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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干行

作者:上官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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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天下綠林

二 天下綠林

這一耽擱,群豪都圍了過來,高戰心內微怯,一個失手,短戟幾乎被對方奪去。
老者細瞧了他兩眼,喟然嘆道:「靈鍾於斯,秀發乎外,慈而厚,寬而甫,領袖群倫,非子而誰,天意如此,夫復何言。」
說罷雙手虛空抱拳,向前一送,只聽見一聲悶哼,壯漢在丈餘外向前倒去。
他這高家戟法招式並不巧妙,全靠力道沉猛,此時他勇氣喪失,自是威力大減,那濟南大豪似乎不願傷他,出掌蓄力不發。
老者回頭斜眼瞧了少年一眼,只見他一刻間忽然大義凜然,稚氣全消,臉上無絲毫畏懼之色,不覺心折。
高漢子道:「高老弟,那中年書生就是咱們主人長子,人稱『鐵劍書生』林沖,高老弟,你待會向右邊那間院落去。自有人招呼你住宿,咱們下午見。」
忽然坐在第一排一個五旬老者挺身而出,走到臺中,沉聲道:「諸位寨主當家,兄弟有個重要消息,關係咱們整個北方武林命運。」
老者知道高戰只學會一套家傳戟法及一身上乘內功,其他武技是一概不懂,是以連點穴都看不出,便笑道:「娃兒,你瞧那手功夫怎樣?」
壯漢嘶聲叫道:「老賊,殺人償命,欠債還錢,你不過乘老爺與那個賊交手時,突施暗算,今日你家爺爺與你拼了。」
高戰又驚又怒,不暇多想,右手一伸,短戟在手,挺身向使劍青年身後劈去。
原來他一邊打就想到昨夜在古廟中所學打穴之法,他見教他這門功的老者,能夠出手就把別人制得服服貼貼,心中很是佩服,他童心未退,學會了後也想找人試試,此時見對方右肋露出來,不覺見獵心喜,猱身而上,點了對方肋下之穴。
轉念又想到:「這北方英雄大會不知道是怎麼個樣子,我何不去見識見識,相機勸勸大家,不必自相殘殺,男子漢大丈夫,既然失身綠林,如果只知殺人以逞,分贓以富,那真是永墜地獄了。」
矮漢咬了一口大餅,含含糊糊道:「別說河朔雙雄,就是崤山七煞,兄弟七人,個個都有一身絕藝,豈是好惹的。」
高戰見久戰他不下,心內微煩,自忖第一次與人交手,就不能取勝,將來如何闖蕩江湖,右手力道驟加,連施幾招,「霸王扛鼎」、「舉火燒天」、「橫斷大河」,都是硬碰硬的式子,那持劍少年,見他招式雖不精奇,但招招沉猛無比,自己又是輕兵器,只得連連後退,不敢硬架。
那高漢子道:「老五,你瞧咱們瓢把子有無把握贏過河朔雙雄?」
他耐心的把撲滿一個個敲破,立刻地上堆起一大堆碎銀,都是一兩多重一小塊一小塊的,他點了一下,和自己所記差不多,不由心中大喜,忖道:「我終於積滿了我希望的數目,我遊歷天下的目的即將達到了。」
此言一出,四座皆驚,濟南大豪接著道:「此人年紀青青,功力已是不凡,現在就混在臺下,依兄弟看,多半是天煞老魔派來臥底的。」
風雲劍林驤雖說退出江湖,但江山易改,秉性難移,還不時和江湖綠林互通聲息。此次河南全省綠林大會決定在他莊中舉行,遠近綠林都尊他一聲老前輩,他這人天生好名,見大家都給他面子,自然樂於接受。
那高漢見他身上穿得樸素,但長得唇紅齒白,很是可愛,他本是直性漢子,見高戰謙和有禮,先生幾分好感,聞言答道:「這有什麼不可,這綠林競技大會在咱們莊裡舉行,各路英雄都已聚集,下午就要開始,老弟,你是哪一派門下呀?」
