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可以這麼說。她是一一〇特調組的指揮官,我以前也是,是我就不會逃,她也不會。」
「你對她有興趣?」
李奇往前走,多數座位區都沒人,但是他看到穆夸夫坐在其中一區。他是個矮胖的中年男子,表情和善,穿著甲種軍常服,右胸口袋蓋上清楚地寫著他的名字。他在四人座的大桌邊吃吐司。
「她不會逃。」
「你打過電話了嗎?」
「真無法想像他有什麼用。」
「你認為我的方法至今為止並不正確?」
「她也不在這裡。」
穆夸夫笑了,笑容意味深長又得意。「你知道,這句話我聽多了。」
穆夸夫看著李奇說:「如果你想找蘇利文少校討論,她一定樂意另外安排更合適的時間。」
「他是指揮官。」
她喝光咖啡,起身道別,翩然離去。李奇看著她走掉,然後回頭看穆夸夫。
「你希望他做什麼?」
「你是律師嗎?我對你的名字沒有印象。」
「應該是中午以前吧。」
對面就是蘇利文少校,代表李奇打大狗案的律師。蘇利文沒吃東西,她已經和李奇在希臘餐館吃過了。當時她捧著咖啡杯,偶爾說話,偶爾傾聽,態度畢恭畢敬,就像所有少校對待上校,或學生面對老師的模樣。
「她為什麼交代你別讓我去探視?」
「他離開多久了?」
「好。」李奇說:「聯絡巴格拉姆,請他們根據上次的通訊估計範圍。」
「那個人死了,我應該要和他對質,這怎麼會符合法律程序?」
「摩根中校出去了。」
「他們不可能行動,我叫不動,這種任務需要少校級以上的人下指令。」
李奇站在一旁等候。
「例行回報。」
穆夸夫說:「蘇利文少校和艾德蒙上尉的意思是你恐怕等不到一、兩天。要看檢察官對羅德奎案件的問題有
hetubook•com•com什麼看法,他們現在可能欣喜若狂吧,因為這太完美了,證據確鑿,又能重創軍隊形象。」
「不算認識。」
「方向可能完全錯誤。」
「上頭什麼時候會決定?」
「我說過,只能瞎猜,難道你有更好的點子?」
「授權出動尋人隊伍,現在分分秒秒都很寶貴。我們有很多人在那裡,有第一步兵師和特種部隊。他們有直升機、無人機、衛星和各種高空監視設備。」
「不可以。」
「但也不是超速這種小事。」
「你什麼時候要著手?」
穆夸夫又花了一分鐘吃完盤子裡的吐司碎屑,才站起來說:「再見,少校。」便悠悠地走出去。他的步伐有點搖晃,與其說他是軍人,他更像學者。然而他不是壞人,李奇認為他很正派。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嘛。
李奇望向蘇利文,畢竟她是他的律師。她說:「上校說得對。我說過,我可以幫你爭取減刑,你應該接受我的建議。」
李奇豎起耳朵。周遭一片寂靜,沒有人進來。值勤官的手握拳,就舉在大腿和話筒之間。
李奇點頭,「他可能去丈量新火鉗,得先放進屁|眼試試看,恐怕要等上好一會兒了。」
軍官俱樂部的餐廳環境宜人、平凡,空間寬敞、安靜,看得出新近剛整修,可能和中價位連鎖旅館出自同一個設計師。餐廳用了許多淺色木材和綠色布料,也有許多分隔板,因此隔出各個用餐區域。地上鋪了地毯,窗上有百葉簾,此時是調到半開。李奇想起老同事曼紐.歐洛可的笑話:怎麼做百葉簾?戳瞎威尼斯人就成了。另一個是:如何做瑞士捲?把瑞士人推下阿爾卑斯山囉。然後大衛.歐唐諾就會直指瑞士和圖書捲其實與瑞士無關,應該與英國人有關,起源於十九世紀。原本是英國的海綿蛋糕,只是定型方法不同。就是有歐唐諾這種愛賣弄學問的人,才能讓李奇看起來更像正常人。
