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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死不了的，」蓋伯搶白回去，也上了車。「開車。」

倏忽之間，世界變成一片漆黑。

再踢一次。

她的心跳斷斷續續的，她盡可能在林間悄然移動，心裡很清楚她每一步都留下了清楚的足印。可是前方看不見有腳印——雪地平滑無痕。

她的聲音實在太虛弱了，臉色也太蒼白了。

「天啊！」

她恐懼地呻|吟，去推他，可是他太重，而且每次一動，她的肩膀就好像被人拿刀子戳。她使用完好的另一條胳臂和雙腿，一次掙脫一點點；她使盡了全身的力氣，最後躺著不動，大口喘息。視線邊緣變黑，她怕她會暈倒。

她迷迷糊糊地轉了個圈，到處都看不到路。

「對，」愛莉說，「妳說得對。他一定會先徒手打造出另一扇門來，然後才讓這道門開著。」她吸口氣鎮定下來。「OK，我們都受過訓練，柔伊。我們一起來檢查。妳繞到那一邊。」她指著學校大樓的位置。「再過去一點才穿過車道，然後就搜索車道的另一邊，我來搜查這邊。要是發現了什麼，就大叫。要是沒聽到我大叫回妳，就去求救。」

愛莉痛苦地呻|吟，轉了個身，背抵著蓋伯的身體，兩腳踩著門，然後用力踢窗戶。

兩人蹲在樹林裡，壓低聲音說話，而且都把滑雪面罩戴好了。

我必須要逃脫。萬一柔伊不能及時趕回來呢？我必須要幫助喬。

她不知道他們走了有多遠，這時汽車突然一個急轉彎，即使看不見，她也能感覺到司機正竭力在冰面上控制車輛。抓住這個大好的機會，她一躍而起，盲目地伸手去抓司機，抓到了暖暖的頭髮和硬邦邦的頭。

接著司機就稍微放慢了速度。

我在流血，她漠然地想。想當然的嘛。

「會不會是拉https://m.hetubook.com.com吉？」愛莉問她。「可能他回來了，忘記關門。」

即使是有面罩阻擋，她仍能看出柔伊眼中的諷刺。「拉吉？愛莉，妳也幫幫忙。」

喬倒在馬路上，兩腿壓在底下，角度極不自然。矢車菊藍眼睛瞪著漆黑的天空，而且蒼白得很可怕。

「愛莉，」喬又低聲說，聲音沙啞虛弱，愛莉必須要湊過去才聽得見。「是蓋伯。」她緩緩舔了嘴唇。「他騙……騙了我。」

她又被扛了起來，而且這次被抓得更牢，一隻胳臂還箍住了她的喉嚨，勒得她喘不過氣來。

有汽車引擎聲，但她分辨不出是來自何方。她想加快速度，可是一跛一跛在路上走，她知道自己左右搖晃，而且鮮血也滴在雪地上了，在後面留下了一條紅色的痕跡。

「愛莉……」

「她還活著嗎？」柔伊問她。

他伸手過來扶她，愛莉也跌進了他懷裡。

汽車是在樹林間行駛。

「小心！」蓋伯大吼，就在她的耳邊，差點嚇死她。

「愛莉，怎麼了？」柔伊就站在大門外，眺望著她。愛莉能聽出她聲音中的驚懼。

「閉嘴。」他咆哮，狠狠推了她一把，害她的頭撞到門框。她耳鳴了。

接著愛莉開始在樹木間移動，搜尋蛛絲馬跡。行動時，她想到那晚去見克里斯多福。蓋伯憑空跳出來攻擊她。

但是馬路是白花花的一團。有什麼阻擋了她的視線。她伸手去擦眼睛，收回來時發現掌心都是血。

「再抵抗，妳就也跟著死。」是蓋伯的聲音，耳熟得恐怖。

最糟糕的是，濕濕冷冷的液體正從她的臉上流下來。

這一刻似乎漫長得沒有止境。

我ｍ.heｔuｂｏok•coｍ.ｃoｍ這是在幹什麼？她恐懼地想。簡直是神經病。我們只是小孩子啊。

她聽到車門打開了，可是她的眼睛只看到刺眼的光。

蓋伯一面咒罵，一面攫住她的兩條胳臂，力道之大，簡直讓人不敢相信，可是愛莉死也不放手——所以他這一扯只是讓愛莉的指甲陷得更深。汽車不停打轉，失去了控制，蓋伯放開了她，撲向前座。愛莉能感覺他是要去抓方向盤，但是已經耽誤了時機。汽車撞上了什麼，聲音又大又響，然後世界變成頭下腳上。