門口的樺樹長得枝葉茂盛,高大挺直,他回想初返故鄉時那樹還沒有自己高,轉眼間,十年就過去了,自己也從小孩變成大人——他想他已是大人了。
他從窗口遠望出去,一批批農夫這時才都荷鋤上山,想到自己這十年來胼手砥足,勤奮不已,不但願望即將達到,而且爹爹所傳的「高家戟法」練得出神入化,那慈祥老人傳授的內功也精進不少,走起路來,但覺輕快已極,丈餘的牆也能一躍而過,不禁十分自得。
老翁望著他的生機蓬勃的背影,皺紋滿佈的臉也展開了,笑容時露,似乎在回憶著年青時代的往事,心中默默讚道:「好勤快的小伙子。」
老者呵呵笑過:「小子,您嘴真甜,我老人家就把這手傳了你吧!」
老者道:「娃兒,我這門點穴手法,與各派大是不同,日後你施展時千萬小心,一旦被人識破,我昔年仇人多得不能計數,www.hetubook•com•com那你可麻煩啦!」
高戰愈戰愈是膽怯,眼看高手林立,虎視眈眈,自己一個也不打不過。
濟南大豪接著道:「兄弟雖未看到老魔頭本人,可是卻親眼見到老魔頭弟子,施出老魔獨門手法——『透骨打穴』。」
高戰道:「老伯伯,您別生氣。」
那少年忖道:「也沒有見過如此橫的老人,替他解了圍,倒怪起我來。」
只見廟內陰氣森森,蛛絲四佈,牆角邊放著好幾具棺木,一個老者背門而坐,身後一個黑漢,手執鋼刀,滿臉殺氣,一步一步小心翼翼走近老者,他每向前一步就停下一次,看看四周及老者動靜,看來對老者忌憚已極。
他天性平和,一時之間,也想不出罵人的話,就依言走開。
天色已暗,一匹瘦馬從大道疾奔而來,上面坐著一個挺秀少年,那馬像是從遠處奔來,不住喘息。
「河洛一劍」當年是威震北方年青大俠,功力之高令人不可捉摸,林驤手底雖也不弱,但比起河洛一劍,到底差了一籌。當吳詔雲施出斷魂劍法中連環三絕式「無常把叉」、「鬼王問路」、「點點磷星」時,一個收手不住,刺傷林驤右肩。
高戰聽了一會,心想這兩個少年對他們自己的師父怕成這個樣子,真是好笑。便慢步走開。
那老者自恃身分,也不答話,冷冷瞥了少年一眼,垂手走開。
那少女哼了一聲道:「還要混賴,爹剛才都看見了。」
高戰因無意中點了他的穴道,心中很感抱歉,雖然左肩挨了一掌,疼痛非常,也不在意,轉身便想離去。
那少年雖不知老者用了什麼功夫,能使一丈開外的敵人受創萎頓,但他怕老者再下毒手,急忙竄出,高聲道:「老伯伯,他既然沒有殺傷您,您就饒他一命吧。」
他從背後口袋中摸出一本書,專心一意的讀著書,「暮春三月,江南草長,雜花生樹,群鶯亂飛……」他一邊唸著,心中卻幻想著江南風光。
「江南風光如畫,端的一個好地方、我遲早要去遊歷遊歷。」他想到此處,就放下書本,匆匆跑近村裡,迎面碰著一位白髮老翁。問他道:「田裡的事都好了嗎?」
吃過午飯,他想大會還有一個時辰才開始,就漫步到處走走,走了半天,走到後莊,原來是一片林園,栽滿了柳樹。
高戰心中大急,右手短戟盡是進攻招式,左手配合天煞星君所授獨門點穴手法,濟南大豪的武功雖高,但對高戰左手怪招,甚是忌憚,一時之間,也不易取勝。
兩人付了賬,大搖大擺走出小店。
高戰還在一掌掌試著替他解穴,怎料他突然含憤擊出,幸虧他自幼練就上乘內功,反應甚是敏捷,頭一偏,身子向後一倒,總算閃過主力,可是肩上卻挨了一下,退後幾步這才站穩。
老者哈哈長笑,笑聲方斂,喝道:「我天煞星君手下從無逃生之人,豈能在你這壞胚身上破了規矩,瞧你平日雖然作惡多端,但為人倒也爽直,與你一個痛快便了。」
想到此,側目望著手中長戟,只見戟身有些彎曲。
高戰打定主意,就匆匆忙忙跟上前去。他天性實是淡泊。處處往好處想,胸中盡是些善良可愛的念頭,把別人都想成和自己一般,其實「名」「利」當前,自古以來,又有幾人能跳越不顧呢?
