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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深吸一口氣，數到三，竄上屋頂。

李奇的槍膛內有一發子彈，彈匣内有十一發。外加葛拉克手槍以及兩個備用彈匣，其中一個裝滿子彈，另一個短少兩發。有必要時，他可以把葛拉克手槍的子彈裝到柯爾特衝鋒槍內。兩者用的都是九毫米派拉貝倫彈，神奇的標準化。他不知道那兩個倖存者手上還剩多少子彈。拿Ｍ一四步槍的傢伙很有可能在用二十發彈匣，另外一個傢伙手上拿的可能是任何槍。他們可能會打持久戰，近距離內你來我往，在彼此的視線範圍內纏鬥。打肉搏戰的步兵才是真正的戰爭之王，李奇最喜歡粗魯的扭打了。

李奇再度開槍，然後再一槍。

他伸手去推。

狙擊手是中間那個人，左邊數來第三個，右邊數去也是第三。李奇看到他手中的Ｍ一四步槍了。從側面延伸到他前方的斜槍托跟著他一同轉身，那形狀對李奇來說非常眼熟，長四十七英寸，胡桃木在月色下發出昏暗的反光。雙方之間的距離幾乎有四百英尺。李奇緩慢、悠哉地沿著立起的鐵蓋移動，一點也不著急。他瞄準，吸氣，吐氣，吐氣，再吐氣，二度開火。

槍膛內還剩一發子彈，彈匣内有十七發。李奇動了一下大拇指，將射擊模式調整為三連發。使用Ｂ等級武器時，李奇最愛搭配三連發模式，求量，不求質。子彈隨機排列出的小三角形射向敵人，感覺就像拿三腳凳砸對方。他大略地往右瞄準，開火。

閃光耀眼，聲音響亮。

李奇稍微移動準星，回頭瞄準受傷的狙擊手。槍膛內有一發子彈，彈匣內有九發。十次射擊機會，靜止的目標，位於四百英尺外。他同樣將槍口往右上移動，修正偏移的https://ｗwｗ.hetｕbｏoｋ•ｃｏm•ｃom彈道，再次開槍。再一槍，又一槍，他感覺自己擊中目標了，但無法確定，對方沒有回擊。剛剛開在二線道那輛車折返了，可能是迷路，也可能是因為聽到槍響起了警覺。對方大概不是警察，車子沒發出紅藍兩色燈光。任何有理智的警察也不會往返槍戰前線。那團光球再度照亮李奇所在位置一秒，讓他看到柔和、模糊的畫面，狙擊手沒在動，他似乎弓著背，低頭，無生氣。

李奇稍微往順時鐘方向挪動槍口，修正偏移，再度開火。但這時另外四個人都已經動起來了。九毫米派拉貝倫彈要花三分之一秒才能擊發到四百英尺外，而三分之一秒已足夠讓他們移動到別處去。

狙擊手沒事。

北方那五個傢伙轉過身來。

李奇爬到梯子頂端在黑暗中摸索，並利用視覺殘象當作指引。他猜那個鐵蓋可能重達數噸。如果它具備鋼鐵與水泥巧妙拼湊成的三明治結構，那還會更重。後者機率很高，因為要防輻射。當年的建築師都受過很全面的相關教育，講師可能是加州大學的頂尖學者，設計出的結構就算能防爆，事後若會洩漏伽瑪射線就沒意義了。不過沒有任何人可以站在梯子上推動好幾噸的重物，可見它的一部分重量會被彈簧抵銷。換句話說，認真一推應該就會開了。

右手邊的傢伙倒地了。

李奇再度朝第三、第四號敵人開槍，也就是狙擊手和他隔壁的人。把兩者當成一個目標三連發。

他將第二把柯爾特衝鋒槍調成單發射擊模式，移動到直立的鐵蓋後方，獲得一定程度的庇護。從西方與北方看去，他的身體有四分之三都被擋住了。和*圖*書他的左手肘撐到鐵蓋上，瞄準西方那傢伙。距離大約有兩百英尺，用任何步槍都能輕易擊中目標，用任何型號的黑克勒─科赫衝鋒槍也沒問題。在近至中距離下，它們通常都跟步槍一樣好用。柯爾特效果不明，但比葛拉克手槍好。用手槍射擊兩百英尺外的目標？意思跟交叉手指祈禱差不多。

