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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莉走了過去。「嗨，我是愛莉蓀．雪瑞登。是轉學生。」
親愛的！
蓋伯露出歡迎的微笑，淡褐色眼睛在燈光下熠熠生輝。他站在裘伊後面伸出手，手上的指甲剪得很整齊、方方正正的。「哈囉，愛莉。我以前還沒見過女神耶。」
「就是潛力啦。」裘伊聳聳肩。「隨便啦。這個學校有點，很難說，分成兩半吧。有的人來念是因為家裡很有錢，有的人來是因為爸媽也是這裡畢業的。可是有些人來是因為他們超級聰明。他們一整天差不多都在這裡，其他人還會放暑假。可能是要把我們訓練來統治世界之類的吧。」
出了餐廳，愛莉跟著其他學生沿著寬闊的走廊到東側的教室去。走廊鑲了橡木護壁板，牆壁上排列著油畫——大多數是十九世紀的大幅肖像畫，男男女女穿著正式的服裝，高傲地俯視她。有一些畫的是西默利亞大宅，作畫的角度各異，大部分是從外面的山丘畫的，前景有蓊鬱的樹林。有一幅畫裡的建築物要比現在小很多——那是依莎貝兒提到的擴建之前的外觀。
她覺得臉頰變熱了。等她再看回來，只見他的嘴角帶著一抹笑，修長的手指揉皺吐司的一角，盯著她的臉。
蓋伯看了裘伊一眼，她微微點頭。「席爾文有點……特別。他的爸媽都是非常重要的人——他來自一個非常古老的家族。而且他算是滿有意思的一個人。多年來有很多女孩子想要吸引他的注意，可是沒有人真的成功過。」
下一堂是依莎貝兒的英語講座，她一走進去就看到席爾文，靠著課桌，長腿優雅地伸得長長的。他在跟旁邊的男生講話，可是她注意到她一走進教室，他差不多就立刻不說話，轉過來一直看著她走向依莎貝兒。
他低低吹了聲口哨。「好。可是被捕也不會讓妳進西默利亞，這裡不是少年觀護所。所以妳究竟是怎麼進來的？」
這下子他以為我在偷偷暗戀他了。了不起喔？隨便他怎麼想好了。
「喔，幫幫忙。」愛莉受夠了「席爾文的事」了。「很抱歉讓你們失望了，可是根本就沒有席爾文什麼事。」
「他們看人都用瞪的。」愛莉說。「很愛瞪。」
她才剛進房間，火山就爆發了。書包從沒有感覺的指間墜落，靠著門，她滑坐在地板上。雙手捂住臉，無聲哭泣。她為什麼要來這裡？每個人都把她當作鄉下白痴一樣，是趁著警衛轉過去的空擋偷跑進來的。她能感覺到呼吸變粗淺，她奮力擋住恐慌發作，可是視界邊緣還是變黑了。
「這間學校實在好難念喔。」裘伊說。「可是也很好玩。只是稀奇古怪的規矩太多了。」
愛莉一點也沒有假裝的心情。而且她一點也不想談。她只想要到別的地方去。
起初她什麼也沒聽到，後來聽見遠處有吶喊聲。幾秒鐘之後，有模糊的尖叫聲。愛莉向前傾，凝目黑暗。今天晚上沒有月亮，雲朵遮掩了星光。她只看見滿眼的漆黑。冷不防間，很近的地方，有聲音——吱吱聲，像是踩在舊木頭上。
她忿忿把書堆成一疊。「大概你完全沒想到我也可能很聰明吧。還有愛惹麻煩。」她把最後幾個字惡狠狠地說出來。「那我得趕緊用功了，對不對？我需要拚死拚活才能追上你們這些天才呢。」
「好笑。」他又說，不過表情卻相反。「不要開玩笑。千萬別怕實話實說——妳是為了什麼才來的？」
她微微抬高下巴。「不了，我想在休息以前再多讀一點。」