砰然一聲,壯漢手中鋼刀齊腰而斷,前半截刀鋒仍然向老者當頭落去,少年急忙短戟一挺,一招「后羿射月」把刀尖打飛。
高戰心中不服,忖道:「你爹爹是什麼人,我幹麼要受他管。」
他呆了一呆,見那老人不知何時已轉過身來,壯漢站在老人身旁,手中還拿著半截刀,作勢欲砍,只是臉上神色痛苦已極,雙目圓瞪,呆如木雞。
濟南大豪連施絕招,高戰短戟被他力道所迫,竟然遞不出去,眼看圈子愈逼愈小,濟南大豪右掌突擊高戰天靈穴,高戰向左一閃,濟南大豪左手一伸正按住高戰胸口,叱聲道:「小子,快放下兵器。」
風雲劍林驤從此再無面目在江湖上混,他交出那殺人頭目後,就解散大寨,帶著家小親信,隱居此處。
老者想起他方才硬架洛陽三霸老三「玄玄刀」謝東義一刀,內力甚是充沛,看來至少有廿年的火候,但他年紀最多不過十七、十八歲,只道是名門高弟,自幼習武,不想竟然沒有師父,當下問道:「那麼你內功是何人傳授?」
少年道:「我叫高戰,m.hetubook.com.com我沒有師父。」
高戰道:「兩位到底有何大仇,定須生死相拼?」
那老者沉吟不語,高戰乘機溜出,用戟掘了一個大洞,把壯漢抱去埋了。
忽然背後一聲陰笑,高戰轉過頭,只見人影一閃,他正想追上去,但見那少年痛得冷汗直流,心中大是不忍,記起了老者告誡的話,不覺十分後悔。
那兩人對少女極為敬畏,聞言慌忙同聲辯道:「我們是切磋武功,蕾師妹,你可千萬別多心。」
被喚著「蕾師妹」的少女,聞言羞不可當,高聲叱道:「二師哥,你再胡口亂說,我去告訴爹爹。」
老者上前一步,對準那壯漢背上一拍,冷冷道:「我道洛陽三霸在江湖上總算有點萬兒,不料盡是偷雞摸狗之輩,不錯,你兩位兄長都是我宰的,你要報仇,老夫就成全你。」
眾從都知崤山七煞中老三無敵神拳朱復君是個草包脾氣,聞言不由哄堂大笑。
洛陽道上,春意盎然。
他算計已定,奮不顧身,雙足運勁,倒縱一步,那山東大豪想不到高戰倔強如此,他本無殺高戰之意,掌勁一吐,立刻又運功活生生收回,鐵青著臉道:「小子,老夫瞧你年紀青青死了未免太為可憐,快放下兵器,說出你師父在哪,我也不為難你。」
那使劍的一言不發,朝著高戰連刺三劍,高戰左閃右躲,右臂衣襟還是被劃破了一塊。
少年點頭道:「野草都拔光了,地也整啦。」
老者仰天長笑,聲如龍吟,拍拍高戰肩膀道:「娃兒,真有你的,我老人家服你啦。」
高戰心中不忍,便竄出大聲叫道:「兩位住手。」
只見他右手一揚,一道水箭從指尖射出,端端正正注入供桌上一隻錦壺中,酒香四溢。原來老者已用上乘內功把體內藥酒從指尖迫出,那壯漢似乎驚呆了,轉身就逃。
高戰一戟劈去,濟南大豪也不閃讓,頭一低,猱身而上,反手擒拿,要空手奪高戰兵器。
想到此,心中有些安然,抬頭一望,旭日初升,氣象萬千,奮鬥之心油然而生,喃喃道:「高戰,爹爹要你為國為民做一番大事,豈能永久終老是鄉呢?」
他逃出濟南大豪之掌,望望四圍高高矮矮站滿了許多綠林好漢,想到父親說過高家戟法對於衝鋒陷陣最是管用,便立刻抽出背後戟桿,和右手所執戟身前半一合。
他走回廟內,那老人仍在沉思,高戰以為他在後悔方才殺人,接受了自己的勸告,於是柔聲安慰道:「老伯伯,您別後悔啦,一個人氣的時候,就會不管一切的做出任何事來,我有時也氣得用石子打死偷食的黃鼠狼哩!」
「二師兄」大驚失色,不住陪笑央求,使劍少年問道:「小師妹,師父當真生氣麼?」
