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惡人鎮

作者:李查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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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

二十三

李奇將車停在車道上,走到門邊。門上有個窺孔,玻璃鏡片整得像肥厚的水珠,這玩意兒在城市中很常見,在鄉下地方很少見。他按下門鈴,之後等了好一段時間,他猜自己不是今天第一個登門的訪客,前面很有可能已經有兩批人了,因此醫生和他太太很不想應門,不過他們最後還是開門了,窺孔暗掉又變亮,門扉慢慢往後旋開,李奇昨晚見到的那個女人就站在玄關,她看起來有點意外,但也鬆了一大口氣。
「你到底要什麼?」
醫生說:「我不相信你。」
「除非你們向鄧肯家打小報告。」
李奇問:「你知道他們是誰嗎?」
但李奇還是順利抵達了。外觀普通、佔地數英畝的長方形平房,四周圍起柵欄,屋況在日光下顯得很新,屋頂上裝了衛星碟形天線,車道上沒停車。那輛深藍色的雪佛蘭不在,也沒停鄰居的車。最近的鄰居可能住在一英里外,三面柵欄的外頭只有散發出慵懶氣息,等著在春天被耕耘、播種的冬眠泥土地,除此之外別無他物。第四面臨接道路,再過去又是平坦的泥土地,它一路往地平線延伸而去,毫無特色,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醫生和他太太對園藝不感興趣,他們的土地上長滿草,從柵欄根部到房屋底部都是,沒樹叢、沒有常青樹、沒有花圃。
「這不是所謂『專家的好奇心』會感興趣的問題。」
「感覺就像昨天才剛發生。」李奇說:「好啦,去拿針筒吧。」
「顯然是很亂,但我需要更詳細的報告。」
「真的嗎?」
她說:「他們沒打我。」
「對傷勢會有幫助的。」
和_圖_書「我會的。」醫生說:「但你要提供一些資訊做為交換。」
醫生退到洗手台那裡啟動滴漏式咖啡機,然後回來抓起李奇的手,動作很有醫生的架式。他的指尖抓著李奇的掌心,提起、轉動、擺弄,醫生體型很小,而李奇的手很大,所以他就像處理一大片牛肉的屠夫那般費勁,他接著用另一隻手緊抓李奇肩關節,手指壓陷皮膚,戳弄、感受它的形狀、查明它的狀況。
那針筒的針可長了。醫生離開後帶了一個巨大的不鏽鋼注射器回來,搞不好都可以拿來幫馬注射了,他要李奇再度脫下上衣,手肘放到桌上,採前傾坐姿,他站到李奇身後,將針尖深深埋入關節中,李奇感覺得到它正擠開、穿過各種肌腱和肌肉,接著醫生以緩慢、穩定的動作按下針筒活塞。李奇感覺得到有液體在關節中漫開,關節立刻就鬆弛、舒緩了下來,彷彿自然療癒的過程被加速好幾千倍,醫生接著又幫另一邊關節注射,步驟相同,效果也相同。
「我想他們非常拚命了。」
「他們要什麼?」
醫生太太不發一語,就只是專注地照料他的背部傷勢,她處理得很周到,會用拇指和食指掰開每個傷口,擦上大量的藥劑。醫生說:「你要來一杯嗎?」
「是最近的事吧?」
「我們搞不好會碰上非說不可的情況。」
「哇靠,那你當然會變成這樣,你是在哪裡受傷的?」
「後來怎麼了?」
「事情發生就發生了。」
李奇轉頭對醫生太太說:「妳還好嗎?」
「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李奇說:「你太太的童年往事和-圖-書。」
李奇還記得昨晚是怎麼開到醫生家的。大白天日光下的道路看起來不太一樣,感覺更開放、更沒有祕密、更容易遭受敵襲,它們就只是一條又一條狹長的柏油路,高度略高於四周的泥土地,兩旁沒有樹籬提供防護,也沒有樹木遮陽。晨霧已飄上天空,化為大約五百英尺高的一層低雲,天空像是一大塊發亮的鑲板,朝大地的每個角落投下哀傷的光,光線不刺眼,也沒有影子。
「好吧。羅西的窗口原來是一群內布拉斯加人,姓鄧肯,吵著說有個傢伙在挖他們的底。這兩件事大概根本就扯不上邊吧,但羅西認為那幾個姓鄧肯的會一直按兵不動,直到他們說的那個傢伙被撂倒,這樣才能保住自己的面子,因為他們宣稱送貨延誤都是這個人害的,羅西認為這極有可能是鬼扯,現在因果關係整個顛倒過來了——在那個傢伙被抓起來以前,事情不會有任何進展,他派手下北上去處理了。」
撒菲爾拿起電話撥號,鈴響三聲後,他在六條街外的手下接起了電話,撒菲爾說:「給我進度報告。」
醫生問:「你想跟我們聊什麼?」
「對,是我。」李奇說:「不是他們。」
李奇說:「很抱歉把你捲入這場麻煩。」
