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他在顧及禮貌的前提下，以最快速度打斷上司一連串的安慰和問候。「現在知道崔西的遺體可以跟我父親一起葬在家族墓園，我和母親反而輕鬆多了。」他說，然後再次婉拒上司要他休息一天的同情建議，堅持會參加下午的會議。

回到住處後，他們發現桌上已經擺著潔西替他們買來的食物。幾分鐘後，兩人就開始享用那一大盤什錦三明治、切片鳳梨和草莓，以及潔西特地準備的各式甜點。他曾告訴她，他母親外出後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煮一壺茶，結果昨晚馬克回家後就發現，水壺已經注滿水放在爐子上，茶壺裡也放入茶包。

這會兒，穿著棉質睡袍的瑪莎．史隆對兒子說：「真不敢相信我竟然睡得那麼熟，而且睡到這麼晚才起床。昨晚來到這裡後，我還怕自己會整晚躺著想事情呢。而且我也沒想到我會覺得肚子餓。昨天我幾乎整天沒吃東西，除和_圖_書了早餐的一片吐司。可是回到這裡，吃了那麼棒的晚餐，又發現床已經鋪好，整個人就放鬆了吧。看來，我的確需要好好吃一頓，好好睡一覺。」

後來，潔西知道他還沒吃晚餐，就做了炒蛋，兩人一起吃。然後，昨天她打電話給他，問他還好嗎，聽說了他母親抵達紐約時會很晚，她就說可以幫他準備一些輕食在家裡，好讓他母親抵達後有東西填肚子。「我相信她一定不會想吃大餐，」她說：「所以，你就把你家的鑰匙放在漢娜家的信箱，我會買點東西，放到你家，讓你們母子回家後有東西可以吃。其實你家附近有一間很棒的熟食店，不過你可能還不知道。總之，我會去那裡買點東西。反正漢娜和我本來就會去附近吃晚餐，所以一點都不麻煩。」

「我猜你知道我很難過，媽，希望妳沒因為我而更難受。」他說。

「不會，我很高httｐs://wｗｗ.hetｕbｏｏk.com.cｏm興你打電話給我時，不是獨自一個人。旁邊有朋友陪著你。」

「是奇特……可是啊，真實往往很奇特，比小說還奇特。」

母子靜靜對坐了一會兒，然後瑪莎說：「確實很不可思議，馬克，你記得詩人拜倫那句話嗎？『比小說還奇特』。」

「她大約三十歲，滿高的，身材苗條，一頭紅色秀髮垂在肩膀。」他沒告訴母親，那晚他打電話給她，說完崔西的事後，他趴在桌子上痛哭失聲，潔西靠向他，摟著他，說：「哭吧，馬克，你需要好好痛哭一場。」

當母親的瑪莎．史隆，直覺感受到兒子很喜歡這位小姐。「我很想找時間見見她呢，馬克，跟我說說她的事吧。」

瑪莎．史隆將椅子往後推，說：「好啦，馬克，趁著你還沒開口要我在家裡等，你自己去安排崔西的遺體運送，我要先去沖個澡，換個衣服，我弄好hetｕboｏk•ｃoｍ•ｃｏｍ後，我們就一起出門。」

馬克已經一身準備上班的打扮，除了領口仍開著，還沒打領帶。他稍早前跟母親提過，他星期三晚上打電話給她，告訴她崔西的事情之前，他就是去漢娜．康納利的家，然後，是漢娜的朋友潔西陪他下樓打了那通電話。

馬克知道最好別再跟母親唱反調。他清理餐桌，將早餐盤子放入洗碗機，然後走到客廳等母親。這時，他感覺到屋子不太一樣。環顧四周後，他才發現是哪裡不同。原本放在地板，等著週末再掛牆的畫作，現在已經在牆上，而且就精準地掛在他做好記號的地方。

「其實那時我跟潔西還不算朋友，因為我們幾分鐘前才認識，」他解釋：「不，這樣說不對。其實上星期我搬進這裡的那一晚，就見到了潔西及漢娜．康納利。我們一起搭電梯上樓。妳知道有多不可思議嗎，我們素昧平生，結果崔西的遺體竟然在漢娜和_圖_書家的土地上找到。」

「的確就是這樣啊。」馬克激動地說。他啜飲第二杯咖啡，想著現在母子終於都做好心理準備，去面對接下來的事。母親換好衣服後，兩人就要去找法醫，安排將崔西的遺體送回家鄉凱瓦尼鎮的葬儀社。下個禮拜舉行告別式，然後崔西就能安葬在離家只有幾哩遠的墓園，跟父親葬在一起。終於，崔西回家了。

他以雀躍的步伐走到臥房，準備打電話，然後打領帶，穿上西裝。這樣輕盈的腳步，在崔西離家後就不曾有過。印象中，只有當她跟他在後院投球，或者帶他去看電影，買糖果或爆米花，或者兩種都買時，他才有那樣輕盈雀躍的腳步。

「記得，我當然記得。」

他提起崔西時，故意用遺體二字。他不希望母親想到坑洞裡出土的女兒變成什麼模樣。一具骨骸，脖子上仍掛著一條廉價項鍊。

星期五早上九點鐘，馬克打電話進辦公室，說他會盡量和*圖*書中午以前進公司，至於下午一點的客戶會議，他一定會參加。他不曾告訴新雇主關於崔西的事，但現在，他不得不向律師事務所的資深合夥人簡短解釋，昨天電視新聞和今天報紙頭條上的崔西．史隆，就是他姊姊。

「是啊，媽，妳看起來累壞了。」

他想再次跟母親說，他一個人去找法醫就好，不過，他決定先把這話題擺到一邊，轉而說：「媽，潔西是律師，她很聰明，人很好。」

這通電話是和母親坐在罕餐桌上打的。昨晚她原本要搭五點鐘從芝加哥出發的飛機，不過濃雪讓班機延遲起飛，加上紐約和芝加哥兩地的時區不同，所以，她抵達紐約拉瓜迪亞機場時，已經超過十點鐘。領取行李，搭計程車回到住處，將近十一點了。

顯然，潔西連這也替他做了。我今晚就請她和母親共進晚餐吧，他心想。我知道母親很想認識她，親口跟她表達謝意。我也是。我這就來打電話給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