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移動迷宮

作者:詹姆士.達許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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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六

四十六

紐特高聲叫人取來鬼火獸血清,一分鐘後湯瑪士感到手臂有種針刺感。一股暖意從那個點向外擴散到全身,讓他平靜下來,也緩解了疼痛。但周遭的世界似乎即將崩塌,他知道幾秒鐘後一切就會消失。
土木手已經修補好鬼火獸抓走伽利和亞當時留下的大洞,整修結果讓湯瑪士覺得那根本是出自一群醉漢之手;幸好夠堅固。紐特和艾爾比——頭上纏著厚厚的繃帶,但總算復原得可以四處走動——堅持大家要每晚輪替睡覺地點。
因為……他無力專注。
湯瑪士感覺周遭的一切都在漂浮。他的精神很亢奮,有點反胃的感覺。有個人——他不知道是誰——聽從了紐特的指示。湯瑪士意識到自己被抬過庭院、進入大屋前門,走過滿目瘡痍的大廳,跨進某個房間,放在沙發上,周遭的一切依然扭曲飄盪。
「大衛被抓走了!」有人大聲叫嚷,拔尖的嗓音透著極度驚恐。
最後湯瑪士跟兩天前的同一批人睡在大屋一樓的大客廳裡。屋和-圖-書裡很快就一片死寂,湯瑪士不知道大家是真的都睡著了,或只是害怕、暗自奢望鬼火獸不會再來。泰瑞莎首度獲准跟其他幽地鬥士一起待在大屋中,她離湯瑪士不遠,裹著兩條毛毯。湯瑪士意識到她在睡覺,而且是真的睡著了。
湯姆!泰瑞莎在他腦中大叫,你在做甚麼!
湯瑪士跳上抓著大衛的那隻,設法幫大衛脫困,希望鬼火獸會反擊。泰瑞莎在他腦中高聲尖叫,簡直像匕首劃過他的腦殼。
「你到底在搞甚麼鬼?」紐特朝著他的臉大吼,「你怎麼會這麼蠢!」
泰瑞莎站在他腳邊用手捏捏他的右腳踝。為甚麼,湯姆?你為甚麼要這麼做?
等他脫離鬼火獸的武器範圍,鬼火獸就不再追擊,開始撤退,消失在迷宮裡。湯瑪士癱倒在地上,痛得不住呻|吟。
樓上某個地方傳出巨大的爆裂聲,木頭被扯裂、玻璃破碎,整個屋子搖晃起來。尖叫聲此起彼落,奔逃的腳步聲砰砰作響。湯瑪士一下子變得麻木、m.hetubook.com.com失去知覺。一大群幽地鬥士逃到樓下,伴隨著嘈雜的驚叫和痛苦哀嚎。
屋子裡緊張氣氛節節升高,幽地鬥士都很安靜,沒人敢動彈。遠處傳來金屬碰撞木頭的磨擦聲,迴盪在房間裡。湯瑪士推測有一隻鬼火獸爬上了離他們最遠的大屋後側牆壁。幾秒鐘後傳來更多聲響,來自四面八方,距離最近的就在他們窗外。客廳裡的空氣彷彿凝結成堅冰。湯瑪士用拳頭按壓雙眼,遭受攻擊的預期心理讓他六神無主。
湯瑪士必須趁自己還沒陷入黑暗前說清楚。「不……紐特……你不懂……」
「別擔心,」他低聲說,希望他們聽得見。「我是故意的。」
所有人都擠在離窗子最遠的牆邊,盡最大努力不發出一點聲響。湯瑪士跟泰瑞莎縮在角落、手抱膝蓋,盯著窗口。他稍早所做的恐怖決定即將變成現實,像強壯的拳頭般擠壓著他的心臟。但他知道也許這是決定性的一舉。
房間旋轉著,色彩變換,混亂和_圖_書的速度加快了節奏。他耗盡全身的力氣,終於在被黑暗吞噬前說出最後一句話。
跟湯瑪士同房的人都沒動,他知道大家鬆了一口氣,或許同時又為此感到愧疚。至少他們沒被抓,也許他們又安然度過了一晚。連續兩天都只有一個人被抓走,大家開始相信伽利的話。
鬼火獸抓著大衛——湯瑪士從沒跟他說過話——正以背上的釘刺朝西門滾去,一路喀嗒喀嗒、呼呼作響。其他鬼火獸早已聚在庭院裡,此時跟隨它們的同伴邁向迷宮。湯瑪士知道其他人會以為他企圖自殺,但他毫不遲疑地往那群鬼火獸衝過去,直到置身那群怪獸之間。鬼火獸似乎很驚訝,猶疑不定。
接著,一如大家的預期,鬼火獸鬼魅般的機械聲響出現在外頭。時候到了。
他不理睬她,拚命往前跑。
終於,他的手錶顯示夜晚降臨。湯瑪士跟其他人一起進入大屋、開始吃煎鍋倉促準備的餅乾和番茄湯時,才意識到肚子已經餓了。
泰瑞莎試了幾回,但湯瑪士都說和-圖-書他身體不太舒服,想獨自在樹林後面那個地方睡個覺,或想想事情,希望能從腦海中找出潛藏的祕密、知道下一步該怎麼做。
「閉嘴!」紐特叫道,「不要浪費力氣。」
他跳起來跑到門口,使勁打開門。他聽到紐特在叫,可是他置若罔聞,一個勁兒地衝過大廳、左閃右躲,跨越過數以百計的木板碎片。他看到原先前門所在位置,如今出現一個不規則的大洞,露出外面的灰暗夜色。他直奔向前門,跑到外頭。
恐懼感流竄湯瑪士全身。機不可失。
紐特立刻趕到他身邊,後面跟著查克、泰瑞莎和其他幾個人。紐特抓著他的肩膀把他扶起來,兩手撐在他腋下。「抓住他的腳!」紐特大吼。
湯瑪士感覺有人在檢查他的手腳、扒開他身上的衣物檢視傷痕。他聽到查克的聲音,知道查克沒事,不由得放下心來。有個醫療手說了句被螫了幾十下。
湯瑪士當然睡不著,儘管身體需要睡眠。他試過非常努力地閉上眼睛、強迫自己放鬆,可是一點幫助www.hetubook.com.com也沒有。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等待的沉重感像重物般壓在他胸口。
三隻鬼火獸同時向他進攻,它們長長的鉗子、捲鬚和細針從四面八方進逼而來。湯瑪士揮舞著手腳,撞走恐怖的金屬臂膀,同時猛踢鬼火獸搏動著的胖大身軀。他只想被螫,不想跟大衛一起被帶走。鬼火獸毫不留情地猛力攻擊,湯瑪士渾身上下的皮膚都刺痛起來,陣陣針刺感告訴他他成功了。他大聲喊叫,又踢又推又捶、把身子蜷縮起來,設法逃離鬼火獸。他奮力掙扎,腎上腺素暴升,最終總算找到一處空缺站起身,拔腿就跑。
門外響起驚天動地的撞擊聲,夾雜吶喊和木板破裂的聲音,彷彿某種鐵嘴怪獸要把整道木梯給吃下肚。一秒鐘後又有擊碎木板的爆裂聲,那是前門。鬼火獸穿越大屋,現在準備離開了。
事實上,他是為當天晚上的計畫做心理準備,設法說服自己這個決定是正確的、是唯一可行的辦法。此外,他其實驚慌失措,不想被別人發現。
那天湯瑪士再也不肯跟任何人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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