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
湯瑪士嘆息一聲。事情很複雜,他不想一一詳述。「妳不認識伽利。他精神錯亂、前不久才逃跑;但他剛剛又出現了、還跳上鬼火獸,接著它們全部回去迷宮裡。很久沒見過這種怪事了。」湯瑪士還無法相信那是事實。
「有人……」紐特說。
「噢,不!」
泰瑞莎把手伸出窗上的格柵,前臂擱在水泥窗台上。「一個晚上只殺一個?為甚麼?」
「我真不敢相信,」紐特說,聲音很小,「真是恐怖的一晚。」
泰瑞莎似乎沒聽他說,專心分析自己的理論,「『密碼』這兩個字最先讓我聯想到的是字母,英文字母,或許迷宮是在拼寫單字。」
「本來在睡,」泰瑞莎說,「直到我聽到大屋被拆掉的聲音。出了甚麼事?」
「嗯,石牆每天移動,對吧?」
民豪跑進門,弓著上身,手撐在膝蓋上,吸了幾口氣。「我只是……想要……確認一下。」
「確實怪得很。」
「有人放火燒了裝地圖的木箱,」紐特說,「全燒光了。」
湯瑪士試著想像鬼火獸洞,以及這整件事代表的意義。可是他掛念著在民豪出現前、紐特想跟他說的話。「你剛剛想告訴我甚麼和_圖_書?」他問,「你說我們有更棘手……」
「對。」湯瑪士思路也逐漸清晰,彷彿先前的記憶即將破繭而出。
湯瑪士抓住另外兩根鐵欄杆,近到嗅得出她的氣息,是種混合著汗水與花香的怡人味道。「民豪說那些圖案規則會重複,只是他們猜不透其中含義;可是他們一直是分區比對——會不會每天都是密碼的一部分,而他們應該要把八個區域合併起來看?」
「噢,不!噢,不!噢,不!」當湯瑪士醒悟一切都太遲了時,他放開欄杆、倒退了一步。他轉頭看著地圖室,煙霧已經減少,但還繼續從門縫裡飄出來。整個迷宮幽地上空瀰漫著一團黑色薄霧。
「哪天換你從昏迷中醒來試試。」現在回答我的問題,她在他腦子裡說。
湯瑪士點點頭。「或者每天一個字母,我不敢肯定;但他們一直認為牆壁的移動會透露出口所在,而非拼出單字。他們把那些圖當成地圖在研究,而不是某種圖像。我們有……」湯瑪士忽然停下來,想起紐特告訴他的事。
「是啊,」紐特伸出拇指朝背後朝背後一指,「現在還看得見煙。」
「是啊,」湯瑪士和_圖_書轉頭往後看,希望艾爾比會出現;這會兒他總該答應讓泰瑞莎出來了吧?四處都是走動的幽地鬥士,就是不見艾爾比的蹤影。湯瑪士回過頭來。「我想不通,鬼火獸抓到伽利後為甚麼就撤退了?伽利說甚麼每天晚上殺一個,直到我們全死光,至少說了兩次。」
「你認為每天都會呈現一個單字?」泰瑞莎問,「隨著牆壁的移動?」
「賓果!」民豪抹去額頭上的汗水。
泰瑞莎抓住欄杆,指節一下失去顔色;她把臉擠在鐵條上。「甚麼?你剛剛說甚麼?」
「泰瑞莎?」他叫喚。
「妳剛剛在睡覺嗎?」湯瑪士問。看到她安然無恙,湯瑪士終於放下心中的大石。
湯瑪士完全不予理會。
泰瑞莎的臉出現在窗子內,雙手揉著眼睛。「有沒有人被殺?」泰瑞莎問,嗓音有點沙啞。
泰瑞莎眼裡滿是憂慮,「怎麼了?」
湯瑪士難以置信地搖搖頭。「那麼多鬼火獸在外面走動,妳竟然睡得著!」
湯瑪士沒聽見她的話,他正專注地思考。「他們會拿當天的地圖跟前一天做比較,再前一天、再前一天,一天一天地,而每個飛毛腿只分析自己的轄區;https://m.hetubook.com.com說不定他們必須比對不同區的地圖……」他的聲音愈來愈小,感覺自己就快理出頭緒。