「那個紅頭髮的女生，叫什麼來著……凱蒂？」
「妳。」
茱兒還沒反應過來，她就打開了門，跑上了走廊。
裘伊哈哈笑，一臉不知道該不該相信的表情。「妳一定要把妳的事情都告訴我。」她說。「好像比我的事情好玩多了。」
突然間，她又聽到了動靜，她一定就是被這個吵醒的。是什麼東西在屋頂上抓耙的聲音。關掉了燈，把紙挪到一邊，再爬到桌上，看著外面。
「很好笑。」他說，表情卻不怎麼好笑。
她總算讓表情沒有變化，可是滾燙的臉頰一定讓她露了餡。
靠。
這一天新的班級、新的老師、新的同學，再加上知道了她有多少功課需要做，愛莉的腦袋簡直就快要燒壞了。她的歷史課是哲拉茲尼教的，她本來以為會是一場惡夢，可是除了在她進教室時，他嚴厲地瞪了她一眼之外，他對待她跟對待別的同學沒有兩樣，讓她大大鬆了口氣。
科學不是她最拿手的科目，所以她盡量不去想「魏斯特先生」，而專心去聽傑瑞講解青蛙。
「一年之內。」
椅子、桌子、綁馬尾的女生，窗子，又是椅子……
勤奮好學的氣氛和圖書館的設備嚇到了愛莉，她努力把一波不安全感壓回去。她早就落後人家一大截：怎麼可能追得上？長久以來，她還是第一次會擔心被當。
七、一切夜間部活動均屬秘密。夜間部學員若對外洩漏，嚴懲不貸。
和昨晚的空蕩截然不同，現在大浴室裡蒸汽瀰漫，鬧烘烘的，幸和圖書好還有一間淋浴間是空的。愛莉鬆了口氣，淋浴間並不是只有水泥隔牆，人人裸裎相見。她把浴簾拉好，走進去才發現裡頭有隱密的更衣區，後面才是寬敞的白色淋浴間。而且兩個地方都乾淨得不得了。
「太好了。」愛莉說。「我最喜歡的顏色是藍色，而且我喜歡小狗。該你了。」
「我的媽喔。」裘伊扮了個鬼臉。
愛莉一臉不悅。「我沒有否認。」
二、校園四周之樹林可能不安全；學生不得單獨進入，天黑後也禁止進入。
「喔。」
「只要他們兩個生活在同一個星球上，他就一定要跟她在一起。」卡特說。「他愛著她，可是又不只是愛。是一切。他覺得他們注定要在一起，可是女生不認為。所以他要花一輩子的時間說服女的。」
「嗨，愛莉。」校長微笑。「第一天還好嗎？」
「因為青蛙的構造跟人類的很相似。」聲音來自她的後方，既低沉又悅耳。
愛莉覺得臉頰上的血色全流光了。
「那樣比較好玩。妳知道，我發現有很多遊戲晚上玩更吸引人。」他盯著她的眼睛，時間稍微長了一點。
愛莉很驚愕。「大家都在說我？為什麼要說我？」
愛莉好像被刺了一下，脾氣也漸漸上來了，可是她硬是按下怒火。「說真的，我一點也不知道。我爸媽說我要來這裡，幾天之後我就來了。他們說這裡專門教導像我這樣特殊的孩子。誰知道是什麼意思。」
愛莉疑惑地皺著眉頭，轉過來面對教室前方。
她像催眠一樣看著他咬了一口培根。
他很大方地坐了下來，咬了一口培根。「第一晚睡得還好嗎？我以為妳會到交誼廳，可是沒看到妳。」
我的腦門上是刺了「我太笨不配念這裡」這幾個字嗎？
「妳記了一大堆筆記耶，」裘伊說，兩人正走出教室，「妳真的喜歡科學，我真的超高興的。我需要有個朋友是科學通。」
其實，這裡還不壞啦。空間滿大的，有鉤子可以讓她掛袍子，甚至還有亮晶晶的木椅讓她放拖鞋，免得淋濕。熱水一噴，她幾乎是馬上就覺得舒服多了。淋浴之後，頭髮包著毛巾，她找到了空洗手台可以刷牙，而且並不很介意有許多人用過了。她和別人一樣都裹著白袍，誰也看不出她是那個新來的轉學生。