三振出局呢，老兄。

第一和第三號敵人仍蹲在地上，兩人並沒有靠得很近。李奇蓋上鐵蓋，趴到它後方，調回單發射擊模式。他讓身體貼合鐵蓋的圓頂，調整出一個舒適的姿勢。狙擊手開槍了，這次表現又更好。子彈打到鐵蓋，「鏘」一聲彈開，反作用力極大，它搞不好一路飛到蕾西的店去了。

李奇繼續往前爬，緩慢，自若。如果有新玩家想加入戰局，他會聽到鐵蓋發出的聲音。彈簧的聲音非常響亮，他爬上梯子時，哨兵們一定也聽到了，不過當時他們還不知道敵人已潛入建築物内。也許他們以為那是加派來的人力，提高警戒層級，或有人要送咖啡跟三明治給他們吃，這方面他們倒是不夠神經兮兮。

但沒走狗屎運。

鐵蓋又抬升了一英尺。

他正眼望向西方的哨兵，呼氣，淨空肺部。保持冷靜、沉穩、冷靜，沉穩。他感覺得到自己的心跳，但投向前方的視線並沒有偏移，他準備好了。

發出更多咚嗡與嘎吱聲。

李奇在五十英尺外再度停住。前方沒有動靜，一片沉寂。剩下的路他起身用走的，他發現五道弓起的身影，幾乎在黑暗中排成一直線。五個男人，其中四個死了，狙擊手還在呼吸。他肯定中了三到四槍，但還活著。真幸運。

但打不打得到大聯盟速球呢？我們https://m.hetubook.com.com等著瞧。

子彈打到了狙擊手。

不過沒招來什麼災禍。子彈稍微往左、往下偏，擊中了狙擊手隔壁那個人的喉嚨低處。

打在左側極低位置，他心想。也許打中臀部了吧，不過是皮肉之傷，不足以致命，但肯定能對敵人造成干擾。他別過身去，趴下，射擊面積變小了。另一個傢伙也有樣學樣，趴下後開始連續開火，有掩護射擊的意味。那只會對隔壁州的人帶來威脅，不過那傢伙至少也表現出某種義氣了。李奇悠哉地瞄準對方的槍口火焰，然後稍微往右上方偏移。子彈似乎固定會偏移，因此他做了修正。他試圖閃過水泥，直接朝那傢伙的臉開槍。四周太暗了，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沒有得手，可以確定的是對方已停止開火。也許他只是要重新裝填子彈，或打個盹。不過它看起來一動也不動。就在這時，大約六百碼外的遠處有輛車從二線道左端開往右端去，大燈刺眼。燈光瞬間從後方打亮李奇等人所在的場景，李奇於是在那短暫一秒鐘內得到結論：那敵人已永遠不會再起身了，他倒臥的姿勢很不自然。

蹲低身子，高舉柯爾特衝鋒槍，掃視四周，並激烈地左甩右擺，又開始跳攻堅曳步舞了。

他在一百五十英尺外停住，頓了一下下，評估、衡量現況。對方還是沒有動靜，弓背、低頭的身影模糊。接著同一輛車又回來了，第三度經過這裡。同樣明亮的光球橫移著，李奇開始有點為對方身分感到憂心了，好管閒事的鄰居有可能帶給他麻煩。在開放空間射擊九毫米子彈不會發出巨響，但聲音還是會傳到一段距離外。車燈燈光揭露的畫面沒有改變，對方沒有動靜，沒顯示出生命跡象和*圖*書，有可能是陷阱。