她聽到金屬聲，感覺自己被塞進了車子裡。她的肩膀重重撞上車門，頭也撞到了。

「誰？」她咬著牙說，卻不確定是不是發出了聲音。

然後，她發揮所學，把指甲插入了他的眼睛。

「是喬，」愛莉大吼。「別過來，跑回學校，越快越好。跟他們說他來了，納森尼爾來了。去求救，柔伊。」

愛莉的腳離地。她的胳臂和腿都動彈不得。她什麼也看不見。她……被人扛著。

「不應該打開啊，」柔伊說，「這樣不對。」

愛莉絲毫不知道自己是身在何方，而意識也越來越不清，只好先跛行到汽車車尾。停下來喘口氣之後，她開始循著車轍往回走，在灌木和樹林間踉蹌而行，再上了一處護堤，來到了一條鄉村窄路。

「小心一點，」另一個人警告他。「他交代過不能傷她。你又不是沒聽到。」

愛莉不知道自己是死了還是沒死。

柔伊在粉塵狀的雪花中疾射而出，愛莉因擔心而心痛，一直目送她消失在暗處為止。

等她發現汽車是筆直朝她駛來，她也累得沒力氣閃開了。痛楚使她微微駝背，她舉起了右手，直勾勾盯著汽車大燈，好像這樣就能讓汽車停下。

她的https://www.hetubook.com.com左臂沒辦法動。有什麼硬邦邦的東西擠著她的背。

汽車像陀螺一樣亂轉。有人在尖叫。

兩腳先出去，她慢慢爬過縫隙，最後哀號一聲，跪在雪地上。之後就跪在那裡，抽抽搭搭的哭。

蓋伯笑得很難聽。

她什麼也看不見。身體的每一吋都痛。

可是移動實在是太困難了。她咬緊牙關，緩緩挪到門邊。隱隱約約發覺左臂完全不聽使喚，只是垂在那兒。

但禍中得福，這麼一來她的手反而自由了，而且沒人發覺。

恐懼和憤怒可以像灼傷一樣，愛莉回答時，只是扯開嗓門大吼。「快跑，柔伊。」她的語氣極激切，話聲未落，柔伊已經跑了起來——她距離太遠，沒聽見最後的一個字已變成了啜泣。

她的左臂軟軟的掛在身上，害她驚疑不定，所以她以右手抓著左臂，跌跌撞撞沿著空蕩的小路走。她盡可能快走——本能告訴她要離那輛車越遠越好。

汽車動了起來，愛莉盡量不要發抖。車速剛開始很慢，但很快就加速，沒多久，他們就疾馳在馬路上了。愛莉雖然看不見卻能聽見輪胎輾壓冰雪的聲音。汽車甩尾，非常危險。

「喬？」愛莉以牙齒扯掉了一隻手套，以發抖的手去按喬的頸子，喃喃祈褥。可是她的手凍得麻痺，感覺不出什麼。唯一感覺到的是冰冷。喬很冰冷。

「你可以把我放走。我是說，納森尼爾抓我又有什麼用嘛？」

愛莉的腦子麻木了——一時間，她甚至忘了要怎麼呼吸，只忙著要壓住悲痛和恐懼，否則她只怕會崩潰。

每踢一次她都痛得大叫，可是每踢一次，門縫就會再多開個幾吋。踢了三下，縫隙已足夠讓她逃出去了。

拉吉．佩托。

她抬起右臂去抹臉；感覺到指尖有什麼粗糙的https://m.hetubook.com.com布料，於是用力扯。把布袋從頭上拉開，肩膀痛得像火燒。

她以右手去開門把。剛開始門文風不動，後來她更用力拉，聽到門鎖打開。她放心地嘆口氣，用力推門，可是只能推開十吋左右，就被一堵雪牆和樹枝頂住了。

一大塊雪從樹枝上落下，灑了她一身的銀白雪粉。她伸手把肩上的雪撢掉，這時月亮也從雲朵後面探出了頭來。就著淡淡的月光，她再次凝目細看路上的東西，還是看不出個所以然來。只覺得是粉紅色的，有點像玩偶……

