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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懼的研究

作者:艾勒里.昆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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約翰.華生醫生的日誌⑶白教堂區

約翰.華生醫生的日誌
⑶白教堂區

「確實,福爾摩斯。我得坦白承認,我沒想到這些暗示。」
福爾摩斯沒有閃避這個攻擊。反之,他眼睛對我一閃。「我們離得更近了,華生。」
「我能效勞嗎,兩位先生?」他的英文口音很重。
「事實上,我是沒有。」
「但箱裡有一件工具不見了。我希望能湊個整套。你這裡可有一些手術工具供我挑選,好將那不見的工具補上?」
「我建議你讀我最近購買的一本書,《湯姆叔叔的小屋》,由一位叫做史托的美國女士所著。一本悲慘的書,用來喚起國家糾正一件不公義的大事。我相信,那是內戰的起因之一。嗯,我必須出發了。我也許會在喝睡前酒時加入你。」
「我懷疑你聯絡得上,先生。那是很久以前的事。」
「贖回手術箱的人無疑屬於較低階級。她很有可能是位妓|女。這地區顯然充斥這類不幸之人。」
「是的,先生,」他們齊聲回答。
我循著他的視線看過去,看到一個掛在古老石砌拱門上的招牌,上面有三個字,停屍間。我並不覺得我本身特別敏感,但當我凝視著,想望入那如隧道般入口的黝暗深處時,相同的沮喪感襲擊我全身,就像我第一眼看到雪爾斯城堡時的經驗。
「在裡面。喔,這是莫瑞醫生。他負責管理這裡。」
「我傾向於認為她是代替另一個人出面。某個不能或不想在當鋪露臉的人。外科醫生手術箱罕是女士會擁有物。至於那位贖回當票的女人呢?」
「在大希普頓街,靠近岔路。那裡的街道很窄,先生。」
「地址是?」
「如果不是如此,她為何典當手術箱?」
「這不是收容院,福爾摩斯,」我說。「除非死者的聖所能被如此稱呼!」
福爾摩斯和我交換一個眼神。「原來如此,」福爾摩斯說。「嗯,即使過了四個月,可能還是值得一試。請告訴我,她的名字?」
「開膛手的手法多變。他的技巧似乎仰賴他有多少時間。在幾個案例裡,他幾乎沒有時間,並在進行惡魔行徑時被打斷。」
「是我找到的,先生!」另一位小孩咧嘴而笑,激動地插嘴,露出缺了三顆牙的空隙。
「確實。日安,」福爾摩斯彬彬有禮地說。「你幫了很大的忙。」
「蒙田街收容院。」
福爾摩斯指著櫥窗內的展示物。「那個手術箱就是放在那兒,華生。你看見陽光照射之處了嗎?」
探長轉身向我示禮。「華生醫生。許久不見。」
「正是。第五次出手,福爾摩斯先生。你當然有讀過他的報導,儘管我沒聽說你主動前來提供你的服務。」
「太棒了,華生!令人和_圖_書激賞的假設。儘管如此,我想到的線索牽涉到有點不同的另外一個方向。你應該記得,貝克先生在提到贖回手術箱的人時,稱她為女人,但他提到典當者時,口氣較為尊重,稱她為女士。因此,我們可以大膽假設,莎莉.楊格小姐是位讓人尊重的人。」
他給每個小頑童一枚閃亮的先令。如同他們來時一般,他們快快樂樂劈劈啪啪地離開,我們立即聽到從下方傳來他們年輕的尖叫聲。
「安妮.查普曼。」雷斯垂德陰鬱地說。「我們這位屠夫的最新受害者。」他說著,將蓋屍布往後拉開。
「他們都是。倫敦小乞丐的數字從不曾降低。但我有個調查得進行。我們出發吧。」
「你出言不必如此譏諷,」雷斯垂德抱怨。
「我不記得她有說過,」福爾摩斯不假思索地說。「重點在於你現在無法幫我。」
