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五
因此他照辦,他把薄薄的棉衫拉過肩頭,丟到地上。
他們隔天很晚才起床,身子暖烘烘、腦袋懶洋洋,每個細胞都得到充分滿足。他們是聽到車子開到窗子下方停車場才醒來,打個哈欠、伸懶腰,再深情擁吻。
外面的車子還沒熄火,李奇的爬蟲類頭腦開始判斷是否有危險。那是軍用車?警車?聯邦調查局?爬蟲類的腦沒有任何反應,顯然外面是民用車輛。全都是汽油引擎,一部是消音器有破洞的老舊V8引擎車輛,至少有一部是廉價的四缸汽車,有一部車的懸吊系統該換了,他還聽到車子套件嗚嗚響的聲音。這不是軍用車或類似單位的配車。
「我不相信。」
「李奇,我知道哪些事我知情,哪些事情我不知道。」
「說真的。」
身型頎長的她赤|裸裸地走向窗邊,稍微撥開百葉窗往外看,等著看清狀況。
「我不健身,天生就有好體格。」他沒說謊,青春期之後就自動長高、變壯,發育成運動員體格。他很自然就有石子街道般的六塊肌、猶如穿了美式足www.hetubook.com.com球護甲的超級壯碩胸膛、大如籃球的二頭肌和薄如面紙的皮下脂肪。李奇從來沒做過任何努力,不節食、不舉重也不上健身房,他的宗旨向來是東西沒壞何必修。
「你怎麼知道?」
他挪到床邊給她看。
「畢竟他們有電腦。」
「那是我被捕前最後看到的資料,完全是例行回報。內容就是,各位,這裡沒有進度,沒有任何發現,我們會繼續努力等等。」
柯勞頓家族在漢普夏郡已經住了三百年!
他說:「我走了,明天再討論。也許妳晚上會靈光乍現,這種事情不是不可能,好像與腦子對睡眠的反應有關,牽涉到記憶處理,或是因此可以接觸到下意識等等,我在公車上撿到的雜誌裡讀過類似文章。」
「好正式啊。」
果真符合他的想像,她是他夢寐以求。
她說:「謝謝。」
「沒有,只說是美國人。」
「妳確定?」
什麼意思?
他解開釦子,拉下拉鍊,脫下褲子。離床榻又接近了一步。
一名陌生美國軍官往北。
「十一點五十一分。」
有人看到。
「我褲子底下沒穿。」
她微笑。
「沒說。」
他說:「換妳了。」
塔娜說:「不知道。」
「我們通過電話之後,我就把這件事情列入願望清單。我喜歡你的聲音,也看過你的照片。」
「你多常健身?」
「為什麼?」
塔娜問:「幾點了?」
「別什麼?」
所以呢?
「脫掉,李奇。」
「他們有清楚描述嗎?」
李奇問:「妳為什麼改變心意?」
「我向來知道現在幾點。」
「再高階就只能蹲辦公室,那就毫無樂趣可言了。」
「你提到柏利維的少女,我才改變心意,你很氣那孩子的手被抓到瘀青,而且你努力幫我解決問題,完全不顧大狗控告你的官司,畢竟那個案子也很大條,所以你依舊關心別人,不可能是冷酷的野獸。我認為關懷就是最重要的優點,而且你依舊能分辨是非黑白,這些特質都表示你是個好人,我將來就算變成另一個你也不會有問題,沒那麼糟。」
之後他們靜默不語,沒說話也沒討論。塔娜躺在床上盯著天花板,李奇靠著窗台,默想著她說的無線電訊息。只有二十個字,是個完整句子,具備主詞、受詞、動詞,有完美的節奏、動人的音律:有人看到一名陌生美國軍官往北去找部落長老。他沉吟思索,拆成三個部分,逐一檢視。
「摸不著頭緒。」
「有四部小貨卡,年份、大小、新舊狀況不一。每部車上都有兩個人,車子不斷繞著旅館開。」
和-圖-書「妳確定?」
「西維吉尼亞州的彼得斯堡。」
「沒有任何細節,我們只知道是美國軍官。」
