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臥底正義

作者:李查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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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一

三十一

「預感。」
「工作很屌嗎?」
我蹲下,用指尖摸過石子表面,竟然難以移動小石礫的位置,因為它們彼此之間壓得很緊實,表層的塵土混合了雨水、朝露,成了某種黏著劑。我鑿開一吋寬、一吋深的細溝,然後把手掌翻過去。
「真到不能再真,」我說。「別人才需要問真不真,我們不必。」
「你和誰談?」
我說,「你好嗎,孩子?」
「我是軍人,所以一半的朋友都是黑人,更重要的是我有一半的上司都是黑人,我常常和黑人哈啦,他們也和我談話,你少拿黑人混混那套唬弄我。」
「為什麼?你想拿友善好白人獎章?今天一定要找個黑人哈啦?」
那個建案原本要興建的屋子很小,坐落方位沿用前人的做法和智慧,不但可以利用強風的優勢,又能避免夏季西南日照的問題。地基本身用回收的磚頭和摻雜大量沙子的混凝土。排水管和水管已經架好,角落的隅石已經因為曝曬而褪色,其他工程都未完工,可能是沒有經費了。
我用掌背壓在砂礫堆上壓了一分鐘,再查看結果。只有淺淺的白色痕跡,沒留下石子的凹痕,因為手背只有薄薄一層皮。我拉高袖子,和_圖_書用一手壓著另一手的前臂内側用力往下壓,壓下又放開幾次,還在手臂上亂抹一氣。然後看看結果。
「然後你就過完這輩子了,」但是我馬上就後悔。想到他家人最近的經歷,我這句話太沒人性了,然而他似乎不以為意,我很慶幸,「我有話想問你。」
他說,「我媽媽出去了。」
「真的?」
「誰說你畸形?」
我繼續往前,經過麥拉契家,我沒見到她,在那條路上也沒看到任何人,沒有小孩,沒有成人,一個影子都沒有。我走過窗口有啤酒燈箱的房子,循著戴弗洛的路線左轉、右轉、再左轉,最後終於看到廢棄的建築工地和那堆砂礫。
「你的朋友也這麼認為?」
「他們應該問你,」我說。「我就會,因為兄弟姐妹了解彼此,尤其是你們這個年紀,我打賭秀娜有些事情只有你知道,我打賭她把不能對媽媽說的話都告訴你,我也打賭你自己想通某些事情了。」
那孩子在原地不斷轉移身體重心,表情有點靦腆,也頗自豪。那模樣就像是說:對,也許我想通某些事了。他大聲說,「沒人問過我任何事情。」
「憲兵。」
https://www.hetubook.com.com我想去當兵,」他說。「我和別人談過這件事。」
我繼續走,找到第二個死者秀娜.琳西的家,就在比較寬敞的路上。相較之下,她算是中產階級。她的弟弟依舊站在院子裡,那個十六歲的醜陋少年無所事事,只是牢牢盯著馬路,看著我走過去。他的目光始終跟著我,我走上路肩,和他面對面,我們之間只有一道低矮的籬笆。
「通常警方偵辦命案,一定會找所有認識死者的親友,詢問他們對死者的看法和意見。他們要知道她做過哪些事,去過哪些地方,和哪些人往來,他們問過你這些事情嗎?」
我面向東方的邊陲地帶,有些事情我想再看一次,所以往那裡邁開腳步。地面踩起來很舒服,我猜這裡在鐵路交通繁榮的過去只是黃土路,後來整修過,應該就是一九五〇年代,用的應該也是國防部的經費。馬路往下挖得更深,運送裝甲車的拖車才能行駛,路線也會拉直,因為軍隊的工程師在地圖上看到直線,地面就會出現筆直的道路。我走過許多國防部鋪設的道路,這種和_圖_書道路遍布世界各地,全都建於多年前。當時是美國軍力最強,最有自信的輝煌年代,沒有什麼辦不到或不肯做的事情,我是那個年代的產物,卻從未躬逢其盛,也頗懷念我從未參與的盛世。
