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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沒有。」露辛妲輕笑了一聲。「刺之前務必三思而後行。十六歲時好看，到了五十歲就貽笑大方了。這種事我見多了。妳的成績很好，越來越優秀。」

她的誇獎讓愛莉的臉頰熱了起來，可是她不能分心。這可能是她唯一的機會。她向前走了一步，以眼神懇求外婆了解。

蕊秋投給她警告的一眼。「小心啊。」

聽她這麼說，愛莉的世界似乎越發寒冷。她壓根兒不認識外婆，可是她能看出她眼中的悚懼。那就像第一次問她母親露辛妲是誰時，她母親的表情。

「超級奇怪。」

愛莉心中閃過稍早和席爾文接吻的畫面，忍不住臉紅。

他一直跟在她後面，而她竟然都沒察覺。

愛莉既困惑又沮喪，舉起了雙手。「依莎貝兒說納森尼爾想要接管組織，還有——」

愛莉單腳跳躍，脫掉了高跟鞋，這才跑在柔伊之後；兩人衝下樓梯，裙子有如風帆般飄揚。兩人在地下室走廊疾奔，愛莉覺得像踩在粗礪的冰塊上。她們衝入了一號訓練室，裡面已經站滿了穿著光鮮亮麗的夜間部學生——還真是夠不搭調的了，要不是情況緊急，愛莉可能會笑出來。

這時雪實在下得太大，很難辨別方向，幸好他們跑進了樹林裡，有樹傘保護。他們在這裡加速，穿過矮樹叢，跑到小教堂後面的小溪，也就是幾週前愛莉和克里斯多福見面之處。

「知道是怎麼回事嗎？」有隻喜鵲被他們驚飛了，樹下簌簌落下雪花。

愛莉和柔伊拚命向前擠，想知道自己的任務區和組員，茱兒幫她們省了麻煩。

「我喜歡這裡。」愛莉決定要拿回一點主控權。「我如果喜歡學校，就會很用功。」想起了她會來這裡都虧了露辛妲幫忙，她又說：「謝謝妳……讓我進來這裡。」

妮可就站在附近，身上只有蕾絲胸罩和運動鞋，遞了一條伸縮髮帶給她。愛莉漸漸知道什麼事都逃不過這個法國女孩的眼睛了。

「五分鐘後外頭見，卡特。」茱兒的語氣和*圖*書輕快，跟著柔伊走出去。

「我真希望，」她說，「能早一點遇見妳。」

卡特轉頭看愛莉。「妳先跳，小心點。」他定睛看著她，看得太久了，愛莉急急忙忙走到水邊。

但小溪四周的雪地沒有人踩過。至少有一個小時沒有人來過。四人排成一列，間隔五呎，搜索小溪，向踏腳石橋前進。愛莉還曾想像在某個炎熱的夏日跳過河去呢。

哲拉尼茲向後退，由傑瑞發言。「你們每人都要搜索指定的區域。你們要四個人一起行動，絕對不可以分散。」他嚴厲地掃視全體學生，確定人人都了解他的話。「如果發現了入侵的痕跡，派兩名組員回來報告——其餘的人繼續搜索。各小組成員在這裡列隊。」他轉身把一張紙貼在牆上。「去準備，動作快。」

「妳們跟我們一組。」她說，指著背後。卡特從學生堆裡出來，仍穿著晚禮服，不過領帶卻拿在手上。他的頭髮亂糟糟地落在額頭上，不動聲色地凝視愛莉。

我就知道會這樣。為什麼沒人要聽我的？

露辛妲倚著窗台，壓力與疲憊讓她的眼睛四周出現了細紋。「我這一生都在忙著改變這個國家，讓一切變得更好。可是有些事起了變化。不只是在這裡，在世界各地都一樣。有些人變得太富有、太有權勢，而權勢害他們腐敗。給他們再多他們也不滿足。各種限制都消失了。這是很危險的現象。」她扭頭看。「我現在沒辦法把原委解釋給妳聽，愛莉。地點和時間都不對。可是我會給妳這個建議：誰也別信任。除非我們查出是誰在幫納森尼爾當內應，沒有一個人是可靠的。」

「妳一定很傷心……她那樣子跑掉了。」愛莉說。

愛莉的恐慌症又快要發作了，她大口吸氣，鎮定下來。其實她好想放聲尖叫。

湍流的水聲在這裡比較響，正好幫她專心。她跳著石頭，第五塊正如茱兒的警告比較不穩，她也順利過關。可是她的腳一踩到第六塊石頭和圖書，石頭就滑動了，害她失去平衡。唯恐自己會落水，她急忙衝向第七塊石頭，再來第八塊。等她跳到對岸時，她已完全失去了平衡；茱兒連忙伸手來扶，但卡特快了一步，穩住了她。

