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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步干戈

作者:上官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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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 疑雲陣陣

八 疑雲陣陣

小玲很關心地道:「那麼你父親去過西域了?」
董其心從地上慢慢地爬了起來,轉過身來道:「你為什麼暗算我?」
小玲驚呼道:「你哭啦?」
只聽見一個雄渾的聲音吼道:「你們這些奴才都與我滾開……」
杜老公拱手道:「失敬,失敬,熊大俠紅花劍乃是武林中劍術宗師,俠駕舍下,真乃寒舍無上榮幸,快快請進。」
其心不禁怔了一怔,只見杜老少換了摸頷下白髯,居然並未發作,只是和平地道:「先生若是要投宿,對不起,咱們這兒沒有空房屋。」
杜老公駭然驚退半步,兩個蒙面人忽然一聲冷笑,同時欺身向那青年和尚伸手抓來。驀地裏站在一旁的紅花劍熊競飛哈哈笑道:「慢來慢來,要打架一個一個上呀!」
曲萬流啞然一怔,說不出話來。張千崗乾笑一聲接道:「怎麼沒有相干?咱們要尋著唐先生的屍身,為他……為他……嘿,為他做幾天道場,嘿嘿,做幾天道場……」
那老儒生走進一步,說道:「是麼?」
小玲猶疑了一下道:「我不唱山歌。」
熊競飛拱手道:「閣下尊姓?」
穆中原出了少林,恢復了本來姓名,短短數年之間,便已成了丐幫十俠中最出名的人物,他雖名排第十,卻已是幫中數一數二的高手!
其心聽到「一條臂膀」四個字,驚得一翻身爬了起來,匆匆穿好了衣服,用手捧起冷水往臉上一澆,便算是洗了臉。他飛快地跑出房屋,拿起一個竹掃帚便跑到大門邊上去打掃。
小玲笑道:「這是什麼地方的山歌?」
只聽得雷二俠仰天大笑道:「手臂麼?斷了便算啦,十弟,那日居庸關一戰,沒把你小命喪了麼?可憐咱們那藍老大怕是完了!」
於是,董其心的眸子中,晶然地含著淚珠。
那人謙辭道:「不必了。」
穆中原道:「小弟日前碰著四川唐家的瞽目神睛,是他叫小弟到這裏來的……」
他回目四顧,房中雜物大部如舊,只有放置假面具的牆角,似乎有人移動過的痕跡,想來進屋中的數人都先後來尋找那假面具。
為何初次見孫大叔時,他長得極像父親,為何後來又變了樣子?難道孫大叔和父親真的有什麼關係?
兩個書生也冷哼了一聲,大步而去。熊競飛眼著那個「豹」字,歪著嘴角道:「一個人鬥你這瘋子不過,到華山去把老哈找來,咱們鬥鬥看吧。」
董其心在竹叢中穿行著,因為和小玲東池賞行這一耽擱,他今晚來得比昨晚可要遲了些。
那老儒生仰天笑道:「老實地告訴你吧,老夫來此,問你要一個人……」
大叔道:「那也容易,我明早就可以改好了。」
雷二俠對杜老兒道:「老兄你不承認姜老六在這座裏,那也就罷了,反正……咱們後天晚上來要人!」
於是,兩個人的側影投在地上,董其心在黑暗中幾乎不能分辨出他們來,那兩個人默默而且迅速地走入了屋子中。
青袍怪客又道:「那竹屋中人屍體尚溫,兇手走來遠遁,待我看看……」
