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惡人鎮

作者:李查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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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發動了激動又狂暴的攻擊,完完全全的閃電作戰,毫無節制的砸、搗、敲維持了兩、三分鐘,噪音震耳欲聾。擋風玻璃徹底被砸碎,側邊車窗、後車窗、頭燈尾燈也全都毀了,引擎蓋、車門、車頂、擋泥板、後擋板被敲出一個又一個凹痕。他們還把手伸進車內,搗爛儀表板的刻度盤和收音機。
答錯了,但李奇可以理解他們的想法。在高中球隊打護鋒或截鋒、表現好到領林肯市大學全額獎學金可不是簡單的事,能在紀念體育場上打球更代表他們幾乎已成為頂尖好手中的頂尖好手,就算他們只是候補球員也一樣,沒被選進國家聯盟其實也不是什麼丟臉的事。在體育界,分隔贏家和輸家的那條線往往非常曖昧,一個運動員成功或失敗的理由經常沒什麼規律可循。他們已經當了將近二十年的菁英分子,是附近居民眼中的厲害角色,甚至是市民、郡民、甚至州民心目中的強人,他們受到愛戴、常受款待、也不缺女人,搞不好從八歲開始就沒當過輸家了。
「而且你們是差到沒被選進國家聯盟的爛球員,我是升官升不停、勳章領不完的好軍人,我嚇得倒你們嗎?」
沒人接話。
媽的,李奇心想。我預計要搭的車掛在這裡了!
李奇望出窗外,發現總共有四個輪胎壓在碎石子上,是表面有許多小突起的越野輪胎,全裝在一台有加高懸吊系統的福特皮卡車上,車頂桿上加裝照明燈和換氣裝置的進氣口,前方還裝了絞盤。兩道人影在車內的黑暗中若隱若現,他們的脖子很粗,肩膀很寬。皮卡車沿著成排小屋緩慢前進,最後停在Subaru後方二十英尺外。頭燈一直開https://m.hetubook.com.com著,引擎怠速。車門開了,兩個壯漢走出車外。
拿扳手的壯漢說:「我是來傳話的,老兄。」
醫生的太太來到窗邊和李奇一起望著外頭。
兩個壯漢肩並肩朝門口走來了,李奇開門跨出去和他們對峙,反正不是贏就是輸,打一架是免不了的,但如果在裡面開打就會毀了房間。文森老闆已經有夠多麻煩要處理了,不能再徒增他的困擾了。
接著他走向板手男,等對方翻滾到他要的角度後便朝前額送出一腳,直接讓他昏厥過去。他拿起扳手打斷對方手腕,一。接著打斷另外一隻手的手腕,二。他還拿起球頭鎚對另一個小子做了一樣的處置,三、四。這兩個傢伙是某人的「武器」,他們的行動經過有意識的調度安排,而所有軍人都不可能讓敵人留下的「武器」完好無缺地擺在原地。
「嚇不倒。」拿扳手的傢伙說。
李奇笑了。他小時候跟著爸媽在世界各地的軍事基地來來去去,和同為士兵子女的凶殘分子幹過架,也在太平洋地區的泥土路上或潮濕的歐洲暗巷內,跟憤恨不平的當地幫派青年切磋過。不管眼前這兩個傢伙的故鄉有多貧瘠(在德州也好,阿肯色州也好,內布拉斯加州也好),跟世界各個角落的混混一比,他們顯得就像是溫室種出來的花朵,當他們還在讀遊戲書,練習跑跳、接球時,李奇已經被格鬥專家徹底打垮、重新調|教。這裡說的專家可以用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扭斷你的脖子,當你點頭時才會發現自己的頭掉在路上滾走了,但在那之前你什麼都不會感覺到。
兩個壯漢在十英尺外止步,肩並肩杵在原地,形成一組對稱的圖像,武器都握在他們身體外側那和*圖*書隻手上。總體積四立方碼、重六百磅的骨骼與血肉在寒風中泛紅滴汗。
文明世界(也就是電影、電視的世界,講究公平競爭、適可而止的世界)的居民可能會跳出來對李奇說:這樣就夠了!但李奇不是活在那個世界,而是處於一個「不主動挑起戰事,但一開打就要打到完的世界,不能吃敗仗的世界」。他還繼承了流傳好幾個世代、得來不易的智慧箴言:勝負未定時自以為獲勝,是最常見的一種敗戰模式。因此他走向鎚子男,冒著手掌和手臂可能被攻擊的風險揮出一記低角度右鉤拳,捶在胸肌下方、六塊腹肌上方沒什麼肉的三角地帶上。時機好,力道足,完美的一擊直接命中心窩肌,彷彿觸動了某個開關。鎚子男承受著種種肉體的苦痛,不久後便身體前傾,蹲了下來。李奇等到他蹲得夠低才踹他的臉,腳勁頗強,但還是有手下留情。牙齒斷裂、下巴脫臼畢竟沒有「腦袋整個被踢壞」那麼慘嘛!