「你媽媽也這麼說?」
前臂內側有部分紅色、白色痕跡,還沾到許多泥巴、沙土。我對著手臂吐了一口口水,然後在褲子上抹抹手,清楚的條紋可說像珍妮絲.梅.查普曼的腰背印痕,也可說不像,又是另一個羅夏克墨漬,無法下定論。
「沒有,沒人問過我。」
「不是普通的屌,」我說。「你用常理推斷,任何士兵都可以撂倒你,但是我可以撂倒任何士兵。」
成堆的砂礫可能等著被做成水泥,也許這棟屋子的一樓地板打算用石板,而不是木板。這種設計可能有優點,也許和白蟻有關,只是我不得而知。我從沒蓋過房子,也沒考慮過任何和房子有關的事情。
「每個人。」
但是我得到幾個較不重要的結論。我盡可能把手臂清乾淨,但還是有點髒。所以查普曼無論在什麼樣的砂礫堆上遭到強|暴,之後不但被穿好衣服,還洗過澡。
他問,「你要找我談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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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一種?」
「我沒有朋友,誰想和我交朋友?」
「他們都錯了,」我說。「你不是畸形,只是醜,但是你不畸形,兩者不一樣。」
「秀娜生前最後一個男朋友,他是個軍人。」
「她沒說出來,但是她也這麼想。」
在閒置的期間,砂礫堆已經攤平、固定不動,雜草也從堆積密度較低的地方竄出。大半的高度約莫齊膝,面積相當於雙人床。表面的凹痕和鑿痕就像性格測驗的羅夏克墨漬,很有可能是天真孩童又跑又跳又踩的結果;也可能是成年女性被推到上面遭到性侵,曾被膝蓋、手肘、背部印壓的混亂痕跡。
我想像這對姐弟在一起的模樣,猶如美女與野獸,卻都得忍受辛苦的人生。他之所以辛苦,是因為終其一生都得被拿來和姐姐比較。她之所以難熬,是因為終其一生都得懂得妥善應對又要有耐性,我說,「你應該從軍,和我認識的一半人比起來,你帥得就像明星,光跟這次派我來的人比就贏了。」
我轉進先前戴弗洛開車拐彎的路,往南步向介於排水溝和農奴宿舍的煤渣路,前往愛茉琳.麥拉契的家。步行看到的景象不同於車子呼嘯而過,https://m•hetubook•com.com眼前就是貧困的生活,而且還近距離接觸。晾衣繩上的衣服有補靪,布料也洗到將近透明。放眼所及沒有任何新車,有些院子裡養著雞、羊,偶爾還看得到豬。有許多拴著鍊子的狗,到處都看得到膠布,捆紮鋼絲也用來固定許多東西,例如電線、流水槽、管線出口。我看到人們的警戒眼神,有些光腳的小朋友嘴裡含著手指盯著我看,但很快地就被焦慮的母親帶回屋裡,她們甚至連目光都不願意與我對上。
他微笑,「以前秀娜也這麼說。」
「為什麼沒問?」
他低頭。
「很高興你告訴我,可是那不是我的問題。」
「我過得糟透了。」他說。
少年安靜了一秒,「你是哪一種軍人?」
我說,「我猜沒人和你談過你姐姐的死。」
「因為我畸形,他們以為我腦袋也不好。」
我想到老友史丹.羅利,想到他在我們軍營附近漢堡店談到徵人廣告。沒錯,時代即將改變,但是我不覺得遺憾,這條穿越密西西比森林的道路對我裨益良多;太陽已經露臉,氣候和煦,後面有好幾哩的道路,前方也有道路綿延,而且時間充裕。我胸無大志,生活需求也很低,無論將來如何變化,我都應付得來,沒辦法,我非得隨遇而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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