小玲唱完了,猶自低著頭,不知是害羞呢?還是在等董其心的讚美?董其心意趣索然,輕搖雙槳,口中:「天色晚了,咱們回屋子裏吧!」
他們走出莊門,仍是一片沉靜,居然沒有人嘲笑他們,那兩個書生道:「咱們犯不著和豹人這瘋子碰,走吧……」
那石子噗地一聲,擊中他的右肩,他驚喊了一聲,身子一歪,倒在石板路上,嘴中咿呀咿呀地哼著痛。
董其心一怔,只因他見方才情景,還以為孫大叔睡著了,他暗自慶幸沒有擅入,他伏在窗角屏住氣息。
杜老公心中犯了疑,正要說話,忽然不遠處又走來了兩個人,只見那兩人羽扇長衫,舉步如飛,竟是兩個青年道人。
杜老公面沉如鐵地道:「好厲害的達摩神功,失敬,大師原來是少林來的高人!」
那像是杜老公的聲音:「這位先生,你說話可得要仔細些呀……」
杜老公道:「咱主人說是今天回來,卻是至今未見影蹤。」
天剛破曉,旭日好像一輪熊熊火球被萬朵祥雲托了上來。
兩個書生走到門口,左面的道:「小生想要請問一句……」
他說到最後,已由笑聲變成了嘶聲,穆中原知道雷二哥的性子,他此時雖是仰首大笑,實則是血淚暗吞,他連忙岔開笑道:「小弟腳底賊滑,溜得其快無比,是以沒有送掉小命……」
雷二俠頭也不回,冷冷地道:「『金鵬折翅』,你是魏陵長的子弟吧!」
第二天一清早,董其心做完了工作,因為心中有了問題,所以神色自然而然地也沉重了些。
小玲吃了一驚道:「你去過西域?」
董其心看她一下子由盛氣凌人轉為低聲下氣,雖然暗暗奇怪,不知是為何緣故,但也著實好笑,不禁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但他又暗自納罕,為何方才青袍怪客口口聲聲說及竹屋中那人的死狀?而且孫大叔既然約了將假面具交給被青袍怪客所殺的大漢,卻又為何坐在這裏?這真使他百思而不得一解。
青袍怪客冷笑一聲,也邁開步子而去。
他望了望手中那柄光亮閃閃的小劍,心中一陣寒意。
關於上一代的事,他知道的實在太少了。
兩個蒙面人分明功力絕高,和-圖-書卻不料這個年紀較輕的青年和尚舉掌便震退了蒙面人。
杜老公道:「老朽姓杜……」
青袍怪客抬頭凝視明月,嘴中喃喃地道:「竹屋中那人死狀,竹屋中那人的死狀……」
這是柳宗元的一首五律,題名叫作「秋曉行南谷經荒村」,端的是詩文如畫,但董其心十字中倒有三字不懂,自是沒什麼興趣。
他心念已定,忙向竹篁小宅奔去。
杜老公臉上絲毫沒有表情,好像是全然不知情的模樣,也不知他心中在打什麼主意,忽然他揮了揮手道:「先生既是沒有地方住宿,咱們設法騰出一間房子給先生將就著歇歇罷,請,請。」
後來的漢子,匆匆走過,根本沒有注意到有人埋伏在旁,董其心納罕不止,待得那人走遠了,竹枝上的青袍怪客輕輕躍下,董其心見他面容長得與父親一模一樣,只是額頭高了些,眉間外一顆紅痣,不由大吃一驚,他轉眼一想,莫非此人已經戴上那面具,但依稀見他手中仍拿著一個面具,待要細看,不料那人忽然朝竹篁小宅的方向冷笑了一聲,然後轉身大步而去。
說著,輕輕地放了一件東西在桌上,董其心一瞟,只見兩人都站了起來,從兩人身後望去,依稀可見有一個土製的物品,放在桌上,顯然剛才兩人就是在討論此物。
熊競飛道:「日前在下在三十里外的森林中碰上了『瞽目神睛』唐君棣,他碰上在下便瞎頭瞎腦諷刺了在下一大頓,熊某好比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弄了好半天方才明白原來唐君棣被五俠七劍裏的藍白黃三人偷襲廢去了一條手臂,熊某問他在哪裡受的伏,他說便在這附近,熊某轉了八九個圈子方始尋到這裏,哈哈,快叫藍白黃三人出來見我……」