他聳聳肩。「哦？」
「我知道。」他說，舒服地坐在椅子上。他笑得很譏誚，愛莉立刻就不信任他。「我們應該聊聊。」
「我真高興是妳。我真的很希望妳的生物很厲害。」她急著說，愛莉才剛走過去呢。「我覺得所有的科學都很恐怖——死掉的動物寶寶和寄生蟲——他們到底是想教我們什麼啊？嘖嘖，我們昨天晚上都惹了麻煩，對不對？妳常常那樣嗎？」
愛莉偷偷朝卡特的位子看了一眼，立刻就轉過來。他正直勾勾盯著她。
一定是看書看到睡著了。
確實遵守以下校規，妳的在校生活就會喜樂愉快，並且回味無窮。未能遵守校規，妳在西默利亞的時光可能會如曇花一現。
到底是怎麼回事？無論是什麼東西，都在屋頂上。
她猛地坐直了，瞪著打開的窗子。她昨晚不是關了嗎？她記得有關窗戶，可是現在窗子卻是打開的，就跟昨天晚上她坐在窗子前面時一樣。
「我哪有那麼漂亮。倫敦的男生才不會瞪著我看咧。」
席爾文冷冰冰地看著她。「其實我正要走。」
愛莉拿出筆記本，裘伊低聲說：「那個傑瑞老是老，可是還滿值得接吻的，對不對？我來這裡的第一年，迷他迷得不得了。」
愛莉很驚訝，要是她說這種話，不虛偽才怪。
「我真的常常惹麻煩。要是妳跟我在一起，絕對會再發生。」愛莉說，露出邪氣的笑容。
依莎貝兒歪著頭，像是不怎麼欣賞。「妳的感想就這樣？」
愛莉的叉子停在半空中。
她抬高下巴，筆直望著他的眼睛。「我被捕了。」
提早到的一小撮學生兩個兩個坐在課桌後，課桌排成長長的幾排。一個高個子男人在教室前面翻閱紙張。他一臉的心不在焉，戴著金屬框眼鏡，棕髮亂糟糟的。
他以指尖頂著.一片培根，思索著各種例子。「沒有月光的晚上，用螢光球拍打網球，精采得不得了。我覺得妳會喜歡。我答應下次我們打一定會找妳——不管妳在哪裡。」
他似乎沒注意到，只是輕啜著咖啡牛奶。「交誼廳和圖書館是大家最常去的兩個地方。可是夏天太熱，很多人會到外面去。我昨天晚上就在外面，玩槌球。所以我才在找妳。我是想妳可能會想一起玩。」
「喔，凱蒂啊。」裘伊的聲音透著輕視。「哼，她真賤。她說的話一個字都不要信，她對席爾文哈得要命，可是人家對她一點興趣也沒有。席爾文看上妳，她一定是恨得牙癢癢。」
「愛莉。」她說，很是意外。以前的學校紀錄上總是寫「愛莉蓀」。可是西默利亞的m.ｈeｔuboｏｋ•coｍ.coｍ每個人都在跟她見面前就知道她叫愛莉。
做完功課之後，她突然想到一直沒有好好把校規看一遍，就把那厚厚的一疊紙從抽屜拿出來。校規太奇怪，而且囉哩叭嗦寫了那麼多，所以起初她不能相信是讀到了什麼東西。
「那，」過了一會兒後她說，「大家常常到交誼廳去嗎？那地方好像還滿OK的啦。」
愛莉沒看到卡特．魏斯特進來，可是他就坐在幾個位子之外。
他的表情快發火了。「真的很有幫助，謝了。可是我想知道的是，妳來西默利亞幹什麼？很少有學生在暑期班上一半的時候轉過來。」
她長長的紅色鬈髮把她的奶油色的透明肌膚烘托得更明顯。柔柔的光線下，她像在發光。她的四周有一小群裝扮完美的女生，全都以有趣的眼神看著愛莉。
蓋伯對裘伊挑高眉毛，裘伊裝出很鄭重的表情。
五、資優生可參加夜間部。唯有極少數學生可以獲此機會：未入選者不得干涉或觀察夜間部。違者開除。
