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雪山神禽
姬蕾奇道：「這劍已經鏽純啦。」
逍遙道人只覺對方內力從雙臂透上來，心知要糟，又不能開口呼援，壺口歸農見狀連忙舉掌搭在逍遙道人肩上，發出內力助他抗敵。
當下丐、僧、道、農站定四個方位，一齊向高戰發掌襲擊，高戰運起先天氣功護身，展開狂飆拳法，勁道七分發，三分收，周旋四人之中，遊刃有餘，神態大是灑脫。
姬蕾見他失魂落魄，憐愛之心大起，心想他看來並不似全無情義之人，當下又叫道：「高大哥，我在樹上呀！」
高戰腦筋一清，抬頭一看，長日凝思，深宵夢迴的意中人，依著窗似怒似嗔的看著自己，高戰只覺眼前一陣模糊，淚光在眼眶中閃爍，他自己也分不出此時是喜歡多還是悲苦多，是感激多還是驚訝多。
此時場中毒丐和少年幾招過後，強弱立分，那少年輕描淡寫的打著，每招都蘊藏著極強內力，只把毒丐迫得險象橫生，滿面冷汗直流。
姬蕾一吐舌道：「真久，真久，上人您到底有幾歲？」
逍遙道人心思細密，智慮老到，此時己方完全落於下風，乾脆故示大方，日後再來尋仇，再說此人一身功夫，自己兄弟之中就可說無人能敵。
金刀李哈哈笑道：「我說魯老弟一向做事老成，怎麼會說好的事，突然變卦，原來他請老弟來助拳，說實話，就是魯老弟親臨，功力與你也只在伯仲之間。」
平凡上人讚道：「乖娃兒，做得好，辛捷那娃兒到哪兒去了。」
高戰心中大悔，心想自己為了試探內功深淺和敵人對掌，竟然著了道兒，眼前並無破解之法，只有自保再說，於是猛一運力，震開三人，轉身向後連縱數次，和已經後退的金刀李等人會合。
高戰、方穎穎跟著金鳥走到高戰適才隱身的竹林，高戰心想：「英弟真是神通廣大，竟知我是到這裡來，剛才我一出竹林，他恐怕就躲進來了。」
在一棵最大的樹的兩根橫枝中央，安置著一間用木板釘成的小屋，製作的非常粗糙不雅，可是釘得卻十分堅固，東南西北四方都還開了個大小不一，高低不平的窗子，門前還有幾梯木級，直通大樹中央。
鄭君谷不樂問道：「你是說那少年姓高，你認得他麼？」
他見少年雖幼，功夫深不可測，必是大有來歷之人，是以言語甚為謙卑。那少年笑道：「四位不念從前李老前輩不殺之德，反而想致他老人家死命，小可倒想見識見識龍門五傑究竟是何等人？」
高戰道：「我見你兇得很，害怕極了，嚇得轉頭就溜。」
自此以後，平凡上人見了女子如畏蛇蠍，發誓不再與任何女子打交道，但是他逃禪海外，就在大戢島不遠的海上，有個小戢島，島主是東海三仙中排名第二的慧大師，老是想法和他較量為難，平凡上人幾次險些吃虧認輸，他雖修為垂二甲子，可是嗔心仍不能盡除，大怒之下，立下一條規矩，就是大戢島不准任何女人踏入居住。
她面前放著一個小籃子，正在聚精會神的剝著風乾栗子，身後那個少年正有一句沒一句的扯著。
平凡上人見自己失口，忙道：「下午天氣只怕會好轉了，你瞧海鳥已經向遠處飛了。姓高的娃兒會來也說不一定。」
鄭君谷忽道：「那四個奸賊走啦。」
鄭君谷很不高興，但礙著師祖面前不敢開口，心中暗暗罵道：「什麼穎妹的，穎妹是你叫得的麼？」
一陣清風，吹動一塊絮雲，天色一暗，太陽鑽進了雲層。
逍遙道人忽地想起一人，向三人一說，四人臉色大變，齊齊沒命逃走。
金刀李奇道：「令師生平一向甚少入關，可是近年來常聽江湖朋友說起，令師俠蹤竟及江南一帶，這倒令人不解。」
他勇氣百倍，鼓起最後內力，猛向空中擊了幾掌，向金刀李打了個招呼，一人扶著一個，向後跑去。
高戰笑道：「我今天能夠在此看到你，這不是上人答應給我的好處嗎？對於我而言，難道天下還有什麼更大的好處，比和你重逢更來得大嗎？」
方穎穎童心未泯，見金鳥大展威風，只喜得眉開眼笑，金刀李一生也沒見過如此怪事，心想世上物物相剋，飛天蜈蚣何等厲害，可是對這金鳥卻服服貼貼，任其宰割，不敢反抗。
那少年正是高戰，他隱身竹林，原想等到金刀李遇險再出來，這樣也可看看龍門毒丐到底怎樣，他見金刀李起初並未佔下風，是以略略疏忽，腦中只是想破解毒丐背後大葫蘆「飛天蜈蚣」，對付龍門五傑聯手的法子，想了半天也想不出，正在此時，金刀李寶刀被毒丐封掉，方穎又遇險招，高戰見時機已迫，揚手打出一石子，擊落毒丐鐵棒，這才施展「平沙落雁」輕功，凌空飛出。
