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惡人鎮

作者:李查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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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

五十

李奇聽到走廊另一頭傳來了聲響,有人沖馬桶,打開水龍頭,然後開門、關門。接著醫生便舉步維艱地從餐廳前經過了,他的動作因睡意而僵硬,整個人包裹在早晨的沉默中。他經過李奇面前時點頭打了個招呼,繞過地上的球員,走進廚房裡。一分鐘後,咖啡機的咻嚕、嘶嘶聲便傳入李奇耳中。太陽已升到一定的高度了,柵欄外的休旅車窗玻璃開始反光。田野間結霜如網,閃爍晶亮。醫生端了兩杯咖啡進來。他直接在睡衣上罩了一件毛線衣,頭髮沒梳,臉上的傷痕變得模糊不清、紅成一片。他放了一杯咖啡在李奇面前,然後繞到他對面的椅子上坐下。
對他最有利的情境,就是義大利人徒步逼近前門,他可以在那裡搞定他們——甩開門後立刻開槍就對了。不過,義大利人並沒有下車徒步逼近,就只是坐在車上,什麼也沒做,或許是在交談吧,而且還東張西望。他們一低頭或一轉頭,就會有黯淡的白光映入李奇眼中,看得出他們正在討論事情。
李奇點點頭。「我到這裡的第一天晚上把一輛車藏在小棚子那裡。要把車開到那不是什麼問題,我在紐約市看過路況更差的路。」
「我知道,不過裡頭如果沒人的話,我們就會顯得像白癡一樣。那些美式足球員會笑破肚子,直接打電話給鄧肯家族說我們竟然搜索一個根本不可能有收穫的地方。」
「寇太太說五十年前有兩塊農地被收購,原本準備要用於開發,但後來再也沒下文。其中一塊地的附屬建築還在,位於田中央,是一個穀倉和一個小棚子。」
「進去找有什麼意義?如果他真的在這裡,早就成為他們的階下囚了。」
「大概找不到。」
「我原本也這樣想,但後來覺得不一定。他們也有可能被他制伏。」
李奇點點頭,喝了一口咖啡。
「你說二十五年前的辦案人員基於疏忽或混亂狀況,漏掉一個地方沒搜索。」
「當然啊,你和圖書自己也說了,它們不屬於任何人。」
「對,我要去那裡。」
安哲羅.曼契尼說:「這就是在浪費時間。他根本不可能在這裡,除非他和那三個球員稱兄道弟了。」
風平浪靜的狀態維持了整整九十分鐘,沒人逼近,沒有風吹草動,接著蒼白的曙光在李奇右邊的天空露臉,貼近地平線的銀紫色光芒使大地由黑轉灰,世界再度浮現出具體的輪廓,遠近皆然。懸在空中的破碎雲朵被照得無比耀眼,泥土地上升起了高度及膝的霧氣。新的一天開始了,但李奇心想,這不會是美好的一天,對活該受罪和不該受苦的人來說,這都會是一個充滿痛苦的日子。
那輛車從右側,也就是東方開來,大燈燈光和輪胎壓過路面的聲音搶先逼近。它經過剝玉米殼工隊球員的皮卡車時將速度放到跟走路差不多慢,經過球員的休旅車時則是用滑行的,接著它轉彎開上車道,輪胎壓得碎石子嘎吱、喀咖響,最後停了下來。
「沒人說形象也是計分項目啊。」
他下車對著老松樹的樹幹撒了一泡尿,然後吞下他少得可憐的食物與飲料,用手掌推推自己發疼的背部,再度伸一次懶腰,舒緩身體扭成一團的感覺。天空無比明亮,整趟「邊境之旅」中,他最愛的就是現在這個時刻,光線充足,看得見路,不過現在要上工還太早。他只要再開二十英里就完成任務了,這二十英里路幾乎都是地圖上未標示的林間小徑,終點距離北緯四十九度線不到四千碼,他稱之為轉運區,他的旅途會在那裡結束,不過他運的貨還會繼續南下。
