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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步干戈

作者:上官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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廿六 洛城風雲

廿六 洛城風雲

他目光炯炯地凝視著那少年,那少年與他雙目一對,心中不由一寒,竟覺他所說大有可能,他長吸一口氣,只覺胸前果然隱隱作痛。
他家學淵源,一下便點破了失傳江湖的絕技。那子母金刀臉色灰敗,又攻了兩招,轉身飛躍而去。
那隊騎兵走了很遠,忽然停在郊外一處小村之前,帶頭漢子一招手,眾人紛紛下馬,包圍著向一座小院撲去。
他抬頭一瞧,眼前站了一個俊秀少年,他鬆開左手,原來抓著的是兩枚乾栗,心中不由一凜,這風乾栗子又輕又小,可是適才來勢竟若疾矢,力道之沉真是生平僅見,來人之功力可想而知了。
那閨閣千金們,平日深居簡處,何曾見過如此俊美少年,愛美惡醜乃人之天性,都忍不住偷瞧齊天心兩眼,心中怦然而動。
他掌勢略慢,尚未擊到那少年,便被一股大力一托,倒退兩步,身子打了個圈子才停住。
王雄道:「此人貪圖利益,雖是富可敵國,但天性吝嗇,只要他未脫手或是服用,出價高過他買進的數倍,定可誘他脫手。」
他心中有氣,手腳更顯凌厲,連施三招搶攻,劈手奪過三樣兵器,兩劍一棍,順手一擲,三件兵器都沒入土中,無影無蹤。
這時已是初更時分,齊天心喝了一杯酒,心中更是千頭萬緒,煩躁已極,他來到洛陽已經數日,卻連那姓莊的女子影子也沒見上,他到處閒逛,只是想碰上那少女,他心想那女子天真活潑,定是喜愛遊玩,可是走了三天,卻是白費心機。
古城的夜很是安詳,齊天心留連樓上,心中不知該做什麼,酒樓上的人漸漸走了,絲竹之聲也停止。這時是明月高懸,齊天心看看屋頂,心中想道:「這酒樓氣勢不凡,可惜就只有這一層,如果高高地再有幾層,我倒願意上去。」
孫帆揚見人越來越多,他也不細看來人,心知都是為那傳聞中的千年成形靈芝而來,他心中不由暗暗叫苦,他當初接下這支鏢,知道千載靈藥定然轟動武林,是以行蹤極是隱密,用了金蟬脫殼之計,自己親自出馬,押的卻是空車,另外派了一個鏢局高手,攜帶寶物,單騎飛奔赴京,想不到還是被這柔雲劍客誤打誤撞給搶了過來,偏這柔雲劍客又自以為做的天衣無縫,一時大意,終於傳遍武林。
王雄道:「洛陽首富林百萬,家中遍藏天下奇珍異寶,聽說他在年前也買進一隻成形靈芝,不知他服用沒有,再說這姓林的兄長是朝廷命史,上次我救我這表妹時,已是費了千辛萬苦,幾乎被護院武士所傷,唉!就是他收藏了靈芝,也是枉然。」
齊天心道:「閣下對這河洛一帶武林定很熟悉,在下倒有事請教。」
人叢中那些富家公子,見齊天心一出手便是大把銀子,少說也是百十兩,真可供上等家庭半年之用,心中都暗暗吃驚,但表面上卻裝作不在乎,齊天心也不理會眾人,只注目人叢中,似乎正在尋人。
這天城外呂仙寺擠滿了上香的士女,富家的兒郎穿得錦衣光采,穿梭似的在人群處走來走去,後面都是跟著幾個奴僕,唯諾從行,還有一些名門閨閣千金小姐,打扮得花枝招展,含羞地扶著丫鬟,碎步而行,虔誠地跪在神前,默默許願,沒有人能夠知道她們心願是什麼,這是人間最珍貴的秘密,也是最溫馨的秘密。
