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馬汀神父等她拿好公事包，從櫃子取出外套後，一起離開醫院。走到門口，她說：「老實說，自從發生這起意外後，我就沒給我爸好臉色看。這事說來話長，不過，今天見到你，讓我開始想一些事情。我希望你能盡快跟他碰個面，我知道。你的出現可以讓他改頭換面。」

漢娜遲疑了一下，說：「我好像應該打電話到天主教聖心學院，請他們幫凱特進行抹油祈福儀式，畢竟她在那裡念了十二年的書。」

「醫生給她很重的鎮定劑，不過她有時會開口說話。」漢娜壓低聲音告訴神父：「醫生說，她在這種狀態下說的話應該不具意義。」

他從皮箱裡拿出神職人員舉行儀式時要披在身上的聖帶，親吻一下後，掛在自己的脖子上，然後打開一小罐聖油。「這是主教賜福過的純橄欖油。」他告訴漢娜。「教會之所以用橄欖油當聖油，就是取其在日常生活中就具有的療癒和強健效果。ｗww.hetｕbｏoｋ.cｏm.ｃｏｍ」

「我好幾年沒在聖依納覺教區服務了，」他說：「不過，當年妳母親和叔叔他們的葬禮，我有參與主持。那時，我剛升為神父。那場意外之後，我經常想到妳的家人，當時妳還是襁褓中的小嬰兒，妳姊姊三歲，被妳父親牽著來參加葬禮。我見過很多讓人哀傷的葬禮，可是府上這一場，經常浮現我心頭。前幾天聽說了凱特的事後，我就一直替她祈禱，今天我想來看看她，不知妳同意嗎？」

漢娜看著他把手指放入聖油沾一下，然後在凱特的額頭和雙手劃個十字架。她專注想著聖油的療癒和強健功效，同時聽著馬汀神父喃喃替凱特祈禱。她籠罩在平靜的感覺中，第一次相信凱特有可能完全康復，能自己站出來解釋為何那晚會和古斯到複合館。

星期一早上十點半，凱特又發燒，這次甚至燒到四十度。帕泰爾醫生昨晚守在醫院。早上護士www.hetubook.com.com告訴漢娜，他在走廊底的那個房間小睡，有狀況就會隨時回病房。漢娜無法專注思考，但也流不出淚，只能沉默地呆坐在四周拉起隔簾的病床邊，看著凱特。有時，凱特會動來動去，拉扯到身上的管線，這時機器會發出警告聲，護士就會衝進來。確定她沒把點滴管拉掉。

馬汀神父點點頭。「葬禮過後，我覺得我有責任常去探訪妳父親，所以，我們還算有點交情。他失去妻子、弟弟和朋友後，變得很消沉。這可憐的男人成天以淚洗面，痛苦消沉。他告訴我，要不是顧及他的兩個小女兒，他真想一起死在那場船難中。」

護士進來，說可以回去看凱特了。他們到加護病房，看見凱特靜靜地躺在那裡，似乎睡得很安穩。

「對，我就是要來告訴妳一聲。」漢娜說：「我要回家洗澡換衣服。還有，時裝秀就快到了，我不能成天不在公司。看凱特現在這個樣子ｈｔtｐs://ｗｗw•hｅｔｕbooｋ•coｍ•com，我想，離開一下應該沒關係。」

「我見過很多這種例子，病人看似乎昏迷，其實能感受到周圍發生的事。」馬汀神父說，同時打開隨身帶進病房的一只黑色皮箱。

「教堂外和墓園擠滿了新聞媒體，」漢娜說：「我長大後見過新聞影片。那場船難太可怕了，罹難的還有兩對在金融圈赫赫有名的夫妻。」

她和馬汀神父離開凱特的病榻，幾分鐘後，她去了加護病房的護理站。那個已經跟她熟到可以不加姓氏直接稱呼她名字的護士說：「漢娜，希望妳是來告訴我，妳要回家了。」

從現在看來，他顯然走出來了，漢娜心想，但隨即慚愧，她怎會有這種念頭。「我知道他很愛我母親。」她說：「十三歲時，我問他為什麼不再娶，他告訴我，十九世紀英國女詩人伊莉莎白．貝瑞特．勃朗寧去世後，有人問她的丈夫羅伯特．勃朗寧同樣的問題，結果勃朗寧先生這樣回答：如果m•ｈｅｔuboｏk.ｃｏm.cｏｍ我再娶，就是侮辱了我記憶中的她。」

「葬禮後幾個星期，我被派到羅馬的格里高里教皇大學念書。和妳父親從此失聯。我現在很想打個電話給他，妳方便給我他的電話嗎？」

，或許我對爸太嚴苛了，她心想。打從一開始，他就深怕縱火的人是凱特。或許，他擔心的不止有保險金。或許，他也怕他們查出是凱特縱的火。萬一真是這樣，那她清醒後，就得身陷囹圄長達好幾年。或許，我應該對他包容一點。

漢娜放下了心中的大石頭，頓時疲憊又虛脫。她進了等候室，才知道有個神父在那裡等她。她一進去，他立刻起身，露出微笑時，淡褐色的眼尾擠出皺紋。他親切地迎上前，並伸出手。漢娜跟年約六十出頭，個頭頗高的神父握手時，感覺他握手的力道和方式讓人好有安全感。「哈囉，漢娜，我是丹．馬汀神父。醫生剛剛來過，所以我知道凱特好多了。」他說：「妳大概不記得我。妳小時候，ｈｔtｐs://m•hetｕbook•ｃｏm•cｏm你們家隸屬於我所服務的聖依納覺教區。」

「我現在就可以幫她祈福。」馬汀神父靜靜地說：「就連現在這年代，還有很多人以為做了這項儀式，就代表那人快死了，其實並非如此。這個儀式也可以幫助生病的人恢復健康。」

隔天早上七點鐘，凱特終於退燒。護士咧著大笑臉，請漢娜先到等候室，因為她們要幫凱特換掉被汗水浸濕的病袍和床單。

「喔，對。」漢娜心懷愧疚地說。自從凱特在西區買了自己的房子，而她搬到格林威治村後，她們姊妹就不再上教堂，除了重要節日。

「當然可以。」她唸出道格的手機和家裡的電話號碼，差一點連他在複合館的辦公室電話也給他，不過最後一刻打住。馬汀神父抄下電話。

他停頓一會兒，然後說：「我印象中，凱特好漂亮，一頭金色長髮，一雙藍眼珠靈動慧黠。那時，妳母親和叔叔的棺柩擺在走道上。凱特一直要把蓋在第一具棺材上的布拉開，好像她知道媽媽就躺在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