高戰大喜,連忙跪下,老者伸手一扶,不由吃了一驚,忖道:「這娃兒體內真力不弱,雖說是千年參王之功,可是小小年紀有此成就,那麼傳他內功的人,一定是罕見高手了,我雖隱居廿餘多年不問江湖中事,可是天下除了『東海三仙』、『南北二君』外,難道還另有高手不成。」
群豪相顧失色,紛紛交頭接耳,濟南大豪緩緩又道:「諸位想想洛陽三霸兄弟三人何等功夫,老大、老二竟在一夜間被人廢了,聽說三霸中老三玄玄刀謝東義,發誓報兄長之仇,昨夜跟上了殺人的主兒,到現在還不見歸來,只怕又是凶多吉少了。依在下看來,殺人的定是那老魔頭。」
得到高戰拍到「章臺穴」時,那少年突覺全身血脈流通,四肢已可活動,他天性陰沉,一言不發,運盡全身功力,一掌向高戰頭上擊去。
從田間走出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年,戴著尖頂的笠帽,自言自語道:「好新鮮的空氣。」
高、矮二漢果然止步,回頭一看正是適才在酒店中相遇少年,不由微感錯愕。高戰又道:「小弟適才聽兩位大哥談起綠林大會,真是嚮往得很,不知兩位可否帶小弟去見識一番?」
高戰心知不能善了,右手一抖短戟,風雷之聲立作,那少年見他功力深厚,不敢怠慢,劍走偏鋒,踏中宮,直刺高戰兩眼。
只聽見耳邊一聲冷笑,濟南大豪從臺上飛身越過自己,橫攔在前方。
風雲劍林驤乾咳了一聲,道:「各位英雄,各位好漢,今天是咱們北方英雄大會開始的日子,承各位瞧得起在下,借敝莊舉行,在下招待不周,希望各位多多包涵……」
高戰心中一凜,想道:「昨晚在古廟https://www.hetubook.com.com中殺死洛陽三霸老三的正是『天煞星君』,看來這般人都和他有深仇大怨,適才無意中露了一手他老人家傳的點穴手法,莫要被人識破,找到我頭上來。」當下抬頭凝神注意。
他無聊的踢著腳下黃土,正待離去,突然聽見兵刃叱喝之聲,就探身入內。
原來這莊喚做「閒雲山莊」。主人風雲劍林驤原是伏牛山綠林大豪,與當年關中「黃豐九豪」齊名,後來武林大俠「河洛一劍」吳詔雲崛起,吳詔雲倒也敬重林驤是條漢子,雖則投身綠林,但一生未犯淫戒,手下也多能嚴守綠林道義,是以對他並不干涉。
那少年心地慈軟,只道是自己用力過猛,震傷了壯漢的筋骨,心中大感歉意,柔聲道:「這位大叔你幹嗎要暗算老伯伯,我一時收手不住,震傷了你哪裡了?」
他打量一下,想從敵人較弱的地方衝出,突然發覺一雙充滿關懷的目光投了過來,他一抬頭正與那目光相接,原來正是適才在林中所遇少女。
無敵神拳虎吼一聲,叫道:「你幹嗎罵人。」就要衝上前去,崤山七煞老大奪命雙筆急忙喝止。
那少年跑進屋裡,從床底下摸出七八個撲滿,有的是笑口憨然的娃娃,有的是肥腸大肚的老豬,少年又在枕下亂翻,翻出一大堆零零落落的紙片,上面盡是寫的某年某日存了多少錢,他很快地看了一遍,又仔細算了一遍,心道:「這賬目上記著已有一百廿兩銀子,如果沒有記錯,那麼就夠了。」
那少女忽道:「你別走,待會爹爹罰起人來,你也有份。」
高戰道:「真帥極了,老伯伯,你本事真大,一掌可以打死一丈外的人,晚輩只要有您一半功夫就好啦。」
只見林中一塊空地上,二個青年正在激烈拼鬥,一個仗著長劍,一個舞著蛾眉刺,殺得有聲有色。
老者突道:「娃兒,你叫什麼,你師父是誰?」
