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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門6:千門之聖

作者:方白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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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死神

第十章 死神

「來了?」武勝文爬到雲襄旁邊,悄然問。他的眼中閃爍著仇恨的火焰,似乎又想起了鎮西軍的潰敗和父親的慘死。
趙文虎仔細觀察著四周的地形,就見眾將士此刻置身於一個緩坡之上,坡底是一條幾十丈寬的小河,蜿蜒在蒼茫的大草原之上。
雲襄點點頭:「還有一個人,恐怕在千門中地位也不低,就是苦役場司獄官嚴駱望!」
將士們的信任令雲襄十分感動,他揚鞭指向南方,朗聲道:「咱們要想回國,向南走大同自然是最近,不過相信朗多也知道這一點,因此必定會在咱們南歸的路上設下重重伏兵,就等咱們自投羅網。」
就見那騎手在關前勒馬,仰頭高聲答道:「在下少林羅毅,替公子襄和武勝文將軍送來口信,請求雁門關守軍立刻出兵接應新軍營。」
雲襄冷冷望著筱伯,突然問道:「你真的只是個殺手?」
新軍營戰士脫離戰場甩開瓦剌人後,雲襄終於勒住奔馬,舉目四顧,只見眾將士馬鞍上掛滿了繳獲的乾糧、肉乾和烈酒,有的馬鞍後還拴著繳獲的戰馬,他轉頭對中軍千戶李寒光道:「快清點一下收獲和損失。」
寇元傑失魂落魄地點點頭,緩緩抬頭仰望天空,似乎想要尋找光明神的痕跡。這時就見一個教兵氣喘吁吁地過來稟報:「朝廷四路大軍兵逼許昌,離這裡已不足十里!」
眾將士雖然對雲襄無比信任,但聽到這個計劃都不禁面面相覷,普通兵卒也還罷了,像武勝文、趙文虎等熟知地理的將領,皆露出詫異之色。
筱伯款款道:「聖上既然特意下旨宣召公子,即表示有意赦免公子過去的所有罪名。就算公子無心仕途,也該趁此機會進京面聖,為自己取得一個清白的身份,免得再受柳公權之流騷擾。再說濟生堂漸漸龐大,難保不會引起朝廷猜忌,如果公子向聖上稟明濟生堂的實質和宗旨,爭取得到朝廷的認可,這對濟生堂將來的發展也大為有益啊。」
風蕭蕭兮雲飛揚,
只有趙文虎若有所思地打量著四周的地形,嘴角漸漸露出一絲心領神會的微笑,微微點頭道:「原來公子堅持要在這裡歇息一夜,並火葬傷重而亡的兄弟,就是要用火光將追兵引過來。」
寇元傑搖搖頭:「我不會讓你傷害我爹爹。」
不過此刻雲襄心中並無一絲感激,他漠然道:「如此說來,金彪也是你殺的了?你為了防止南宮放從金彪身上追查到我,不惜殺了金彪,然後假扮成刺殺南宮豪失手的影殺堂刺客,博得我的同情接近我,從此對我貼身保護?」
筱伯怔了半晌,終於仰天一聲歎息:「公子果然心思縝密,目光如炬,在下佩服得五體投地!」說著他從貼身處掏出一本古舊的羊皮冊子,雙手捧到雲襄面前,說道:「不錯!在下就是影殺堂第一殺手『死神』,為了替公子追回《千門秘典》,不惜殺了公子的仇人南宮放。現在,在下將它完璧歸趙。」
說完寇焱對眾教徒拱手一拜,大步走向身後的烈焰。寇元傑還要阻攔,就聽父親厲聲喝道:「你若還當我是你父親,就不要攔我!」
原來明月為了儘快控制他,這幾天一直在給他服食遠超正常用量的失魂丹,所以他的藥性發作得更頻更急,所遭受的痛苦也更大。
雲襄點點頭,他已經看到地平線盡頭湧動的騎手,如滾滾洪流般蔓延而來,耳邊似乎已能聽到那隆隆的蹄聲,如戰鼓般擊在荒涼寂靜的大草原上。
「是嗎?」雲襄目光炯炯地盯著神色如常的筱伯,嘴角泛起一絲調侃的笑意,「我只知道影殺堂第一殺手,從南宮放手中奪去了《千門秘典》,那不是你嗎,死神?」
見雲襄低頭不語,筱伯不禁趨前一步,懇切地說道:「如果這次公子抗旨而逃,將永遠失去與朝廷和解的希望,失去為自己正名的大好機會,將永遠成為見不得陽光的邊緣人。公子三思啊!」
「沒有十萬!」雲襄糾正道,「照常理來說,只需一至三萬精兵就足以對付咱們這三千多殘軍。因此朗多沒有必要浪費兵力率十萬大軍追擊,他最多只率三萬輕騎緊追不捨,其餘兵力則部署在咱們南歸的路上,以防咱們逃回國。」
雲襄回憶道:「雖然我第一眼看到影殺堂殺手筱不離,就知道他是殺害金彪的兇手,卻怎麼也沒想到他就是我已死的恩師。你對我的性格真是瞭如指掌,知道我不會眼睜睜看著你死在南宮豪手中,所以才用常人根本想像不到的辦法來接近我。其實這一切皆在你的掌握之中,你有同夥在暗處保護你的安全,就算我不救你,你也不會有半點危險。雖然我當時就奇怪你的毀容之舉,但也只是隱隱猜到你是在掩飾本來的面目和身份,卻怎麼也沒想到,這毀容的殺手就是自己熟悉的恩師。」
「燒掉?」武勝文有些意外,「咱們不過河了?」
「你……」羅毅氣得滿臉通紅,急道,「新軍營將士千里血戰,已經衝到雁門關前,望將軍快快發兵救援,不然就遲了!」
寇元傑正想趁亂將父親帶離險地,卻見父親滿臉通紅,眼淚鼻涕滾滾而下,渾身顫抖不已,似在苦忍什麼。他見狀忙問:「爹爹你怎麼了?」
就見雲襄往北一指:「你們忘了在咱們身後緊追不捨的朗多殿下?」
李寒光立刻帶人對全軍草草做了清點,然後向雲襄稟報道:「收獲的乾糧和肉乾,大概夠全軍十日之需,另外還繳獲了七百多匹戰馬。不過咱們也損失了四百六十八名弟兄。」
筱伯見雲襄要走,急忙道:「這是一次難得的機會,公子為何輕易放棄?」