那儒生居然毫不客氣,大踏步走了進來,杜老公領著他走到院中。
杜老兒退了三步,喃喃道:「豹人……南海豹人……這瘋子五日之內要到這裏來……」
另一人道:「他們兄弟倆面貌究竟有何差別?」
眾人一言不發,氣氛緊張之極。不知過了多久,張千崗道:「咱們走吧!」
那人答道:「他眉間有一顆小紅痣,額頭比較挺出。」
那青年和尚伸手自腰間拿起一個酒壺仰頸便灌,酒香撲鼻,他哈哈笑道:「不敢不敢,小道是被少林方丈趕出了廟門的野和尚。」
他的臉容映在月光之中,不禁使董其心驚奇之極,怪人面容與他父親董無公長得十分相像,只是前額較挺,眉間有一紅痣。
熊競飛雙目凝注杜老公,緩緩走上兩步,驀然一個欺身,飛快地向杜老公腹下按到——
誰家院子一朵花,眉毛細長眼睛大,
她猛地一抬頭道:「你不願和人家在一起玩,人家也不希罕你!」
杜老公走上前去,一步一步,好像是那張白紙便是索命符一般,只見那「豹」字下面,寫著一行小字:「五日之期」。
杜老公見到兩個蒙面人到來,似乎頗是高興,他連忙一揚手道:「梁兄,來得正是時候。」
董其心心中一個寒噤,不敢往後想下去。
這時杜老頭對幾個人望了一眼,又向那兩個蒙面人打了個眼色,道:「梁兄秦兄,一路辛苦,請裏面歇吧!」
右面的稽首道:「貧道曲萬流。」
忽然,竹林沙沙地響著,董其心屏住氣,雙眼緊盯住響聲起處,他不能自制地有股莫名的興奮。
青年和尚忽然臉色一沉,朗聲道:「那人姓姜!」
左邊的道:「貧道張千崗。」
這時竹屋門扉洞開,董其心不敢輕入,繞到屋後窗下探窺,只見屋中陳設仍然如舊,那孫大叔閉目坐在椅中,嘴角兀自掛著笑容。
杜老公走到門口,向外面遠處眺望,門內門外還站了六七個行跡離奇的武林高手,但是此時他似無暇顧及這些了,只見他滿面焦急之色,眺望遠方。
那兩個蒙面人也駭然退了兩步,眾人聽得愣了,這莊院中分明暗藏高手,卻不知天劍令是什麼麼東西,竟把他們嚇成這般模樣?
白紙上大紅色書了一個大「豹」字。
其心匍伏在竹叢中,竹葉覆在他的額上,又癢又刺,他左等右等,慢慢地焦躁起來。
他又看了孫大叔一眼,只見他仍閉目微笑,神情了無變化,董其心怕遲則生變,莊中或許有人來此,便暗暗拔了一根頭髮,輕輕吹入屋內,只因孫大叔是內家高手,雖輕如落髮,在方丈之內,仍然瞞不過他,董其心等了半晌,見孫大叔猶無動靜,方才翻窗入內,他躡起腳步,走到孫大叔身旁,湊近一瞧,才知道孫大叔已死去片刻,氣息全無了,但見他那樣子,卻又似乎安然入睡。董其心從未見過如此安靜死去的人,怎不使他覺得驚奇萬分呢?
杜老公回頭一看,只見正堂屋簷上釘著一柄通體透亮的小劍,杜老頭面色大變,他一晃身軀,如一支勁矢一般直衝而起,輕飄飄地就飛起三丈,一伸手把那柄小劍拔在手中,落了下來。
小玲紅著臉,低下頭來,輕輕唱道:
只見寒光一閃,那人揮手一劍已送到雷二俠脅下,竟然疾如閃電,雷二俠獨臂一揚,單掌如戲水游龍般一操而入,他背對那人,手如長眼一般三指挾住了劍身,「啪」地一聲,長劍和-圖-書應聲而折!
月兒懶洋洋地升了起來,大地沐於金黃色的光華之中,竹林中黃黑相雜。
這時那門邊站著不肯走的兩個書生一齊冷笑一聲,斜望了杜老公一眼,敢情方才杜老以說他們是隱士之家,不懂江湖武林,現在這莊漢卻是滿口武林掌故,豈不自相矛盾?