在那兒,另一個平台佇立,桌台上有蓋屍布遮蓋的屍體。這個平台稍高,位置如此搶眼,如果在旁邊掛上一個今日屍體的標誌也不會突兀。
「多久以前?」
「你說第五次?你無疑是指第五次官方謀殺?」
他皺著眉頭從櫃檯下拿出一本帳簿,快速翻閱。「在這兒。啊,幾乎是四個月之前。時間過得真快!」
「當然。典當手術箱的女性顯然因經濟狀況而手頭困窘。」
「可憐女人?我不懂。」
昨晚,在我們從雪爾斯城堡回來後,我們在車站吃了一頓自助式晚餐,福爾摩斯於是說,「那位年輕美國鋼琴家班頓今晚將在亞伯特廳演出。我強力推薦他,華生。」
「讓你心煩了,老兄?某事似乎讓你束手無策。」
「啊,」福爾摩斯喃喃低語。「原來如此。」他老鷹般的臉龐原本聰明地帶著失望之情,但他轉身時,整張臉卻亮了起來。「我想到一件事。那個來典當手術箱的男人——如果我能聯絡上他的話……」
「左乳|房以完美技巧移除,雷斯垂德,」我戰慄地說。
「見到你真好,雷斯垂德!」福爾摩斯驚呼,帶著溫暖的微笑。「發現蘇格蘭場盡責追查犯罪線索真令人精神振奮!」
莫瑞醫生是位憔悴、形容枯槁的男人,表情死般慘白,舉止鎮定,讓我留下非常好的印象。他的態度反映內在的認命,你往往會在近距離處理死者的這類人身上發現這種特性。雷斯垂德的介紹讓他欠個身,他說,「我的確負責管理這裡,但我情願後人記得我是隔壁收容院的負責人。它提供更大的服務機會。來此的貧窮可憐人狀況悽慘。」
「一位朋友,」福爾摩斯說,「最近送我一份禮物。https://www.hetubook.com.com是從你店裡買來的外科醫生手術箱。」
「調查結果為何?」
「這個『第五位』受害者。我想看看屍體。」
「在腹部被剖開前,用的可能是外科醫生的手術刀,」福爾摩斯喃喃低語。
「又是開膛手?」福爾摩斯尖銳地問。
「我是建議你晚上去聽聽演奏會。我心裡有幾個調查最好是趁晚上進行。」
「在調查前,我們先勿驟下判斷,」他回答,推開一扇嘰嘰嘎嘎的門,門通往一個鵝卵石庭院。
「的確是的。但他如果在我們的探查中嗅到一絲官方氣味,我們就會連現在幾點都問不出來。」
「在白教堂區。」
「而且是才剛死去,華生。要不然,我們的朋友雷斯垂德為何會在此處?」
「順便問一下,福爾摩斯,威金斯後來怎麼樣了?」我在隔早稍晚時於貝格街的房間裡提問。
雷斯垂德在聽到我們腳步的踩踏聲時轉身,臉上掠過一抹驚訝的表情。「福爾摩斯先生!你在這裡做什麼?」
「真是讓人開心的想法,」雷斯垂德喃喃自語。
「你希望我陪你嗎?我會很樂意。」
「不管有沒有官方記錄,福爾摩斯——」
「那你承認,福爾摩斯先生,蘇格蘭場對抗的並非失誤連連的白癡?」
福爾摩斯佯裝惱怒。「跑了這麼遠來此,卻兩手空空而返!你造成我極大的不便,貝克。」
當鋪老闆盯著帳簿。「楊格。莎莉.楊格小姐。」
「我是說你無法確定。你已經發現開膛手的五位受害者屍體。但其他人也許遭到分屍,完全被處理掉。」
「啊,皮耶。你可以蓋上屍體了。」
「如果你不知道是什麼事,表示你今早尚未讀過報紙,」雷斯垂德不耐煩地說。
「我非常確定,雷斯垂德。我會很高興給你任何以我有限智力所能允許的幫助。」
「福爾摩斯,你對手術刀被移除是種象徵姿態的理論看來已證實正確。」
儘管如此,福爾摩斯卻很晚才回家,在我睡著之後。他沒將我叫醒,因此我們再次碰面是在早餐時分。我希望聽到他晚上調查的記述,但他絲毫未提及此事。他看起來也不像急著要繼續進行調查。他穿著鼠灰色晨袍,懶洋洋地躺臥著喝茶,從他心愛的陶製菸斗吐出的濃密煙霧瀰漫整個房間。
我們走出當鋪時,福爾摩斯輕聲大笑。「這個喬瑟夫.貝克是那種必須靈活應對的類型。你可以從他口中套出很多話,卻絕不能逼他。」