雲嘯風點點頭,望著雲襄柔聲道:「阿襄,我雖然一開始只是將你當成吸引靳無雙注意的棋子,但看到你今日的成就,為師真為你感到驕傲。雖然我做過一些讓你傷心的事,比如殺掉莫爺和金彪,但看在為師是為了保護你的份兒上,請你理解為師的苦衷。但願咱們師徒從今往後能冰釋前嫌,聯手除掉奸賊靳無雙,為朝廷整肅朝綱!」
一名滿臉虬髯的千戶高聲道:「公子有什麼命令儘管吩咐,咱們聽你的。能活著回去固然好,若是不幸葬身在這千里大草原,咱們也認了。」
「彪炳史冊?」雲襄醉意朦朧地舉起酒杯,眼裡滿是痛苦,「赫赫戰功之下,是多少無辜者的鮮血?是多少婦孺的冤魂?我們只有罪孽,新軍營每一個將士,都是罪人。」
雲襄點點頭沒有說話,靜靜地看著兩萬多名瓦剌騎兵來到小河對岸,在一陣混亂之後,瓦剌人發現只有一處淺灘有新軍營渡河留下的痕跡,幾名遊騎分別往上下遊尋找渡河的地方,其餘人開始陸續從齊腰深的急流中渡河。由於水流湍急,騎兵渡河的速度十分緩慢,兩萬多人照這速度,恐怕得花上大半天。
聚成一堆的人叢中響起刺耳的慘呼,數百支箭鏃幾乎箭無虛發,弓箭手從容搭箭再射,七八輪箭雨過後,瓦剌三千兵馬已大半倒地,剩下的紛紛四下逃開,往遠處躲避突然飛來的箭鏃。只有少數瓦剌人勉強張弓還擊,三千兵馬未經接戰就已潰不成軍。小河對岸的瓦剌人見狀不敢再渡河,因為一旦下水,就會成為箭手的活靶子。
寇元傑大驚,連忙攔住父親去路,跪拜道:「爹爹萬萬不可輕生!」
「沒錯!」眾將士紛紛附和,「咱們在數十倍瓦剌人的圍追堵截下能活到現在,已經是個奇蹟,公子的智計謀略咱們心悅誠服,相信你會繼續率領我們創造更大的奇蹟。」
就見寇焱掙扎著站起來,仰天長嘆一聲:「想不到寇某英雄一世,今日卻被自己的弟子所傷,受自己煉製的毒藥所害,被天下人嘲笑,我還有何面目苟活在世上?罷罷罷,不能以烈焰蕩盡世間黑暗,就以烈焰還自己以光明吧!」黯然環顧四方,寇焱轉身走向身後熊熊著燃燒的房屋。
筱伯一怔:「公子這話是什麼意思?」
聽到這個消息,雲襄臉上不由露出喜悅的微笑,他就像一個真正的老千,不斷從自己佈下的騙局中享受著成功的快|感。
雲嘯風點點頭:「不錯!他就是千門反將。你知道的遠遠超出了我的預料。」
「是嗎?不見得。」雲襄嘴邊泛起一絲淺淺的笑意,「我敢肯定在離這裡不足五十里的地方,就有咱們急需的給養甚至馬匹。」眾將士面面相覷,皆露出懷疑之色。
府衙內除了零星的房屋還在燃燒,火勢已大半被撲滅,騷亂也漸漸平息。當孫妙玉尾隨柳青梅落到府衙後院的圍牆上,就見後花園的空曠處,十幾名魔門教徒散亂地圍成一圈,魔門七大長老也混雜其中,人群中央,寇元傑盤膝而坐,雙掌貼在雙目緊閉的寇焱後心,正在為父和*圖*書親運功療傷。
羅毅翻身下馬,將馬韁交給身後的武僧,抹著滿臉汗珠伏到雲襄身旁,匆匆道:「瓦剌人離這裡大約還有十餘里之遙,人數大約兩萬五,全是輕騎兵。」
總兵范世忠接過聖旨,臉上泛起莫名的興奮和羨慕,拜別傳旨的公公後,不禁對雲襄和武勝文興奮地道:「朝廷特意為新軍營舉行凱旋慶典,本朝開國以來還從未有過,你們的功績將彪炳史冊!連末將都跟著沾光。末將當敬你們一杯!」
筱伯用異樣的目光打量著雲襄,足有半晌才一聲長嘆,緩緩挺起胸膛,氣質頓時一變,哪裡還有半分奴僕的恭謹和殺手的冷厲?他坦然坐到雲襄對面,眼裡滿是欣賞和讚許:「看來我的眼光真的不錯,也沒有白教你,你已經青出於藍了!」說到這他頓了頓,「只是我不明白,你從什麼時候得知我沒死?」
雲襄點頭道:「若以三千擊三萬,無疑是以卵擊石,不過若以三千擊一千還不能勝,那怎麼就都該葬身在這大草原了。」
武勝文率先質疑道:「此去西域千山萬水,前路盡是戈壁荒漠,咱們這些人的吃喝怎麼解決?」
雲襄眼裡閃過一絲狡黠:「雖然我知道用龜息之術詐死,可以輕易騙過不會武功的我,雖然我懷疑莫爺臨終前留下的『雨』,很可能是未寫完的『雲』字,但我還不敢就此肯定師父真的在詐死利用我。想到師父行事一向謹慎,如果詐死必然會做到天衣無縫,所以我故意給了天心居楚姑娘一張似是而非的地圖,若照那張地圖,根本找不到我埋葬師父的地點,自然也就找不到什麼屍骸。不過師父既然沒死,又在我身邊監視我的一舉一動,自然會讓同黨暗中幫助天心居弟子一把,找回你當初埋下的屍骸。師父自作聰明的舉動,恰恰證實了我心中的揣測,從那時起,我就知道筱伯真正的身分了。」
武勝文兩眼茫然地望著雲襄,怔怔問道:「引開追兵的計謀?如何引開?」
雲襄點頭嘆道:「兵法之道,詭異莫測,虛虛實實,真真假假,與千道不無共同。」說著他轉頭遙望南方,眼裡滿是擔憂:「就算咱們爭取到七日時間,不必再擔心陷入前有堵截,後有追兵的絕境,不過要想突破瓦剌人的防線,恐怕還要經歷一場生死惡戰。」
魔門視火為神,眾教徒聽寇焱的言語,便知他已萌死志,要將自己的身體祭獻給光明神。眾教徒紛紛跪倒,齊道:「門主不可衝動!聖教上下,還需門主領導!」
孫妙玉一來關心柳青梅安危,而且也想看看天心居老對手寇焱的下場,立刻跟著射出窗櫺,越過重重屋簷向府衙方向飄飄而去,巴哲也應聲追了上去。舒青虹要照看女兒,只得目送三人的身影轉眼消失在夜幕中。
雲嘯風一聲輕哼:「難道為師對你的恩情,比不上莫老二和金彪?要知道我救你的次數,遠遠比你知道的要多得多。」
寇焱點點頭:「好多了!那四個叛徒呢?」
寇焱雖然武功盡失又身中奇毒,但虎威猶在。寇元傑不敢再攔,只得哭拜在地。眾教徒也齊齊跪倒,低聲念經相送。寇焱坦然走入烈焰,身影很快就被火焰吞沒。
雲襄對這個消息沒有感到太意外,繼續回憶道:「在我對付巴蜀葉家的過程中,千門搖將碧姬,出現得也實在太巧,就像是上天賜給我的幫手一樣。我幾乎是借用她的計畫,就讓巴蜀葉家一敗塗地,這也是師父為讓我在江湖上儘快崛起,而暗中幫忙的吧?」
一縷忠魂瞻家邦!