群雄七嘴八舌紛紛謙謝,林驤接著道:「咱們平日分散各地水陸兩道,很難有機會會面,今兒乘此聚會,大夥兒切磋切磋武藝,真是一大快事,俗語說得好:『英雄出少年』,各位老弟待會大顯神通,也教自命俠義道的知道咱們綠林中也大有人才。」
他大顯身手連施絕招,好不容易救了老人一命,心中正自得意。
高戰只見莊中人一群群走向廣場,心知綠林大會即將開始,也就混在人群中,走到廣場上,找了一處坐下。
可是有一次,林驤手下有一名得力頭目竟劫了一位朝廷告老清官,而且把全家老小十口斬絕,吳詔雲得知後心中大怒,單身隻劍來到風雲劍大寨,聲言要林驤交出那名頭目。林驤當時知屈在己方,可是自忖實力堅強,又受左右蠱惑。那河洛一劍吳詔雲,也是年青氣盛,言辭過激,兩人終於說翻,動起手來。
群來心內大懼,各人心中都想到如果那魔君再出江湖,整個北方綠林只怕再難安寧,那與「天煞星君」昔日結有樑子的寨主,更是惶惶不安。
少女點點頭道:「我從來沒見過爹發這麼大脾氣。」
高戰忽然感到一種從來未有的感覺,一時之間,胸中充滿了勇氣,忖道:「我高戰是名將之後,豈能再這般賊子面前示弱了,想當年祖先曾以此戰戟連挑翻金人十二輛重革華車,是何等氣概。今日之事就是千軍萬馬,好歹也要衝殺一陣。」
高戰大怒,罵道:「也沒見過這麼不講理的渾人。」
那高漢道:「聽說洛陽三霸老大、老二都給人宰啦。這樣咱們瓢把子少了兩個強敵,倒是好消息。」
原來這中年漢子是崤山七煞中老三,與山東濟南大豪素有樑子,此時聽到濟南大豪危言聳聽,不覺十分不耐,他年紀才四十多歲,當年初出道,天煞星君即已隱去,是似對天煞星君認識不深,看到大家忌憚已極,心內有氣,就起身反駁。
高戰本來不想多管閒事,心想這般人都是一樣無禮乖張,但見那使劍的人,劍劍狠辣,似乎想置使那蛾眉刺的人於死命,那使蛾眉刺的青年,左右遮架,眼看就要落敗。
忽然從裡面走出一個中年書生,面貌溫文,望了三人一眼,對矮漢子道:「吳舵主,這位老弟是哪家英雄門下,長得好俊呀!」
使劍少年沉聲道:「今日就叫你見見。」
於是他就向少年胸前擊掌掌拍去,他不敢用勁,怕傷了少年內臟。
場中,一座大臺,凡是在北方綠林獨和_圖_書當一面有頭有臉的好漢,都坐在臺上,臺主正是本莊主人風雲劍林驤,這時慢慢站起身來,向四周一拱手,群豪立刻住口凝神而聽,整個廣場都靜了下來。
老者似乎很不耐,厲聲道:「你再嚕嗦,連你也宰了。」
高戰心想:「洛陽三霸中老三,昨夜也死在城郊古廟,這些江湖漢子,一生爭強鬥勝,到頭來命喪荒郊,是又何必呢?真是笨得很呀。」
說罷又去招呼新來客人。
群豪哄然而起,紛紛叫道:「是誰,是誰!先把這小子抓起來,等老魔來,咱們聯手把他一齊廢了。」
使劍的少年急道:「蕾師妹,請你趕快向師父求求情吧!他老人家最肯聽你的話。」
高戰乘勢上前,忽見少年揮劍抵擋,右肋閃動微慢,露出破綻,他不由自主的欺身上前,左手一進,點了少年肋下「雲臺穴」。
春天,河畔楊柳抽出新枝,田間插上了綠油油的豆苗,微風吹來,如波浪般起伏著。
耳中卻聽到一聲怒叱:「誰要你多事。」
待到走近,只見廟門半開,輕步上前,正想招呼廟僧,但探頭一看,不由大吃一驚。
高戰從小不打誑語,便把年幼時巧遇白髮老人,雪地誤食千年參王的事說出。
但他天性處處讓人一步,是以並不還口,聳聳肩,反身作個鬼臉,就走出林外,逗得那少女掩口而笑。
那書生道:「好說,好說。」
原來他昔年確是叱吒湖海的好漢,是以除了「三仙」、「二君」,他以為宇內再無高手,他隱居廿餘年,此次重入江胡,竟不知近年來江湖上出現了許多一等一流的年輕劍客。