毒丐魯鯤揮手止住，他一吹竹哨，尖聲直沖霄漢，那漫天金蜈蚣，果然受竹哨所催，爭先恐後向前飛去，高戰等人跑得雖快，但那蜈蚣端的是異種，飛行一瞬千里，不一會又臨高戰等人頭頂。
高戰便略略把師父二赴無恨生之約之事說出，金刀李聽得悠然神往，拍腿說道：「東海三仙無恨生威震環宇，也只有令師才配和他一爭長短。」
「女娃兒，快下來吃飯啊！」一個輕微但清晰的聲音傳來，姬蕾知是平凡上人叫喚，連忙順竹子滑下，幾步就跑到山坡下的屋子去。
姬蕾問道：「上人，您去幹嗎？」
又走了數招，高戰一掌拍向壺口歸農右肩，他這一長身，背後故意露出破綻，逍遙道人大喜，運盡生平之力猛擊高戰後心，高戰突然打個轉，雙掌疾往前推，沾上了逍遙道人雙掌，高戰一運真力，勁力緩緩發出，他這一招叫「風吹弱柳」，是風柏楊大俠自己所創，其勢虛虛實實，令人捉摸不定。
高戰對逍遙道人道：「不知閣下有何指教？」
方穎穎看得眉飛色舞，心神俱醉，鄭君谷自哀自憐，天上月光如鏡，他看著，心中也在想著：「如果能到月亮上去，那麼人世間一切的煩惱不會再有了吧！」
姬蕾笑道：「您每年只是採摘，也不施肥，果子自然少了，上人，我對栽花植樹倒還值得一些，明兒有空，我去整理一下果樹，包管明年棵棵樹長滿果實。上人，您可沒吃過我種的蘋果，真是又紅又大又甜又脆，在濟南www.hetubook.com.com我家後院……後院……」她說到此，不禁又想到父母，聲音便咽了。
金刀李叫道：「高老弟，咱們認栽吧，魚化子，你快把蜈蚣收開，老夫任你等處置便是。」敢情方穎穎已告訴他這少年姓高。
方穎穎叫道：「完啦——」
平凡上人連連點頭稱是，對姬蕾道：「你這女娃真乖，你沒有來之前，我老人家經常幾天只喝幾杯水，省得弄出來的東西自己看著都生氣。」
高戰奇道：「怎樣啊！」
那鳥忽然停在一枝粗如海碗的竹尖上，高戰上前一瞧，只見竹皮被人用小刀括去一大片，上面用極細的針歪歪斜斜的刻了一大篇。
姬蕾見他英風如昔，比一年多前長得更是英朗，眼中包含著無限誠懇親切和憐愛，那就和親人的眼光一樣感人，姬蕾突然覺得她和高戰已經親近得很，天下沒有任何人，沒有任何力道再能分開他們了，於是怨恨一消，再也矜持不起，倒在高戰懷中哀哀地哭了起來。
姬蕾笑道：「這樣倒省事。」
高戰笑道：「我聽見你公公喊你什麼穎兒，穎兒，也就跟著喊啦，其實我也不知道是那個字哩！」
原來他一聽到姬蕾喚聲，腦子昏昏亂亂，什麼也不能想，只下意識循聲抱去，想要撲捉住那聲音。
小石子落下了，沒有一點聲音，也不曾激起一點水花，立刻被怒濤吞沒，於是她的心也像小石子一樣激盪不已。
姬蕾一怔，立刻明白他發怒的原因，笑道：「我說平凡上人，您老人家一個人在孤島上也很寂寞，我就陪著您替您老人家燒飯喲，煮菜掃地喲，服侍得您老人家包管滿意。」
高戰不禁好笑，說道：「上人脾氣看來古怪，其實慈祥無比，看他拿石頭出氣，只怕對自己訂的規矩也很感不便哩！」
她一進屋，從一棵大樹後，又走出一個雅俊少年，他雙眉凝注，口中喃喃地道：「高戰啊，高戰，汶姐對你的情意，你此生只怕都無法報答，千萬不能在此再惹下情債了。」
平凡上人和聲道：「你功夫太差，留在島上比較好，你替我老人家整理好果樹，我老人家回來包你有好處。喂！姓高的娃兒，咱們走啊！」
這姑娘正是隨平凡上人回大戢島的姬蕾，她每天都在希望高戰來大戢島，可是又痛恨他的負心無情，所以心中很是矛盾。
他行走江湖數月，說話處事較前大為老練，這番話他自己甚感滿意，不由得意的笑了。
姬蕾忽然問道：「上人，我沒有來以前，您老人家每天自己弄飯嗎？」
姬蕾柔聲道：「大哥，我對你當真是這般重要麼？」
鄭君谷見她很是神秘，和往前大刀闊爺的的脾氣大大不同，眼角喜悅透出，心中一緊，暗暗叫苦，忖道：「穎穎莫要愛上這小子了。」
少年被激得臉色通紅，不知所云，良久，他才黯然的道：「你要請誰吃，我自然管不住。」
那小船靠岸了，船頭上跳下一個少年，不用說正是高戰，他把小船繫好，便舉步向島中走去，姬蕾在樹上見高戰神色之間似乎有重憂，全身衣衫都濕透了，樣子十分狼狽，姬蕾心中一軟，柔情頓生，高聲叫道：「高大哥，我在這裡。」