熊競飛虯髯根根豎起,他只覺方才那一碰之下,對方掌力之強,平生未遇,霎時之間,紅花劍客不由怔住了。
董其心不聲不響地也繞到窗子下。
兩個書生互相打個眼色,便在門邊不再言語,卻也不肯離去,站在那裏動也不動。
說罷便一伸手,疾如閃電地點向那虯髯大漢的眼。這莊院中的大漢身著布衣,完全是一副僕奴的模樣,然而此時卻是出招如電,指尖劃空宛如鐵筆,顯然是個點穴的名家。
董其心抬起頭來,信手撕下一片荷葉,嘴中胡亂唱道:
其心聽他們的對話,心中納悶已極,卻是不敢走出瞧個仔細。那武當的兩個道士站在門內,張千崗向曲萬流打了一個眼色,似是要他留神注意聽,其心躲在樹後,不敢探首。
他們兩個划了一隻小舟,輕輕地蕩向荷花堆中,大的荷花高可及人,荷花如冠,水面吸去了熱氣,荷香更使人清涼。
忽然,又是一陣嘈雜聲從門口傳來,杜老公不禁雙眉一皺,停身回頭——
莊院南邊,其心緊張地摸了摸怦然的心跳,他正探聽著一樁新的秘密。
蒙面人道:「一路上沒碰見呀,老頭子回來了麼?」
他心中忽然起了一個念頭——莫非孫大叔已死去了。
他用雕刀刮去了桌上的三個字,鋼桌冷冰地貼在他的手指上,就好像他的心一般地冷。
「竹篁小宅」在莊內一個清靜的所在,只有一間寬敞的房間,壁上掛了幾幅山水字畫,可見屋主人倒也頗知風雅。
他正在莫名的驚疑之中,忽然聽得竹林中沙沙之聲又起,他連忙放下面具,疾退而去。
杜老公諷刺道:「原來是鐵劍秀才和金笛書生,多承兩位不趁火打劫美意,老朽謝了。」
董其心兩眼一黑,幾乎昏倒,他的心思紊亂已極!
杪秋霜露重,晨起行幽谷,
杜老公正待發言,忽然得得聲響起,霎時,塵埃飛揚,兩匹駿馬如風而至。
但是,當他發覺父親捲身於一件不可告人的疑秘中的時候,他失去了平素特有的鎮靜了。
杜老公顫聲道:「不錯,這是第二柄了!」
張千崗道:「武當崑崙掌教之戰,結果一如往年。」
但是,原先竹枝上那人身形並不像父親呀!不!那絕不是父親呀!不!那絕不是父親,可是——為什麼大叔在垂危之際要刻下父親的名字呢?
一個洪亮的聲音道:「老夫在林子裏白轉了七八圈兒,好不容易才找到這裏,你不讓老夫進去麼?」
董其心大驚。
東池是莊中平時宴會之所在,不但池中遍植荷花,養了五顏六色的金魚,而且池畔環植垂柳,中間夾著挑花,甚是醉人。
他伸開手心,那柄小劍似水晶雕成,劍身閃閃發光,美麗之極,只是杜老頭的臉上似蒙上了一層死灰。
他想:難道他們方才說的便是父親麼?不對不對,因為我沒有叔伯,父親又哪來兄弟呢?難道是個巧合?但是天下哪有這等巧事?
杜老公道:「這就奇了,咱們這兒一不是酒家,二不是客棧,你老先生怕是喝醉了酒吧……」
董其心心想也沒事做,不如去看看荷花,散散心也好,便自動地跟了去。
大門旁少說有十來個漢子,一聽到「熊競飛」三個字,每個人都露出驚色,可見這十多個莊漢竟然全都是武林人物。
他愈想,問題愈多。
青年和尚雙眉一揚,搖首緩緩道:「謝了謝了,貧僧只向施主打聽一人……」
杜老公淡淡地道:「熊大俠豪氣令人心折。」
小玲漸漸恢復了冷靜,心中真有說不出的惆悵。
大叔笑道:「月下漫步也好。」
小玲道:「好了!你答應了。」
杜老公面露失望之色,回首對那兩個蒙面人道:「是個陌生人!」
他說得斬釘截鐵,伸手拉住穆中原的手臂大步而出,兩邊的人他們瞧都不瞧一眼。
熊競飛退了三步,拱手道:「二十年前譽遍江南的杜良笠原來躲在這裏,呵呵,自古道:『良禽擇木而棲』,杜老先生選了這麼個好所在,替人當起護院來了,呵呵……」
丐幫十俠中最後的第十俠便是這「醉裏神拳」穆中原了,他自十三歲方始進入少林,十九歲便因酗酒被逐出了少林門牆,然而短短六年之間,他已盡得少林奇功精髓,只怕當今少林弟子中無一能及,實是少林寺近數十年未有之奇才,少林方丈不死和尚在逐出穆中原後,曾在大雄寶殿之前拍案浩嘆,老淚雙流,然而少林門規森嚴,也萬難從輕發落。
他摸了摸雙劍的穗絲,也大邁步而出。
