出她那「充滿天賦」的屍骨。我一邊跟亞登拉扯,一邊告訴自己,沒錯,爸爸是個騙子,滿嘴謊言,還是個小偷。怎麼會有人相信他的話?他用謊言編織出我的人生啊。
雨打得我什麼也看不見。我爬過能夠看到她墓穴的地方。亞登一直挖,直到雨水都打進深深的洞穴裡。我跪在泥土邊上,泥巴開始滑陷。我慘叫一聲,手胡亂抓著能夠拉扯的東西,但我還是無法阻止下滑的動力。亞登大喊:「退後!」但我隨即跌在他身上,我們兩人一起摔進她空空的墓hetubook.com.com室裡。
他知道什麼?我就像卡在爸爸謊言蜘蛛網上的小蒼蠅一樣,這張網繞著我一直向外延伸編織,把我像個繭一樣包裹起來,然後我這輩子的喜樂就被抽乾了。我張開雙臂,對著天空、對著上帝、對著吹亂我頭髮跟裙子的大風尖叫吶喊。風也尖聲回應我,更用力地吹在我身上,力道之大,讓我都要跌倒了。我又尖叫,要求那風傷害我。再也沒有人可以告訴我,我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了,再也沒有人了!我現在誰也不信,只信我自己!
我不斷用張開的手掌摑他巴掌,一隻手不夠打,另一隻手也來幫忙。他的臉隨著我的打撃左右轉動,他露出痛苦的神情。我的力氣有如一個憤怒的男人。我感覺到自己一邊尖叫打他的時候,腎上腺素正不斷地在我體內流竄。「你這個禽獸!膽小的懦夫,放開我!滾回薇拉身邊,你們兩個才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住手!」亞登大喊,他跑進墓園,跑來拉起我,而他必須拉著我,我才不會倒回地上,繼續剛剛的動作。「妳到底有什麼問題?」他吼著說:「妳為什麼要挖這個墳墓?」
「回來!」亞登大吼著說:「看看天色!」他的口氣很急切。「奧德莉娜,回來!妳狀況不好!別再發瘋了!」
他琥珀色的雙眼似乎跟我一樣憤怒,他火熱的目光低頭看著我。上方的天空彷彿裂了開來,一道閃電打下,撃中一棵就在我們附近幾公尺處的橡樹,火光四濺,樹開始燃燒。
我在泥濘的土地上滑了一跤,亞登想拉住我,結果我們一起跌到地上。我繼續掙扎,又踢又抓又拉又扯,我要傷害他,這是另一個奧德莉娜九歲時辦不到的事情。
「羞辱你、傷害你,就跟你對我做的一樣!」
我不耐地等著亞登擦頭髮、脫下溼衣服、換上跟我一樣的袍子,接著,我跟他一起去見爸爸。
遭到強|暴的人是她,不是我!我跑得跟個瘋婆子一樣,害怕她所有的回憶都追著我跑,這些回憶想要跳進我的腦袋裡,用她的恐懼填補我那充滿空洞的大腦。
「你怎麼知道?爸爸說謊,你知道的!他會說任何話、做任何事情,只為了把我綁在他身邊。」
在我身後,我聽到亞登叫著我的名字,但這也是她的名字!我的一切也是她的一切!
「如果這樣才能夠說服妳。」他憤怒地說:「我現在就跑回去拿鏟子,妳在這裡等我回來!」
「妳一直不讓我做這種事。」他一邊和*圖*書說,一邊從衣物隔間裡把白色的厚絨布浴袍攤開,拉著我的手穿進去。他的嘴唇摩擦我的肩膀,然後才將我的手拉進衣袍裡。「再也不要背對著我。尖叫、吶喊、抵抗都好,就是不要對我冷漠。妳安靜不說話冷漠的時候,我不曉得該怎麼面對妳。今晚妳又叫又掙扎,對我來說,妳這才真正活了過來,而這是妳第一次掌控自己的人生,雖然妳一路掙扎到屈服,但妳讓我明白我們原本可以過得多美好,以及從今往後我們的生活會有多美好。」
發瘋?他是說我瘋了嗎?