福爾摩斯開懷大笑。「得了,得了,我親愛的夥伴!放美國人一馬吧。美國已經建國超過一個世紀了,他們在和-圖-書那邊的表現一向不錯。」
雷斯垂德探長皺著眉頭。「我確定腹部那道劈砍並不需要高超技巧,福爾摩斯。開膛手砍那刀時是用屠夫的切肉刀。」
莫瑞醫生欠身答禮。「我的榮幸,福爾摩斯先生。」
「很好,」福爾摩斯又說。「這是你們的賞金。退下吧。」
「我不知道,美國還能生產鋼琴大師。」
我不需要苦苦思索就能猜到我們的目的地。因此,當我們站在白教堂區大希普頓街上的一家當鋪櫥窗前時,我一點也不訝異。如同福爾摩斯的推論和小頑童確認的那般,街道相當窄小,當鋪對面有著高大的建築。當我們抵達,太陽正越過玻璃畫出一條線,玻璃上面印著幾個字:喬瑟夫.貝克當鋪。
「立正站好!」福爾摩斯大叫。那些小頑童掙扎著排成參差不齊的一行隊伍,髒兮兮的小臉表情嚴肅,他們顯然認為這就是軍方姿勢。
「你記得我說的那一套工具嗎,那場交易?」
「住處古怪,」我大膽表示。
「除了她臉上有傷疤外,我們對其他事一概不知。也許她是開膛手的受害者,從他手中逃過死神?」
儘管如此,在他完全恢復後,又回到他老套的訴苦。「如果你夠幸運能捉到這個惡魔——」
說到犯罪,福爾摩斯是最客觀的人,但一抹陰鬱的同情閃過他的臉。而我必須承認——習於在病床上和戰場上處理死亡的我——也覺得毛骨悚然。那女孩像動物般被宰殺過。
「不是男人,先生。是一位女士。」
「那是一個可能性,華生,儘管離正確答案很遠。」
貝克先生凸出的小眼睛陡然變得狡詐無比。「是的?」
我們進入的房間顯示在賦予死者尊嚴上,人們所做不多。那算不上是個房間,只是個長而寬的走道,每吋牆壁和天花板都塗上庸俗的灰泥。一整側是高起的平台,上面的木製桌台等距凸出。那些桌台有一半放滿了以蓋屍布遮蓋、動也不動的屍體。但雷斯垂德領著我們走到遠端。
兩個男人站在庭院遠處交談,福爾摩斯比我更快認出其中一位。那的確是蘇格蘭場的雷斯垂德探長,比我記憶中的他看起來更為削瘦苦惱。
「的確如此,」福爾摩斯冷淡地同意。「你可有那男人的名字和地址?」
「所以,你們有找到它嗎?」
「我很抱歉,先生。但我現在手上沒有任何種類的外科工具。」
福爾摩斯的嚴厲腔調嚇壞那個男人。出自商人討好客戶的本能,他馬上道歉。「原諒我,先生。我很同情那個女人。事實上,我付給那個手術箱的價碼太過慷慨。她可怕的殘缺臉蛋在我心頭縈繞不去。hetubook•com•com
「我必須改變某些我已形成的膚淺概念。」福爾摩斯似乎在自言自語,而非對我們說話。「確定是個瘋子,但是個聰明的瘋子,也許還是位優秀的人物。」
「但,先生,如果你曾問過贖回手術箱的可憐女人——」
我推測在那個地區,我們比他平常的顧客高級。他也許希望得到高價的典當品。他的腳跟還真的卡答合攏,立正站好。
「是的,先生,找到了,」一位雜牌軍回答。
頓時門砰地打開,一個可憐的人影出現。那位拖著腳走路的人很值得同情,但最讓我感到吃驚的是他眼神的完全空白。毫無表情的五官,下垂微張的嘴巴,在在顯示他是位白癡。那男人拖著腳往前走,踩上平台,對莫瑞醫生投以一個空白的詢問眼神。莫瑞醫生像對小孩般對著他微笑。
我們離開停屍間時,我回頭瞥了一眼,看見皮耶小心撫平遮蓋安妮.查普曼屍體的蓋屍布。我注意到福爾摩斯也盯著那個方向,有東西在他灰色的眼眸裡閃閃發光。
讓我驚異的是,我看見福爾摩斯臉上的同情似乎為失望所取代。「臉沒有傷疤,」他喃喃低語,彷彿在抱怨。
「有時有點腰痛。但我會熬過去的。」他陰鬱地接著說,「至少要到我看見這位白教堂區的瘋子被拖到絞首台上為止。」