「因為我不相信有鬼魂的存在。」
醫生問:「那就是你今天早上打算去的地方嗎?」
醫生問:「你的鼻子如何。」
「這裡有人愛種花種草嗎?」
場景轉移到正北方五百英里外,北緯四十九度線上方不遠的加hetubook.com.com拿大境內。由於緯度較高,這裡天亮的時間較晚一些。第一道曙光穿過參天松林的針葉葉隙,落在那條野草小徑盡頭的夏季野餐地,以及停在上頭的白色密封式貨車上。司機在座位上醒來,眨眨眼。伸了個懶腰。他昨晚什麼也沒聽到,什麼也沒看到,沒熊,沒土狼,沒赤狐,沒北美麋,沒美洲赤鹿,也沒人。他睡得很暖和,但也很煎熬,因為他睡在羽絨睡袋裡,而睡袋放在狹小的駕駛室內。駕駛座無法推得很後面,他整個人在上頭縮了一整晚,動不動就想到後方貨物受到的待遇,都還比自己好,整趟旅途的舒適度還比自己高。不過那畢竟是昂貴又難以取得的貨物,而他可不是,他是個講求實際的男人,很了解這個世界的遊戲規則。
李奇看到它了。
「所以,二十五年前,卡森警探在那裡看到了什麼樣的景象呢?當時是初夏,他會看到幾百萬英畝的玉米田,裡面種植的玉米高度已及腰。農田四周有零星的建築物,也有附屬的小屋散佈在四方。他到附近的每戶人家做了短暫的訪問,得知他們已搜過自家的小屋,所以他就走了。那個舊穀倉和舊棚子就這樣被漏掉了。因為他的問法是:你搜過你家外頭的小屋了嗎?每個人都答是,他們大概也真的搜過。當卡森看到舊穀倉和舊棚子時,自然而然就認定它們一定屬於這附近的某戶人家,因此也一定有人搜過了。但它們其實不屬於任何人,沒有被搜索過。」
李奇說:「我沒告訴你的事情可多了。」
「我認為這有可能,也許她知道只要去某一個地方,就一定就有花看,而也許還有其他人知道她會往那裡跑。」
他說:「早安。」
「沒才能又沒時間。」醫生說。
「有嗎?」
「你認為那是犯罪現場?」
「我認為那是卡森在二十五年前就該問的問題。」
hetubook.com.com你要進去找看看,以防萬一嗎?」
「那為什麼會有一路延伸到門外的車轍呢?」
醫生點點頭。「我知道在哪。」
「其他人犁田時會順便犁到那塊地上。」
「那個地方在哪裡?」
不適合槍戰。
「都過二十五年了,你去那裡還找得到什麼蛛絲馬跡嗎?」
「為什麼要問這個?」
他靜靜等待。
「但形象分數就是存在,這是永遠都會採計的項目。比賽時間拉得很長,牽扯到許多金錢,我們一旦丟人現眼就永遠無法挽回局面了。」
醫生說:「有件事你一直沒告訴我。」
他無法開那台Yukon外出,因為桃樂絲那輛皮卡車的鑰匙不在他手上,可能在她大衣口袋裡,不過他不打算去找。沒什麼好急的,因為現在是冬季,一小時之後天才會完全亮。
「舊穀倉的四周,我猜是被風吹過來的種子落地生根了吧。農夫犁田會犁到很靠穀倉的地方,不過還是會留下一小塊地。」
羅伯特.卡薩諾點點頭,瞥了肩後方的休旅車和皮卡車一眼,然後又瞄了前方車道上的金色GMC Yukon一眼,它停在一輛舊貨車前方。他說:「是那個農家老女人開的車。」曼契尼說:「跑來這裡過夜是吧。」
李奇看著看著。那輛車就倒車開走了。他起先搞不懂為什麼,後來認定他們是在找賽斯.鄧肯。他們應該是停好車後,把附近的車全看了一遍,發現馬自達不在其中就走了。如此一來就說得通了。他把雷明頓霰彈槍放回地上,雙腳朝地面使勁一踏,挺直腰桿盯著窗外的黑暗。
「了解。」
「那裡什麼都不會有的,不可能有。別說今日的居民了,在當年的居民眼中它們就算是廢墟了,坐落在荒郊野外整整五十年無人管理,慢慢腐朽。」
他坐回駕駛座上,發動引擎,暖車一分鐘讓所有零件運作順暢,在這期間把儀表板上的刻度、指針hetubook.com•com全都看過一遍,之後打一檔,放下手煞車,以步行的速度緩慢開走,顛簸晃蕩在長滿野草的原始小徑上。
