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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兇手

作者:米克.約斯 漢斯.路森菲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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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第五章

他要睡覺,
瑟巴斯欽抓著剪報,無法置信。他完全沒有心理準備。照理說,他應該不會在這屋裡找到任何使他想起這件事的任何東西。但他人在這裡,手裡握著那兩個人的相片。她們不屬於這裡。這間屋子和她們分屬兩個不同的世界。他的兩個世界、兩個地獄。光應付其中一個就已經夠難了,要是兩個湊在一起……這兩邊根本不該扯上關係的。他的右手緊握成拳,緊到不能再緊,但瑟巴斯欽渾然不覺。去他媽的!雖然他母親已經過世,但她還是不放過他。瑟巴斯欽覺得呼吸愈來愈困難。他媽的!他媽的這間爛房子!他到底要拿這堆垃圾怎麼辦?
他摸索胸前的襯衫口袋,他把火車上那女人給他的名片放在那裡。現在幾點?太晚了,如果現在打給她,他大概會劈頭問她有沒有興趣來個一|夜|情吧。但這對她行不通,他再清楚不過。他會前功盡棄,得從負分狀態重新開始。不過他對她也不是非常感興趣就是了。他深深吸氣,再緩緩地、拉長時間慢慢吐氣。再一次,然而每做一次深呼吸,他感覺疲憊越是緊抓不放。他不會打電話找人上床。他什麼都不會做。
睡到噩夢喚醒他為止。
掏鑰匙開門,踏進玄關,塵味很重、很悶。他放下行李袋,站在通往屋裡其他空間的拱道上。拱道一側擺了餐桌椅,遠處右前方的開口連至客廳。瑟巴斯欽發現他們把一面牆打掉了,一樓變成所謂的「開放空間」。他稍m.hetubook.com.com稍前進幾步。只有幾樣家具他還認得出來。那張眼熟的書桌承自他祖父,牆上掛著幾幅以前就有的畫作;但壁紙換過,地板也重鋪過。他多久沒踏進這裡?瑟巴斯欽拒絕把這裡稱作「他家」。他十九歲就搬出去,之後亦回來過幾次。本來他還抱著微弱的希望,以為爸媽和他都長了年歲,關係會融洽一點;但是他錯了。他還記得,他在剛過二十五歲的那個禮拜也回來過。那是最後一次嗎?將近三十年前的往事,想不起來也沒啥好意外的。
他選了張扶手椅坐下,不脫鞋,直接把腳放在矮桌上。他灌下一大口啤酒,頭往後仰,汲取這份寧靜,徹底的靜謐,甚至聽不見車聲。這屋子坐落在死巷末端,最近的大馬路遠在好幾百公尺外。瑟巴斯欽瞄到鋼琴。他再喝一口,然後把啤酒放在桌上,站起來,走向那座漆黑發亮的樂器。
這時他瞄到右後方的某個相框。他拿起來。第三張有他的照片。他坐在嶄新的Puch Dakota輕型機車上,在車庫前面,瑟巴斯欽的母親非常鍾愛這張照片,瑟巴斯欽的理解是,因為這是他在青春期的所有照片中,少數幾張——也許是唯一一張——看起來無憂無慮、開心自在的照片。但他之所以注意到這個相框,並不是因為他坐在機車上的照片,而是一張嵌在相框上的剪報。剪報中,莉莉穿著醫院的袍子,一個好小好小的嬰兒和圖書睡在她懷裡,照片下方寫著「女兒」和日期,「二〇〇〇年八月十一日」。他和莉莉的名字寫在這行小字下面。瑟巴斯欽抽出剪報,細細端詳。
現在他站在街上,瞪著他十九歲生日當天就離開的房子。院中石徑兩旁的花床照顧得很好,此際是一片還未抽高、修剪整齊的針葉木,但再過不久,其他草本植物就會開花了。他母親很寶貝她的花園一總是溫柔呵護;屋後還有幾株果樹與菜圃。這條石徑通向一幢雙層建築。瑟巴斯欽十歲那年,他們全家搬進這裡;當年這房子才剛蓋好。藉著微弱的街燈,瑟巴斯欽仍看得出來這屋子的確需要好好整理:房屋立面的灰泥有好幾處斑駁,窗框掉漆,屋頂也有兩塊陰影——大概是瓦片脫落了。瑟巴斯欽壓下打死不願進屋的生理抗拒,往前走幾步,來到門口。
他緩緩傾身,細細端詳琴蓋上的幾張相片。最中間那張是他爸媽的結婚照,左右兩邊分別是他祖父母與外祖父母,瑟巴斯欽的畢業照,一張他大概七或八歲、穿著隊服站在球門前的照片;照片裡的他一腳踩在足球上,眼睛看鏡頭,表情嚴肅,想必是贏了。然後還有一張他父母的合照,背景是馬車,大概在歐洲哪個地方過節吧。照片中的母親看起來大概六十五左右,那麼應該是二十年前了。雖然這樣的人生完全是瑟巴斯欽自己的選擇,但他對於自己竟如此不了解父母在他離家後的生活,仍然相當震驚。和_圖_書他甚至不知道母親的死因為何。