蒙田街就在不遠處,從當鋪走路不到二十分鐘。它是條連接波第巷和歐史泰德街的短程大道,後者以倫敦大批乞丐的難民營聞名。我們轉進蒙田街,只往前走了幾步,福爾摩斯便停下腳步。「啊哈!我們看到什麼了?」
「那樣的話,我寧願坐在爐火邊的安樂椅裡,讀你引人入勝的一本藏書。」
「這裡無疑有死亡的味道,」我說。
福爾摩斯變得冷淡,陷入客觀分析。他現在彷彿置身解剖室裡觀察樣本。他碰觸我的手臂。「注意這項邪惡傑作的技巧,華生。它證實了我們在期刊裡讀到的特點。這惡魔並非隨意亂砍。」
「我得查查我的帳簿。」
「非常好,」福爾摩斯嚴肅地說,「但我們講究團隊合作。不爭取個人光榮,弟兄們。我為人人,人人為我。」
「謝謝你,雷斯垂德,」福爾摩斯以相等的禮數回答。這兩位偵探顯然決定在這令人毛骨悚然的事件解決前暫時休戰。我也許該補上這一句:這是我所知的第一個停火協定。
「或許如此,但這個線索價值不大。現在,拜訪蒙田街收容院和莎莉.楊格小姐似乎是合乎程序之舉。我確定,你對我們在尋找的那兩位女性的身分已有粗略概念?」
那愚蠢空洞的表情閃過一絲激切的光芒。我不禁聯想到m.hetubook.com•com一隻忠狗被仁慈主人賦予雜務時的神情。接著莫瑞醫生比了比,我們遂離開平台。
「我該走了,」雷斯垂德邊說,邊皺著鼻子聞著苯酚。「如果你取得任何消息,福爾摩斯先生,」他彬彬有禮地說,「請不要猶豫,立即通知我。」
「開膛手並不毀損受害者的臉,」雷斯垂德說。「他的注意力集中在身體較私密之處。」
我只能點點頭。我雖然已經很習慣他判斷的精確無誤和敏銳,但證據擺在眼前時,我總是吃驚不已。
「啊,記得,先生。交易發生在一週前,我很少經手這類典當品。但當那女人贖回並帶走箱子時,整套工具都在。她曾告訴你缺了一樣工具嗎?」
男人看起來很吃驚。「你的反應不合情理,先生。我不懂,我為何要對手術箱離開我店後所發生的事情負責。」
「我記得,他是個聰明的年輕人。」
「我們開始吧,」雷斯垂德插嘴,領著我們走過一扇門。一種強烈的苯酚氣味迎面而來,我在印度為女王陛下的軍隊服務時,對這種氣味太過熟悉。
「此言何意?」雷斯垂德叫著。
「我不會居功,雷斯垂德,」福爾摩斯說。「放心吧,榮耀全將歸於蘇格蘭場。」他停下話,然後又陰沉地說,「如果事成的話。」他轉身面對莫瑞醫生。「請問可否允許我們參觀你的收容院,醫生?」
「是的,先生。它位於白教堂區的心臟地帶,在這段時日是個危險的地方。」
樓梯上突然傳來一陣雜沓的卡答聲,十二個小孩衝進房間,他們是全倫敦最骯髒、衣著最破爛的小頑童。他們是福爾摩斯不可思議的街頭流浪兒大隊,他用各式各樣的名稱稱呼他們,「貝格街警探分隊」、他的「非官方部隊」,以及「貝格街雜牌軍」。
「恐怕,先生,我無法幫你。」當鋪老闆難掩失望。
雷斯垂德的眼睛大睜。他以前從未聽到福爾摩斯貶低自己的才能。探長尋找適切的答辯,但顯然過於吃驚,以至於回答不出任何話。
現在,福爾摩斯從菸斗裡抖出菸渣。「威金斯?喔,他很好。加入了皇家軍隊。他寄給我最後一封信上面的郵戳來自非洲。」
「太久了,雷斯垂德探長。你別來無恙?」
一位中年矮胖男子在當鋪裡招呼我們,他的八字鬍上了很厚的油,兩邊依軍方時尚梳得尖尖翹起。喬瑟夫.貝克是個徹頭徹尾的德國商人,而他努力製造的普魯士效果則荒謬可笑。
雷斯垂德聳聳肩。「第二刀直入心臟。也是用切肉刀。」
「我認為他相當合作。」
福爾摩斯聳聳肩。「說來也是,」他漫不經心地說。「但真惱人。我遠道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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