平凡上人臉色突變凜重，想了一會道：「辛捷、吳凌風、孫倚重，不行，不行，只怕還是擋不住，娃兒，咱們這就趕去，助他們一臂之力。」
高戰知他擔心師父，便道：「李老前輩只管放心，家師先天氣功已然練至寒暑百毒不侵不害的地步，那天煞星君功夫晚輩也見識過，要傷家師那是萬萬不能。」
逍遙道人高聲喊道：「且慢！」
高戰看完刻在竹上之字，心中悵然若有所失，方穎穎想起一件事，問道：「高大哥，你怎麼知道我叫方穎穎。」
姬蕾果然收淚，高戰還是抱著她，姬蕾臉一紅，輕輕掙脫，高戰一驚，心中很是慚愧，訕訕問道：「蕾妹，你怎麼會到大戢島來？」
高戰發出力道愈見衰弱，他想了很多，林汶幽怨含嗔的眼光又浮起了，他心想：「如果我死了，林汶姐姐這一輩子再也不會快樂的，啊，對了，還有那路上林中結識的英弟，我不是答應去看他嗎？他說如果我一輩子不去看他，他就一輩子等著，高戰啊，你不能就此死的，這樣英弟豈不是要等一輩子？」
第二天下午，高戰推說不適，不願外遊，其實是他發覺鄭君谷與方穎穎之間的關係，那鄭君谷是個誠樸少年，癡愛著方穎穎，可是方穎穎似乎不喜歡理會於他，反而處處向自己表示好感。
高戰想要速戰速決，喝聲「看招」，便向壺口歸農面門擊去，壺口歸農雙掌一張一合，竟然直上來，高戰心想試試他功力也好，運了七成內功，壺口歸農感到自己發出力道完全被擋了回來，連忙運勁雙足，想要立住不退，以免丟人現眼，只是對方力道緩緩不絕，再也支持不住，無奈之下，後退數步，這才化解，高戰心中暗道：「這人打扮得土裡土氣，倒看不出有此神力，龍門五傑中，功夫恐怕數他最高。」
方穎穎、高戰湊湊細看，此時月白如水，竹林中並不太昏暗，字跡雖細也瞧得清楚，只見上面寫著：「高大哥，你一走，我就忍不住也跟了去，那五個壞蛋我在路上碰到過，給他們吃了一些苦頭。白婆婆找我有要緊的事，所以我得馬上就走。這金鳥是雪山所產的金色雪雉，是各種毒蟲毒蛇剋星，事畢後，就請大哥把牠放回，牠自己會來找我。高大哥，你武功真好，我很高興，你也不必來找我，我事完後自會來尋你。」
龍門毒丐魚鯤舉目一看，見眾人都似笑非笑看著他，當下羞愧難當，伸手向後抓去，少年大吃一驚，右掌向前輕輕一按！毒丐見對方毫無聲息的一掌遞到胸前，不由大嚇，連忙雙手平推，護住前胸，兩人又動起手來。
方穎穎聽他提起傷心慘事，想起全家除自己之外在一夜之間被那魔頭殺光，眼眶一紅，淚如雨下。
姬蕾道：「我出門遊玩，結果碰到一個壞蛋，那壞蛋死皮賴臉的跟著我不肯走，我又打他不過，恰好碰著平凡上人，他老人家把壞蛋嚇跑了，我就跟他來到大戢島。」
高戰道：「沒有碰到，晚輩和辛嬸嬸一商量，就去找秦嶺一鶴魯大俠，請他替上人傳話。」
姬蕾快快上www.hetubook.com.com樹，一陣北風吹起，天氣變得很冷，漸漸晴朗起來，姬蕾心想上人說得不錯，這海洋氣候變化真快，下午多半會天晴的。
他原想問姬蕾怎麼沒有死，忽然一想豈有如此問法，便住口不說了。
平凡上人搖搖頭道：「我老人家也記不清楚了，喂，你別打岔，那時候，我初來此島，島上長滿了水果，像芭蕉、荔枝和南瓜呀，滿地都是。我老人家大樂，餓了就來下來吃，一點不用費力是舒服透了。於是我老人家每天除了睡覺吃飯外，就是練武。」
平凡上人臉色一板，怒道：「女娃兒，你要我帶你到這大戢島前說的是什麼？」
金刀李連連點頭，高戰便向金刀李說明秦嶺一鶴不能來的原因，金刀李憂心不已。
如此堅持片刻，毒丐心念一轉，右掌拼命一使力，身形倒穿丈餘，他知高戰一時之間也不易取勝脫身，解開背上葫蘆，迎風一揮，嗡嗡之聲大作，漫天金色蜈蚣向高戰等飛來。
那少年微笑不語，逍遙道人一向詭計多端，此時也鬧得束手無策，沉吟一會，硬著頭皮對少年道：「我兄弟來清算舊時樑子，不知何處冒犯少俠，尚祈告知。」
少年只向她微笑著點點頭，登時她有如迷途遊子，忽然投入親人懷抱一般，熱淚控制不住，直流下來，哭道：「高大哥，高大哥……」她原來想告訴少年她父親已死，只是激動得半句話也說不出。
平凡上人見好收場，臉色稍霽道：「你快去作碗櫻桃湯，下次再這樣，可莫怪我老人家無情，要攆你出島。」
高戰對金刀李道：「晚輩姓高名戰，是奉秦嶺一鶴魯大俠之命，來和前輩一同對付那四個人的。」