娘喚兒兮愁斷腸。
他的身後侍立著神態冷厲的藺東海,以及面帶微笑的周全。
「我沒事。」雲襄從床上坐起,接過毛巾擦了擦臉,臉上醉態一掃而空。
筱伯臉上的尷尬頓時變成了驚訝:「公子那時就已經知道我是殺了金彪,所以將計就計把我留在身邊?這麼些年過去,公子居然都能不動聲色,這份隱忍功夫簡直令人恐懼!不過,公子今日為何突然要跟在下攤牌?」
他若有所思地道:「昨夜咱們渡河之時,派人探過水深,這上下游數里之內,就只有這處淺灘可渡。咱們三千餘人,竟用了差不多一個時辰才全都過河。瓦剌人如果循著昨夜的火光追來,也只能從這裡渡河。若等著他們渡過一兩千人之時,咱們以逸待勞,突然從坡下俯衝而下,定能擊潰剛渡過河的一兩千疲兵。朗多就算有再多人馬,也只能在對岸乾著急。」
這時寇焱在兒子內力救治下,身上的痛苦大為減弱,神智也稍稍恢復。
雲襄嘆道:「數日前那場伏擊,咱們有不少弟兄受傷落入朗多之手,我先前故意向全軍講明咱們要過黃河向西迂迴的戰略意圖,其實就是要借受傷被俘的將士之口,將這個戰略意圖轉告朗多。我不懷疑失手被俘的將士都是錚錚鐵骨,絕不會出賣咱們的行蹤,但朗多不是笨蛋,被俘的戰士越是掩飾咱們西去的意圖,朗多越容易猜到我的計劃。為了讓這個計劃看起來更像真的,我事前沒有對任何人透露。」
筱伯不卑不亢地笑道:「在下只是個殺手,只要有人出得起價錢,在下願意為他做任何事。有人花大價錢雇老奴保護公子和這本《千門秘典》,在下自然要竭盡所能。我不僅幫你殺了南宮放,搶回《千門秘典》,還曾在牧馬山莊救過你一回。」
寇焱一生驕傲,何曾受過這等侮辱?不禁急怒攻心,一口鮮血噴出,染紅了衣襟。寇元傑大驚,連忙用內力替他壓住胸中翻滾的血氣,但卻被父親一把推開。
男兒為何徒征戰?
說話間就見對岸有一人一騎疾馳而來,騎手勒馬在河邊站定,眾人仔細一看,隱約認出是是少林俗家弟子羅毅。雲襄隔河遙問:「追兵還有多遠?」
聽到這意外的宣召,雲襄嘴邊泛起一絲苦笑,以前在駱家終日刻苦讀書,就是盼著有朝一日能登上金鑾殿,位列公卿,一展胸中抱負。但是現在,他卻只想遠遠逃開。
雲襄讚許地點點頭:「昨夜渡河時我就留意到,前幾日的大雨使河水暴漲,這裡的河水最淺處已有齊腰深,附近又沒有樹木可以搭建浮橋,要過河還真不容易。若是往日,朗多未必會冒險過河,但現在他以為咱們已是驚弓之鳥,只求逃命,不敢反抗,所以咱們就要在這裡給他點顏色看看。」
雲襄點頭道:「所以在向西遷之前,咱們要最後一次補充給養。」
雲襄從容道:「我請楚姑娘派人去青海時,發現當初我服役的苦役場已經撤銷,那座金礦現在是被一個神秘的幫派控制。聯想到師父當年曾說過,你在幫嚴駱望盜竊國家的財產,又聯想到當初苦役場發生的那些坍方,我基本可以猜到你們合謀盜竊的方法。你們在發現金沙豐富的礦脈後,故意製造坍方將礦脈封閉,使苦役場的產金量越來越少,令朝廷以為這座金礦已經被採盡,不得不撤銷這處礦場,然後你們的人再進駐礦場,將國家的金礦據為己有。」
武勝文寬慰道:「這個你倒不用太擔心,咱們若襲擊瓦剌人的營寨,關上的守軍定會出兵支援,有他們的幫助,突破瓦剌防線應該不會太難。」
武勝文沉吟良久,最後還是搖頭嘆道:「死地倒是死地,不過是否能求生恐怕就難說了。這個計劃成功的機會實在渺茫,我不能讓你將倖存的兄弟帶入如此絕境。」
聽到新軍營的名號,城上守軍中響起了一陣騷動。新軍營孤軍北伐,勇解大同之圍的壯舉,早已在邊關守軍中傳頌,邊關守軍早已對之充滿敬仰。不過那值夜守將卻喝道:「新軍營早已在瓦剌全軍覆沒,哪還有倖存者?」
雲嘯風坦然道:「你猜得八九不離十。不過你憑什麼說嚴駱望就是千門中人?」
興奮地長身而起,在房中踱了幾個來回,靳無雙突然停在周全面前,眼裡閃爍著一絲意味深長的笑意,「立刻通知雁門關總兵范世忠,讓他一定留住公子襄,我要懇請聖上,為孤軍征伐瓦剌、解邊關之危的新軍營勇士,舉行一次盛大的凱旋慶典,以彰揚他們前無古人的豐功偉業!」
柳青梅見寇元傑平安無事,心中稍安,不敢打攪他替父親療傷,便在圍牆上靜觀。
我帶吳鉤別爹娘。
雲襄黯然地點點頭,取下馬鞍上的酒囊,神情肅穆地將酒傾倒在草地上。
武勝文狠狠喝了一大口烈酒,顧不得抹去嘴角的殘酒,縱馬來到雲襄身旁,他舉起酒囊與雲襄一碰,高呼:「這第三口酒,預祝咱們在雲公子率領下,平安歸國!」經過方才的大勝,他對https://m.hetubook.com.com雲襄完全心悅誠服,再不懷疑雲襄千里迂迴的歸國計劃。
「打草穀」原來是牧人秋季圍獵的統稱,後被瓦剌人引申為入關搶劫。新軍營深入敵國後,也靠搶劫瓦剌部落解決給養,因此也將搶劫瓦剌部落稱為「打草穀」,不過將瓦剌追兵作為「打草穀」的目標,這卻還是第一次。
孫妙玉見狀哈哈大笑:「寇焱,你精心培養出四個惡毒無情的弟子,辛苦煉製失魂丹這種人間至毒,沒想到最終卻栽在他們手裡,身受失魂丹之毒。這真是天理昭彰,報應不爽!誰說天地無心?這不正是上蒼在展示它那不可抗拒的神力嗎?」
寇元傑恨恨道:「讓他們逃走了!幸虧爹爹沒事,不然孩兒必定含恨終生。」
雲嘯風眼中閃過一絲讚賞:「你明知我未死,還故意將我埋在青海的假屍骸託天心居弟子運回江南安葬,以安我心,真是深得為師真傳啊!」
「《千門秘典》!」雲襄緊盯著筱伯的眼睛。
四人一走,周全忍不住小聲問:「主上相信他們?」
渾身骨髓痛癢難忍,寇焱不禁發出聲嘶力竭的嚎叫。這叫聲是如此駭人,以致正在惡鬥的孫妙玉與魔門長老也停下了手。就見寇焱在地上翻滾哀號,不住以頭撞地,想要減輕一點痛苦。
眾人目送著寇元傑與柳青梅遠去的背影,眼裡竟有一絲羨慕。七位長老交換了一個複雜的眼神,幾乎同時說道:「看來,咱們也該散了。」
武勝文先是有些疑慮,繼而恍然大悟,失聲道:「你,你是說從瓦剌寇兵手中搶糧?」見雲襄坦然點頭,他不禁連連搖頭,「瘋了!這簡直是瘋了!咱們三千疲憊之師。竟然要從瓦剌十萬大軍手中搶糧?」
寇焱皺眉盯著柳青梅背上的天心劍,問道:「她是天心居弟子?」
妻兒老小今何在?