霎時之間,那人已到了面前,只見他灑然一收身形,輕飄飄地立在莊院門前,氣定神閒。
這人鼻音甚重,聲音頗為奇特,董其心一聽便知道是那個怪客——孫大叔了。
那是一間竹屋,處於竹林之中,門中懸有一個匾額,上面寫著「竹篁小宅」,或許是天熱的緣故,那扇窗子洞開著,這和*圖*書倒方便了董其心的窺探,董其心要微微低伏,才正好眼與窗齊。
那莊中漢子面色由紅而白,由白復紅,這才敢開口道:「閣下好掌!」
熊競飛哈哈一聲道:「兩位道長遠巴巴地從武當趕來,莫非有意在追蹤熊某麼?」
小玲聽他口氣十分嚴竣,以為他生了氣,不禁也有點著急了起來,只見她雙目滴溜溜地打了個轉,道:「東池荷花開滿了,真好看,我……我要請你看。」
兩人走了出去,董其心略一猶疑,輕輕翻身入內。
於是,他記得自己是不告而別的,他記得小萍高興地去找她媽媽,要求她媽媽答應收留他……
左面的一人道:「杜老頭,倒底是什麼事情?叫咱們連夜兼程趕來?」
熊競飛吃了一驚,蒙面人這一掌變化好不神妙,他五指暴伸,疾抓下來,「碰」地一聲,兩人各退一步。
董其心略一猶疑,不知是往竹篁小宅中去好,還是尾隨青袍怪客好,他想:我還不如往竹篁小宅中去打探一二。
杜老頭已恢復了鎮定,他拱手還禮道:「大師趕路辛苦了,可要喝杯茶再上路?」
那道人拱手道:「敢問一聲,唐門的『瞽目神睛』可是死在貴莊上?」
左面的道人道:「熊大俠又沒有拿咱們武當的東西,幹麼要懷疑咱們追蹤?」
「啪」地一聲,兩人竟是各自迅速分開,虯髯大漢緩緩退了一步,低目一看,虎口上一道青紫色,他抬頭大笑道:「哈哈哈,大名鼎鼎的『言門鐵指』什麼時候做起別人的看門奴才來啦!」
月光射在竹枝上,地面添了雜亂的黑影。
見那人行了數步,忽然身形飛起,也沒見他什麼樣的動作,人已升到竹枝之上。
只見朱色的大門上不知何時多了一張大白紙,顫顫然釘在門板之上!
董無公!這是父親的名字,父親的名字!難道是自己父親下的毒手?
霎時之間,莊門清靜下來。董其心從樹後走了出來,杜老公望著那張白紙,長嘆道:「怎麼這個瘋子會跑到咱門這兒來?又是這個時候……」
董其心道:「是西域的!」
黃葉覆溪橋,荒村唯古木,
身後的桃花叢中,傳來一陣銀鈴般的笑聲。
董其心不由想起了家鄉的一切,以前,他總是看著一大堆的小朋友,到溪中去游泳,白浪翻騰,天藍如靛……
遠處那人飛奔宛如天馬行空,姿態優美已極,使每個人的心中都產生駭然之感。
杜老公的話方才講完,只聽得一個洪亮的聲音響起:「穆十弟,別來無恙?」
小玲抱歉地道:「是不是我打痛了你?我下次再也不頑皮了。」
杜老公道:「不敢,相公有話請問。」
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到這青年和尚的身上,這和尚卻是瀟灑地一笑,合掌道:「列位施主請了。」
忽然他招手叫道:「梁兄秦兄快看……」
董其心扳開孫大叔的手指,只見桌上駭然刻著三個潦草的小字——董無公!
董其心被他問得苦笑了起來,道:「他的事情,我很少知道,因為他從不講給我聽。」
忽然,一陣勁風起自身後,他本能地吃了一驚,但百忙中他聽出那是一枚小石子,純以推力,奔向他的右肩,他知道是有人在開他玩笑,他假作不知,仍然漫步向前走著。
小玲在桃樹後拍手笑道:「笨死了,連躲都不會躲。」
他匆匆地趕著路,忽然,他聽得沙沙之聲,有人自竹篁小宅的方向走來,那人身著青袍,落腳甚輕,功力顯已到達火候,董其心忙止腳不前,伏身於一叢密密的竹子之中。
忽然,他記起了將離武當時,周石靈道長的一句話:「你父親當年的事,就會水落石出了,請他多自保重。」
只這一個「豹」字,霎時之間,周遭的空氣似乎整個凍結住了,杜老公和那兩個蒙面人的眼睛中都露出恐怖之色,武當兩位道長神色大變,熊競飛亦是虯髯直豎,那兩個書生面色蒼白。
董其心忽又聽得有人自另一方向走來,那人也是內家高手,待得走近,不是昨晚與孫大叔在竹篁小宅中交談的人又是誰?