「他老是被罰課後留校。以為自己什麼都知道，以為別人都很膚淺。他動不動就惹人生氣。一半的老師討厭他，另一半把他當作，我也不知道，當作是他們的孩子之類的。而且他還是一個花心大蘿蔔，吃到嘴之後就沒興趣了。妳跟那個席爾文還比較好一點。」
她氣沖沖走出圖書館，跑上樓梯。
他從眼鏡上沿注視她，一面翻找紙張，翻了半天，終於找到了，得意地拿起來揮舞。
我是我，妳是妳
「嘿。」他說。
「好。」她交給愛莉課程進度表。「我們今天要看羅伯．布朗寧。妳熟悉他的作品嗎？」愛莉利用午餐時間讀了教科書裡的布朗寧。「我讀過〈愛情生活〉，」她說。
「希望昨天晚上大家都讀了一點布朗寧。我很想知道你們有什麼看法。他的風格很獨特，違反了當時許多已知的詩歌定律，所以我想有些同學可能會對他的手法有意見。大家應該都見過了我們的新同學，愛莉了。愛莉，我不是要害妳出糗，可是麻煩妳唸頭幾行好嗎？」
「嗨，愛莉。妳適應得還好嗎？」
不
三、未獲許可，不得離開校園。
她站了起來，快步走出餐廳，在最後一分鐘才阻止自己去收拾杯盤。她聽到背後有笑聲，就挺直背脊，絕不回頭。
裘伊點頭。「他們真的是要把我們活埋了，因為如果你來念暑期班，就表示你有前途之類的。」
四、禁止進入教師宿舍。
裘伊露出會心的表情，壓低聲音跟她說悄悄話。「卡特．魏斯特。」她低聲說。「帥斃了。可是他是大爛人。所以妳可能不應該對他感興趣。」
「你們晚上玩槌球？烏漆抹黑的？」
小小的浪漫之火才剛竄出火花，就被狠狠地踩熄了，她並不會驚訝。坦白說，她通常都是這樣倒楣。第一次遇見馬克，也是覺得好像有來電。整整兩個星期，大家都覺得他們是一對。結果有一天晚上他帶來了一個很做作的嬌小金髮妹，叫作夏蘿特，她超愛迷你裙，還搽了鮮粉紅色指甲油。
「嗯，我覺得他對妳倒滿有意思的呢。」裘伊用手肘推了她一下。
真會說話，愛莉。妳的嘴巴怎麼不要再笨一點啊。
「什麼意思？」裘伊問。
裘伊一臉的惱怒。「我覺得她是看上別人了。」
好像是聽到了訊號，傑瑞叫大家安靜。
「我沒有那麼喜歡科學。」愛莉誠實地說。「我只是覺得我需要用功才能追得上，這一班比我之前的那一班程度好太多了。」
她跟著裘伊走。裘伊是熟門熟路，對準一張桌子過去。這張桌子擺放的位置很巧妙，既可以很清楚看到主要的閱覽區，又微微避開了圖書館員的視線。兩人把書堆在桌上，拉開大皮椅坐下。埋頭讀歷史，忽然，兩條精瘦的胳臂從後面摟住了裘伊，把她釘在椅子上。她驚呼了一聲，立刻就吃吃笑。有個英俊的金髮男生從她的肩膀後出現，輕吻了她的脖子一下。
他點頭，咬了不大不小的一口吐司。「我也記得我的第一天。他們好像希望你一下子就把西默利亞的所有事情都弄清楚。我覺得他們給你的資料比……」他好像是在搜索枯腸，找適當的英文字，好可愛。「……比這間學校還要大，這樣說可以嗎？」
之後，他們就只是哥兒們。「很好啊。」愛莉認命地說。「呣……我也要走了。」
「其實，我聽說他在巴黎有女朋友了。」
他回頭看著愛莉，盯著她的眼睛。「我們好像一起上英文課。這一週是羅伯．布朗寧，妳可能要課前先讀一讀。上課見了。」
「妳覺得得如何？」
裘伊插嘴。「可是妳一來，他就好像栽進愛河了。」
「愛惹麻煩的孩子確實是會來念這裡，可是不會上暑期班。暑期班的學生都是資優生。」
別笨了，她堅定地告誡自己，人家只是有禮貌。