面對他的質疑和反對,雲襄反問道:「統領是否有更好的計劃?如果沒有就不要妄加阻撓,如今朗多率著大軍就在咱們身後窮追不捨,咱們已沒有時間爭論權衡。既然武帥生前將新軍營交給我,我就要對它負責到底。你若還尊重你父親生前的遺令,就請服從我的指揮。」
雲襄眼中閃過一絲隱痛,淡然道:「師父,是你給了我第二次生命,讓我從一個命運長河中微不足道的浮萍,成長為駕御風浪、把握自己命運的強者。就算你的本來目的是利用我,將我當成棋子,我依舊對你心存感激。但你不該妄殺我的恩人莫爺,更不該殺害我唯一的兄弟,我對他們的屍骸發過誓,無論兇手是誰,我都要為他們報仇。」
片刻之後,就見寇焱睜眼呼出一口長氣,慢慢醒了過來。寇元傑忙收掌問道:「爹爹感覺好些沒有?」
武勝文也恍然大悟,興奮地擊掌道:「好!出其不意,攻其不備,讓瓦剌人知道咱們新軍營不是好欺負的。」
他們的歌聲漸漸感染了沮喪絕望的眾將士,越來越多的將士附和著他們的歌聲輕聲吟唱,並用這蒼勁有力的歌聲,為死難的將士送行。
黎明時分,一小隊衣衫雜亂的將士終於衝破瓦剌大軍的重重阻攔,縱馬衝到雁門關前。他們人數不足三百,人人渾身浴血,身上帶著各種可怖的傷痕。他們的衣著雜亂無章,既有瓦剌人的皮袍,又有明軍殘破的戰甲,但他們既不像是大明軍隊,也不像是瓦剌騎兵,倒像是一支四處流竄的土匪。雁門關上眾兵將齊齊拉開弓箭,指向這一隊來歷不明的人馬,一個守將高聲喝道:「站住!什麼人?」
「武將軍不用擔心。」一旁的筱伯插嘴笑道,「老奴這幾日秘密西去,已經花大價錢買通了一個遊牧部落,讓他們從黃河對岸一直往西走,他們留下的蹤跡會讓朗多誤認為是咱們留下的,等朗多率兵追上他們,發現上當再回師追趕咱們,恐怕至少要在七日之後。」
雲襄從懷中掏出一個古舊的布扣,黯然擱到桌上:「金彪死時,手中一直緊緊攥著這個布扣,我在南宮豪那裡第一次見到你時,你腳上的青布鞋,就少了這樣一枚布扣。」
雲襄笑著點點頭,揮手下令:「大家退到草甸中準備,聽我號令出擊。」
寇元傑也不理會眾教徒驚詫的目光,拉起柳青梅的手來到父親面前,坦然道:「爹爹,孩兒失蹤這段時間,就是跟柳姑娘在一起,她給了我一生中最快樂的時光,所以我想永遠跟她在一起,希望爹爹成全。」
筱伯眼中有些尷尬,訕訕笑道:「公子這也知道?」
二人剛走,筱伯捧著茶水毛巾進來伺候,小聲問:「公子醉了?」
經過戰火洗禮的新軍營,早已是一支令行禁止的鐵軍,立刻退到坡上的草甸中,人馬伏低,靜等號令。三千多兵馬,不聞半點喧囂。
雲襄冷冷道:「如果你是一個我從未見過的殺手,有必要自毀容貌來接近我嗎?你在我身邊改頭換面隱匿多年,一個殺手恐怕沒有如此堅韌的意志。我還從南宮放口中得知,『死神』不是男人!師父,難道真要弟子剝下你最後一件褲衩?」
寇元傑點點頭:「不錯!她是我娘的弟子。」
李寒光也身有同感地嘆道:「是啊,咱們在這裡滯留一夜,相信這方圓百里之內,再找不到一頭牛羊,一粒糧食了。」
「新軍營!是新軍營!」雁門關上眾兵將在最初的驚詫之後,不由發出一陣驚嘆聲,他們早已聽說新軍營北伐瓦剌的壯舉,今日再見新軍營的戰旗,以及倖存歸國的將士,城上的守軍無須將領下令,齊齊舉起手中的兵刃,向遠征瓦剌、勇解邊關之危的英雄們致敬。
她正待擒下寇焱,突聽身後風聲倏然,卻是冷無情的劍蛇信般刺到,她只得丟下寇焱回身迎敵,與幾名魔門長老激戰在一起。
「再探!」雲襄話音剛落,羅毅立刻縱馬飛奔而去。
就見過河的瓦剌人越來越多,眼看差不多有三千人馬時,雲襄終於舉起了手中的長劍,數百名弓箭手立刻匍匐到坡頂,張弓指向了草坡下衣甲不整的瓦剌人。雲襄長劍一指,數百支箭鏃帶著刺耳的銳嘯,蝗蟲般飛向毫無戒備的瓦剌人。
「護身符?」筱伯有些疑惑,「什麼護身符?」
「走偏頭關、雁門關?」武勝文有些意外,「咱們不向西迂迴了?」
雲襄擊掌嘆道:「趙將軍深知我心,如果是你進行指揮,當如何用兵?」
雲襄淡然道:「那時我不知道你的目的,也不知道你還有什麼同黨,所以只好將計就計、靜觀其變。後來又發生了一些事,讓我漸漸懷疑你跟雲嘯風有關係。」
天色漸明,一夜大火過後,巍峨的府衙只剩下斷垣殘壁,寇元傑呆呆地望著大火過後的廢墟,像木偶一般失神。項雲飛與寇元傑最為相厚,過來小聲勸道:「少主節哀,門主是在烈火中得到了大光明,咱們應該為他感到高興才是。」
雲嘯風點頭道:「搖將碧姬,也是忠於我的屬下。那時你剛出道,為師對你還不太放心,所以安排碧姬幫你,現在想來,恐怕是有些多餘。」
「你錯了,應該說天心才是魔門最大的剋星。」隨著一聲清冷的回答,孫妙玉已緩步過來,望著自己一生中最大的仇敵和對手,她眼裡閃爍著令人膽寒的利芒,「寇焱,你也有今日!如果你還是個漢子,就把胸膛挺起讓我一掌斃了,以告慰我妙仙師妹在天之靈!」
「瓦剌人從上游過河了!」遠處突然傳來一名遊騎的高呼,那是負責監視上遊瓦剌人的少林武僧。
「讓我算算,我不知道的還有哪些?」雲襄回憶道,「在青海苦役場,除了你,還有義兄王志向我伸出過援助之手,尤其在除掉疤瘌頭的行動中,起了決定性的作用。以前我總以為是自己足夠聰明,現在回想起來,才知道自己當初的淺薄和莽撞。若不是義兄王志幫忙,我絕不會如此順利就通過你的考驗。他一定還在為你做事,被嚴駱望殺害的獄友中,肯定沒有他。」
靳無雙輕蔑地撇撇嘴:「他們今天能背叛寇焱,他日難保不會背叛本王。不過現在咱們正值用人之際,只要還有一分利用價值,就不能浪費。」
雲襄接過《千門秘典》,信手放在桌上,望著面前這最神秘的殺手,淡然問:「為什麼這樣做?」
雲襄平靜地道:「我雖然身在江湖,卻也關心著朝中大事。前不久我發現有個由知府內調進京的朝臣平步青雲,已經做到兵部侍郎,他剛好就叫嚴駱望。我派人一查,原來他還做過青海某苦役場的司獄官。我想這不是偶然,他應該是你安插在朝中的棋子。你與他有如此深的淵源,很容易讓人聯想到他也是千門八將之一。不過我猜你對他的信任有限,所以他當初並不知和-圖-書道我是你精心培養的棋子,才會雇殺手除掉我,我也因此結識了一生的兄弟金彪。」