他還沒走近竹篁小宅,忽聽得林中嘩喇喇地一聲響,有一人跌跌撞撞地從竹叢中奔出,那人頭破血流,面如金紙,正是方才往竹篁小宅行去的人。
杜老兒心中火了起來,他冷笑道:「莫說沒有道長所說的事,便是有,又與兩位出家人有什麼相干?」
小舟吃她這一頓足,猛地一蕩,董其心出其不意,嘩喇一聲,衣衫竟半濕了,他苦笑了一下,搖搖頭,獨自划舟登岸去了。
那人身形之快令人乍舌,只見幾個呼吸之間,身形已大了一倍,面貌仍看不清楚。
只聽其中一人道:「還是不夠像他,倒像他的弟弟多些。」
美麗眉梢最動人,美麗的眼睛會說話。
杜老公暗怒道:「這是怎麼一回事,看來是越說越不像話了,方才那書生還說唐瞎子傷在咱莊上,這回這道士乾脆說唐瞎子死在咱們這兒了,哼……」
其心拉開了被子,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正在穿衣,忽然他聽到一陣嘈雜的人聲——
青袍怪人嘴中冷哼了一聲,道:「留你不hetubook.com.com得!」
紅花劍客熊競飛背對著門,伸出一隻手來摸著自己的大鬍子,仰首望著天空悠悠白雲,神情甚是悠閒。
就在此時,忽然門外又走來兩個人,那兩人卻是長得十分秀俊的書生。
杜老公以手加額,喃喃自責:「唉,糊塗,糊塗,這斷臂老儒胸腹之間不是一大塊橙色補釘?糊塗糊塗,這老兒正是丐幫的雷二當家呀……」
而孫大叔的工作臺,本是精鋼製成,堅硬無比,那雕刀卻是白金絲滲碎寶石製成,正可以在上面刻字,前面入屋的人未料及此,是以沒有發覺。
董其心被她的呼聲自回憶中喚回,他收斂了心神,勉強地笑道:「沒有,我沒哭。」
那人亡命奔來,口中已不能出聲,此人功力甚佳,腳下甚是迅捷,尤其是捨命奔逃,更是迅如雷電。
杜老頭對著兩個道長微微一笑道:「道長們言語好生令人費解……」
董其心檢查了孫大叔的軀體,卻發現不了一絲傷痕,其人骨肉鬆勻,更不似點穴所傷,看來看去,實在找不出一絲一毫可疑之處來。
董其心暗罵了一聲:「小丫頭!」
杜老公面色如常,乾咳一聲道:「先生弄錯了,咱們這裏哪有姓姜的人?」
只見那第一個來「投宿」的斷臂老儒生從其心睡房隔壁大步走了出來,穆中原顫聲道:「雷二哥,你……你的手臂……」
那書生道:「聽說丐幫的金眼雕在揚子江上死在唐門毒藥暗器上,而瞽目神睛唐君棣又在貴莊上讓人毀了一條胳膊,可有這麼一回事麼?」
董其心心正要抽身而退,他注意到大叔右手置於桌上,食指與常態不同,他湊近一瞧,才看出原來他食指上套了一枚極小的雕刻刀,本是雕刻面具時,專勾眉眼睫毛等精細地方的工具。
董其心瞧他去勢,像是往竹篁小宅行去,分明是去取那假面具,但是為何,方才那青袍怪人又先取走了呢?
他不曾為了父親的遠離而傷心,因為一年雖長,仍有再見的時候,他也不曾為了遠離小萍而動情,因為他會回去的,他更不曾為了被武當逐出而灰心,因為他根本不願名列武當的門牆。
杜老公身邊那與熊競飛鬥了一掌的漢子忍不住了:「聞說武當周道長那年與崑崙掌教之戰又是平手而歸,天下英雄沒有一人有福目睹,不知此說確也不確?」
那老儒生一字一字地道:「老夫問你要一個姓姜的人!」
熊競飛大笑道:「哈哈,熊某說你不過。」
那人不禁呆了,把眾人都看得癡了,那莊漢正是江東劍王魏陵長的弟子,魏家劍術譽滿江湖,卻被雷二俠伸手破了,武林中人傳說丐幫雷老二在劍術上已通神人,如此瞧來,此言是不虛了。
於是,他自問著,是什麼事呢?值得武當掌門如此關心?同時,他也想到,父親身懷絕技,為何要在英年埋名江湖?而在隱居多年之後,又為何突然要遠行達一年之久呢?