更衣室裡簡直像在打仗，女生費力地脫掉絲袍和天鵝絨禮服，換上黑色保暖毛線褲。茱兒換裝時，愛莉盡量不去看她。盡量不去猜測卡特是否覺得茱兒比較漂亮。

兩人落入漫長的沉默。「真奇怪。」

「目前的情況很危急。」露辛妲的聲音低沉，話說得很快。「尤其是這裡。今晚來的人裡有些是支持納森尼爾的。妳說話一定要當心。」

「出了什麼事？」露辛妲的語氣冷靜，無畏無懼。

「怎麼回事啊？」愛莉走上前去問她們。

露辛妲緊張地扭頭瞥了一眼，打斷了她的話，揮手要她走入凹角。窗外雪花紛飛，外面的世界似乎被一層冰紗遮蓋了。

一是愁，愛莉心裡這麼想，關心地看著柔伊，可是她在很前面，並沒有看見。

「對，我們……剛開始。」他抬眼看她，眼神提防。

「過來一點，」露辛妲說，「讓我看看妳。」愛莉稍一猶豫才走了過去。

他絆了一下，及時穩住。等他恢復了平衡，表情也平靜了下來。可是愛莉太了解他了，她能看見他臉紅了。「對，關於那個……」

「注意這一塊。」說完她就跳到對岸了。

三人跑進寒冷的夜裡，卡特已經在外面等了，裹著溫暖的黑外套和慢跑褲，在原地跑步。他和茱兒比較有經驗，所以由他們帶頭，而愛莉和柔伊則跟在後面跑，步伐很有節奏。

露辛妲挺直身，從窗邊走出去，一支五人小組——顯然是她的保全人員——出現在樓梯頂。

樓梯上有足聲。愛莉直到這時才發覺音樂停了。

沒事的。沒事的。沒事的……她在腦海裡重複唸誦，跟著他們疾步滑下陡坡，到了溪床上，她滿眼驚慌，左顧右盼，唯恐克里斯多福或蓋伯會跳出來攻擊他們。

m.hetubook.com.com五人簇擁著露辛妲下樓，愛莉緊跟在後，所以聽到第一個人說：「安全上出現漏洞。」

「露辛妲……外婆……」能叫她外婆感覺真好。「幫我了解現在的狀況。我不知道該怎麼辦。納森尼爾拉攏了克里斯多福，也想要把我抓去。妳能保護我嗎？拜託？」

和卡特走在樹林中感覺極其熟悉——像回到從前——愛莉的驚慌也逐漸消退。兩人調整出輕鬆的節奏，腳踩著新落的雪，在平滑的表面留下了一個個雪印。

「謝謝。」她嘟嚷著說，不敢看他的眼睛。

到處都找不到依莎貝兒和哲拉尼茲，可是愛莉發現柔伊和喬、蕊秋在一個角落裡，看著這場大撤退。喬因為緊張而嘴唇發白。

「為什麼呢？他們為什麼要支持他？」

「籬笆安全，」茱兒回頭跟他們喊。「要不要再巡一遍？」

「有人看見了什麼，」卡特說，「有警衛看見了腳印，他說不是他的，也不是其他警衛的。不過有可能是隨便哪個人的。這一陣子每個人都疑神疑鬼的。」

「女爵。」五人將她團團圍住。「該走了。」

「妳很漂亮。」露辛妲的灰眸幾乎和愛莉的一模一樣，從頭到腳瞧了她一遍。「就是頭髮糟了些。妳到底是怎麼想的？」

「還沒有。」愛莉承認，有點失望。

樓下簡直是一團混亂。穿皮草戴鑽石的賓客從門口湧出，他們的保鑣和司機帶著他們穿過積了五吋深的雪地。有些學生隨同父母離開，其他人則一臉迷惑站在四周。

接著是柔伊輕鬆地跳了過去。

「謝謝。」他說得像在使性子。

「有人宣佈了一件事，」蕊秋說，「跟下雪有關的，可是他說了什麼密碼，結果大家都往門口衝。」

「很遺憾是這種狀況，」她外婆酸溜溜地說，「可是妳母親想要這個樣子，而我也不想不識相。我們有過協議。」

但可不是今天：石頭覆滿了冰雪，溪水黑黝黝、冷冰冰的。茱兒先走，從一塊石頭躍向另一塊石頭，有如運動員hｔｔps://ｍ.hetｕｂook•cｏm•coｍ一樣從容。她在第五塊石頭上滑了一下，穩住身體後，回頭看著他們。