走了一刻,來到一座大院落前,只見門口兩尊石獅,大門是黑漆鑲金邊,甚是氣派,門前站著幾個壯漢,像是接待來賓。
老者臉上突露微笑道:「你這廝自以為聰明,在老夫酒中弄了手腳,他不想想老夫是何等人,豈能被區區蒙汗藥迷倒,賊廝,你瞧仔細了。」
高戰自覺手法純熟,也伏著供桌睡著了,待他醒來,老者已走,他見天色大明,就騎著瘦馬進了城。
少年心中盤算一會,心想城門多半已關,今晚是別想進城了,看看不遠之處有個山神廟,燈火微弱,就拍馬上前。
要知這「高家四十九路無敵戟法」,原是用在千軍萬馬中,衝鋒陷陣,是以只是講求威猛,說到招式巧妙倒也不見得如何高明,高戰自幼服食千年參王,又練就上乘內功,真力深長,施起短戟,真是神威凜凜。
高戰不善說謊,只得支吾其詞,拖開話題道:「小弟生性好武,只是未遇名師,所以學得幾手莊家把式。」
且說高戰被右院管家安置在最後幾間屋中,他倒也不在乎,只見右院都是年青人,但一個個不是驕氣凌人,就是暴戾之色上臉,心中很感不耐,忖道:「這般人多半仗著父親或者師父的聲名,在此耀武揚威。」
高戰聽他忽然掉文,大為不解,便道:「老伯伯,你剛剛使的是什麼功夫,可以把人家制服得一動都不能動?」
那老者聽他說得天真,不覺失笑,自己卅年前,縱橫湖海,是一個人人懼怕的老魔頭,想不到卅年後,重出江湖,竟被一個娃兒硬軟並施,弄得沒做手腳處。
高戰點頭答應,那老者當下在燈下就把人身各種穴道的位置仔細的講了,並傳了點穴手法,高戰悉心學習,苦練了半夜,老者已呼呼睡去。
他說到此,停了一停,向四周掃了一眼。眾人都識得這五旬老者是名震大河南北的山東濟南大豪姬本周,此人一身功夫神出鬼沒,家居濟南城外,表面看來似個大富翁,其實是個獨行盜。
濟南大豪冷冷道:「兄弟雖然是個草包,但也知出言謹慎,絕不敢冒充逞能。」
那使蛾眉刺的,看到有人出面解圍,不由大喜,聞聲果然住手,使劍的青年想是恨極,乘勢長劍一挺,「毒蛇出洞」,向對手喉頭刺去。
少年走近壯漢,一摸手脈,已是冰涼,心中大驚,想到適才還是一個活生生的大漢,轉眼就死在老者一舉手之間,不禁很感同情,對於老者有些不滿。
那少年正要得手,突聞背後風聲大作,只有先求自保,高戰原不想傷他,見他回劍來擊,就向後退了一步。
忽然濟南大豪左邊的一個中年漢子站起,朗聲道:「姬兄見解端的高明,只是就憑洛陽三霸遭人殺死為證據,推斷那老魔頭重出江湖,未免過於武斷。」
他放下荷鋤,把笠帽推向腦後,露出整張臉來,但見他皮膚白潤,豐朗如玉,甚和-圖-書是俊雅,完全不像農夫模樣。
老者頭也不回,不理他所問。少年又道:「他雖然暗算你,這是他不對,可是你本事這麼大,就是放過他,他也不能傷你……」
高戰立刻施展「高家戟法」,橫劈直砍,招招力大勢沉。
群雄轟然叫好,林驤又道:「如果各位無異議,在下就宣佈大會開始。」
他走到那少年身旁,竟不知如何下手解穴,原來老者只傳了他獨門點穴手法,就匆匆離去,是以高戰也不知如何解救,那少年痛得臉色發青,高戰大急,苦思昨夜老者拍開壯漢穴道的手法,但只記得老者向壯漢胸前一拂,他心想:「與其坐在這兒乾著急,倒不如試試看。」
高戰見他很誠懇,心想此人雖是綠林,但還不失為是條正直漢子,便依言走到右邊院落,穿過拱門,又是一番天地,只見假山噴泉,花開如織,鮮草如茵,如入仙境,心中暗暗忖道:「這莊主端的有錢,只是如果來之不義,那麼雖然富麗豪華,只怕心中也未必快活。」