高戰恭身答道：「家師目下恐怕正在關內。」
是以就是上次張菁來報告他消息時，也不能多留半刻，這次他出島有事找辛捷，碰到姬蕾正在困難中，也是姬蕾與平凡上人有緣，平凡上人竟一反常例，出手驚走纏她的人，姬蕾見他武功深不可測，而且模樣也甚是親切，便對上人十分依戀，幾句花言巧語，只說得平凡上人對她大起知己之感，為她尋找高戰。
姬蕾知他想吃自己拿手好菜櫻桃湯，是以借題發揮，心中不由暗暗好笑，連忙洗手下廚，用心的煮了一碗，煮得色香味俱全，平凡上人讚口不絕。
鄭君谷見這情景，只覺心內一涼，嗔然道：「穎妹，別打擾他心思，他還要和這四個惡賊拼鬥哩！」
少女臉色一紅，彷彿心事被人戳穿，但立刻倔強的道：「我要請誰吃你可管不著，告訴你吧，這些栗子正是要請高大哥吃的，你別想碰一下。」
平凡上人吃完了飯，擦擦嘴，走進屋去，姬蕾心中寂寞空虛，呆呆坐在那裡，也不知坐了多久，忽然平凡上人在內喝叫，姬蕾嚇得三步兩步跑到樹旁，沿梯而上。原來她一時忘情，又觸犯了平凡上人的臭規矩。
他這一胡思亂想，發出功力自然減弱，飛天蜈蚣慢慢向下逼進，嗡嗡聲有如千萬蚊蚋鳴叫，刺人耳目，方穎穎睜目一看，情勢大大不妙，她一驚後隨即坦然，心想：「和高大哥死在一塊兒也好，黃泉路上有他相陪，也定然不會覺得寂寞可怕了。」
方穎穎插口問道：「你師父是誰，怎樣這等厲害？」
他說到此，突然發覺漏了口，慌忙想用話帶過，姬蕾悽然道：「你知道了？我爹爹媽媽都死啦。」
姬蕾忍不住插口道：「你老人家武功高到不能再高，還要練什麼呢？」
原來平凡上人年輕時，也是個翩翩少年，天性落拓豪邁，女孩子見著他無不被他那種漫不在乎的瀟灑風度所傾倒，可是他璞玉未鑿，對愛情之事，一向混混沌沌，一知半解，結果他心中愛著而以為和他要好的女孩，竟然對他並無依戀，反而是終日和她吵鬧賭氣的表妹，為了救他而死去，於是上人腦中更是混沌，對於女孩子的心理，永遠也不明白，一賭氣就出家為僧，在少林寺中修行。
他鬆手一送，毒丐魚鯤倒退數步，他見事情如此輕易解決，心中不願給毒丐太過難堪，逍遙道人正想扶，毒丐一挺身站定，原來那少年心地厚道，一送之力竟然還含著向後放的勁道，是以毒丐才免於跌倒。
高戰誠懇點點頭，姬蕾正想說話，平凡上人已如大雁一般飛渡而來。
那金鳥不住用鳥啄拉高戰衣襟，高戰明白它意思，便向金刀李說道：「這是我一個朋友養的靈禽，牠在叫我去見那朋友哩！」
逍遙道人道：「我師兄龍門毒丐，長醉酒僧，師弟壺口歸農，天稽秀士加上我這不成材的邋遢道人一共是五塊料，從來對敵同出同進，不管敵人是一千一萬也好，是一個人也好，今日幸會閣下，實是生平未見高人，天稽師弟有要事牽身，不能參與盛會，閣下只要能將我師兄弟四人一舉擊敗，那麼不但金刀李這段樑子就此擱下，而且……而且嘛……」
平凡上人急問道：「那三個老魔呢？你在路上沒有再碰到過？」
姬蕾臉一紅道：「不行，不行，平凡上人規定我除了吃飯和替他整理一切的時間外，無事不能踏到大戢島土地上去。」
輕盈的微笑不知從何時又悄悄地佈在她臉上，雖然輕微得幾乎讓人覺察不到，然而卻有一種青春的歡樂氣氛流露出來，剝栗子難道是這麼好玩的麼？
高戰道：「這是上人擊碎的，平凡上人何等功力，這區區碎石掌力，在他老人家看來，真是容易不過之事，這有什麼奇怪？」
高戰點頭不語，姬蕾道：「你不替我打麼？」
高戰心中暗笑，忖道：「這道士說了半天，就是為了想聯手和我打，其實要聯手只管上來就是，我正想試試我功夫進展到何地步，何須找一大堆歪理，真是死要面子。」
他一步步走開了，四周的空氣冷得像寒冰——至少他感覺是如此，暖暖的冬陽，溫暖著大地，卻溫暖不了他破碎的心。
木屋正下方埋著一根和樹差不多高的大竹子，屋中的人如果有急事來不及下梯子，就可順著竹子滑下，從這裡可以看出，造屋的人雖則手藝不夠純熟，可是設想得倒還十分周到。
方穎穎傷心哭著，鄭君谷乘機柔聲安慰，高戰暗暗一笑，心想穎妹有此體貼的師兄照顧，很幸福吧！
姬蕾道：「大哥，這玩意真好，你下次來時，我老遠就可hetubook.com.com看到你啦，也不用眼巴巴的望，連脖子也望痠了。」
他正想在此，忽然方穎穎歡聲叫道：「高大哥，看啊，那鳥兒真厲害得緊！」
