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四日 星期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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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著和史奇會面的片刻,可芮刻意讓話題無關緊要。她有很多問題想問,但想等到史奇出現後再問。她希望待會兒提出問題時,能同時觸動他們各自的記憶。因為黛芝剛才打招呼時有點勉強,可芮於是熱絡地和貝絲閒聊,她一眼看到貝絲就和她很投緣。
「哎呀!真不可思議,我還一直很同情他被政府盯上了。去年我在一個癌症機構當義工,魏克斯把他在皮派克市的房產托我們管理,後來乾脆把那塊地轉讓給我們,那是好大一筆捐贈呢。沒想到他和蘇珊娜有一手,還威脅你女兒。」黛芝說。
黛芝插嘴說:「史奇,這個讓我來講。可芮,那個相框非常精緻,據說是法柏加大師的助手做的,當年我先生在戰後接收德軍時,在德國買的。它是橢圓形、寶藍色、描金邊、鑲鑽。那是我送給史奇和蘇珊娜的結婚禮物。」
他們找了一個角落的位置,至少把嘈雜的背景聲音過濾掉。史奇一被送進來,黛芝和貝絲就都站起身。警衛把史奇的手銬解開,黛芝上前擁抱,貝絲則在後頭牽著他的手。
可芮答道:「魏克斯當然把他的公眾形象塑造成大善人一個,你並不是唯一同情他的人。但請你相信我,事情不是那麼回事。」她對史奇說:「我想聽你描述一下那些首飾,你認為有些是別人送蘇珊娜的?」
傑夫當時雖然說「好啦,到時候看看」,但他很清楚,除非真有什麼意外,否則他今晚一定得在父母家裡吃飯了。
可芮和傑夫到監獄時,先去和管理人員辦了手續;黛芝和貝絲都已等在接待室中,傑夫介紹可芮和貝絲認識。
下午一點鐘,傑夫去接了可芮和魯冰,把她們載回艾克斯嶺,然後向家人一一介紹。昨天晚飯結束前,他就把今天要和可芮去川騰的事報告了家人。
「我們就不m.hetubook.com.com必拐彎抹角了,首先,我承認現在對於史奇是否有罪很懷疑,一旦我們發現有利的證據,我會盡我所能幫史奇扭轉他的判決,這是目前我的策略。」可芮繼續對大家說道:「史奇,一個星期前我們談過之後,你推測我不相信你說的話,這個看法並不正確。我那時所聞所感的是,這件案子裡的每一個疑點都可以從兩方面去解釋——或者對你有利,或者對你有害;從頭到尾就沒有一件事我能說是完全對你有利,所以我也沒有任何立場去提出上訴申請。我這樣說對不對,傑夫?」
傑夫點點頭。
「有一只金手鐲,上面是鑲銀的星座十二宮圖形,其中魔羯座的圖形在中間,圖形周圍還鑲了鑽。蘇珊娜是魔羯座。這只手鐲一看就知非常名貴,我問她打哪來的,她說是她爸爸給的。結果過沒多久見到施密士,我就謝謝他那麼慷慨,而他的反應正如我所料——根本就不知道我在說些什麼。」
「比如什麼?」
聽完可芮的報告,史奇、黛芝和貝絲先是非常震驚,但很快地就開始互相討論,可芮覺得這樣的導引對他們三個人來說都非常有意義。貝絲握著史奇的手問可芮:「我們現在怎麼辦?」
「史奇,施密士醫生的證詞是你定罪的主要根據,翻案的機會就在於你能證明他說的不是實話。因此現在唯一的辦法就是回去找他,逼他攤牌,讓大家看看他在說謊。」
