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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的鑑識人員。」她說。

普勒回覆了，他的嗓音壓過靜音的沙沙聲：「妳是誰？」

藍色Crown Victoria仍安安靜靜地停在原地，沒有人急忙奔向它。餐館大門仍緊閉著，窗戶另一頭的室內並沒有顯而易見的騷動。

他牢握方向盤，鬆開油門的腳朝煞車一跺。車體前半猛然傾斜，索倫森被慣性往前拋，他則在同一時間奮力維持直線前進的軌道。道森和米契爾的車並沒有減速，不斷往前奔馳。距離普勒的車只剩一百碼了。五十碼，三十碼，這時李奇握方向盤的手大力一拽，車子開上右側路旁的沙地。道森與米契爾彷彿是彈弓射出的小石子，飛向他前方。他接著在沙地上急轉彎掉頭，注意到道森與米契爾的車子通過了普勒所在的位置，時速約七十英里。普勒打開警燈，鳴警笛，車子駛離路邊跟了上去。李奇完成掉頭，開回馬路上，一路狂飆南下到剛剛在他左手邊、如今在他右側的那個岔路口，轉彎，顛簸在凹凸不平的地面上，轉進一條車轍當中，最後停在屋頂凹陷的老舊穀倉後方。他下車，跑向殘破建築物的另一角，瞄向北方。

有得逃。

三十秒。

他們會被拖住。

李奇猛力拉開車門，一把搶過手機，用力往高空一扔。它掉到酒吧的屋頂上了。他接著抓住男人的毛衣衣領，將對方拖出座位，半拉半趕地逼對方往自己來時方向移動，十英尺、二十英尺，接著把對方當鐵餅似地擲向雞尾酒館的後牆，自己回頭衝向Crown Victoria，鑽進駕駛座，甩動排檔桿，重踩油門。地上的碎石四處飛濺，車子向前射了一小段距離後他便m.hetubook.com.com重踩煞車，有些跌跌撞撞奪車門而出，繞過古德曼那輛車的後車廂後來到駕駛座門邊。他按了一下遙控器解鎖，扯開門，發動引擎，倒車遠離酒吧後牆，快手轉動方向盤。

「要去哪裡？」

「靜觀其變。」

接著他放慢車速，深呼吸，坐挺，一路往南滑行，最後來到最近的建築物之間的縫隙，從那位置可以遙望汽車旅館和餐館。

「如此一來美國人的基因庫品質就會提升。」李奇繼續往前狂飆，道森和米契爾現在只落後他們三百碼了。那是時速一百英里的車子花六秒就能跑完的距離，不過距離仍在拉近。李奇掃視著遙遠前方，道路筆直，地平線極接近視野邊緣，沒有普勒的影子。

沒得躲。

接著他們出現了，就在整整三分鐘後。主要道路的遠處有個小點，由左方竄向右方，由北至南，時速差不多又回到一百英里了。真是令人過目難忘的一幕。肅穆的大轎車無比優雅，烤漆閃耀在濕潤的日光下，車身安穩地滑過柏油路面中央，車尾稍微壓低。李奇跑步經過古德曼的車，來到穀倉另一角繼續窺視。他瞄到火速南下的藍色Crown Victoria的車尾，十秒後它就變成了一個小點，二十秒後就消失了。

「我是ＦＢＩ探員索倫森，你在哪裡？」

「可能回答不了。」李奇說：「以上就是我現在在思考的事。」他的腳重壓車底，彷彿要將油門壓碎似的，但那輛車已使盡所有馬力，車速無法再提升了，時速一百英里已是最佳表現。他們經過一個左方岔路，接著是一條右方岔路，鋪有柏油，但跟農業道路沒什麼差別和圖書。

索倫森說：「還沒，你在想什麼？」

他於是轉而觀察起汽車旅館。三分鐘後，索倫森的房門打開了，她本人走了出來。她仍穿著同一套褲裝，外套罩在新上衣上，揉成一團的舊衣服塞在新衣服的塑膠封袋内。她準備把衣服帶回家洗，他們應對方法不同，因為她有家可歸。

沒有索倫森的影子。

那輛沙金色Crown Victoria還在動，因為他下車時沒打停車檔。他無視這一幕，急轉彎繞過它的車頭，結果車尾一角遭到緩慢的擦撞。他轉動方向盤擺脫那輛車，開向酒吧與同一排建築物之間的縫隙。他瞥了一眼左方，發現那個沙金髮色的男子正用最快的速度跛行追逐著某物——可能是在追古德曼的車，也可能是在追自己的車，他不確定是何者。瞄完這最後一眼，他便把注意力放回前方路況上，穿過建築物前方空地、壓過拱起的主要道路路面，鑽入小巷來到馬路對側的建築物後方空地上。

「北。」

或三分十秒吧。

「你現在才說。」索倫森摸找了一陣後順利為自己扣上安全帶，並將它調緊。李奇持續重踩油門。警用規格的大V-8引擎馬力十足，力矩大，還不賴。問題是道森與米契爾開的是同款車，一樣的V-8引擎，一樣的規格，一樣的馬力與力矩。也許重量輕一些，因為車頂沒裝探照燈，車頭車尾也沒裝推桿。風阻肯定會比較小。

「那是解剖報告能夠回答的問題嗎？」

她在房門外走道上站了幾秒，下巴高抬，東張西望一番，彷彿是在都市人行道上準備攔計程車。接著她開始往北朝酒吧走去，前往他告訴她的停車處。他轉動方向盤，和*圖*書緩慢駛出建築物間隙，壓過前方空地，重回馬路，加速直衝，然後把車停在她身旁。他探出身子打開她那一側車門，而她鑽入車內，一切自然得像是他們日常生活的一部分。