她在蒙臉布底下大叫，使盡全力掙扎，用沉重的雪靴亂踢。誤打誤撞踢中了某人，很高興聽到有人悶哼了好大一聲。抓著她的手也鬆了，她的腳碰到了地面。愛莉死命把靴跟埋進雪地裡，眼看就要掙脫了，誰知有人打了她一拳，打得她跌倒。她的肋骨痛得像著火，一時間動也不能動。

月光從四周的枝葉間篩下來。愛莉以右手抓了根樹枝，慢吞吞地站起來，咬牙忍受痛苦。

「喬！出了什麼事？他們把妳怎樣了？」

她轉頭到左邊，很痛.，她看見了一張臉，到處是血，木然的藍眼珠瞪著她，讓她想起了喬的眼睛，不覺一陣心痛。她不能動是因為蓋伯壓住了她的胳臂，她覺得他可能死了，可是不敢肯定。

愛莉張口要喊柔伊，喉嚨卻忽然太乾，根本發不出聲音。

出來，愛莉，腦海中的聲音在大喊大叫。從車子裡出來。

喬顯然是費了極大的力氣才能開口，愛莉立刻就睜開了眼睛。

她搜查到車道，一無所獲，於是凝視著大門外，校園之外的黑夜。

「你其實不必這樣的。」她理性地說，努力不讓兩排牙齒打顫。

「喂。」恐慌害她很難呼ｈetuｂｏｏｋ.ｃom•ｃｏｍ吸，愛莉拚命要保持冷靜。喬需要她頭腦冷靜。「妳不會有事的，他們去求救了。妳要撐住，喬。」

霎時間，世界像停止了。

「喬，妳有沒有聽見？」愛莉跪在她旁邊，想找看看她是不是有傷口。起初什麼也找不到，但月亮從雲層後露臉，她看見白色的雪地上有一灘污漬。

沒有人。

好長一陣子，馬路似乎平直得不像話。愛莉屏住呼吸，沉著以對。她能聽見蓋伯的呼吸就在她旁邊。害她頭皮發麻。

一瞬間，她已經拔腿就跑了。她衝過了大門，跑到馬路上，一邊跑，一邊放聲大叫，呼叫柔伊。可是她好像在作惡夢——她好像是在濃稠的糖漿裡跑。兩條腿就是不聽話。她的肋骨壓縮著肺葉，她張口喘氣。

「大門怎麼會是打開的？」愛莉瞪著暢通無阻的車道，好似瞪得夠久就能讓車道再封閉。「我不懂。」

「愛莉？是妳嗎？天啊！」是男人的聲音。

這下她看得見了，可是她搞不懂是看見了什麼。伸手不見五指，而且一團模糊。她似乎是看著方向盤，但是方向盤竟然在她的頭頂上。

他走進了燈光裡，愛莉看見了他驚恐的臉。

她看起來好小好小。

當時她什麼聲音也沒聽見。

「喬，我不知道該怎麼辦！」她的聲音聽在自己的耳朵裡都很陌生——小小的，像小孩子。熱淚流到臉頰上已變冷，她閉上了眼睛一下子，命令自己冷靜下來思考。她需要幫她止血。

她正要走向柔伊那一邊，卻看見了什麼。馬路上有東西，就在籬笆之外。

她迷迷糊糊瞪著懸垂在她上方的鑰匙，這才明白她是躺在車頂上，而汽車整個翻覆在雪地上。

她瞇起眼睛想要看個仔細，但距離實在是遠了點。

汽車緊急煞車。

她看見了汽車在馬路上傾側到另一邊，最後衝出路面的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