愛戀的是我，憎厭的是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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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蓋伯，不要這樣！你還沒見過愛莉喔，你一定要見見，因為愛莉是女神。」裘伊的臉發光，愛莉覺得一絲絲的嫉妒，可是立刻就覺得慚愧。
裘伊又咯咯笑。蓋伯轉頭看愛莉。「原來大家都在說的愛莉．雪瑞登就是妳啊。」
她的心跳了一下，可是她毅然決然看著乳酪，不讓他看見她有多高興。「我有好多東西要讀，我覺得最好盡量多學一點，你知道，為今天做準備。大日子嘛。」
啊，女朋友。好吧。還沒戀愛就失戀了。
「比方說，軟式棒球。」他繼續說，若有所思。「還有足球，不過足球可能有點……粗魯。」
她這輩子沒這麼孤單過。
「我叫愛莉．雪瑞登。」她命令自己的聲音不准發抖，也不可以覺得難為情，沒想到這一次她的聲音居然很合作。她無懼地迎視他的目光。至少她是希望給人家的感覺是無懼無畏。
卡特在她對面坐了下來，而愛莉假裝在歷史筆記簿上寫筆記。可是她的心思卻像陀螺一樣轉個不停。
「席爾文好可愛喔，對不對？」凱蒂爽脆的西倫敦口音打斷了她的遐想。愛莉一抬頭就發現凱蒂會意地盯著她看。「那雙如夢似幻的眼睛，還有那種會讓人融化的腔調。他的女朋友也很可愛喔，對不對？」她轉頭問旁邊那個褐髮女生。褐髮女生點點頭，吃吃笑。
「魏斯特先生，」傑瑞說，冷淡地看著說話的人，「說對了，一如平常，不過他可以等叫到他再說。青蛙的結構和人類的頗為類似……」
她朝他指的方向看過去，看到昨天晚餐碰到的金髮女生正用力地揮手。
他走開了，愛莉都還來不及問他怎麼知道她要上什麼課，他已經走到門口了，不過他回頭了一秒鐘，兩人視線相遇，愛莉覺得彷彿是有人幫她披了條溫暖的毯子。等他走後，她對著蘋果汁笑。
「卡特。」她說，還皺皺鼻子。
幾點了？
愛莉臉紅了。「我跟席爾文又沒有怎樣。」
裘伊粲然一笑。「好極了！一定好玩透了。」
她沒有再回頭看。
「學校裡的男生是怎麼回事啊？」愛莉和裘伊正走向圖書館。今天已經放學了，她正要回房間，半途被裘伊攔下，建議兩人一起念書。
「嘿。」他一臉錯愕。「別這麼敏感啊。我只是在摸妳這個人的底嘛。」
他的話只說一半，語氣很曖昧，而且和裘伊一起微笑看著她，彷彿她做了什麼了不起的事。
她的第一堂課是生物，在一一二教室，所以她爬樓梯到二樓，在靠近樓梯的地方找到了教室。
「好，布朗寧在說什麼？」全班都無言地看著她。愛莉很肯定她知道，不過打死她也不要現在開口。
「不管怎麼樣，」蓋伯口齒伶俐地說，「大家都注意到他對妳有意思。而且我們都很好奇。」
「喔？」她酷酷地說。「聊什麼？」
「很有趣的說法。」依莎貝兒看了愛莉一眼。「還有誰？」
兩人都嘻嘻笑。愛莉假裝書包太重，把她壓扁了。「我真不敢相信有這麼多功課要做。」
愛莉最討厭詩了，可是現在似乎不是應該說的時候。她靠著教桌邊緣，急著找話說。「說真的……那個有點……妳知道，像跟蹤狂一樣，讓人毛骨悚然。」
她很不自在地站起來，把書拿得很近，清清喉嚨。
「這裡有人坐嗎？」
愛莉盡量閉著嘴巴咀嚼，轉過頭一看，是席爾文站在旁邊。她無聲搖頭，盡量優雅地吞嚥，還是失敗了，只好縮一縮，把嘴裡的吐司嚥下去。她還是第一次覺得他奇異的眼睛出現了笑意。
