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老天，這空氣聞起來真棒。」司機邊說邊伸手從口袋裡拿出一瓶二五〇毫升的威士忌。回廂型車的路才走到一半，他們就聽到車輪壓在碎石上的聲音。
司機點點頭，「我們要上丹地去。」
乘客知道該怎麼做。這不是設計他們的圈套，也許，這警察是在夜班結束前來這裡休息，車裡應該會有保溫瓶和毛毯，他只是下班前來這裡喝杯咖啡、打個盹。
「只是暫時而已，」他說，「而且，又不是每天都得幹這些活兒。」
「動作愈快愈好，」他很快地說。屍體用兩個粗厚的塑膠肥料袋分別從頭腳兩端套上，中間重疊處用膠帶和繩子貼起來。袋子裡還有幾塊空心磚，以致他們搬運時只能笨重地讓這個特殊包裹低垂貼地輕掠過潮濕草地。等他們通過「前有斷崖」的警告標示時，鞋子已經濕到唧唧作響，要爬過搖搖欲墜的圍籬就更加吃力了。
乘客瞪著他，「你的意思是ｈeｔｕｂｏｏk.cｏｍ•ｃｏm，再過一分鐘他就會聞到你嘴裡的酒味。」他一直瞪著司機，直到對方聳聳肩以示停戰為止。
「對。」
「啊，地獄的門鈴聲。」
「所以我們才停下來，」司機解釋，「想等霧散。」
「如果連鳥都已經起床了，現在的時間一定比我們想像得還要晚。」他們準備好、打開廂型車的後門，裡面傳出的味道真的很臭，連冷靜的乘客都皺起鼻子，試著暫停呼吸。
司機很快地想了想，「我們要先送貨去泰港。」
「什麼問題你都有答案，是吧？」
「真他媽的什麼問題都有答案。」
警察皺眉頭：「從愛丁堡？為什麼不開高速公路或是Ａ九一四號公路？」
乘客點點頭。
「快到了嗎？」
「這霧可真濃，是吧？」警察說。
「這裡有個路標。」他們煞車，凝視著眼前的冷霧，「下一個路口右轉。」司機繼續顛簸前進，打和*圖*書方向燈開進一道低矮、掛著鎖，但卻開著的鐵閘門：「萬一門有上鎖怎麼辦？」他問。
「為什麼非得由我們來做不可？」司機一邊問，一邊壓抑著呵欠。「另外兩個人怎麼啦？」
他們把廂型車調頭開出停車場。海鷗還在，遠處傳來警車的引擎聲，轉速已經下降，車頭燈照在俯臥、失去意識的輪廓上。不過，手電筒在他倒下來的時候摔壞了。
「小心一點，」乘客說。他們一次只能向前移兩吋，直到看見前方是懸崖，底下是翻騰的大海。「好了，」他說。沒有儀式，他們把那東西抛向空中，隨即很高興燙手山芋終於脫手，「走吧。」
「我們如果貼著著海岸線走的話，應該不遠了。」乘客也在想：我們如果貼著著海岸線開，只要有兩個車輪超過路緣，我們就掉下懸崖了。此外，讓他緊張的還包括他們以前從來沒有試過東岸這邊，只是目前西岸的風聲太緊，https://www.hetubook.com.com不得不改。總之，這條首度嘗試的路線讓他很緊張。
「不然還能怎麼辦？」乘客已經向車門走去，「走吧，快走！」
「也是，」司機說，「再過一分鐘他就會看到你的……呃……」
「肉放久了就是這樣。」
司機看到乘客轉向廂型車，開始檢視駕駛座後方的輪胎，踢一踢。接著，他走到副駕駛座那邊的後車輪，也踢一踢，再蹲下來看看車子底下。警察也看著這一幕。
「幹得好。」
「很明智的決定。」
他們走到廂型車時，對方的車頭燈照著他們。
「我看你好像是打大老遠來的。」
「早啊，」乘客說。他知道只要司機保持冷靜，他們就可以矇混過去。然而他又想，自己才是引人側目的那一個。
「這根本連小孩都擋不了，」司機喘著氣說，口水像黏膠一樣掛在嘴邊。
「早啊，」制服警察說。他不年輕，也不擅長應付麻煩事，或許他偶爾會
和-圖-書在週六晚上處理點小衝突，再不然就是調解鄰近農夫間的爭執。對他而言，這只是另一個漫長而乏味的夜晚，過了就又往退休金靠近一步。
「我後面準備了鐵剪。」
「冷靜一點，」乘客警告。他壓低聲音，目光緊盯著眼前的景象。他們聽到煞車聲，車門打開，出現一個穿著制服的警察，手裡拿著一支手電筒，頭燈和引擎都還開著，車裡沒有別人。
「那還是一樣啊，」警察說。司機看著乘客起身，站在警察身後，手裡拿著一塊石頭。司機的眼睛盯著警察，看著石頭舉起又放下。他的獨白才說到一半，人就倒在地上。
「並沒有，」司機緊張地說，「不過小心一點比較保險。」
那天清晨，他們坐在廂型車裡，開著車燈對抗北海冷風吹來的濃密蒼白煙霧。他們受到嚴格的指示，因而小心翼翼地開著車。
「我還以為你認得路？」
乘客比司機略微高大，雖然已經四十多歲，卻仍留著德國陸和*圖*書軍頭盔式的長髮。他一路上不停拉著左邊的頭髮，想把它拉直，不過，目前那隻手緊緊抓著座椅邊緣。他不太樂見司機如此頻繁地打哈欠，而且打哈欠的同時還緊閉雙眼；他不愛搭腔，不過，也許聊幾句可以讓司機保持清醒。
「要不要換我開？」乘客問，補上一個微笑：「你可以在後面打個盹。」
「在大馬路上我認得路，可是，這裡霧這麼大。」
「有問題嗎？」
他們開到一處鋪有碎石的小型停車場，雖然現在一片白茫茫，但路旁確實設有木桌板凳，供假日出遊的家族野餐，好讓他們可以在那兒和小蟲子奮戰。這個地點因為海天一色的景觀而大受歡迎。他們一打開車門，就聞得到、聽得到大海了。海鷗也在頭頂盤旋尖叫。
「很好笑，吉米，但那有另一個問題，後面臭死了！」
「感謝老天。」司機閉上眼睛，又打了個呵欠，廂型車滑向路旁的草地上。
「是他媽的警察！」司機很緊張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