「我隨時都樂意來一杯咖啡。」李奇說。
「我是說咖啡。」醫生說:「你昨晚喝的不就是咖啡嗎?」
他們先到廚房去清理他的傷口,這純粹只是為了找事來忙。醫生太太說她受過護理師訓練,她倒了一些有刺|激性的淡稀液體到碗https://m.hetubook•com•com中,以棉花球沾吸,先從臉和脖子擦起,接著擦手。她要他脫掉上衣,發現背都破皮了,因為他要從貨車底下逃出時滑行了很長一段路,他說:「我今天早上在桃樂絲家和她一起共進早餐。」
「沒打妳但是對妳怎樣?」
「爬了多遠?」
「兩百八十階。」
醫生說:「不知道,他們不是在地人。」他說起話來含糊不清,聲音混濁,難以解讀,因為他的牙鬆了,嘴唇裂開,大概也因為他宿醉。「他們說是代表鄧肯家過來的,不是他們的手下,雙方不是僱傭關係,我們不知道他們的身分,也不知道他們到底是怎麼搭上的。」
「有多大的幫助?」
「我需要用到那個嗎?」
「太棒了。」李奇說。
「你是怎麼弄傷自己的?」
「她說她是妳的朋友。」
「是你。」她說。
「什麼樣的資訊?」
李奇展露微笑,醫生就是想證明自己對昨晚尚有記憶,證明自己沒喝那麼醉,所以現在其實沒宿醉。
「好吧。」李奇說:「就幫我打吧。」
「我被懸鉤子的刺刮傷了,我要清潔傷口。」
「幫我交代羅西,叫他的手下再拚一點,下輩子的命也給我拿來拚。我要他清楚明白我把這件事看得有多重要,知道嗎?跟他說我的辦公室裡也有人跑來窩著了,如果我最終得受苦,我也會先讓他承受兩倍的痛苦!」
「一點幫助,說不定不只一點,你想想,它可以舒緩你的不適,目前疼痛一直糾纏著你,說不定還讓你提不起勁。」
他的手下說:「事情hetubook.com.com一團亂。」
「他們什麼時候來的?」
「我說的不是自然災害。當時我在一個陷入火海的地下空間內,那裡有一道樓梯井和兩根通風管。我很幸運,火焰沿著通風管往上衝。而我人在樓梯上,所以沒被燒傷,不過大火仰賴的新鮮空氣是從樓梯井往下灌的,猛烈程度與通風管內往上竄的熱風差不多,所以我等於是在颶風中爬樓梯,我被吹落兩次,腳根本站不住,所以只好用手爬樓梯。」
「當然是你。」
「他們做了什麼?」
「我可以幫你打一點可體松。」
「也不算真正的朋友,她年紀比我大多了。」
女人沒回答,就只是往後退了一步,給了一個無聲的邀請。李奇進門後往走廊深處移動,他一看到醫生差不多就知道今天早上發生過什麼事了。他受了點傷,部位跟汽車旅館的文森類似,眼睛周圍瘀青,臉腫起來,流鼻血,嘴唇裂開,大概也有牙齒鬆動了,因為他噘起嘴,舌頭不斷扭來扭去,彷彿是想把牙齒推回原位,或是在數自己還剩幾顆牙。李奇猜對方出了四拳,每拳都很重,但不忘配合不同部位微調力道,是專家幹的。
「什麼樣的治療?」
「謝天謝地。」
「現在喝酒對我來說太早了。」李奇說。
「你為什麼想知道?」
「我不想說,你為什麼要來這裡?」
撒菲爾的人馬離開一個小時後,瑪梅尼手下的兩個凶神惡煞抵達撒菲爾辦公室了。他們的體格並不怎麼顯眼,https://m•hetubook•com.com襯衫衣領沒被繃得很緊,身上沒有大塊肌肉,矮小、精瘦,黑色瞳孔射出死氣,說話低沉含糊,服儀並不乾淨俐落。撒菲爾是黎巴嫩人,他非常了解伊朗人,大多數伊朗人的個性是世界上數一數二和善的,尤其是不住伊朗的伊朗人,不過也有些伊朗人的個性是世界上數一數二糟的。這兩個人什麼也沒帶,沒包包,沒工具,沒裝備,他們不需要,撒菲爾知道他們手臂下有槍套,口袋裡有刀,他比較擔心的是刀,用槍的話痛苦很快就結束了,但用刀就會拖得很慢。而這兩個伊朗人若拿起刀,肯定會拖得非常非常慢,還會發揮十足的創意,撒菲爾不是臆測,他知道事實就是如此。他在沙漠中看過一個被他們整得很慘的人,屍體已經有點腐爛了。儘管如此,警察在面對一般腐屍時也不需要花那麼長的時間來判斷死者是男是女,不過這也不令人意外,因為屍體上完全沒有外部性徵,連一點渣滓也沒有。
「今天早上。」
「她說二十五年前,妳是站在她那邊的。」
「他們處理地多認真?」
「我要找你們聊聊。」
「我需要接受治療。」李奇說。
醫生太太說:「你不該跟我們說的,你可能會害她惹上麻煩。」
「假的。」李奇說:「我需要一些止痛藥,我一直無法如願讓手臂好好休養。」
「姑且說是因為專家的好奇心吧。」
「答案跟上一題一樣。」
醫生太太擦完傷口,把最後一個棉花球丟在桌上,再把他的上衣遞還給他。他披上去,開始扣釦子。他說:「你猜得沒錯,我碰上颶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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