杜老頭心中一震,脫口道:「打聽什麼人?」
這時間裏,其心悄悄背過臉去,躲到一棵大樹下拔草,他怕讓張千崗和曲萬流認了出來。
那書生道:「是麼?」
董其心要掩飾自己的激動和軟弱,他故意笑道:「我唱過了,你也唱個給我聽聽。」
杜老公雙眉一揚,朗聲道:「熊大俠,你是弄錯了,咱們這裏哪裡會有五俠七劍中的大人物?你當真是弄錯啦……」
小玲忍住大小姐脾氣道:「就算我方才對你不起,你去看看可好?」
他深怕那怪客回來,連忙走向那桌子,他輕輕拿起那物一瞧,不由一怔,原來是一個土製的假面具,令人駭然的是卻與他父親長得真是一模一樣。
杜老公瞿然而驚,他凝視著青年和尚胸腹之間的一塊紫色補釘,沉聲道:「原來是丐幫的么俠穆中原到了,穆兄少年英雄,名不虛傳!」
董其心幽幽地嘆了一口氣道:「不,是我父親教我唱的。」
穆中原道:「沒有見著。」
小玲低頭道:「我爸爸也是這樣,常常一出去三五個月,都沒有消息,真是讓人家擔心死了。媽媽就是知道他的事,也從不告訴我的。」
馬上一左一右坐著個蒙面人,右面的一個又是只有一條胳膊。
兩個蒙面人跳下馬來,左面那隻有一條手臂的猛一抬頭,忽然驚道:「杜老……那……那是什麼?」
父親及青袍怪客——眉心有痣的,竹枝上的怪客——也可能就是被誤認為父親的人,還有大叔這神秘的死狀,以及青袍怪客那一身神仙般的功夫,還有這神秘的莊子,在他心中構成了一張神秘的網。
他漫步在花園中,那些紅紅綠綠的花兒,雖然對著他迎風招展,他卻連正眼也沒瞧上一眼。
他這一叫,所有的人都向門外望去,只見遠遠草原盡頭出現了一條人影。
杜老公道:「什麼?」
董其心聽他說得稀奇,好像兇手與他很熟,而這個青袍怪客一舉手一投足都似蘊藏著驚世駭俗的深厚功力……
他猛一場掌,向那獨臂的蒙面人阻去和_圖_書,那獨臂蒙面人單掌一圈,直拍向熊競飛華蓋要穴——
董其心是個城府深而自尊自傲的孩子,被小玲吆喝辱罵,他一點也不放在心上,但是他此時被人看見了他脆弱的一面,於是他變得慌亂無以自持了,他要掩飾,於是他假笑嚷道:「不是的,來,讓我們高興一下,我來唱支山歌好不好?」
小舟輕輕地搖蕩了一下,小玲驚呼了一聲。
董其心知道,竹篁小宅已發生大事,他知道久留此地無益,不如潛行過去看看也好。
夜又深了。
那人站定身形,竟然是個青年和尚,只是身上一襲僧袍卻是百結褸襤,僅能蔽體。
他心中以為是唐君棣來了,豈料跑到門邊偷偷一瞧,原來竟是一個面黃肌瘦的老儒生,一條袖子繫在腰帶間,分明是個斷臂。
而那邊緊接著也是轟然一震,只見另一個蒙面人卻被那青年和尚舉手一掌震退了三步!