「我必須看她!」我尖叫著說。他看著我的眼神彷彿我是個瘋子,我也覺得自己是個瘋子。
他的臉上有血,就跟那些男孩一樣。
我現在沒辦法決定,我得找到爸爸,跟他把話說清楚。我有好多問題,如有必要,我會逼他回答。我從亞登的擁抱裡掙脫開來。「我必須去見爸爸,之後我們再談我們的事。」
我們一進屋,亞登就把我趕到一樓的廁所,替我擦乾頭髮。我站在那裡發抖,牙齒打顫,手臂上爬滿雞皮疙瘩,他則脫去我的溼衣服,用乾淨的浴巾擦乾我的身體,再把臉靠上我的大腿之間,吻了那裡一下,我跟遭到電撃一樣彈跳起來,為什麼他以前都沒有吻過這個地方?
閃著光芒的是她的墓碑。直直聳立,細長優雅,就跟一個年輕女孩一樣,這塊墓碑看起來比其他人的墓碑還要亮眼,吸引了墓園裡所有鬼魅般的光線。
在這閃爍窒息欲望的熱潮裡,我們可以一起繼續下去,就在這世界可能隨時終結的狂風暴雨之中,任何罪過都不重要了。我慢慢恢復神智,氣憤地發現自己又迷失了,我本來沒有要屈服的。「在、在我見到她的屍體前,我是不會離開的。」我一邊說,一邊起身穿回我破爛、骯髒、吸了水的衣服……就跟她那天的衣服一樣,就跟她一樣……
「奧德莉娜,妳根本就是歇斯底里!」他對我大吼,口氣跟爸爸一樣。「這裡沒有埋任何人!」
亞登顯然是在思考這點,只見他搖搖頭,又搖晃我的身子。「妳在胡言亂語!」他大喊道:「不要再這樣了!這座墳墓是空的!妳沒有什麼姊姊,妳必須面對這個事實!」
我尖叫回應,大風吹得我們什麼也聽不到,雖然我們之間只有幾公分的距離,但我們必須大吼大叫。
「親愛的。」他氣喘吁吁追著我跑,聽起來跟我一樣焦急。「狀況沒有妳想像的那麼糟。」
亞登一邊跑,和_圖_書一邊拉上褲子的拉錬,不一會兒,他就消失在夜晚的天色中。也許現在是下午六點,暮色應該會讓天空充滿各種顏色,但夜晚黑得跟焦油一樣,而風雨全力呼嘯,我看不到可以遮蔽的地方,乾脆直接在地上躺平,哭了起來。
「好,但動作快點!」
結束後,我們躺在彼此的懷抱裡。即便如此,我們仍繼續接吻,我也用親吻回應他,彷彿我們永遠都不滿足,可以一而再、再而三地繼續下去,直到我們斷氣的那一刻。
之後,他侵犯的雙手伸進我撕裂的上衣裡,解開我的前扣胸罩。看見他的獸欲讓我想要殺死他。他的雙手扯開我的上衣跟胸罩扔去一旁時,我扭絞身體,放聲尖叫。男人與女人的每一場戰爭最後的結局都是這樣。我恨他!帶著無比的激|情恨他,恨到我想要殺死他!