不知怎的,湯瑪士並不是太在意地圖,反正它們似乎毫無用處。他站在大籠子的窗外,讓紐特和民豪去勘查地圖室的損害情況。湯瑪士注意到紐特與民豪離開時交換了奇怪的眼色,像有甚麼祕密。但湯瑪士心裡只想著一件事。
「不知道,他說那跟……實驗——還是變項——有關。」湯瑪士又感受到前一晚的衝動,想握住她的手。但他克制自己。
「湯姆,我一直在想你說我告訴你的那句話:『迷宮是密碼』。被關在這裡可真能讓腦袋做它該做的事。」
「我不清楚為甚麼跟你說密碼的事,我只知道自己快清醒時,所有的思緒和記憶都在腦子裡瘋狂旋轉,像是我能感覺到有人在清空我的腦袋、把裡面的記憶吸走,而我覺得自己必須趁失去那段記憶前把它說出來;這裡頭一定有很重要的訊息。」
「有人燒了地圖。就算有密碼,也全毀了。」
湯瑪士轉過頭,地圖室沉重的鐵門開了一道縫,一縷黑煙從裡面竄出來、飛向灰色的天空。
「甚麼?」湯和圖書瑪士知道如果他想趕上民豪,就不能再浪費時間。
湯瑪士被這番話刺傷,狠狠瞪著紐特。「你以為我做這些是為了在你們面前逞英雄?拜託!我只在乎怎麼離開這裡。」
「結果呢?」湯瑪士問。
「又要充英雄了?」
他跑到走廊,三步併兩步下了樓梯、擠過聚在門廳的人群、衝出大屋,全速奔向西門。他在西門前緊急煞住腳步,直覺要他在進入迷宮前三思,加上紐特在後面呼喊他,延遲他的決定。
湯瑪士眨眨眼。泰瑞莎已經有一段時間沒這麼做了,他一時反應不過來。「別搞這套!」
湯瑪士只是擔心民豪。「我要去找他。」
「民豪跟著它們跑出去了!」湯瑪士對趕上來的紐特叫道。紐特用小毛巾壓著頭上的傷口,白色毛巾上已經浸染一小塊血跡。
「他回來了!」湯瑪士大叫。民豪出現在轉角處,朝他們直奔過來。湯瑪士把手兜在嘴邊:「你這個白痴,你到底在做甚麼!」
所有線索迅速在湯瑪士腦中拼湊出來,他幾乎聽到「噹」的一聲,彷彿所有片段全部兜攏了。「妳說得對!妳說得對!這麼久以來飛毛腿都用錯方法了,分析方向錯誤!」
「妳想那和_圖_書是甚麼意思?」湯瑪士對泰瑞莎的話非常感興趣,儘管幽地鬥士已經發現地圖室被燒毀,大呼小叫一陣騷動,他還是努力不去理會他們。
「是啊,你確實是個硬漢,可是眼前我們有個更棘手的問題。」
「告訴我發生了甚麼事。」
湯瑪士轉頭看著她。「我以為那無所謂……」
民豪挺起上身,雙手叉腰,還是喘得厲害。「別說了,兄弟!我只是想知道它們是不是跑向懸崖、進鬼火獸洞去。」
「民豪說他們認為石牆的移動有規則,對吧?」
「怎麼了?」泰瑞莎又問,從她的位置看不到地圖室。
「我看見了,」紐特拿下毛巾察看一眼,皺起眉,又把毛巾壓到傷口上。「瞎卡的,痛得要命。民豪八成連最後一個腦細胞都烤焦了;伽利就別提了,早知道他不正常。」
大屋裡燈火通明,幽地鬥士們東奔西竄,七嘴八舌叫嚷不休;幾個男孩躲在角落哭泣,局面一片混亂。
「到底是甚麼事!」泰瑞莎追問。
「沒錯。」湯瑪士意識到泰瑞莎八成有新發現。
「確認甚麼?」紐特問,「如果你跟伽利一起被抓走,那可就太妙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