金刀李更是目眥皆裂，高戰連忙道：「老前輩、穎妹快別傷心，家師此次就是為方伯伯的事，和天煞星君約在華山比武，以便清算舊賬。」
北風把她內身吹得像冰一樣冷，漸漸地，她心也開始冷起來，因為天色慢慢地黯淡了。
她輕輕咬一口，然後熟練的用纖細的白勻的手指劃開殼子，把黃澄的栗肉一個個放入籃中。
姬蕾道：「他是天煞星君的徒弟，叫什麼……什麼文倫的。」
高戰見她湊近自己低聲說話，只覺吐氣如蘭，心內一怔，腳步加快，走出竹林。
方穎點點頭道：「也許認得的！」
方穎果然止住哭泣，少年不時向她微笑，表示安慰，鄭君谷見師妹臉上喜色洋溢，兩頰紅得甚是可愛，含情脈脈的瞟著少年，他心中有如刀絞，這表情正是他日夕希望師妹對他瞧的，他等了很久很久，今天終於看到了，只是那是對另外一個人——
高戰只覺一陣甜香直沖鼻脾，他初嘗情味，心裡又是高興，又是羞澀慚愧，只怔怔的拍著姬蕾的肩，柔聲安慰她，叫她別再哭。
平凡上人道：「這劍是萬曆年中之物，自是鏽了，我老人家已百年不用兵器，想不到還有用到這勞什子長劍的一天！」
逍遙道人面色鐵青對金刀李道：「老兒你要參加也可以呀！」
忽然身後一個溫和的聲音道：「小娃子，你心地很是不錯，你替我老人家辦的事可都辦妥了嗎？」
高戰只覺有如姬蕾，他一轉身，身子像閃電一般循聲撲去，兩手一合，忽然雙手一緊，原來抱著了大樹，一怔之下，失望已極，萎頓倒地。
高戰一看，只見那金色大鳥飛入飛天蜈蚣群中，長啄在空中一點一點，一個個蜈蚣像落雨一般掉將下來，那蜈蚣似乎遇著剋星，威風盡喪，任憑金鳥施威，金鳥飛來飛去，蜈蚣四下逃散，任憑毒丐哨聲如嚎，也不收效果。
姬蕾吐吐舌頭，裝得害怕的樣子道：「平凡上人，真對不住您老人家，蕾兒下次再也不敢了。」
高戰見她笑靨如花，不由看得癡了，姬蕾忽道：「高大哥，上次上人不是答應過你要給你好處嗎？你千萬別當傻瓜，只管向他老人家請教就是。」
金刀李忽道：「天煞星君的功夫端的強極，令師為敝婿之事千里奔波，真是令人好生不安。」
少女仍然剝著栗子，過了一會，剝完後裝了滿滿一小籃，她站起挺了一下久曲的腰，深深的嘆了口氣，像從一個美夢中驚醒一樣，幸福的微笑還掛在頰邊。
「穎妹，穎妹，我永遠記得你，感激你，如果你有什麼要我出力，就是千山萬水，就是赴湯蹈火，我也一定替你完成的，只是，只是我不能接受你的感情。」高戰心中軟軟說道：「因為我的感情已經枯寂了，是麼？已經隨著另一個女孩子的消失而消失了，別了，別了，穎妹，你別傷心。」
姬蕾問道：「什麼方丈？」
金刀李接口道：「令師風大俠可好，十多年前老夫在錦州見過令師一面，那時他聲勢如日中天，連敗長白三熊、興安嶺大小雙怪。想不到十多年後，又見故人高弟英風颯颯，真是叫人快慰得很。」
姬蕾不好意思道：「上人很討厭女子，大哥，你瞧，你站的巖石周圍有沒有異樣？」
大樹上每隔幾尺就釘著一根木樁，作為下樹的梯子，那木樁根根都是小碗粗細，齊頭斷處，整整齊齊，甚至比刀砍得更整齊，原來竟是被人用掌力震斷的。
他一陣凜然之色閃過他的臉頰，隆準代表正直，深眶代表著智慧，高戰迎風而立，莊嚴得有如一尊石像，此進他早已把生死置於度外，抱著「生固欣然死亦榮」的無畏精神了。
浪頭愈來愈高，放眼一望，白茫茫的一片浪花沖向海岸巖石，一個接著一個，似乎永無歇止。
高戰一擺手道：「道長說得甚是，如果在下輸了，就任憑閣下處置，但若在下勝個一招半式，今日此事就請揭過。」
帆影漸漸清晰，是向西往大陸行駛的，姬蕾頗感失望，口中喃喃道：「這是今天第一艘，時間還早呢，說不定第二艘就是高大哥。」
平凡上人突見姬蕾悽然欲涕，奇道：「怎樣好好的又要哭啦？」
平凡上人一伸手，從僧袍下拔出一根長劍，上面已然起鏽，沉聲說道：「我老人家去拿劍會敵！」
少年道：「如此正好，各位如有不服，只管找小可就是。」
姬蕾問道：「後來怎樣了？」
高戰忽問方穎穎道：「方伯伯是不是被天煞星君害的？」
高戰道：「龍門四傑今夜慘敗而回，仗以橫行的毒物又被消滅，日後再也不敢來尋仇了。」
高戰笑道：「我又沒說過不替你打呀！」
「這是第十艘了，」遠遠處又有帆影，姬蕾數著手旁計算的小石子，心中暗暗道：「如果再不是，那麼大哥今天是不會來的。」