愛莉睜開眼就看見滿室晨光。迷迷糊糊之中，她覺得純白的牆壁配上樸實的白色鴨絨被，這裡就像是天堂。
「我覺得妳很漂亮。」裘伊說。「也可能他們只是……」她聳聳肩，「只是想要妳注意他們。」
「喔對，」她說，「我也很會搞笑。抱歉，剛才忘了講。」
裘伊投給愛莉一抹道歉的，俐落地收拾書本。「我正打算在晚餐之前到交誼廳一下。可以走了嗎？」
只要世界容得下我們兩人，
看到依莎貝兒點頭，愛莉無限感激地坐了回去。
她坐在敞開的窗前，前面攤開了一堆紙。那一陣發作之後，她並不覺得餓，就略過了晚餐，留在房間裡把該念的東西念完。她記得是在讀校規。
……三十二、三十三、三十四級……
她瞧了瞧書桌上的鬧鐘——六點半。
遊戲開始了。
「你們這裡可以直接叫老師名字，還滿酷的。」她不置可否地說。「我上一個學校嚴得要命，都差不多要叫他們『長官』了。」
「還好。」愛莉說，只有一點小欺騙。
「沒錯。」愛莉說。
愛莉心中閃過一股憤慨，她兇巴巴瞪著他。
逃開我？
一個逃，一個必定要追上去。
一、每日由七點開始，最遲晚間十一點結束。額外時間都必須留在宿舍內。和*圖*書
愛莉忐忑不安。「還可以啦。」
「前途？」愛莉挑高了眉毛。
校長好像有話要說，但只是交給愛莉一張進度表。「好吧，找個位子坐。」課桌排成圓形，反而更不容易選座位。猶豫了一會兒，愛莉才隨便找了個位子。坐下來之後，她發現席爾文仍然盯著她看。她遲疑地揮個手，他才對她微笑，又回頭跟旁邊的男生說話。依莎貝兒走進圓圈中，靠著一張空課桌。
愛莉腦袋裡的聲音在咒罵：我來這裡可不是因為超級聰明。
愛莉覺得壓力很大，而她一向痛恨這種感覺。「唉，很抱歉讓大家都失望了，可是我不見得有興趣。」
「我們可能沒有正式介紹過，」他說。「我是卡特．魏斯特。」
愛莉在座位上往下滑。
「三次。」
等她感覺比較好了，她才爬起來。打開門，左右查看，確定走廊上沒有人匆匆到浴室去，把冰水潑在臉上。她正把頭髮向後梳，門打開了，是茱兒走進來。她的眼睛一收進愛莉淚痕斑斑的臉，臉上就閃過擔憂的神色。
歡迎，愛莉。
西默利亞中學校規：
愛莉沒胃口了。她硬生生拉開視線，東看西看。
「當然當然。轉學生，多棒啊。可是這裡寫『愛莉』。妳喜歡哪個名字？」
她和蓋伯站起來，可是愛莉太難堪，沒辦法動。再說，現在離開似乎太沒種了。
他在跟我打情罵俏。絕對是。
她爬下床，壓低聲音咕噥：「少大驚小怪了，愛莉。」套上晨袍，套上拖鞋，把洗髮精和牙刷包在毛巾裡，她匆匆離開房間，生怕浴室會擠滿了人。
「我聽說她現在住在巴黎。」凱蒂優雅地吃著一片葡萄柚，而愛莉覺得她的快樂氣球爆破了。
「伊絲梅。」校長說，轉頭看著一個愛莉很眼熟的褐髮女生。「麻煩妳唸下面幾行？」
「所以我才不介意暑假也留下來。」裘伊推開圖書館的門，壓低聲音，變成耳語。「整個地方都是我們的，而且這時候留下來的人都是最酷的。」
愛莉在座位上轉頭，去看是誰救了她，立刻就認出了是昨天在交誼廳的那個男生。他也用那雙黑色大眼睛瞪著她，可是他的表情卻讓她一驚——他的樣子差不多是憤慨。
「他說的是迷戀。」
這句話點燃了炸藥箱。凱蒂、茱兒、哲拉茲尼，再加上她爸媽和警察，她受夠了。她把書塞進書包，猛然轉身面對他。