魯冰很高興傑夫的九個外甥都在,都索老太太對她說:「丁恩會帶你去和兩個大孩子玩,他們在看『體育世界』。」
魯冰搖搖頭咕噥說:「我不知道……」
「不可能,那是她自己最喜歡的一張相片,她常常對著欣賞。再說我不相信她有那個膽,敢把我媽送給我們的結婚禮和_圖_書物拿去送人。」
三點鐘一到,他們被領到一個囚犯可以和親友面對面會談的會客室。今天來探監的人比上次可芮來時還多。可芮有點後悔,早知如此,乾脆就提出正式的會面申請,那麼檢察官、辯護律師和人犯就可以單獨使用一間會談室。但那就表示,一個柏根郡的助理檢察官正式到川騰市州立監獄和一名已定罪的犯人會面,同時留下官方紀錄。這是可芮到目前為止,還沒能下定決心去做的事。
看來魯冰會玩得很開心。她望著那兩個兩歲的雙胞胎,被四歲的表哥追著到處亂跑,很興奮地說:「這裡的小孩子玩得正瘋呢!媽咪,再見。」
會客時間結束的鈴響了。史奇站起來雙手分別攬著黛芝和貝絲,抬頭望著傑夫和可芮,臉上的笑容使他看來年輕了十歲。「可芮,你幫我想法子出獄,我將來一定要幫你蓋一間舒適的房子,讓你進去之後就不想出來。」說完他自己都不禁失笑:「天啊,在這種地方,我真不敢相信我會說這種話。」
「她偶爾會提到。我只知道他也是俱樂部會員,有時候蘇珊娜和他還有其他人一起玩四人一組的高爾夫球。她經常自誇說她的高球打得如何如何好,但是後來知道我懷疑她和別人有染後,蘇珊娜就只提那些一起玩球的小姐太太們。」
「如果蘇珊娜在外頭跟人來往,她可不可能把自己的相片連著相框送給別人?」
可芮說:「請你描述一下。」
「我很確定有兩件東西不見了,其中一個就是那只花形別針。問題是我沒法確定它那天是不是就在珠寶盒裡。但是另外一件我非常肯定是掉了——放在床頭櫃上的一個迷你纖細相框。」
會客結束鈴響時,威爾站起來和女友親吻道別,他在她的耳邊低語:「你一到家就盡快打電話給你哥哥,告訴他說m•hetubook•com•com麥貴絲小姐今天又來這裡了,而且她還做了很多很多筆記。」
可芮再問:「那之後相框就一直沒再出現過?」
「比如說蘇珊娜的成長過程,比如說蘇珊娜那些年攬鏡自照時所見到的容貌,還有,比如說我今天早上從亞諾那裡聽來的一些事。」
可芮看到警衛抬頭看牆上的掛鐘,她匆忙地說:「我們只剩幾分鐘了。史奇,你最後一次看到那個相框是什麼時候?」
「史奇,在庭上你曾說,那天晚上有幾件首飾不翼而飛?」
史奇又說還有一個看起來像是結婚戒指的翡翠鑽戒,這只鑽戒上交錯排列著翡翠,排起來像是條金黃色的水波。
「魏克斯是不是現在被人家控告逃漏所得稅的那位?」黛芝問。
可芮點點頭。
「是的。我在庭上說這個相框可能被偷,但是控方檢察官表示,如果真有小偷,其他值錢的首飾也早就不見了。」
黛芝在旁說道:「我記得那個別針,它旁邊還有一條銀鍊子帶著一個瓢蟲形的小小別針。有一次蘇珊娜戴著去參加一個募款餐會,報紙上登了她的相片,那張報紙我還留著。史奇,蘇珊娜另外一件傳家寶貝就是她遇害時戴著的鑽石手鐲。」
可芮說:「這些首飾也許可以去追查一下。我們可以在紐澤西和曼哈頓的珠寶商那兒都發出搜尋啟事。不過究竟有多少人能記得他在幾年前就賣出的產品,或是因為只此一個,所以認出它的樣式,倒是很難說。」