現在同樣辦不到。那些他感興趣、著迷的事,他可以投入無限的時間、無窮的精力,否則他實在……對瑟巴斯欽.柏格曼來說,忍耐是很陌生的概念。
瑟巴斯欽留下手機號碼,掛斷電話,倒進扶手椅,他累斃了,他閉上眼睛,在一片死寂中。他聽見自己的心跳。
好寂寞。
他心不在焉地按下一方白鍵。鈍鈍的,微微走音的Ra打破一室沉寂。
「妳是怎麼弄到照片的?」
他還記得他是何時拍下這張照片的。突然間,他彷彿聞到醫院的味道,聽見他們兩人的聲音。莉莉對他微笑,莎賓睡著了。
幾個鐘頭前,他一到韋斯特羅斯就先去葬儀社辦公室,找負責人拿鑰匙。在他拒絕出面治喪後,他母親的某位老友便接手辦了喪事。布瑞特.荷伯格。他甚至不記得有沒有聽過這名字。葬儀社老闆想拿墓園的照片給他看,表示他們這裡環境清幽、氣氛祥和、照顧細心。瑟巴斯欽婉拒了。
他用單手開啤酒,走回客廳。途中順手打開主燈。燈泡藏在環繞客廳天花板周圍的溝槽裡,光線十分舒適柔和。這細節相當有品味,甚至稱得上摩登了。雖然他不願承認,但瑟巴斯欽發現這個設計令他印象深刻。
後來也一樣。
好安靜。
他轉進廚房。新碗櫥,新餐桌,但地板還是中古車商用的那種塑膠貼皮地板。他打開冰箱。滿的。全餿了。他抽起門架上的牛奶,打開。保存期限:三www.hetubook.com.com月八日。國際婦女節。雖然瑟巴斯欽早就知道會聞到什麼味道,他還是把鼻子湊近開口。撇撇嘴,他把牛奶放回架上,從他認為「曾經是起士、但現在比較像黴菌研究室的研究成果」的那個袋子旁邊拿了一罐啤酒。
「我叫瑟巴斯欽.柏格曼。我想賣房子,包括房子裡的所有物品。我不知道有哪些手續要辦,但我真的想趕快脫手,讓我能盡快離開這個鬼地方。價錢隨你們開,想抽幾成就幾成,只要能快點把手續辦完就行了,有興趣就回我電話。」
客廳的一面牆上有扇門。瑟巴斯欽還住在這裡的時候,那扇門裡是客房,但鮮少使用。他爸媽交遊廣闊,可是他們的朋友幾乎都是鎮上的人。他打開門。書架占據一整面牆,原本放床的地方現在是書桌。桌上有台打字機和夾著紙捲的老式計算器。瑟巴斯欽把門關上,料想大概整間屋子都是這種東西。他該拿它們怎麼辦?
後來他上餐廳吃飯,利用好一段時間享受美味餐點,餐後他加點一杯咖啡,看起書來,他把火車上那女人給他的名片拿出來,在指間把玩。決定再等等。等明天或後天再打給她。有點興趣但不是非她不可——這是他釣女人的最佳策略。餐後他去散步,考慮看電影但最後決定不看。沒有他特別感興趣的片子。終於,他無法再拖延造訪此地的真正目的,招來計程車。
瑟巴斯欽橫過馬路。方才的計程車利用鄰居的車道回轉,經過他身後開走了,他站在https://m.hetubook•com.com低矮、需要重新粉刷的白籬笆旁,發現信箱塞爆了。難道沒有哪個機構會在人死後統一寄發通知,終止郵件寄送?顯然沒有。
他打算睡一覺。
瑟巴斯欽付了計程車費、跨出車門時,天色已暗。司機也跟著下車,打開後車廂、拎出行李袋,祝他有個美好夜晚。在他父母家有個美好夜晚?凡事總有第一次,瑟巴斯欽心想;既然他雙親皆已過世,機率應該增加不少。
瑟巴斯欽等待嗶聲響起。
他小心翼翼摺起剪報,塞進外套內袋,走回廚房。他打開放清潔物品的櫃子,賓果!電話號碼簿果然放在其中一層架子上,跟以前一模一樣。他拿起電話號碼簿回扶手椅坐下,翻找廣告黃頁的不動產仲介公司。他從A字頭開始打。無人接聽,不意外。前三家的電話語音系統說明現在已非上班時間,請上班時間再來電;但第四家在最後補上一句:「若您在『嗶』聲之後留言,我們會盡快與您聯繫。」
瑟巴斯欽從六歲開始學琴,學到九歲為止。那天,瑟巴斯欽在整堂上課期間拒絕碰琴。課程結束後,鋼琴老師將柏格曼先生拉到一旁,告訴他,教一個沒有學習熱忱、並且完全沒有音樂天分——這點她很確定——的學生彈琴,不只浪費她的時間、也浪費他的錢。這話並不正確。瑟巴斯欽不是沒有音樂天分,他不彈琴也不是為了反抗父親。他的反抗行為要到幾年後才出現。他只是覺得彈琴超級無聊、毫無意義。他無法投入他不感興趣的事。當時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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