愛莉一發現他們是往那裡去，心口就像是被誰揪了一下。

「謝天謝地。」露辛妲有種皇家的氣度——頭抬得很高，好似戴著隱形皇冠。「妳沒有刺青吧？」

「沒有人來過，」愛莉低聲跟卡特說，「今晚沒有。」他抬眼看她。

她那種別人還來不及喘氣就轉變話題的習慣，讓人頭昏眼花；她以自在強勢的態度主導談話，一開始就讓愛莉居於劣勢，害她沒辦法提問。況且，她也太忙著打量露辛妲，無法專注。她一身灰袍，裙擺拂過纖細的足踝，再搭了件同色立領外套。右手上的翡翠戒指有一鎊硬幣那麼大。白金鑽石耳環在頭髮下閃爍著光芒。雖然她上了年紀，身材卻像運動員，而且臉龐也很年輕。

有一個轉過身去，對著衣袖上的麥克風說話。「獵戶座儀式二三七。安全。」

她沒有東西可以綁頭髮，所以柔伊把髮上的緞帶一拆掉，愛莉就抓了一條，想綁馬尾。氣人的是她的手指瞬間麻木，她怎麼綁都綁不好。

「我剛才看到你跟茱兒在一起，你看起來很開心。」

「我知道。」愛莉喃喃說，其實是心口不一。

沒時間說話了；愛莉覺得很不舒服，跟著兩人跑了出去。

「妳跑去哪裡了？我在等妳吔。」柔伊的不耐煩差不多要暴走了。「我們要馬上過去。」

「這個應該比較好用吧，」妮可說，還眨眨眼。愛莉只是緊張地瞪著她，妮可就湊過來，把她手上的髮帶拿過去。她以諒解的眼神打量愛莉，把她的頭髮撥到後面，幫她綁馬尾。「別緊張，愛莉。沒事的。」

「我同意。不過還是要全部搜查一遍。」

卡特不是我的男朋友了，她提醒自己。我想吻誰就吻誰。可是她可不願去想，萬一讓他發現了，他會有什麼反應。

愛莉的胃打結。卡特氣她氣了太久，這樣的新態度讓她不知所措。

他的下一句話出乎愛莉的意料之外。「妳今天晚上和*圖*書很漂亮。」他側目看她。「我在餐廳就想跟妳說了，可是……我沒勇氣說出口。我們兩個最近的關係很僵，我很抱歉。」

哲拉尼茲和傑瑞．柯爾站在一邊。哲拉尼茲正在說話。「……警衛發現大門附近有人試圖闖入，現在他們正沿著籬笆偵察。你們要注意不尋常的痕跡。雪地上的腳印，籬笆是否遭到破壞。有人躍過籬笆的痕跡——就是你們平常會注意的地方。」

真衰喔，愛莉心裡想。

愛莉沒問去哪裡。她轉向蕊秋和喬，說：「我們要去……呃……」她朝門口歪歪頭。

露辛妲看她的眼神帶著評估。「人生充滿了痛苦，妳不妨現在就開始習慣，愛莉。痛苦不會消失，只會累積，跟雪一樣。」她瞧著窗外。「妳只會越來越善於應付。」

四人向籬笆那兒前進，茱兒領路，接著是柔伊，愛莉和卡特殿後。這一邊的溪岸也和對岸一樣，雪地不見絲毫痕跡，而是像一片白色天鵝絨。

「她很棒，我希望你們兩個快樂。你應得的。」說這句話很傷痛，可是她是真心的。他的確應該要快樂。

「我知道我最近很惡劣，」他接著說，放慢了腳步，離前面兩人更遠。「可是我很想跟妳說話。而且……我只是想讓妳知道。」

露辛妲說話時眼光變得柔和，不過也只變了一點點。她說的話卻不能讓人有多少安慰。「我是在保護妳啊，親愛的。妳難道一點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依莎貝兒沒告訴妳嗎？」

「這只是暫時的。」愛莉的聲音虛弱。「慢慢就會洗掉了，幾……幾個星期以後。」

「我不知道你們兩個在交往吔。」愛莉很詫異自己的語氣居然那麼冷靜。他一定會以為她壓根兒就不在乎。

「帥，」柔伊說。挺起了胸膛，她已經向門口走了，像台小坦克一樣推開人群。「我們去換衣服吧。」

「重點並不在用功。」露辛妲精明地注視她。「妳天生就聰明。依莎貝兒跟我說妳很聰明，她說得沒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