他追到兩個漢子身後,道:「兩位大哥請留步,小弟有事相問。」
高戰心中忖道:「你分明是怕那老伯伯,何必如此賣好。」
河洛一劍吳詔雲,經此一役,單身挑翻雄據伏牛山於餘年之林驤,聲名更是如日中天,終於惹起中州五大劍派,聯手出擊,命喪天紳瀑前。
濟南大豪正待開口,高戰心知此時不逃,待會大家一圍上,可就跑不了了,一摸背後兵刃,從人叢中穿出,拔腿就走。
那高漢道:「昨晚『濟南大豪』和『秦嶺雙俠』都到啦,這次北方綠林大會,總瓢把子大位到底落於誰手尚不可知哩!」
群雄點頭稱是,林驤道:「不知哪位英雄先下場表演。」
那少年還道他是有意戲弄,直氣得眼中冒噴火,原先那使蛾眉刺的少年,站在旁邊,似笑非笑的看著。
矮漢道:「老六,你別高興,你想想看人家洛陽三霸功夫可不含糊,在一夜之間讓人神不知,鬼不覺給廢了,此人功力之高,可想而知,如果此人出現,咱們河南好漢只怕沒一人是對手了吧!」
高戰心中大驚,自覺山東濟南大豪兩道目光有如利劍,停在他面上,趕快把眼光移開,裝做不在乎模樣。
高戰臉一紅,抱拳道:「小可高戰,想來見識北方綠林英雄大會。」
他伸出右掌,按在高戰肩上,內力緩緩而發,只覺高戰體內真力一收一抗,力道一次此一次強勁,不覺恍然大悟,忖道:「天下內功能收發並施的敢說只有關外盟主風柏楊一派,照此看來,這老兒功力深厚,絕不在我之下。」
濟南大豪繼續道:「各位如果不善忘的話,總還記得廿多年前,專門與道上朋友作對,手黑心辣的『天煞星君』吧!此人當年突然失蹤,這廿多年不見蹤跡,江湖上傳聞其人已死,可是依兄弟看來,此人並未死去,而且最近已然重入江湖……」
高戰知他內力一發,自己心臟立碎,眼時情勢確是險惡已極。但一想到父親生平寧死不屈的性格,此時萬萬不能屈服,敗了高家聲名,拼著被他打死,也不能放下高家祖傳兵刃。
矮漢道:「老六,走啦,下午競技大會就開始,咱們也要回去準備準備。」
他開口問道:「老伯伯,你到底和他有什麼仇,一定要殺他呢?」
少年抗聲道:「你本領雖大,可是你不分青紅皂白的就胡亂殺人,人家見著你都像見著閻王一般,也不見得是威風呀!」
高戰走進一家小店,要了早飯,他左邊桌子是兩個江湖漢子,一高一矮,邊吃邊吹,談得興高采烈。
那高漢子知他不便說出,也就不再相問,三人一行,向城東走去。
突然迎面走來一個少女,高戰望了一眼,覺得明艷極了,那少女走近,看看場中兩少年,嗔道:「你兩個又在打架了?」
那使蛾眉刺的少年惶急之色也溢於言表,他本是胸無成竹,此時急不擇言,道:「小師妹,我……我和大……大師兄是為你才動手的呀……」
那老者冷哼一聲,很不耐煩道:「小鬼,你給我站到一邊去,待我收拾了這賊子後,再來領罰。」
那少年一驚之下,幾乎失聲叫出,看到那壯漢愈走愈近,老者似乎仍未發覺,眼看壯漢舉起鋼刀就要迎頭劈下,一急之下,不暇細想,拔出背後短戟,縱上去施出「無敵戟法」中「舉火燒天」對準下砍刀勢一格。
那少年又道:「現在他既然已被打死,咱們便把他葬了吧,免得放在這野外,被野狼拖去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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