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妮娜.克雷格和母親在聖瑞吉斯酒店辦理入住手續時,發現櫃檯上有一封要給她母親的信,頓時驚慌又沮喪。
妮娜發現,在飛機上已經喝了一杯伏特加,以及至少兩杯紅酒的慕莉爾,除了剛剛在車上和她吵架,吼著說她恨貝琪,現在更是完全失控。
慕莉爾或許聽見了,但當作沒聽到,逕自說著她原本就要說的話。「……還有,妳一天到晚就想羞辱我。」
真希望我媽說的對,羅伯特.鮑威爾確實仍對她有興趣,她心想。因此,接過管家端來的咖啡時,妮娜就趁機細心打量了慕莉爾幾眼。母親確實仍風韻猶存。她今天穿著昂貴的白色套裝——這是用妮娜的美國運通卡買的——踩著一雙能展現她修長美|腿和婀娜曲線的高跟鞋。美髮沙龍的美容師,婉轉地建議她把一頭或許過於狂野的紅髮漂淡一些。她接受了這個建議,所以,現在那一頭幾乎及肩的頭髮是迷人的紅褐色,而且修剪得有型有款。此外,她向來就很會化妝,所以,換句話說,我親愛的母親看起和*圖*書來可說風姿綽約,美麗動人啊,妮娜心想。
職員很上道,沒回應妮娜這番話,只細聲說:「我會找人把妳的行李拿到房間。」
慕莉爾手上拿著咖啡,以充滿感傷的語氣告訴蘿莉.莫朗,她有多清楚記得二十年前那個可怕傷痛的一晚,她最最親愛的朋友貝琪被人殘忍殺害。「我的心都碎了。」她說:「我們是那麼要好的朋友。」
進了房間,妮娜往最靠近她的椅子一坐,緊握著雙拳,喃喃地說:「我受不了了,我再也受不了了。」
太好了,妮娜滿意地想著。當她跟蘿莉握手打招呼,才發現這位製作人竟然這麼年輕。大概三十五、六歲吧,妮娜忌妒地想著。上個禮拜過四十二歲生日時,她驚覺自己毫無半點成就,現在就算天上掉下三十萬美元給她,這筆錢也只夠她替母親買一間公寓,以便一勞永逸地甩掉她。
妮娜瞥見職員把房間鑰匙裝入兩個信封了,趕緊伸出手,並壓低聲音說:「我是妮娜.克雷格。不好意思,我媽在這裡吵www.hetubook.com•com吵鬧鬧。」
妮娜本以為母親不會再做什麼事來惹惱她,但她很快發現自己錯了。慕莉爾說,她要提早過去,這樣一來,其他人抵達前,她才有時間和羅伯特.鮑威爾獨處。這次,驅車前往的途中,她們母女一整路都沒交談。
她害怕的事果然成真了:羅伯特.鮑威爾寫信來,邀請她母親慕莉爾明早九點共進早餐。
妮娜知道他快六十歲了,老婆最近剛去世。那天之後有一晚,他要她陪他一起參加某個雞尾酒會,而且還大費周章地解釋,當晚他原本要跟其他製作人吃飯的,不過「我們約了改天」。酒會結束後,他開車送她回家。
門鈴響起,妮娜離開窗戶。殺害貝琪.邦納.鮑威爾的其他嫌疑犯之一,抵達了。
在上一次參與演出的那齣電影裡,她是一場舞會的臨演,那天,該片的製作人格蘭特.瑞奇蒙對她說,她跳起舞來很美。「讓畫面裡的其他人相形失色。」他是這www•hetubook.com.com麼說的。
泳池旁的小屋,門是開著,她看見有個身影正要走到草坪上。
慕莉爾的分貝愈來愈高,整張臉紅通通,劈里啪啦繼續說:「看看妳,連個演員的基本條件都沒有,所以,妳就只能當臨演,當個沒人會鳥的路人甲。」
那我呢?她納悶。應該還可以,不過應該可以更好才對。只要有私人空間。我希望回家後,見到的是一個乾淨舒適的屋子,裡頭沒瀰漫著菸味,浴缸檯上有一杯美酒等我一人獨享。而且,還能邀請格蘭特.瑞奇蒙進屋坐坐,如果他真的開口約我吃晚餐,她心想。
「不用『拜託』我。妳這個臨時演員,無名小卒,好好讀一讀影評人對我的報導吧。妳沒看到嗎?剛剛在路上,不就有個女人攔住我,對我說,我在那齣翻拍的《鴛夢重溫》裡,表現得有多精彩。」
稍後,她打電話叫了客房服務。按照慣例,住在隔壁房的母親會打電話過來,說要跟她一起吃晚餐,但今天她沒這麼做。若是她打來,妮娜當然不會答應跟她一起吃晚餐m.hetubook•com.com,可是這樣一來,就沒機會享受到把梗在喉頭那些話一股腦兒說出來的快|感。去啊,妳明天就去丟自己的臉啊,我警告過妳了,慕莉爾.克雷格,妳這個B咖演員。妳根本沒資格當母親,就連當個人都不夠格。
她發現那兩個櫃檯職員把她母親的醜態看在眼裡。「媽,拜託……」她準備制止母親。
司機賈許說,隔天早上會去接她們。因為他盤算著再聽到她們母女說話,以便又能錄到她們怒氣沖沖的對話。
抵達後,前來開門的是長年住在這裡的管家珍妮。她上下打量她們,打招呼時還能直接喚出她們的名字。她說,鮑威爾先生九點鐘會下樓,製作人莫朗小姐已經在餐桌上了。
「謝謝。我的行李就只有那個黑色大袋子。」妮娜指指自己的行李後,轉身,從慕莉爾的旁邊走離,這時,慕莉爾終於閉嘴了。妮娜被櫃檯前那些排隊者的好奇眼光打量得又怒又羞,疾步走向電梯,在電梯門關上之際擠了進去。
妮娜發現,母親竟然有辦法一秒內收起失落神色,搖身變成女演員慕莉和-圖-書爾.克雷格,露出優雅笑容,以溫暖的語氣跟藉莉.莫朗打招呼,並感謝她邀請,自己才能陪同妮娜前來。
六樓到了,她步出電梯,循著奇數房號的箭頭找到六二一號房後,急忙進去,就怕慕莉爾後腳一來,會跟著她進房。
「邀請妳的人是鮑威爾先生,克雷格女士,我不敢居功。」蘿莉靜靜地說:「聽說,吃完早餐,妳就會回聖瑞吉斯酒店?」
當天早上,賈許七點半就抵達。其實他和她們母女約的時間是八點鐘,但他七點半打電話上去給妮娜.克雷格時,她竟說:「我們立刻下樓。」
羅伯特.鮑威爾有客人在那裡?她納悶,但隨後注意到那人垂下的手拿著某種東西。接著,她看見他開始修剪最靠近小屋的那片樹叢。
內心作嘔的妮娜走到窗邊,看著泳池和泳池後方的果嶺。
慕莉爾喜不自勝,拿著信在妮娜面前揮舞,還沒好氣地對女兒說:「妳就是認定他在玩弄我。妳根本不知道,或者說不想知道,羅伯特和我深愛著對方。他或許一時昏了頭,被貝琪迷戀,但這不代表他不在乎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