雁南歸兮望故鄉。
明月連忙磕頭道:「小人願誓死效忠王爺!」靳無雙滿意地點點頭,揮手讓藺東海將四人帶了下去。
「難怪師父要殺掉莫爺和南宮放!」雲襄一聲嘆息,「《千門秘典》的奧秘一旦曝光,這千門中最大的騙局就會大白於天下,靳無雙就再也沒有任何弱點了。」
趙文虎見狀恍然醒悟道:「難怪昨夜不見了羅毅和他那幾個光頭師侄,原來公子早已有心在此打一次草穀。」
武勝文微微頷首道:「咱們涉水逆流而上,可以隱藏行蹤,而燒毀的渡船則可以將朗多引到對岸,不過他過河後若沒有發現大隊人馬留下的痕跡,豈不會起疑?」
雲襄點點頭:「當然是你!小五臺山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要想準確地追上南宮放,搶回秘典,還真不能靠運氣。最簡單的辦法是在《千門秘典》上下點『千里香』,然後循香追擊。而《千門秘典》除我之外,就只經過了你的手。你為了避開我們去追南宮放,先用藥物使武忠那些士兵昏昏欲睡,讓我們不得不留在山上歇息,又趁我休息之時點我昏睡穴,然後循香追上南宮放,殺人奪書!可惜你的時間太緊迫了,來不及去山崖下看看南宮放的死活,更巧的是我也選擇了和南宮放相同的下山路線,也許,這就是上蒼以它那不可抗拒的神力,向我昭示兇手的真正面目吧!」
靳無雙接過信鴿,取下它腳下的竹筒倒出紙條,緩緩展開一看,臉上頓時閃過莫名的驚喜。周全見狀忙問:「新軍營有消息了?」
雲襄搖搖頭:「我不去。我裝醉離開酒宴,就是想立刻脫身。筱伯你收拾一下,叫上張寶、羅毅還有覺空他們,咱們連夜就走。」覺空是少林十八羅漢之一,隨新軍營北伐後,十八羅漢也折損大半,如今僅剩六人倖存。
雲嘯風眼裡滿是驚訝,繼而仰天嘆息:「你果然已經青出於藍,為師真是以你為榮啊!你還知道多少?都一併告訴為師吧。」
雲襄再度舉起酒囊,對眾人朗聲道:「這第二口酒,慶祝咱們今日的大捷,喝!」眾將士興奮地齊聲高呼,紛紛仰天而飲。
「你讓我好好想想。」雲襄一臉躊躇,緩緩踱到窗前。似乎感覺到窗外的寒意,他輕輕關上窗戶,房中頓時一片幽暗。順手點燃桌上的油燈,在朦朧昏黃中,他的臉上閃過一絲決斷,緩緩坐到桌旁的太師椅上,他直視著筱伯平靜地道:「我可以奉旨進京,不過,我需要一面護身符。」
寇焱栽在自己精心培養的弟子手中,身受自己辛苦煉製的失魂丹之毒,這巧合令魔門眾人十分驚詫,心中不由萌生懼意。
瓦剌人似乎沒耐心等下去,分出兩隊各五千人分別往上下游尋找新的渡河地點。剩下的兵將在主帥催促下,紛紛加快了渡河的速度。經過長途跋涉後再勉強渡河,瓦剌騎兵過河後都是精疲力竭,紛紛脫下濕衣晾在地上,等著後續人馬陸續過河。
雲襄點點頭,遙望黃河上遊從容道:「大軍從淺灘逆流而上,在二十里之外再上岸,然後向南走偏頭關或雁門關。」
眾將士齊聲歡呼:「預祝雲公子率咱們平安歸國!」
說話間就見十幾名精通水性的兵卒已駕著渡船越過黃河,在對岸燒起了渡船,然後合乘一支小舟渡河而回。武勝文一聲令下,兩千多名將士立刻從淺灘逆流而上,河水馬上沖走了大軍留下的痕跡。
雲襄點頭笑道:「那是引開追兵的計謀,請原諒我先前沒有向你講明。」
雲襄翻身騎上馬背,目光從眾人臉上緩緩掃過,平靜地朗聲道:「相信大家已明白咱們目前的處境,在咱們身後緊追不捨的,不再是尋常的烏合之眾,而是瓦剌四王子朗多和他的精銳騎兵。拉木侖河畔那場遭遇戰,差點令咱們全軍覆滅。不過咱們以一萬疲憊之師對十萬瓦剌精銳,不僅給予瓦剌人重創,還成功突出重圍,咱們雖敗猶榮。我為你們感到自豪,你們是大明軍人的驕傲!」
眾將士臉上閃過一絲欣慰,不過想起死難的弟兄和吉兇難測的前途,眾將士臉上的喜悅立刻一閃而沒。
酒已半酣,人也半醉,突聽門外嘈雜聲起,有人高呼——「聖旨到」。
寇焱一聲長嘆:「難道這真是天意?難道天心居就是我魔門最大的剋星?」
雲襄目視二人,不悅地質問道:「你們是不相信我的計劃?」
聖旨中還特意提到領導新軍營北伐的千門公子襄,並特宣他進京面聖。
狼煙滾滾邊關急,
明月逃走時帶走了失魂丹,所有人皆束手無策,寇元傑只能無助地抱著父親,避免他弄傷自己。
沒過多久,值夜的守將匆匆登上城樓,遙望火光衝天的瓦剌營寨,就見一匹快馬如入無人之境,從瓦剌人的營寨中衝殺而出,馬上騎手手舞長棍,指東打西,當者無不披靡。片刻後那騎手縱馬衝到關前,他身後的瓦剌追兵剛要追擊,卻被城樓上的守軍亂箭射回。
身為統領的武勝文既已服從,其他將士也就不再有異議,不過不少將領眼中依舊有著無法掩飾的疑慮。雲襄見狀從容道:「你們不用擔心,我已讓筱伯和張寶去探西去的路,雖有艱險,卻沒有瓦剌大軍的堵截。」
但是守將任由羅毅如何哀求,只是推說沒有兵部令諭,不能妄自出兵,羅毅無奈,只得含淚縱馬殺回瓦剌營帳,孤身去救新軍營。明軍積重難返的指揮弊端,以及守將的懦弱無能,使關上的守軍也只能袖手旁觀。
雲襄只得令新軍營立刻後撤,以免被瓦剌追兵纏上。當黃昏來臨時,小河邊只剩下淋漓的鮮血和雜亂的殘屍,以及傷者無助的慘呼和呻|吟。
天蒼蒼兮野茫茫,
寇元傑垂淚道:「爹爹不可灰心,魔門上下齊心協力,總能找到失魂丹的解藥。」
「就算是這樣,三萬人也不是咱們能對付的啊!」武勝文還是連連搖頭。
范世忠一楞,不知如何應對。武勝文見狀連忙對一名隨從示意:「公子醉了,扶他下去歇息吧。」
筱伯無辜地苦笑道:「公子僅憑這兩點,就斷定我是『死神』?」
雲襄的目光掃過全場,將士們眼中的堅毅令他感到欣慰,他接著道:「咱們在瓦剌腹地縱橫馳騁數千里,多次擊潰數倍於己的對手,斬殺敵手數萬,打得瓦剌可汗不得不令朗多回師救國,咱們這次北伐的戰略目的已經達到,大家這些天的流血犧牲沒有白費,咱們已成功將瓦剌大軍引回大草原,大同之圍也已解除!」