「那你為什麼還要去?」
「我只是在想,如果我是個愛花的小女孩,我會騎著腳踏車去哪裡看花?比方說,跑到你家就沒得看,甚至可以說跑到任何人家,甚至這一帶的任何地方都沒得看,因為每一寸土地都拿來種植經濟作物了。我只想得到三個可能性:一,我先前在田裡看到兩塊巨石,四周長了懸鉤子叢,初夏的時候大概會開一些漂亮的野花;二,也許其他地方也會有類似的景色,不過那些地方無關緊要,除非我願意在初夏的玉米田裡舉步維艱地走一英里路,不然我根本到不了。不過我還有看過一個地方長了懸鉤子叢。」
「我現在不是很確定了。」李奇說:「這裡一天到晚都有人在收割苜宿芽,路上又有許多貨車跑來跑去。我猜當年這一帶的氣氛也比現在愉快、有生氣許多,居民會忙東忙西、跑來跑去,道路的交通量大概比現在大,而且大多了。在光天化日之下要強行擄走一個孩童的風險太高了。」
「不然你認為她是怎麼了?」
李奇沒接話,還是盯著窗外看。柵欄上的節疤以及木樁底部結霜的野草映入他眼簾,房屋正面的草地被凍得無比乾燥、脆弱。
李奇說:「狀況很好。」
「舊車轍還是新車轍?」
「凱迪拉克後車廂的屍體,你也看到了吧!」
「你認為她自己一個人騎車騎到那裡?」
「是嗎?」
李奇說:「你不太懂園藝。」
「並沒有,大家工作太累了,農夫也幾乎不來這套,他們種東西是為了賣錢,不是為了好看。」
卡薩諾看著老女人的貨車說:「既然她在這裡,就代表她家今晚沒人在,躲避追擊的人總是喜歡躲在空屋裡。」
「難說,也許有新有舊。在我看,是多年來一直有車流來來去去所壓出來的。相當深,形狀相當完整,上頭沒長什麼雜草。車流量不大,和-圖-書但還是有人會過去,就一直會維持著車轍的形狀。」
「一打三?」
「某方面來說,這對我們是有利的,他們浪費手上的資源,讓我們在其他方面更有機會得手。」
李奇沒回話。
醫生問:「你認為有人綁走那孩子,載到穀倉去?」
「我不知道,我自己也想進去確認看看,也許這麼做是有必要的。不過鄧肯家老大的話你也聽到了,我們現在要比賽誰先抓到人,不能浪費時間。」
「我聽不懂。」
散射和反射的光線夠強,足以讓人看出它的模樣,是那輛深藍色的雪佛蘭,義大利人來了。李奇拿起雷明頓霰彈槍,不過沒人下車。車子停在六十碼外,前半截在車道入口,後半截在馬路上,它一動也不動,大燈開著,引擎怠速。李奇面臨著一個戰術上的困境:有三個無作戰能力的無辜民眾和他一起待在木造建築內,而車道上和馬路上各有兩輛停定的車可做為敵方掩護;敵人共有兩名,而這棟房子有許多扇窗戶,還有前門、後門。
「那我們要去哪裡找人?」
「我知道。」醫生說:「他們不該這麼做,但有塊好地又何必浪費呢?那裡一直沒蓋東西,往後也不會了,農夫們不用白不用,老天也知道他們真的需要它,它的產出作物不算是抵押物。」
「要是考量了所有細節,這根本不算陷阱。他們的車都停在屋子前,怎麼可能有人要進去。」
「我不懂,現在還有誰會跑去那裡?去做什麼?」
李奇不發一語,盯著窗外看。天色越來越亮了,田野的顏色由灰轉棕,柵欄外的皮卡車被低角度投射而來的光線完全打亮。
「不會用到多少時間的。」
「我猜瑪梅尼的手下說對了一件事:醫生是最脆弱的環節,他們知道這點,所以來監視他。」
「哪裡?」
「我希望你永遠都不需要搞懂,也希望我的假設是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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