高戰慌忙下樹，對平凡上人恭身答道：「晚輩照前輩吩咐去找辛叔叔，沒想到辛叔叔不在家中。」
高戰道：「好啦，穎妹就跟我去吧！」
金刀老點點頭，暗讚這少年厚道，那金鳥啄除蜈蚣完畢，兩翅一收，竟然落在高戰肩上。
平凡上人甚道：「女娃兒，你說得真對，我老人家後來也知道是沒有施肥的緣故，這島在我老人家沒來之前，是海鳥群的休息地，遍地鳥糞，果兒肥料足，自然長得好，可是我一來到，每天對海練內功，聲如雷鳴，海鳥都嚇走了。」
平凡上人摸著又寬又光的額門，口中不停地數算著，忽然「啊」了一聲道：「那是二甲子以前的事了，喂，女娃兒，你那時可沒生下來，你爹爹也沒生，就是你祖爹爹只怕也還是個小娃，哈哈！女娃兒，你說久不久？」
那屋子安在突出海面的枝上，算是不在大戢島範圍之內，他這作法無異掩耳盜鈴，只是平凡上人堅持如此，姬蕾不能不答應，兩人約好，每天三餐姬蕾可以下來作飯，其他時間一概不准下樹，吃完就得上去，不得多事逗留。平凡上人還鄭重其事宣佈，這是目下暫且從權之舉，並非長久如此。
她可不知道一顆赤誠的心被她傷害了，為她破碎了，她整理一下被風吹亂的頭髮，踏著輕快的步子，ｈtｔｐs://wｗｗ•heｔｕｂooｋ•ｃｏm•cｏm走向屋裡去。
高戰道：「自從我以為你遭到不幸，就覺得武功再高也沒有什麼意思，連自己……自己的朋友也保不住，可是現在不同了，蕾妹，不瞞您說，我很是羨慕像辛叔叔那樣遊俠天下，名震武林哩。所以你不說，我也得向上人請教！」
平凡上人很是得意，說道：「那時比現在還差的遠哩！如果有現在這般，自然是不用練了。」
「啪」的一聲，他手中捧著的一卷書落在地上，他振筆留書，像來時一樣地突然，沒有向任何一個人告別，悄悄地走了。滿懷傷感的走了——
平凡上人面色鐵青，連聲道：「你沒忘記就好，可是現在呢，是你在服侍我老人家，還是我老人家服侍你，你自己想想，連吃飯也得由我親自動手了。」
姬蕾道：「你知道什麼，平凡上人為了建這木屋，真是化了不少心力，他老人家有時不耐煩，做著喜著就發脾氣，兩手亂打，這周圍的巖石都被他打碎了。後來總算做好，他費這大心力就是不願我住在大戢島範圍之內。因為他老人家發過重誓，不准任何女子住在此島哩！」
方穎穎抿嘴一笑，道：「昨天我開門一見你，就好像見到一個很是親近的人，只是左想右想也想不出，後來你出來替外公解圍，我見你一笑，這才想了起來，高大哥，你還是跟從前小時一樣，笑的時候總愛聳聳鼻子。」
雙方戰了卅多合，高戰出師以來，初逢強敵，精神陡長，狂飆拳是天池鎮派之寶，龍門四傑又豈能識得，四人只有各自嚴守自己門戶，待到一有機會便聯手反攻，高戰邊戰邊注意毒丐，防他突放毒蜈蚣。
姬蕾默然，心想：「如果他今天來，這樣大的風浪，只怕非常危險。」
高戰只得向姬蕾告辭，那樹高十丈餘，一上一下說話很不方便，平凡上人視若無睹，突然哦了一聲，叫高戰稍待，轉身先往屋中走去。
高戰一掌推出，忽覺頭腦微暈，心知真力快要消耗殆盡，想到師父一心想由自己光大關外天池派門戶，不意一時大意命喪於此，真是懊喪已極，但轉念又想到死了之後，倒說不定可以和姬蕾相會，神仙之說雖然虛無飄渺，但一個人在絕望之時，未始不是唯一的安慰。
逍遙道人道：「姓李的既是閣下好朋友，咱們沖著閣下，今日之事就算了結也罷。」
這孤島地勢甚是怪異，後島是一片黃沙，寸草不生，一派大漠風光，前島卻是平原土壤，林木茂盛，而且地氣奇暖，一些熱帶植物也蔓生著，中央橫著一座山脈，山城靠海處，長著幾棵高逾十丈的大樹，粗可十數人合抱，橫枝突出海面老遠。
帆影愈來愈近了，姬蕾伸長頭仔細的看，那船實在太小，張著一張三角帆布，乘風破浪的前進著，船頭站著一個人，身形挺立著，似乎對於洶湧的浪花，並不看在眼內。
方穎瞪著少年看來看去，他身旁鄭君谷有些不樂搭訕了幾句，方穎都似沒有聽見，忽然方穎失聲道：「呀，是他，是他，他姓高呀！」
姬蕾點道：「上人對我真是再好不過，以他老人家那詼諧的個性，竟然三天三夜忙個不休，替我在這樹上釘房子，還教我許多功夫，大哥，對了，您替上人跑腿，待會央他傳你幾手絕招兒，保你受用不盡。」