兩個書生轉身便走,杜老公冷笑道:「二位還是留個姓名走吧……」
董其心一昂頭道:「我不看。」
不料黑暗中那個青袍怪客,忽然追來,只見他隨意數步,早已追到那人身後,這分明是縮地成寸的最上乘功夫。董其心更是大駭。
這一招事起突然,熊競飛是劍術名家,那出招之快委實令人乍舌。杜老公驚呼一聲,猛可飛起一腳。
左邊的書生道:「小生姓溫。」
虯髯大漢仰首大笑道:「不錯,在下熊競飛!」
那蒙面人道:「天劍令?」
杜老公走向門口,只見一個虯髯大漢立在門口,背上斜插了兩柄長劍。
大叔道:「我送你一陣。」
小玲自幼嬌生慣養,對董其心已是十分低聲下氣了,他聽得董其心語氣中十分冷淡,倒有些不欣賞自己歌喉似的,她哪知道董其心是滿腹心事,心中不由地氣憤起來,小姐脾氣又發作了。
杜老公氣得打結,張千崗大概也覺得自己胡扯得太明顯了一點,尷尬地乾笑了一聲,不再言語。
丐幫兩大高手離去,身形方始消失,忽然之間,怪事又發生了——
那人笑道:「那麼一切就拜託您了,我明晚來取。」
兩個道人走到門前,一眼便望見了熊競飛,兩人怔了一怔,稽首笑道:「人生何處不相逢,熊大俠,咱們又碰上啦。」
穆中原一聞此語,霎時宛如巨雷轟頂,他仰首叫道:「雷二哥,雷二哥……」
隔了好半晌,紅花劍熊競飛才脫口讚道:「好劍道!」
說著駢指一點,前面那人似乎渾然不覺追者已至身後,這時吃他一點,腳步登緩,向前衝了三步,呼地一聲,噴出一口鮮血,倒地不起。
他尚未說完,那杜老頭仰天冷笑道:「嘿,嘿,那唐君棣也真是個狠角色,老朽猜想各位都是被他喚來的對麼?」
那洪亮的聲音道:「你們別斜著眼打量我這條斷胳膊,莫說老夫還有一條臂膀,便是兩條都沒有了,憑你們麼……嘿……」
方才因他在屋外,故看得不算清楚,這時才發現屋中堆滿了些雜七雜八的小東西,有雕刻刀,一堆堆的黏土,一些白色的石頭,還有已制好的假面具,這些假面具,真是老少俱備,男女都有,也有猙獰的惡鬼,映在昏黃的燭光中,更是震撼觀者的心神。
室內點著幾支碗口粗的蠟燭,雖是如此,光線仍是十分暗淡。董其心身子貼住牆壁,屏氣靜聽室中動靜。
只見那人,臉容隱在黑暗中,手提一物,飄然自宅中走過,董其心看得仔細,幾乎驚叫一聲,原來那人所提的,便是昨晚在竹篁小宅中所見的假面具。
機心久已忘,何事驚糜鹿?
於是,在這一瞬間,他變了,自一個只顧及耳目所聞見的孩子,變為一個涉及武林重大恩怨的少年。
這是他有生以來的第一次——他意志混亂了。
雷二俠走到門口,莊中一個毫不起眼的瘦漢子忽然沉聲道:「慢走!」
熊競飛喃喃地道:「天劍令?天劍令?」
一切的一切,對董其心而言,變得撲朔迷離了。
董其心催促道:「隨便唱個什麼都可以。」
董其心暗暗吃驚,心想怎麼有那麼多斷了一條手臂的人都到此地來了?
杜老公道:「若是老朽老眼無花,閣下可是姓熊?」
眾人每人心中都有數。那兩個書生暗道:「原來對咱們說唐瞎子已經傷在這莊的那人就是唐君棣本人,咱們怎麼沒有瞧見他是個瞎子?」
他衝口道:「道長怎麼稱呼?」
曲萬流道:「咱們只問問唐君棣可是死在貴莊裏?」
寒花疏寂歷,幽泉微斷續。
曲萬流沉聲道:「正是。」
雷二俠道:「你怎麼找到這裏來的?」
雷二俠道:「見著了你三哥他們麼?」
說著雙足一頓身形拔起,蓮步而去,只見她身形輕靈,長袖飄飄,端的悅人心目。
杜老公心中暗暗驚駭,他口中卻道:「哪裡有這等事情,咱們主人是隱退的朝庭大員,懂得什麼江湖漢子的事情?」
杜老公道:「梁兄我先問你,洪家那兩位來沒有?」
杜老公大步走上前去,只見一個莊中的大漢上前喝道:「哪裡來的瘋漢,快快滾開……」
那虯髯大漢體似鐵塔,可是閃動之快令人乍舌,他一縮骨,欺身跨步,單掌微微一翻,五指已搭在那人腕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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