對方又點頭,「多數都是例行資料,然後巴格拉姆再傳謄本給我們。如果有急事,就會直接轉到這裡,用加密電話聯絡。」
李奇踏入這個親暱的小範圍,直接拉出椅子,坐在他們之間。「兩位不介意我坐下吧?」
「負責無線電的人通常都知道。根據聲音、信號強弱,有時還要發揮直覺,那是他們的責任。請他們猜一猜,誤差距離不要超過五哩。」
小珊。
「所謂的證據確鑿根本就是鬼扯淡。」
穆夸夫沒答腔。蘇利文插嘴,她看著李奇說:「艾德蒙上尉說她見過你了,談過甘蒂絲.戴頓的案子。她說她勸你主動出擊,你採取行動了嗎?」
「阿富汗很大。」
「不知道的時候就瞎猜,我執行任務時都採取這個原則。」
李奇停好車進去,這下速度又更慢了。櫃台的女子打電話詢問,卻到處找不著穆夸夫,他不在宿舍、辦公室,也不禁閉室或牢房裡,所以只剩一個可能性。李奇繼續深入基地,最後看到箭頭指標寫著:軍官俱樂部。現在吃早餐有點晚,對於留守業務的高階軍官而言,倒是挺正常。何況這個職員還是短期來訪的知名大學教授。
「那是你的個人擔保嗎?」
「塔娜少校的狀況根本不需要監禁,她是美國陸軍軍官,不會逃跑。」
「總比什麼都不知道好。」李奇說。
「我會去辦。」李奇又說一次。
「將近一個小時。」
他拿起話筒,李奇走回大廳櫃台的黎屈身邊。「打電話聯絡妳在五角大廈所有熟人,請他們幫忙找摩根,這十分鐘都要緊迫釘人。」
你被指派到這個單位。
「關機和-圖-書了。」
「這可是牽涉到你的女兒,她現在住在車上,這件事比塔娜少校的人權更重要。」
「我們需要他。」
「這是不幸的異常案例,但是證詞勝過活人千萬語,那是白紙黑字,無法交叉質詢。」
「沒交代細節。」
「他就說這麼多?」
「在這裡也許是,在現實世界絕對沒有。沒有人認為她犯叛國罪,否則就不會把她送到岱爾堡,早就被送往加勒比海。」
「我們派到阿富汗的弟兄已經兩次沒用無線電通報,上次聽到他們的音訊是四十八小時前,所以我們需要有所行動,但是摩根又不在。」
「怎麼了?」
「但是審前監禁不該帶有懲罰性質,只是為了確保被告會準時出庭,這才是相關規定的目的。」
「那孩子將近十五歲,住在洛杉磯,以前絕對在車上睡過。如果她真是我的女兒,多忍個一、兩天也不成問題。」
李奇點頭,「這種地方最有可能派一一〇特調組過去。你打給基地指揮官,叫他派人從空中尋人,就從巴格拉姆東北方三百六十公里外開始找。」
「山區,接近巴基斯坦邊界。那裡是普什圖部落,也就是阿富汗的東北方,不會有任何人想去那裡觀光。」
「那就謊稱是摩根的命令。」
「你會不會上訴抗議塔娜少校遭到監禁?」
「我知道。」李奇說:「聽說又變得很難搞了,哪個地方最糟糕?」
「塔娜少校面對的是嚴重指控。」
李奇說:「我會去辦。」
穆夸夫問,「你哪位?」
「你為什麼沒上訴抗議審前監禁?」
珊曼莎.戴頓。
「你讓我用完早餐,我就會開始文件作業。」
「但是你們連自己的弟兄在哪裡、出什麼任務都不知道。」
「我們討論特定案件之前,你必須說明你有何合法權益。」
「無論好不好,這實在不關你的事,少校。」
「上次傳來的通訊内容是什麼?是例行回報還是急事?」
「m•hetubook.com•com他有手機嗎?」