「郡級道路的一英里外，女士。」

這時他才發現，自己惹出的麻煩比原本預期的還大。後照鏡中的餐館大門已落在好一段距離之外，道森和米契爾從中衝出來，進入停車場。兩人都在講電話。空出來的一隻手快速擺動，西裝外套翻飛。可見列斯特還是以手機知會了餐館内的兩人，只不過不是有意、直接的告知，而是走非常迂迴的路線。他原本可能在跟華盛頓區霧谷的某人通話，突然間大吼：「你就是我們要找的人。」接著通話又無預警地中斷。和他講電話的那個聰明鬼腦筋轉了一下，立刻打電話給胡佛大樓，胡佛大樓又打電話給堪薩斯市，堪薩斯市則撥了道森和米契爾的手機號碼，現在八成還在對他們說：你們要找的那個人在你們的二十碼外揍了列斯特．列斯特一頓。

她說：「列斯特先生不是我們的人。」

「通話結束。」索倫森將無線電放回原位，接著說：「要怎麼攔下時速一百英里的車子？我們可能會害死普勒的。」

李奇繼續往前開。道路筆直，他根本不用操控方向盤。車子輕盈地掠過下傾路段與坑洞。並沒有騰空移動，但也快了。索倫森拿起無線電對講機，撥弄了一下按鈕，清清喉嚨後說：「普勒副警長，請問你在哪裡？」

沒得躲。

「靠北？靠南？靠東？靠西？」

餐館內沒有動靜。

他們看到他了，也可能是看到索倫森。他們愣在原地，指指點點，接著衝向自己的座hｔｔps://ｗｗｗ.hｅtｕｂooｋ•coｍ.cｏm車。李奇踩下油門，突如其來的加速將索倫森甩向副駕駛座，車身在碎石子地上側滑、甩尾。李奇跟方向盤搏鬥了一陣子後，順利抓到一個角度壓過路邊石，重回北上車道。他伸長脖子看後照鏡，倒車中的ＦＢＩ專用車剛好在這時煞住，轉彎直奔而來。

三分鐘，他估計。

接著電話鈴聲響了。

李奇看到地平線上有個小點，一小抹陰影，棕色大地上依稀可見的黑白金三色。是普勒的巡邏車，在路肩等著，大約在一英里外，在他們三十六秒後會通過的地方。在那之前並沒有岔路，遠處右手邊有一小片雜樹林，左邊則有一棟老舊穀倉，年久失修導致屋頂凹陷，看上去灰撲撲的。

他問：「妳的鑑識人員打電話來了嗎？」

她拉開黑色大皮包的拉鍊，取出古德曼的手機，安到儀表板的手機座上。它發出嗶一聲，代表開始充電。

「現在呢？」

「抓好了。」他說：「我開車技術很爛。」

「好，很好，有一輛超速行駛的轎車正朝你開過去，是深藍色的福特Crown Victoria。請你攔下它，告誡駕駛一番，他這樣開車太魯莽不顧安全了。」

他靜待。

李奇知道州際公路就在五十英里外，也知道抵達公路之前根本不會經過什麼像樣的地方。道路兩旁有些岔路，低矮樹木散布四周，田裡偶爾還會冒出孤零零的農舍，屋況奇差、無人聞問、來歷不明。除此之外就只有結凍的冬季土地了，地形平坦無比。沒有隆起，沒有凹陷。沒有小丘，沒有地脊。

四周安靜無聲，只有怠速引擎忠實的隆隆低鳴，以及承受高壓的零件逐漸冷卻時的喀嚓聲。

她探過去看來電顯示和*圖*書。

索倫森說：「你開車技術沒差到哪裡去。」

索倫森說：「我可以試試。」

李奇盯了整整一分鐘，盯到百分之百確定為止。

二十秒。

有得逃。

他說：「妳知道無線電的操作方式嗎？」

遠處空無一物，沒有道森和米契爾即將現身的跡象。沒那麼快，他們仍在他的視線範圍外，距離此地至少有一英里。他在心中計算時間與距離。目前他們正要減速、停車、準備掉頭、和普勒起口角、出示識別證、爭辯、吼叫、洩氣。

他說：「我不得不移動，我跟你們那個國務院來的列斯特先生起了一點衝突。」

普勒，他想到了一個名字。

他呼出一口氣，走回車邊，坐進駕駛座，關上車門。雙手放上膝蓋，癱坐椅墊之中。

「我在思考動機。」李奇說：「誰會想綁走一個女性死者的小孩？尤其這小孩什麼都沒看到，一無所知啊。」

「我會的，女士。」

「看那裡。」索倫森說。

之後他們會全速南下。他們已看到他在沙地上掉頭，一定會打算追回鎮上。

十五秒。

「我猜這裡沒比其他地方差。」

路面磨損嚴重，因為經年累月的冬季霜雪與夏季地下水位使路床不斷上下升降。在上面開一般速度並不會有什麼問題，但開快車就很危險了。古德曼的巡邏車像是大浪中的快艇。引擎咆哮，方向盤在李奇手中扭動不止。道森和米契爾的車仍在幾百碼外，但距離正在拉近。李奇將油門踩得更深，踏板觸底，時速一百英里。

他說：「謝啦。」

國務院的傢伙並不是在跟餐館内的人通話。

「抓緊了。」李奇說。

「找出拿測速槍的那個普勒的所在位置，跟他說有輛北上的車子超速行駛，是深藍色轎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