他說得很是誠懇，姬蕾大感安慰，口中卻裝著不喜道：「你別不知好人心，我是為你好喲，你難道不想成為武林高手，受人尊敬嗎？」
姬蕾不答，平凡上人自作聰明地道：「我老人家曉得，你在想姓高的娃兒。」
高戰聞聲閃過背後毒丐和醉僧攻式，連頭也不曾回過一下，醉僧見逍遙道人、壺口歸農已顯不支之態，他知這較內功，棋差一著便得受重傷，他一向重義氣，一拉毒丐，雙雙搭手壺口歸農左右肩上，高戰只覺對方力道大增，他臉上微帶笑容，功力也自發出九成。
冬日的太陽，漫暖得令人想抱著不放，假石山後坐著一個少女，淡淡陽光的影子照著她一頭秀髮，微風吹得她衣裙飄曳。
平凡上人道：「後來過了十幾年，果子愈結愈少，我老人家也不知道是什麼緣因，既然靠吃水果再也吃不飽，我老人家沒有辦法，只有自己弄飯了。」
高戰哦了一聲道：「原來是他，他不久以前在山東濟南城郊被我師兄李鵬兒打敗了，和他師妹一起逃跑啦。」
姬蕾忽道：「你快去見平凡上人去，他老人家一定也知道你來了，再不去，惹得他老人家亂發脾氣就麻煩了。」
高戰其實早就發覺，他心存厚道，心想這四人多半不敢再來，便任由他們走了。
高戰道：「咱們一塊去。」
她身旁那少年似乎忍耐不住了，冷笑一聲道：「哼，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你這樣小心的剝栗子，還不是想討那小子的好，送給他吃。」
「呼」高戰又發出一掌，這先天氣功對於毫不受力的毒蚣，竟是無可奈何，飛天蜈蚣受著哨音操縱，只要一有空隙，立刻便鑽進氣圈，金刀李揮動大刀，把四人背後護住，那偷隙而入的蜈蚣，只要一近入圈影，馬上身首兩處，落在地上。
漸漸地上蜈蚣屍體增多，腐臭之氣越濃，方鄭兩人支持不住，雙雙坐地調息，金刀李胸中一悶一個蹌踉，寶刀幾乎握持不住，心知毒已侵入，他一看高戰，臉上汗珠已顯，猶自一掌掌向上抗拒著。
金刀李看了他一眼，忽然想通一件事，心中不由暗罵該死，他想：「我剛才勸他自個兒逃走，這不是等於罵他嗎？但瞧他並沒生氣，這少年不但武功驚人，而且氣度也自不凡，假使能夠脫得今日之危，老夫要好好和他結交結交。」
高戰心想：「難道英弟來了，這裡情勢危險——」
姬蕾恨恨地道：「大哥，這個人真不要臉，下次你遇上他，替我好好打他一頓。」
平凡上人道：「是啊，如果不是怕麻煩，我老人家好好的大方丈不當，一個人跑到這孤島幹嗎？」
毒丐冷笑連連，他好不容易將高戰這高手困住，心中早就算好，藉此良機一網打盡，如何肯撤走蜈蚣，金刀李是出了名的直性漢子，眼見高戰為了自己的事，陷此危境，當下忍耐不住，便對高戰道：「高老弟，你快走，這裡的事你不要管了，我祖孫三人命喪龍門四傑之
hetubook.com.com手，倒也心安理得，如果老弟有什麼損害，老夫死難瞑目。」
高戰向他笑笑，只是眼角透著一絲淒涼的味道，心想：「你勸我臨危逃走，我高戰豈是這等人，大丈夫頭斷則可，為朋友雙肋插刀亦可，如果說是捨友獨逃，遇窮困禍患而相棄，這卻萬萬不能。」
大戢島這挺立在東海外的孤島，被薄薄的一層霧罩蓋著，更顯出它的神秘。
高戰連道：「你千萬別再傷心了，你的仇人也是平凡上人的對頭，有他老人家作主，還怕誰不成。」
高戰想要安慰姬蕾，不知說什麼好，忽然觸手摸著懷中千里鏡，便竄上樹道：「蕾妹，我有一件物事要送給你，你一定會喜歡的。」說著把千里鏡交給姬蕾，說明了用法，姬蕾也是孩子心性，果然立刻止悲，興致勃勃的看著千里鏡，只見遠遠海面一切都如就在眼底，只樂得大叫起來。
他不加思索，足下一運力，便向樹上縱去，落在一個突出木棒上再借勢上竄，不消幾個起落，已到木屋階梯之前，他衝進屋情不自禁握著姬蕾的雙腕，結結巴巴地道：「到底是怎麼，怎麼回事啊，你……你！怎麼……」
高戰問道：「那壞蛋叫什麼？下次碰著我可要好好教訓他一頓。」
在那小小木屋的窗口旁，倚著一個秀麗的姑娘，她無聊地把一粒粒小石子投入千丈巨濤中。
那金色大鳥對於四下逃走的飛天蜈蚣看都不一看一眼，待到消滅完中央蜈蚣，這才展動雙翼，向四周掃蕩，飛天蜈蚣飛行雖快，但金鳥更快，不到一盞茶功夫，遍地都是蜈蚣屍體，那龍門四傑驚得呆若木雞，毒丐眼見費了五年心血培育而成的毒物，在一刻之間便被金鳥啄得乾乾淨淨，真是欲哭無淚。