他稍待片刻。

槍膛內有一發子彈，彈匣内剩四發。他已經取得他所需的所有視覺情報了，就算再開一千次槍也無法更確定對方狀況。他離開鐵蓋圓頂後方，開始朝北方匍匐前進。靠手指和腳趾，緩慢、煎熬地在水泥地上移動。前方沒有反應，沒有子彈飛來。李奇沒開槍，沒必要讓槍口焰洩漏自己的所在位置。

李奇轉身慢跑四百英尺，回到圓頂鐵蓋旁。掀蓋，摸黑踩梯級往下移動。

西方那傢伙抖了一下就摔落到建築物下方了。

正中紅心。

他開火反擊了。

過度臆測，神經兮兮。

他又推了一下，鐵蓋一路開到底，與屋頂形成九十度夾角，像扇門似的。他抬頭一看，看到一小方密蘇里州的天空。鐵蓋的鉸鏈裝在北側，樓梯靠東側。也就是說他爬上屋頂時，前方、後方、身體右側都毫無防備。

因為狙擊手是他下一個要幹掉的人。

沒人中彈。

他逐漸加大指尖的力道，順暢，微幅，無間斷。肉體施壓金屬，金屬再施壓金屬，他感覺到扳機即將扣下了。

四號敵人倒地了。

李奇踢開Ｍ一四步槍，把柯爾特衝鋒槍甩回肩上，抓住狙擊手的腰帶，將他一路拖到欄杆邊。另一隻手抓住他大衣衣領，將他整個人抬起來，往下一扔。那傢伙撞上弧形水泥牆後彈開，墜落到四十英尺下方的地面上。

他的位置靠近南側屋頂邊緣，他們進攻失敗的東南方路徑就在他左斜前方。那裡沒人。他右手邊是西側，有個孤伶伶的身影站在遠方的欄杆邊，望著其他方向。他轉向北方，發現那裡有五個人，盯著貝爾的衛星定位系統顯示的二線道。他們認為索倫森的越野行動只是誘餌，敵方會從道路那裡發ｈｅｔｕｂｏｏk•cｏm•ｃｏｍ動真正的攻勢。

還剩兩個人沒斷氣。

鐵蓋移動了兩英寸，彈簧隨之迸發低沉的咚嗡與嘎吱聲。

失手了。

李奇動也不動地趴著，冷靜，沉著，且自在。

所以他得盡快爬出甬洞外，但這並不容易。過程中絕對不可能將手指扣在扳機上，任務中最危險的一刻，每個任務都一定會碰上。他痛恨樓梯，痛恨頭部率先暴露在危險區域的狀況。他用右手虎口鉗住柯爾特衝鋒槍，左手不斷往上方梯級甩。最後他讓衝鋒槍伸到屋頂上，右手指節抵住地面，大猩猩似的。腰一扭，左手掌也按上水泥地了。

很響亮。

李奇的遠距槍法相當好，曾在射擊競賽中勝出。不過現在的狀況是另一回事，他得同時注意兩樣事物：他的目標，以及七十度角、三百英尺外那五個傢伙聽到槍響後的反應。他得目睹他們的剪影轉向聲音來源的那一刻，得辨識出Ｍ一四步槍的形狀，他要知道當中哪一個人是狙擊手。

鐵蓋的三面露出一圈不怎麼黑的黑色。他猜哨兵會站在欄杆旁，所以有四分之三的人馬現在離他很遠，屋頂面積大如洋基球場，只有靠南側的哨兵離他較近。

還有三個人沒斷氣，分別是剛剛左邊數來第一、第三、第四個敵人，他們全都蹲下回擊了。除了狙擊手外，其他人的彈道都歪得很誇張。Ｍ一四的點三零八子彈落在他近處，但也沒到差之毫釐的程度。這代表那狙擊手在全無壓力的狀況下表現得還可以，但緊要關頭拿不出世界頂尖級的水準。李奇猜他們可以在他的墓碑上刻下這段墓誌銘：對付黑夜中無反抗能力的女人很有一套，但其他場合就不怎麼樣了。

失手了。

他又推了一下，這次更加用力。

沒人反應。

槍枝擊出子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