「沒……我是說，你可以坐。請自便……」
她數了兩次呼吸。
他笑了出來，用筆尾輕輕抽打她的手臂。「不是自以為了不起，只是過來人的經驗談。」
西默利亞中學是獨一無二的學習場所，我們很高興妳能加入。本校創校人立下了校規，本校也據以行政多年。
她東張西望，房間裡沒有別人。她用力搖頭，想要斷定自己究竟是夢是醒。
蓋伯絲毫不受影響。「喔，得了，卡特。你也知道我說的是事實。你的花名在外，大家都知道你不是什麼誠實可靠的男朋友。」
愛莉表面上不動聲色，其實心裡在歡唱。原來是凱蒂說謊。好，那就這樣。
他在裘伊的頭頂印上一吻，坐在對面，把她的筆記本拉過去。「妳們兩個在念什麼？啊，歷史。很好，很好，這麼用功。」
「謝了，蓋伯。我都不知道你這麼關心我耶。」
裘伊向蓋伯靠過去。「愛莉在否認。我覺得他們是注定要在一起的。」
兩人默默吃了幾分鐘，氣氛很和諧。
「喔，不行。」蓋伯熱心地向愛莉靠過去。「真的。不行。魏斯特不行。他是這裡最糟糕的傢伙。」
她以手指轉筆。「我贏了比賽？」
「對，不成比例。」他也回以一笑，愛莉的心臟又咚了一下。
「我……我想……」
「一切都太好了，茱兒。」她的話帶著諷刺，可是她忍不住。「每個人都那麼和氣，簡直是……太棒了。」
她數著自己的呼吸，數著木地板上的木片，數著書架上的書，數著窗戶上的玻璃，最後，她覺得又恢復了鎮定，視線也漸漸正常。
「有什麼好好奇的？」
她射給他犀利的一眼。「哪裡有意思？」
「那就愛莉。」他又漫不經心地翻紙張。「我是傑若米亞．柯爾，學生通常都叫我傑瑞。麻煩妳坐右邊第二個位子，裘伊的隔壁。」
她的頭重重的，她把鬧鐘轉過來對著自己。半夜兩點。
「不必。OK？不必摸我這個人的底。不必分析我。還有，不要再侮辱我了。你在課堂上看到我，又偷聽我跟別人說話，就以為你了解我。告訴你，你了解個屁。」
他伸手到桌下，拿出了一個解剖盤，上面躺了一隻死青蛙，大字形釘在上面，蒼白的肚子凸出來。
裘伊翻開到他們上的章節。「好噁心喔，」她說得歡天喜地的。「今天，我們大概是要解剖。」www.hetubook.com.com
「我要發瘋了。」她咕噥，關上了窗戶，牢牢鎖好，這才爬上床。
愛莉太著迷了，也懶得否認她沒興趣。「是怎樣爛？」
「有誰能告訴我，為什麼我們要解剖青蛙，而不是其他的可憐生物？」傑瑞問，從眼鏡上緣看著全班。「我們為什麼要折磨這些無辜的池塘居民？妳說呢，愛莉？妳知道嗎？」
裘伊對愛莉翻了個白眼。「蓋伯比我們高一級，所以有時候他會自以為了不起。」
「咦，我還是第一次聽到呢。」裘伊似乎是真的很驚訝。「是誰說的？」
愛莉研究著老師。他的樣子像某人的爸爸。好好先生型的爸爸。可是還是爸爸。
兩人走入安靜的圖書館，她吸入混合了皮革、舊書、檸懞香木器光亮劑的味道。圖書館很大，一眼看不盡，只能看到一排又一排的暗色木書架，延伸到天花板上，比她們的頭高了足足有十五呎。每一排都有一架附滾輪的梯子，可以拿取最高層的書籍。地板覆蓋了厚厚的東方地毯，吸納了他們的腳步聲。天花板拴著粗鐵鍊，吊掛著古老的鍛鐵燈具，很久以前一定還點著蠟燭。最高層的書架都蒙上了陰影，看不出放了什麼書。沉重的木桌上擺著檯燈，燈罩是綠色的，每張桌子都圍繞著皮椅；許多都已經坐了學生，手邊堆了高高的幾疊書，人都變矮了。
他是不打算放過我了。好吧。