這日午夜剛過,在關上巡夜的兵卒看到遠處瓦剌的營寨後方,突然冒起了衝天火光,天邊隱隱傳來廝殺吶喊聲,巡夜的兵卒一面加強戒備,一面令人火速飛報守將。
筱伯遺憾地抱拳道:「我只是個受人雇用的殺手,就算知道雇主的身份和計劃,也絕不會出賣他。如今公子既然已識破我的身份,我只好遺憾告辭,以後公子自己要多多保重。」
見雲襄抬出父親的遺令來壓自己,武勝文頓時滿臉漲的通紅,不禁瞠目怒視雲襄。就見雲襄神情淡然,目光與武勝文針鋒相對,在他的怒視下毫不妥協避讓。
孫妙玉一聲冷哼,長袖倏然捲出,將寇元傑蕩開了一步。
值夜的守將借火光打量著衝到關前的騎手,見他年紀甚輕,身著瓦剌牧人的皮袍,手中兵刃卻是條丈餘長的木棍,便高聲喝問:「什麼人?」
寇元傑閃身攔在父親身前,擋住了孫妙玉去路。孫妙玉打量著他那依稀有幾分熟悉的面龐,厲聲道:「看在你娘面上我不殺你,讓開!」
這幾百名漢子在關前停了下來,一個身披瓦剌皮甲的彪壯漢子縱馬來到關前,將手中一桿大旗高高舉起,大旗殘破不堪,沾滿了乾涸的血污和火燒過的殘跡,但旗上那個迎風招展的「新」字,依舊清晰可辨。
雲嘯風眼中閃過異樣的驚訝,失聲問:「這你也知道?」
「機會?此話怎講?」雲襄皺起眉頭。
在離府衙不遠的一處高樓之上,孫妙玉背負雙手,遠遠眺望著府衙的騷亂。她的身後靜立著舒青虹和柳青梅,二人離開府衙時正好被隱在暗處打探虛實的巴哲發現,所以巴哲立刻就引二人來見師父。孫妙玉原本是想夜探府衙去救女弟子,在聽舒青虹稟過魔門發生的變故後,孫妙玉也就樂得在此坐山觀虎鬥了。
在北伐的連番惡戰中,雲襄已經憑著他過人的謀略和智慧,贏得了以武勝文為首的眾將士的信仰和尊重,但向西迂迴的計劃實在太過瘋狂,所以武勝文也第一次站出來反對雲襄的這個https://m.hetubook.com.com計劃。
周全從靳無雙的雙眼中,看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興奮和決斷,他遲疑道:「主上此舉似乎另有深意?」
雲襄見瓦剌人隊形已亂,勇氣盡失,立刻一躍而起,翻身騎上伏地而臥的戰馬,一提馬韁,戰馬嘶叫著站起身來,雲襄舉劍高叫:「跟我衝!」說著縱馬率先衝下草坡。武勝文與羅毅怕他有失,連忙縱馬追到他身旁,三人並駕齊驅,揮兵衝向四下逃散的瓦剌人。
只為親人永安康!
雲嘯風笑道:「這不是靳無雙不夠聰明,而是因為他對這本千門故老相傳的聖典,充滿了極度的好奇和渴望。在沒有找到我和這本秘典之前,他謀奪天下的計劃就總覺得還有缺憾。而他為人行事又但求盡善盡美,容不得自己的計劃有半點瑕疵,所以才會調動一切力量尋找我和這本秘典。他的好奇和貪婪成了他唯一的弱點。」
筱伯無奈苦笑道:「如此說來,老奴不是『死神』都不行了?」
雲襄立刻想起了那從自己身上偷走贓物的神秘人,若不是他,那次自己就已經栽在南宮放手上了。
筱伯皺眉問:「是因為莫老二的死?」
在新軍營將士魚貫入城的同時,一隻信鴿從雁門關總兵府沖天而起,直飛向北京。
羅毅取下馬鞍上的長弓,將一支箭射上層樓旗桿,解釋道:「這是武將軍信物,請守軍儘快出兵!」
靳無雙點點頭,按捺不住內心的喜悅欣然道:「新軍營殘部兩百九十八人已回到雁門關,領兵的是公子襄和武勝文,他們都沒死!」
寇焱搖頭苦笑:「失魂丹是為父精心研製的,對它的藥性再熟悉不過了,如果還有一份希望,為父難道會輕易放棄?」他一聲長嘆,環顧眾教徒道:「你們都是追隨我多年的老兄弟,如果還當我是你們的門主,就不要再阻攔,讓我保留最後一點尊嚴吧。我死之後,諸位兄弟請暫且隱姓埋名,等待時機再求復興。可惜魔門自我以下,尚無一人有統領全局的才能和威信,所以門主之責,只好由七位長老共同負擔了。」
眾人盡皆變色,都把目光轉向寇元傑。就見寇元傑苦澀一笑:「我已不是你們的少主,有什麼事你們找七位長老拿主意。不過我建議大家還是遵從我爹爹的遺命,從此隱於江湖吧。我也要走了,魔門的宏圖霸業,從此跟我再無關係。」
三更時分,許昌城那占地極廣的府衙突然燃起了熊熊大火,隱約傳來的吶喊聲和廝殺聲幾乎驚起了全城的百姓,還以為是官兵偷襲破城,但仔細聽聽卻又不像,因為許昌城四門反而靜悄悄毫無聲息。
說著寇焱從懷中掏出一本冊子,輕輕撫摸著嘆道,「其實我在武功被廢之後,就該聽從妙仙的遺言,放下爭霸天下之心。但我實在不甘心,執迷不悟才有今日的結局啊!我不是死在別人,而是死在了自己手裡。所以,你不要將我的死怪到任何人的頭上,更不要想為我報仇。」
柳青梅見寇元傑在向自己招手,便紅著臉迎了過去。
「但願如此吧。」雲襄遙望南方,依舊憂心忡忡。
就見筱伯眼中閃過一絲驚詫,跟著又坦然笑道:「《千門秘典》下落不明,一時半會兒恐怕很難找到,它怎麼會是公子的護身符?」
筱伯點點頭,說道:「沒辦法,你剛出道時還有頗多生澀,我不得不貼身保護,可惜一般的易容只能騙過笨人的眼睛,所以我不得不毀容接近你。只是沒想到你早已發現是我殺了金彪,卻還能不動聲色地隱忍這麼多年。」
武勝文與雲襄對視良久,最終對父親遺令的尊重以及對雲襄的信任還是占了上風,他無奈點頭道:「好!我跟從你的命令,希望這一次你能繼續創造奇蹟。」
酒宴之上,幾乎每一個人都會問起新軍營的戰績和經歷,但從公子襄以下,所有人在這個問題面前都沉默不語。他們的眼中蘊含著一種說不出的沉重,讓經歷過最殘酷戰鬥的邊關將士,都無法忍受這種沉重。聯想到新軍營從一萬人銳減到二百九十八人的慘烈,他們不忍再問,只能默默舉起酒杯,用烈酒表達自己的敬意。
守將遲疑道:「就算這令符不假,卻也保不定是被瓦剌人繳獲,作為騙開我關門的工具。就算你們真是新軍營殘部,沒有兵部的令諭,咱們也不能妄自開關出兵。」