「你認識她嗎?」
「太好了。」
總部停車場有三部雪佛蘭的四門轎車,兩部很舊,其中只有一部是藍色。車子泥濘、老舊,儀表板的里程數大概超過一百萬哩。但是引擎點火沒問題,空轉時也無大礙,這點很重要,因為白天的車流大,行進緩慢,到處都有紅綠燈和打結的車陣。但是這次進入岱爾堡比第一次快,大門警衛的態度還算友善。應該是黎屈事先又打電話交代過,這表示她已經成了小小盟友,李奇也很開心。有個士官長同一陣線,辦起事來順當多了。同理可證,只要有個士官長存心找碴,也會置人於死。
「用我的名字。」李奇說。
李奇走回老舊的雪佛蘭車邊,開車回一一〇總部,把車子停回原位,進去還鑰匙給黎屈。她再度情緒激動,緊張又焦慮,雖然情緒波動還不至於太離譜,也已清楚可見。李奇說:「怎麼了?」
「無線電通訊會接到巴格拉姆嗎?」
「我再問你,這是你的個人擔保嗎?」
「她可能犯下叛國重罪。」
「任何公民都有權了解其他人的法律權益是否受到保障。」
「會。」穆夸夫說:「事實上,我會請他們在華府的軍區軟禁她,應該也會上訴成功,她不久就會出來了。」
「蘇珊.塔娜。」
值勤官點頭,大拇指往上比二樓辦公室。他說:「任務內容在塔娜少校的電腦裡,現在由摩根中校使用,而且電腦有密碼。」
「妳說的好像是件壞事。」
「技術性而言,她沒交代我,那是當值律師傳給我的訊息。她在當天下午某個時段指明,所以我隔天早上接下案件前就知道,那已經是昨天了。」
「五角大廈。」他說:「去開會。」
我會去辦。
你還保有以前的軍階。
「這是當務之急。碰和_圖_書到這種事情,所有枝微末節都很重要。」
蘇利文說:「他是李奇少校,我的當事人,就是我剛剛提到的那位。」
「錯,塔娜少校才是你們的指揮官。」
「我要你請她再次考慮。」
「也沒用,我們又不知道往哪個方向找。」
十分鐘後,黎屈一無所得,這個結果也不意外。五角大廈的走廊就超過十七哩,辦公室面積將近四百萬平方呎,上班日有超過三萬人在裡面活動。打去找人就像大海撈針,而且還是世上最浩瀚無垠的海洋。李奇走回一〇三室,值勤官說:「巴格拉姆無線電人員估計我們的弟兄大概在二百二十到二百三十哩外。」
「這是經過審慎評估。」
「我?談什麼?」
「那就閃邊去,少校。」
少校,你又回陸軍了。
聲音不帶任何情緒。
他走向一樓的走廊,進了左邊第二間的一〇三室,也就是值勤官的哨站。那個英俊、有著南方口音的人還坐在大桌子後,一臉憂心忡忡,他的塗鴉更可怕了。李奇問,「摩根沒說他要去哪裡嗎?」
李奇往北穿過整個營區,來到禁閉室,負責的上尉已經換人,不是前一晚的魏斯。日班的上尉有著鷹鉤鼻,身高大概七呎,卻瘦得像根竹竿,只能屈著身子坐在顯然太小的辦公椅上。李奇要求探訪蘇珊.塔娜,對方看過綠色三環孔夾,拒絕了他的要求。
「那就麻煩你給我開釋開釋。」
十四歲。
「當然,可是那裡很大,他們找不到他。」
「我想找的人是你。」
「巴格拉姆會知道他們的電波距離嗎?」
「真的?就像水電工認知流體力學和熱力學原理的程度?」
「你沒回答我的問題之前,我無法評斷。」
「我以前是憲兵,事實上,現在還是吧,我又重操舊業了,所以我對法律知道得夠多。」
「上校,不必往臉上貼金,法律又不是開腦手術。」
黎屈拿起話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