高戰一看，只見樹屋四周許外大塊的巖石，有的碎裂成一塊塊，有的竟成石粉，分明是被人用極高掌力震碎的。
高戰道：「辛叔叔到少林寺去啦，他聽說那三個老魔要上少林寺去尋上人晦氣哩！是以趕到少林去會合武林之秀孫大叔，和太極派大俠吳凌風叔叔，想要憑三人之力阻止老魔頭們。」
平凡上人滿面羞愧地道：「是啊，我老人家什麼都成，就是對弄飯卻是永遠做不好，當我初到這島上的時候，那是多少年前的事，讓我想想看——」
那飛天蜈蚣是產於華山之陰異種，專門吸噬人畜之血為食，飛行極速，高戰才一停足，飛天蜈蚣也至當頭，一股腐屍之氣沖鼻而來，高戰一嘔心，連忙止住呼吸，看看身旁方穎及鄭君谷也然搖搖欲墜，知道已中了金蜈蚣之毒。
金刀李老懷大安，暗道：「原來是風大俠徒兒，怪道如此了得，這狂飆拳在中原已卅多年不見，日後只怕又要揚威關內了。」
姬蕾啐道：「誰想他哩！上人您別瞎說，趕明兒我燒些枯枝腐木，再和著野生豆子埋在果樹下，也是一樣有效。」
高戰怒叱一聲，呼呼兩掌向上擊去，只見周圍流旋轉得很是厲害，竟然發出嗚嗚之聲，敢情是無堅不摧的先天氣功發出了。
方穎穎開懷大笑，忽然低聲道：「說真的，我常常想你，可是總把你還是想成從前那小孩模樣，所以一見面倒認不出了。」
方穎穎喜道：「我也去！」那金鳥回頭看了方穎一眼，似乎怪她多事。
首先映入姬蕾眼中的是那張堅毅誠懇俊秀的面孔，那面孔曾使她如癡如狂過，此時陡然又出現在眼前，姬蕾激動得眼淚雙流，一時之間她簡直不知道如何是好。
金刀李虎目中閃著淚光，高戰見他鬢髯皆白，立在那裡猶自有如鐵塔一般，甚是威猛，心想他年輕時大名滿天下，實是良有以也。
姬蕾眼看高戰又要走，心中非常不願，忙道：「上人，我也要去。」
就在千鈞一髮時，驀然從竹林中飛起一隻大鳥，月光之下，只見它遍體羽毛，如披金甲，神態威猛，「嘎」「嘎」清亮的鳴了兩聲，高戰覺到聲音甚是熟悉，抬頭一看，猛然記起這鳥就是途中所遇少年肩上靈禽。
金刀李見少年一口答應，他不便阻止，但卻暗暗叫苦，心想龍門五傑任何一個已甚難惹，何況四人聯手，這少年功夫再高，只怕也難抵擋，說不得如果情勢危急，只有把這條老命也拼進去了。
逍遙道人身旁那個肥大和尚似乎按捺不住，張口欲罵，他後面那個莊稼漢裝束的人一拉他肥大僧袍，示意息怒。
方穎穎是北國兒女，長得雖然高大，其實還未滿十八歲，看到這情景如何不喜，當下歡叫一聲，伸手去摸金鳥，金鳥一反鳥頭，作勢欲啄，只嚇得方穎穎慌忙縮手，口中連道：「這鳥兒好兇。」她愈看愈愛，畢竟忍耐不住，乘著那鳥不注意，偷偷撫摸了一下。
高戰正色道：「我替上人跑腿是應該做的，怎麼敢要求他老人家什麼，蕾妹，倒是你別貪玩，多多學點本事，好將來報仇。」
龍門四傑站得遠遠的，因為除了毒丐外，其他三人也受不住飛天蜈蚣氣息。逍遙道人見高戰逃走，蜈蚣又被高戰擊起氣圈包圍，不能追擊，當下大叫道：「不好，咱們快追。」
次晨高戰想起與平凡上人的之約，便對金刀李告辭，方穎穎想盡方法挽留他，最後乾脆哭了起來，高戰無奈，答應留下三天，方穎穎歡天喜地，磨著高戰陪她到城郊遊山玩水，鄭君谷不捨，也跟在一起閒蕩。
少年勢子一緩，毒丐跳出圈外，方穎叫道：「喂，你是不是姓高呀？」
海鳥成雙成對地隨波而起伏，姬蕾茫茫看著，心中很是淒苦，忽然遠遠現出帆影，姬蕾立刻緊張起來，她焦急的期望著，默然想道：「只要是他，那我也不再生他氣了。」
上面飛天蜈蚣因為氣流激轉，無法飛翔，只隨著氣流上下浮沉，隊形漸漸呈混亂，毒丐取出一個竹哨，嗚嗚的吹了幾聲，聲音淒厲已極，那飛天蜈蚣聞聲又首尾相連，排得整整齊齊，向下攻擊。
濁浪排空，朔風怒號，陰沉沉的天。
金刀李聽他們竟然想聯手除去這少年，心中大怒，不待他說完，便道：「無恥之輩，慣會以多欺少，少俠莫要著了賊子道兒。」
好不容易找著高戰，姬蕾又藉故溜開，發現家園被毀，父母及師兄弟都被殺死，當時真是痛不欲生，平凡上人心中很喜歡她，自是不忍棄她不顧，無奈之下，只有帶她回大戢島。平凡上人又不能破誓，只好化了無窮心力，替她在樹上做了間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