就聽孫妙玉冷笑道:「寇焱,你也算是一代梟雄,沒想到梟雄末路竟然如此不堪,要靠別人的憐憫才能苟延殘喘。你這樣活著,簡直比殺了你還令我開心,妙仙在天有靈,也當含笑九泉!」說完縱聲大笑,揚長而去。
「當然不止!」雲襄款款道,「在小五臺山,南宮放用明珠要挾我時,我是臨時決定用《千門秘典》換回明珠的,事先並無周密計畫,『死神』卻無端端地出現在那裡,殺人奪書。如果他是受雇殺南宮放,怎麼會連南宮放的死活都不確定就走?所以我肯定他是為了祕典,而且來去非常匆忙。而知道南宮放手上有《千門秘典》的,就只有目睹我用秘典交換明珠的這些人。而這些人中間,有足夠能力殺掉南宮放的,就只有你,筱伯!」
寇焱慘然一笑,目光從眾教徒臉上一一掃過,最後停在兒子臉上,黯然道:「我武功盡失,如今又身受失魂丹之毒,中毒之深早已無可救藥,難道你們要我身受地獄般的折磨後再死嗎?」
從河對岸射來的箭鏃雖然沒有多大準頭,但對新軍營將士依舊是個不小的威脅,有不少將士中箭落馬,雲襄見狀連忙揮劍示意騎兵暫退,而草坡上的箭手則手執盾牌開始打掃戰場。瓦剌人隨身攜帶的乾糧、烈酒、肉乾,以及失去主人的戰馬,都成了新軍營的戰利品。
偏頭、雁門、寧武三關俗稱外三關,扼守著中原北大門,歷來是抗擊北方遊牧部落侵擾的堅強防線。其中雁門關扼守三關要衝,是連接三關防線的樞紐,為三關總兵親自駐守。
筱伯見狀不由問道:「聽說聖旨宣公子進京面聖,公子做何打算?」
靳無雙臉上閃過一絲異樣的神采,幽幽一嘆:「我等這樣一個機會已等得太久,不想再等了。」
趙文虎忙道:「末將不敢,不過這計劃實在太過瘋狂,末將難免心有疑慮。」
雲襄說著揚鞭往西邊一指:「所以咱們要出其不意,一路向西越過黃河,或從甘陝,或從遼闊的西域迂迴歸國。」
「失魂丹!快給我失魂丹!」寇焱抓住兒子的手,聲嘶力竭地叫道。寇元傑面色大變,他知道失魂丹之毒,卻沒想到父親也中此毒。
幾名長老也紛紛請罪,自責沒能合力拿下四個叛徒。寇焱沒有理會眾人,卻目光直直地望向前方。眾人順著他的目光望去,立刻就看到矗立在後院圍牆之上,白衣飄飄的孫妙玉和柳青梅。眾教徒已是驚弓之鳥,立刻拔出兵刃就要迎敵,卻被寇元傑高聲喝止。
武勝文憂心忡忡地環顧著席地而坐的新軍營將士,一籌莫展。在遭遇了數十倍瓦剌鐵騎的圍追堵截之後,新軍營損失慘重,士氣低落到極點,再這樣下去,遲早會不戰自潰。就在這時,他突然聽到附近有人擊劍高歌,歌聲豪情萬丈,與先前的悲涼完全不同。武勝文循聲望去,就見青衫如柳的雲襄正在獨自擊劍而歌。他的歌聲感染了武勝文,他也不禁拔出佩劍拍打胸甲,應和著雲襄的歌聲放聲高唱:
眾將士齊聲歡呼,紛紛仰天長飲,直到涓滴不剩。然後眾人紛紛將空酒囊拋向空中,緊跟在雲襄與武勝文身後,縱馬向西疾馳……
雲襄波瀾不驚地道:「以前我要去北京,你總是百般勸阻,就連那次我堅持去北京面見藤原秀澤,你都十分小心謹慎。但今天,你卻竭力鼓動我去北京,顯然形勢已經發生了利於你、或者說是利於你雇主的變化,所以你們已決定將我這個棋子拋出去,作致命一擊。我這個棋子就算是死,也該讓我死個明白。告訴我你們的計劃是什麼?是不是你們已經找到對付靳無雙的辦法?」
雲襄伏在坡頂的草叢中,靜等追兵的到來,沒多久就見羅毅與幾名武僧縱馬而回,從河灘淺水處涉水而過。在雲襄的招手示意下,紛紛縱馬來到他跟前。
兩名隨從將雲襄扶到後面廂房,將他扶到床上躺好。
「可是,沒有糧草,咱們如何能穿越戈壁荒漠?」李寒光身為中軍總管,自然最關心糧草問題。
一個時辰後,眾兵將重新上岸,這時留在後方的少林武僧,送來了最新的敵情:朗多率軍搭建浮橋,開始做過河的準備。
數日後,浩浩蕩蕩的黃河已遙遙在望,就見岸邊有兩人兩騎匆匆迎了上來,卻是雲襄派出往黃河以西探路的筱伯和張寶。二人縱馬來到雲襄跟前,筱伯對雲襄和圖書點頭道:「老奴幸不辱命,已照公子的吩咐辦妥,渡船也已準備停當。」雲襄縱馬來到黃河岸邊,就見岸邊停泊著十幾隻渡船,他回頭對武勝文道:「派幾名熟悉水性的兄弟將船划到對岸燒掉,只留一艘船渡河回來。」
雲襄淡然道:「第一,你本來就是影殺堂殺手,你當初反出影殺堂投靠我時說的那些話,不過是你一面之詞;其二,當年我在金陵揭穿柳公權陰謀,是你出面僱用了影殺堂『奪魂琴』和『鬼影子』幫我,順利得令人驚訝。當時『鬼影子』還說我是影殺堂不能動的人。那時我就在奇怪,影殺堂怎麼會對我如此看重?後來終於清楚了,原來他們是得到過你的特別叮囑。」
筱伯渾身一顫,眼裡滿是驚詫。就聽雲襄冷漠地道:「記得師父曾經告訴過我,你這一生最大的弱點就是過不了『情』字這一關,小師妹阿柔是你一生的弱點。但自從我得知你並未去世後,就知道你必定已經剋服了這個男人都有的弱點,真不愧為與靳無雙不分伯仲的一代千雄!我記得阿柔傷你的功夫叫『銷魂蝕骨』,我在魔門的『魍魎福地』特意查過這門功夫,它是一種專門對付男人的魅惑之術。你要想不受其害,引刀自宮是最簡單最有效的辦法。既然你能在阿柔『銷魂蝕骨』之下安然無恙,還能借她之手騙我詐死,那時候你就已經不是男人了吧?」
說到這他頓了頓,目光轉向兒子和一旁的柳青梅:「你既然另有追求,為父也不勉強。從今以後魔門跟你再無關係,你也不再是魔門少主!」
雲襄拿起桌上的《千門秘典》,淡然一笑:「我已經勘破了《千門秘典》的奧秘!這本千門中人奉為聖典的經書,除了第一頁上那句人人皆知的古訓外,根本就是本無字天書。它的奧秘不在書裡,而是在書外——它是千門門主維護權威的精神象徵。所以歷代門主在從上一代門主手中繼承了這本聖典後,要麼不明白,要麼明白了也不說。只有這樣,才能保持自己在門人心目中的神聖地位。寇焱是一代梟雄,一眼就看穿了它的奧祕,所以毫不猶豫地還給了我。可笑靳無雙聰明絕頂,竟被師父以這本秘典為餌,引得為之大動干戈,若他知道真相,定會氣得吐血。」