「你的問題裡有什麼艱澀的字眼嗎?你需要更多時間整理想法嗎?」李奇稍微朝對方的右手邊跨出一小步,現在他和扳手男以及鎚子男之間的距離都是七英尺了。如果他是鐘面上的六,另外兩人就等於是在十一和一的位置,扳手男在他左方,鎚子男在他右方。
有個例子可以佐證他們的蹩腳:武器的錯誤選擇。械鬥中最好用的武器是槍枝,其次是便於刺擊的刃器,再來是便於砍切的刃器。鈍器在排行榜上的位置非常低,它們會拖慢手臂揮動的速度,失手後的武器動能很難抑制,因此對使用者不利。還有,如果你真的要使鈍器就一定要反手握,加速移動和揮擊時的動作才會同樣流暢。然而這兩個傢伙肩並肩站著,武器拿在外側那隻手上,代表他們只能往前揮擊,揮擊前一定要先把鎚子或扳手往後舉,還會有一個停頓,這部分動作會變成一個信號,全世界都會收到警告。他們不可能發動意料外的攻勢。何不乾脆在報紙上登一則啟事,或請西聯公司發一通電報算了?hetubook.com•com
鎚子男必須在這個瞬間做出決策。他可以平揮手中鈍器,但如此一來他整個人幾乎得原地轉一圈,因為李奇已差不多繞到自己身後了。再說,他那殘廢的同伴正無助地擋在武器平揮的路徑上,他要是出手兩人的臉就會對撞,他還有另一個選擇,就是反手猛揮,若孤注一擲,出其不意地攻向身後空間,運氣好的話說不定能打中李奇。
不過他沒機會把動作做完。
李奇說:「隨堂測驗時間到了,題目是這樣的:你們花了四年時間在大學裡頭學比賽技巧,我花了十三年在軍中學習殺人的技巧,你們覺得我會被嚇倒嗎?」
他選擇反手猛揮。
李奇沒有說話。
「事實上,我們比較像是有問題要問你。」
李奇將重心放在左腳,扳手一動,他的右腳便在零點幾秒內朝相同方向踢去,速度相同,不對,速度說不定更快一些!在扳手頓住準備往前揮時,李奇的鞋跟踩上了對方膝蓋,將膝蓋骨一路踹進關節中,骨頭碎裂、韌帶斷裂、肌腱撕裂,關節錯位、外翻,變成往前彎了,正常膝蓋絕對不可能有這樣的角度。他開始往下倒了,但在他頭頂下降一英寸,喉嚨爆出慘叫前,李奇就已經從他身旁走過,用肩膀把他頂開了。他https://m.hetubook.com.com被李奇拋在腦後,忘得一乾二淨,基本上成了手無寸鐵又瘸了一條腿的人,而瘸了一條腿的人永遠得不到李奇太多注意力。
兩個人看起來都很像布雷特,但他們的體格更壯,年齡逼近三十,身高隨便估也有六呎六、六呎七,體重大概將近三百磅,腰圍明明很粗,但擺在寬闊的胸膛、粗大的手臂和肩膀下便顯得細小。他們留著一頭短髮,目小如豆,滿臉橫肉,是吃完兩份晚餐還會喊餓的那種人,身上的剝玉米殼工隊紅外套在屋簷藍燈的照射下顯得灰撲撲的。
李奇脫下外套,扔到床上。
「怎麼啦?」李奇問。