她帶來了一疊黃色的紙,上面寫了一連串的問題,每個問題下還留著一些空間,方便她做記錄。她先很簡短地報告為什麼會做第二次探訪:包爾西太太說在案發當晚曾看到瑞爾登家門https://www•hetubook.com•com口有輛賓士車、蘇珊娜青少年時其實長相非常平庸、施密士醫生現在很詭異地在一些病人臉上重現蘇珊娜的面容、施密士被芭芭拉所吸引、魏克斯的名字當年曾出現在查證的檔案中,最後還有魯冰被人威脅。
坐在車裡,可芮背靠著坐椅,深深地吸了口氣,再慢慢吐出來。
傑夫的母親用她的第六感猜出了些端倪,她直覺這個傑夫堅持稱呼為「魯冰的媽媽」的人,在她兒子心中的地位一定非比尋常。
接下來一小時十五分的探視時間中,可芮對他們提出一個又一個問題。「史奇,這一點非常重要——蘇珊娜是否提過魏克斯這個人?」
會客室的另一個角落裡,同樣是犯人的威爾.陶斯和女朋友坐在一起,但他一直在注意史奇這群人。他經常看到史奇的母親、律師和女友來探監,上個星期開始又有助理檢察官可芮.麥貴絲來訪。他當然認得麥貴絲,要不是麥貴絲,他不必在牢裡度過此後的十五年,她是起訴他的檢察官。她今天和瑞爾登家人似乎談了很多,從頭到尾一直在記錄。
傑夫接著又發現,可芮對於自己女兒的打擾,致上了誠懇但不囉唆的謝意,她不卑不亢的雍容態度,又討了母親的歡喜。他想到,母親原本就經常強調說話要得宜。
「不是,不是,我是鬆了一口氣。現在讓我告訴你一些你不知道的事。」
「是的。蘇珊娜的說法是,施密士拿這個戒指來彌補他多年來都沒送女兒禮物。她還說,有些首飾是從她母親手中繼承過來的,我覺得這種說法還比較可信。她有一個式樣很老的花形別針。」
史奇說:「除了她戴的那件,其他都放在她化妝臺上的珠寶盒裡。她其實應該把這些首飾鎖在衣櫥的保險箱裡才對,可是她經常懶得收。」
「蘇珊娜放了一張她的相片在裡面。」史奇hetubook.com•com補充說道。
「你不是在擔心吧?」傑夫很快地問。
「案發當晚,那些首飾都在哪兒?」
可芮隨後注意到史奇和貝絲互望了一眼。他們的這個小動作和彼此非常保守的親吻,其實比一個慎重其事又光明正大的擁抱,更能表現相互的關愛。那片刻,可芮歷歷想起近十一年前本案宣判時,史奇反駁說施密士是騙子,而在聽到自己被判三十年監禁時,他的臉上露出了痛苦悲慘的表情。憶及此景,可芮現在終於明白,當年的她對此案細節真是一無所知,然而儘管如此,她那時就已感覺史奇的話並不是全然無理。
他把可芮帶進家門時,立刻就看到母親的滿意眼神。可芮今天穿著一件駱駝毛色外套,配著一件便服,一件墨綠色的高領毛衣正和她炯炯有神的眼睛相輝映。她的頭髮放下來,鬆鬆地披在肩上。臉上的妝除了口紅之外,就只有淡淡的眼影。
可芮不等別人說話又繼續道:「我對於自己提出的第一個問題其實已有答案——蘇珊娜一定從來沒告訴你她整過容。對了,我們就不要這麼拘束了,你們可以叫我可芮。」
「出事那天早上,我在穿衣服時都還在那兒。我記得特別清楚,是因為我就在床頭櫃前把我前一天衣服口袋裡的東西,換到當天要穿的那件西裝裡。出事以後,有個偵查員要把我帶出去偵訊,他跟著我上樓去套件毛衣,當時那個相框就不見了。」
傑夫小聲告訴她:「丁恩是我的妹夫,他在麻州州警當隊長,我們家的小朋友最喜歡黏著他。」
她說:「把她帶來,把她帶來,明天下午就把魯冰帶來吧!這孩子也真可憐,怎麼會有人這麼狠心要傷她呢?還有,傑夫,你和魯冰的媽媽——可芮,你剛說她是叫可芮吧,從川騰市回來以後,就留下來和我們一起吃頓飯吧。」
「這只戒指她也說是施密士送的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