不知亞登是怎麼把我先推出墓穴的,然後他自己再爬出來。他想抱我回家,但這樣只會再次讓爸爸跟薇拉覺得我不夠堅強。我雖然絕望痛苦,但還是走在亞登身旁,雨水讓我們的衣服黏在身上、頭髮黏在頭上。我們就跟戰爭下的受害者一樣,盲目地拖著腳步往前走,我們慢慢走回那充滿謊言的屋子。等我們到家時,雨水已經將我們身上的泥濘洗刷乾淨。
亞登跌在我身上,他張開雙臂把我的手壓在地上,他的腿繞著我的腳踝,這樣我才不能踢他。他的臉距離我的臉好近,讓我回想起那天,史賓瑟.隆瑞在樹林裡打算違背她的意志吻她。他咬著下唇,咒罵起來的時候,我用頭使勁敲他的下巴。
躺在墳地上,躺在他懷抱裡,狂風暴雨愈來愈大,我臣服在生命中最強烈的激|情裡。這不是我們之前有過的甜美、溫柔的愛,這是殘暴、苛求的激|情。我喘著大氣,回到現實中,發現自己因為不斷的高潮而抽搐起來,然後,他翻過身,換個姿勢又進來,把我當成他看過的動物。他的手從後方伸過來,握著我隆起的乳|房,呻|吟起來。
我絕望地望著他的雙眼,問:「亞登……這是不是意味著我就是第一個、最棒的奧德莉娜。」
他摑了我兩巴掌,就跟爸爸會因為瑣事打媽媽一樣。亞登從來沒有這樣打過我,這個舉動讓我更生氣,但我感覺不到痛。我也打他。他又抓住我的手,似乎現在才發現他沒辦法再次冒險放開我的手。
我沒有繼續張望,整個人開始顫抖。我看見媽媽、艾絲貝阿姨和比莉的墳墓。在媽媽墳墓旁邊有一個空位,這是有朝一日爸
m•hetubook•com•com爸將會躺進去的地方,在他旁邊的墓地主人就是第一個、最棒的奧德莉娜。是她將我吸引至此,我無從抵抗。她在棺材裡呼喚我、嘲笑我,用各種方式告訴我:我的美貌、魅力、才智永遠都比不上她,而她的「天賦」專屬於她一人,她永遠不會放手,終結我的平凡。
我停不下來,好像是個發條玩具,緊緊上了許多年的發條,現在終於能夠鬆開手一口氣往前衝。
我看見銀蕨墓園的大理石墓碑,墓碑聳立在昏暗、恐怖的天色裡。遠處的閃電預告著即將到來的大風雨。在鎮上教堂的尖塔後方傳來低沉、不祥的雷聲。出了銀蕨大宅,我就很害怕雷雨。站在這裡,上帝救救我吧,但上帝沒有救她,現在肯定也不會救我。
我一直跑,想要跑得很快,跑到遠遠的,逃避我自己,逃避所有折磨我這輩子的一切。謊言、謊言,我要跑到謊言不存在的地方,同時,我又知道自己絕對找不到這種地方。
忽然間,有人拉住我的手臂,亞登讓我轉過身去。我用雙拳捶他,打他的臉、胸膛,他也跟爸爸一樣,輕易抓住我的手,也許他想把我拖回房子去,但命運現在站在我這邊。他絆了一下腳,失去重心,便放開了我的手。我自由了,又開始跑。
「奧德莉娜,等等!別跑了!」
「好,來吧!」他放開我的手,趴在我上方,手搭在背後。「來啊。」我遲疑著,他卻大喊:「用那破裂、骯髒的指甲抓花我的臉,用妳的拇指戳進我的眼球,也許等到我瞎了,妳才會開心滿意!」
他低沉的嗓音充滿哀傷。「是的,親愛的。」他扔開鏟子,擁抱著我。「妳父親沒有騙妳,他說的是實話。」
感覺只過了幾分鐘,亞登回來了。他喊著要我讓開,然後他踏在鏟子上,開始挖進鬆軟的泥土裡。他不停揮動,氣喘吁吁,將一鏟一鏟的泥土挖出來。然後,他喘著大氣說:「這塊地只在海平面上六尺而已,法律規定埋葬需要用水泥墓穴……所以我應該馬上就會挖到了。」
就算我對他動手,讓他飢渴的激|情也背叛了我,著起火來。我繼續掙扎,但在我的出撃之間,我也回應起他的吻,張開我的嘴唇,就連我的拳頭也都慢慢軟弱下來,我的手臂忽然環抱著他,將他的頭壓在我臉上。我咬他的嘴唇,挑釁他,要他把臉抽開,但他繼續吻我,直到我也回吻他、愛撫他、愛他也恨他,我也扯爛他的衣服,直到我們兩個人都渾身赤|裸地躺在我死去姊姊的墓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