扳手男倒在地上,滾來滾去,萬分震驚。李奇認為那震驚主要不是來自於疼痛(因為痛覺才剛開始加劇而已),而是來自於恐怖的覺悟:他熟知的生活模式在此刻畫下了句點。當他上場打球和人撞得慘兮兮的時候,可能也短暫體驗過類似的恐懼。未來等著他的只有拐杖、支架、跛腳、疼痛、沮喪、失業。鎚子男還站著,神色驚慌,眼睛眨呀眨的,鼻血直流,一隻手廢了、麻木無感,眼神無法聚焦,腦筋轉不太動。
「老天啊!」她說。
「這是給我丈夫的教訓。」醫生太太說:「這次比較狠。」
這兩人的攻勢來得突然也停得突然。他們各自站在車子的兩側,讓武器自然地垂在手中,然後深呼吸、轉動肩膀。碎成小珠的玻璃在霓虹燈光中閃爍著,凹陷金屬板發出的嗡、鏗回音漸漸淡出,絕對的寂靜接踵而來。
李奇說:「真的啊?」
那兩個人關上車門,一起退到後方貨斗去,打開一個固定在駕駛廂後方、與車身等寬的工具箱,其中一個人拿出機械工用的球頭鎚,另一個人拿出至少有一點五英尺長的雙頭扳手。兩人沒關工具箱,直接走https://www.hetubook•com•com進車頭燈的燈光中,他們前方地面頓時迸出兩道暗影,他們的腳被光照亮了。與他們的身材相比,他們的腳步顯得相當敏捷,符合美式足球員的典型。他們在原地杵了一會兒,盯著小屋的門看,接著轉過身去。
醫生太太從頭到尾都在門邊看著,臉上流露出各種恐懼。
李奇原本就認為對方有可能來這招,他也樂見其成,振臂,手腕後甩,手肘外翻,武器揮出了,而李奇紮穩腳步,上半身一抖,掌根直搗對方手肘,揮擊而來的鎚子便應聲轉向,對方肘關節裂開,手腕拉傷,鎚子脫手,接著立刻彎下身體狂舞亂跳一陣,試著調整出一個妥當的身體姿勢,好讓手肘維持正確的彎曲方向。對方逆時針方向轉了一小圈後,以極不穩定、不平衡的姿態迎向李奇,李奇在鎚子落地前便賞他一記凶狠、爆發力十足的頭槌,堅硬的頭骨砸向他臉部的骨骼,出完招後,李奇腳步輕盈地往被砸爛的Subaru移動,轉身,規畫接下來的一點五秒該如何作戰。
走向Subaru。
率先動起來的是扳手男。他把重心放到右腳上,迅速、俐落地將鈍器往後一甩,鈍器移動四十度或幾英尺後,他大概就會放鬆原本緊繃的肌肉,讓它劃出一個低空飛掠的弧,砸向李奇的左上臂。這傢伙不完全是個白癡,初次出手還滿像一回事的。
不過他們從來沒幹過架。像李奇這樣靠打打殺殺吃飯的人,不認為在校門口推來推去就叫幹架,在賣飲料的商店外頭或在深夜的飲酒派對結束後胡鬧也不是,都差得遠了,稱這些叫「幹架」,就好像說公園裡亂踢旋球的兩個胖子是在打超級盃。眼前這兩個壯漢不過是外行人,更糟的是他們還自信過剩,一天到晚靠體格和名聲壓人;要是真的出來混,還來不及扁到人就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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