「有意思。」他好奇地打量她，彷彿她是博物館裡陳列的謎樣展品。
愛莉抬頭，看見他俯了過來。他的臉好近——黑眸筆直望進她眼裡。她瘋狂地想他的睫毛真的好長，而且他的眉毛又直又漂亮。
不見得吧，愛莉心裡想，不過她只是笑笑。
搞不好我是夢到關窗了。
他微笑。「放輕鬆。只是因為妳是轉學生。新鮮人。我們這些整年都關在這裡的人，開始覺得跟外在世界脫節了。所以暑假來了新學生，當然會讓大家很興奮。再說，還有席爾文的事……」
她回以一笑，跟他握手。「凡事都有第一次嘛。」
她伸個懶腰，打個呵欠，能聽到走廊上有聲音。房間清涼，因為有新鮮的早晨空氣。
受不了他偵訊的口氣，愛莉向後靠，抱著胳臂。他想知道的是真相，可是把真相告訴一個陌生人，等於是把自己的把柄雙手送上去。
她這輩子有這麼早起過嗎？可能是幾年前他們全家到法國旅遊的那一次，可是也絕不是她自動自發早起的。更別提是為了上學了。
她的微笑很有傳染力——整齊的白牙，親切的酒窩，小鼻子周圍還有小小的紋路——還有像水晶一樣清透的口音。愛莉的腦子還沒有轉過來，已經回她一笑了。
裘伊在卡特的肩膀後用嘴型說：「對不起。」這才和蓋伯一起走向門口。
她回去睡覺，差不多敢發誓剛才那個人在咯咯笑，聲音非常模糊。
愛莉立刻就認出了那個渾厚的聲音，她僵在座位上不動，想找個辦法融進皮椅裡，再也不見人。
她被迷住了，忍不住微笑。「我非常清楚你的意思。是不成比例。」
她把紙筆收好，放進深藍色的大袋子裡。袋子是她在衣櫃裡找到的。把袋子揹在肩上，她就下樓去了，七點就去餐廳，比規定的七點半早了許多。
依莎貝兒點頭。「想要闡釋一下嗎？」
愛莉驚醒過來，在木椅上坐直。她的背好痛，書桌上的檯燈沒有關。
她覺得看到樓下有什麼掠過草地，鑽進了樹林。她屏住呼吸，專心傾聽。難道是……笑聲？過了幾分鐘，她聽到有人低聲說話，聲音很低，所以她不確定是不是自己的想像：「沒事，愛莉。回去睡覺。」
「愛莉。又見面了。」凱蒂拉開對面的一張椅子，坐了下來。她的盤子上只擺了幾片水果。「還有席爾文。真是意外啊。」
「今天我們要看看兩棲類的內部結構，我們要感謝這個小傢伙犧牲小我。」
一聞到食物的香氣，她就發現自己又餓了。她把盤子裝滿了吐司、乳酪、炒蛋，又倒了杯蘋果汁，這才挑了一張空的餐桌坐下。餐廳裡的人她一個也不認得，這樣子也好。她在吐司上塗了牛油和黑醋栗果醬，咬了好大一口。
六、夜間部之學員身分不對外公開。企圖發掘學員身分者，必受處罰。
假裝拉袋子的背帶，她隨口問：「嘿，那個幫我回答青蛙問題的人是誰啊？傑瑞叫他『魏斯特先生』。」
她一進餐廳就頓了幾秒——餐廳的樣子又變了。一側牆壁有幾扇大窗；陽光透過白色窗簾漫射進來。閃燦的燭光和晶瑩的杯子消失了。大部分的餐桌是空的，只鋪了平實的白餐巾。食物堆在自助餐桌上：十種穀片，一大鍋熱騰騰的麥片粥，一堆又一堆的吐司可以烤。加熱的銀盤盛著蛋、培根、香腸。
回到房間，她迅速穿好制服，梳好了濕濕的頭髮，薄薄地刷上一層睫毛膏，又伸手去拿眼線液……最後還是決定不要了。這裡跟她在倫敦的學校似乎有不一樣的時尚。
裘伊微笑。「妳很漂亮。又是轉學生。男生都會瞪著漂亮又是新來的女生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