遠處的騷亂聲漸漸平靜下來,耳邊只聽到房屋燃燒的碎裂聲。舒青虹對魔門的內亂根本沒放在心上,只擔心留在樓下客棧中睡覺的女兒,醒來後見不到大人會不會害怕?巴哲則在一旁把玩著自己的馬刀,一副漠不關心的模樣;只有柳青梅擔心寇元傑安危,心裡七上八下,聽騷亂聲已漸漸平息,她顧不得旁人的驚詫,跳出窗櫺便往府衙方向飛奔。
北京城福王府內,靳無雙據案端坐,和藹地望著跪在案前的兩男兩女,然而跪著的四人卻是惴惴不安,垂著頭不敢看他一眼。
「是啊!」趙文虎也附和道:「就算途中有零星部落,可貧瘠的戈壁荒漠養不活太多的牛羊,根本不夠咱們這麼多人的給養。再說咱們已是疲憊之師,要迂迴數千里,恐怕不等瓦剌人動手,咱們也已經渴死、餓死、累死在路上了。」
東方漸漸發白,黎明即將來臨,眾將士不約而同地聚集在雲襄周圍,疲憊的眼眸中充滿了期待和希望。
「不僅僅是莫爺。」雲襄淡然道,「莫爺的死是因為他看了《千門秘典》,除了我之外,看過《千門秘典》的三個人,寇焱你是殺不了,莫爺和南宮放就因為這都死在你的手下,我想這絕不是你在維護千門的門規,而是有著更深的用意。可惜你沒有想到,莫爺臨死前用腳在地上寫下了兇手的名字,雖然只寫了個『雨』字頭,也足以為我指明方向了。」
縱馬踏破賀蘭山,
雲嘯風坦然點頭:「不錯!他是千門火將,一直對我忠心耿耿。」
武勝文恍然大悟,頷首嘆道:「原來早在咱們伏擊追兵之前,你就已經在盤算向偏頭、雁門、寧武三關方向突圍歸國,咱們伏擊朗多,借被俘兄弟之口洩露戰略意圖,並做出要越過黃河向西迂迴的姿態,就是為了爭取這七日的時間,突擊瓦剌設在三關前的防線。公子的心機之深,真是令人嘆服!」
眾人的信任令雲襄十分感動,他對武勝文和眾將士點點頭,豪氣萬丈地舉起酒囊,朗聲道:「那好!這最後一口酒,就祝咱們平安歸國!」
直等到朗多率大軍全部渡過黃河,繼續向西追擊後,雲襄才率軍繞過兵微將寡的偏頭關,直奔三關總兵駐守的雁門關。將士們歸心似箭,興奮地踏上了向南的歸途。
蒼涼悲切的吟唱,在寒風蕭瑟的大草原上迴蕩,三千多名倖存的新軍營將士,遙望夜空中朗朗明月,不由自主地唱起了思鄉的歌謠。幾堆熊熊燃燒的篝火,慢慢吞噬了十幾具傷重不治的將士屍骨,倖存的將士遙望那裊裊升起的輕煙,祈禱著同伴的忠魂能隨風回到故鄉。
周全心領神會地微笑點頭。這時一名侍衛捧著一隻信鴿匆匆奔入,氣喘吁吁地稟報道:「雁門關有最新的消息送到!」
「何如補充?」趙文虎遲疑道:「如今瓦剌部落對咱們早已聞風喪膽,只要咱們一出現,方圓百里內的牧人都趕著牛羊逃得乾乾淨淨,咱們現在越來越難弄到給養了。」
雲襄接口道:「而這七日寶貴的時間,咱們可以不用顧忌追兵,向南衝擊攔在偏頭、雁門、寧武三關前的瓦剌防線,爭取從偏頭、雁門、或寧武關回國。」
雁門關總兵府內,一連幾天都在舉行盛大的酒宴,以款待新軍營倖存的勇士。從總兵范世忠以下,各級將領輪番宴請公子襄和武勝文等新軍營兵將,以表達對新軍營的敬意。雖然新軍營的行動剛開始軍中並不知情,但他們的事蹟最後還是傳遍了邊關。駐守邊關的將士最敬重真正的勇士,能在十萬瓦剌虎狼之師的圍追堵截之下生還,新軍營每一個倖存者,在他們眼裡,都是了不起的勇士和英雄。
雲襄冷笑道:「咱們這次北伐,本身就十分瘋狂,再瘋狂一次又如何?」說著他抬鞭往四方一揮,「咱們無論往南還是往東,都有瓦剌重兵嚴防死守,一旦被他們拖住,就會被身後緊追不捨的朗多追上,陷入瓦剌精銳的重圍,重蹈拉木侖河畔的覆轍。而黃河以西是荒涼貧瘠的戈壁荒漠,不會有瓦剌人攔路,朗多絕不會想到咱們會冒險走向死地,他也不敢率大軍追入戈壁荒漠,咱們只有置之死地而後生。」
四周傳來此起彼伏的兵刃出鞘聲,魔門教眾劍拔弩張地圍在孫妙玉四周,誰知尚未動手,就見孫妙玉身後撲出一個彪悍如狼的漢子,刀光閃爍中已撕開了眾人的包圍。眾人就見眼前白影一晃,孫妙玉已越過十幾名教徒的阻攔立在寇焱面前。魔門七大長老在先前的內訌中都已受傷,面對巴哲和孫妙玉這等勁敵,只能暗自叫苦。
兩千多名蓄勢待發的新軍營將士,緊跟在三人身後從草坡上縱馬呼嘯而下,高聲吶喊著撲向衣甲不整的瓦剌人。根本沒料到新軍營以三千殘兵竟敢回師反擊,瓦剌人完全沒有準備,稍作抵擋就已潰不成軍,四下逃散,戰鬥很快成為一邊倒的屠殺。小河對岸的瓦剌人急得哇哇大叫,卻根本幫不上忙,無奈之下朗多只得令箭手亂箭齊射,不再理會自己人的死活。
羅毅遙遙答道:「離這裡已不足四十里!」
半年多的漠北朔風和征戰殺伐,使雲襄的臉如新軍營將士一樣,像戴上了一層粗糙的硬殼,即使已喝得半醉,喜怒哀樂依舊難形於色。面對范世忠的恭維和奉承,雲襄眼中泛起一種深沉的悲哀。
眾人一陣忙亂,由范世忠領頭接旨。聖旨宣總兵范世忠護送新軍營將士進京,朝廷將舉行盛大的慶典,慶祝新軍營凱旋,聖上還將親自召見新軍營將士,並為所有將士論功行賞。
馬革裹屍還故鄉!
筱伯眼中陡然閃過一絲銳芒,跟著哈哈一笑:「公子怎麼會認為老奴是影殺堂的死神?」
雲襄似乎看透了眾將士的心思,他沉聲道:「現在,咱們最大的願望是安然回國,不過要想完成這個願望,恐怕不是那麼容易。」
見過河的兵馬已過千,武勝文忍不住小聲催促道:「差不多可以動手了吧?」雲襄神情不變,嘴裡叼著一根草莖悠然道:「再等等,不著急。好不容易遇到這處福地,這次打草穀定要滿載而歸。」
「這次朝廷能一舉撲滅魔門的叛亂,你們也有功勞。」靳無雙款款道,「雖然你們曾是魔門光明四使,但既然重傷魔門首惡寇焱,令他最終自焚身亡,也算有心投誠,本王自然不會虧待你們。以後剿滅魔門餘孽的事,還要仰仗四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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