「一定是男人,普什圖長老不見女人。」
車子的聲音越來越大,也越來越快。
但是……
「我們都是,所以才這麼有意思。」
一如往常,他耐心等候,等她數完他的傷疤。
「我說錯了。」她說:「你不是逃回大自然,你本來就是野地裡的動物。」
「幾點該退房?」
「最後一次無線電回報呢?妳有沒有看到?」
不確定,但是他覺得句首和句尾之間有個微小的矛盾,就像完美的結構中出現了一粒細沙。
「不要,別。」
「有人看到一名陌生美國軍官往北去找部落長老,理由不明。就是這樣,一字不差,我已經背下來了。」
「教宗是天主教徒嗎?當然想。」
「這句話裡有哪個環節值得砸十萬美元?還要賠上妳的、我的和穆夸夫的未來?就連維吉尼亞州柏利維的小女孩的手臂都得被抓個瘀青?」
部落長老。
李奇的眼神從她身上移到門邊。
塔娜把腳放到床上,往後靠向枕頭說:「我沒有老年癡呆症,我記得他們說的話。我們付錢給普什圖線民,他們見到他,對方說有人看到某個美國軍官到北方找部落長老。但是當時他們還不知道美國軍官的身分,會面目的也完全不詳。」
「別走,www•hetubook•com•com留下來。」
我們竭誠感激閣下選擇敝旅館!
「那就脫掉上衣吧。」
她微笑。
李奇頓了一下。
「男人還是女人?」
「只要妳有心,做到二星中將也不成問題。」
業主約翰.柯勞頓敬上。
「所以就是他們回報聽到謠言時也透露重大資訊,妳要努力回想,逐字說出來。」
他不知道。
「一定有其他線索。」
信紙下方有行銘謝惠顧的字,底下是旅館老闆的簽名,接著則是毫無意義的廢話。
「黑人或白人?」
「怎麼了?」
李奇說:「靠!」
「你們來回討論過幾次?」
「你想嗎?」
他說:「真的?」
塔娜說:「怎麼回事?」
他下床撿起信封,開口沒封,裡面有張紙條。不是什麼黑函,果然是摺成三摺的收據,註明房款已經付清,十一號房,房款三十美元,已經預付。
塔娜說:「我們要兩間房是浪費威廉.鮑柏的錢,都怪我不好,抱歉。」
他們聽到外面走廊有腳步聲,有個信封從門縫底下塞進來,然後步伐漸行漸遠。
「是你的T恤,我沒看過這麼薄的衣服,不是非常昂貴就是太便宜。」
「妳去看看。」
「也許是西維吉尼亞州的民俗,可能是為了迎接春季,就像潘普羅納的奔牛節,只是彼得斯堡居民開的是貨卡。」
「現在脫褲子吧。hetubook.com.com」
二十個音節,不能當俳句。或者應該說還不到一首半的俳句。
「可能是正午吧。」李奇說:「信封裡可能裝著收據。」
「就像我說的,先聽到謠言,然後我命令他們查清楚,如此而已。他們發訊一次,我回應一次。」
「慾望吧,關久了就會飢渴。」
陌生的美國人。
塔娜坐直身子。
「可是看起來頗具敵意,就像你說的電影,一切太風平浪靜。好比印地安人騎馬繞著翻覆的馬車,而且還越開越快。」
「慢著。」
她沒答腔。停車場還是吵吵鬧鬧,似乎有好幾部車開來開去。可能有三、四部車接連開進來,先開到旅館的一邊又開往另一邊地兜圈子。
「妳認真回答。」
「只有兩顆星?」
「陸軍?海軍?空軍?」
「你這話什麼意思?這就像你和那個女人在韓國時的事情,誰會知道自己忘了什麼。但是我沒忘,我記得他們說過的話。」
「軍階?年紀呢?」
「對當地人而言,我們都是一個樣。」
去找部落長老。
「這個小鎮叫什麼?」
她脫掉上衣。
「我也沒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