那少年聞言吃了一驚,暗忖道:「我前次為了急於退敵脫圍,忽然施了一招本門劍法,這人難道一直跟在我後面不成?」
帆揚鏢局子母金刀孫帆揚,是全國第一家金字招牌鏢局,他武功既高,人又極為四海,是以帆揚鏢局遍設全國,鏢師中能人輩出,也算是一霸,總局卻設在洛陽。
少年沉聲道:「咱們是不見真章不休手啦!顧大人,你動手吧!」
董其心點頭道:「武當劍法專是講究以逸制動,這六招一完,柔雲劍客便要反攻。」
齊天心道:「在下只是為尋找一人,這北方武林之事在下卻無聊去管,嘿嘿,今兒夜真熱鬧,前前後後又來了四位好朋友啦!」
那四個人不一會便跑近前來,齊天心冷冷打量他們一眼,垂手不語。王雄冷冷道:「原來是帆揚鏢局孫總鏢頭,啊!河洛三英也來啦,哈哈,在下從未聽說過保鏢的爺和開山立舵的好漢合夥做生意的,真是天下怪事。」
他想到從前兒時趣事,小萍相待之情,心想這場架是打不成了,他幾年行走江湖自思容顏定是大變,是以昔日最為相得的小女友都認不得自己,心內不覺甚是惆然。
董其心愈瞧對方愈是親切,可是親切中包含了一種漠意和敵意,他沉吟半天道:「好,你發招吧!」
齊天心只見王雄臉色通紅,窘態畢露,知他定有困難之處,齊天心從來只要出手助人,都是送佛到底,當下冷冷道:「閣下難道不信?這千年靈芝雖是難求已極,但是想勝得在下,卻也差不多困難。」
他輕描淡寫說著,自覺甚是得禮。顧紹文連連打量了他了幾眼,忽然顫聲道:「閣下可是姓齊?」
齊天心瞋目望著董其心,他心中狂跳不已,對方功力之強,實在還遠在他意料之外,他連兩招絕技,對方卻輕鬆接過,而且在千鈞一髮中,還了兩招。
童年的往事都浮上董其心的心頭,小萍那蹦和_圖_書跳著的快樂小臉也回到了董其心的眼前,他不禁癡了。
柔雲劍客默然。河洛三英已是不大耐煩,正待鼓噪起哄,忽然眾人眼前一花,一前一後悄悄走來兩人。
那少年身高膀闊,好一副魁梧身形,他滿臉輕蔑地道:「就憑你這飯桶成嗎?」
他這一鬆勁,那頭兒頓時身形不穩,一連倒退數步,還是不能站住,正要後跌倒地,忽然人影一閃,一個白面老者飛縱而至,雙手輕輕一托,穩住那頭兒身子,那頭兒定眼一看,當下大喜道:「顧老爺子,原來是您老人家來了,這!這小子就是鬧遍洛陽的飛賊。」
齊天心暗怪道:「這鄉村都是樸實農民,怎會是飛賊?」
他想起一事,臉上神色大是黯淡,已非適才豪放之色,顧紹文冷冷道:「這還用老夫動手,你想想看,你這幾日運氣之間有什麼異樣?」
王雄默然,小萍插口道:「少林厲害還是武當厲害?」
董其心點點頭。柔雲劍客王雄只見對方怪招如抽絲剝繭,層出不窮,一時之間也想不出對付之法,攻勢一頓,又被逼得倒退不已。
柔雲劍客忙道:「萍妹,大哥就來啦!」
顧紹文見他年紀輕輕,可是神色倨傲老成,心中不禁微微有氣,但他有是公門中老前輩,經驗何等豐富,淡淡一笑道:「在下豈敢,只望閣下高抬貴手,賞吃公門飯的小兄弟一口飯吃。」
那少年恭身一揖道:「在下王雄,多謝閣下相救之德。」
齊天心道:「公事門中難道也有如此高手?」
要知這陰陽刀法失傳江湖已近百年,只因江湖上使刀的好手很少,是以許多上乘刀法都慢慢失傳,這子母金刀參悟半生,總算在一本古冊中找出這套無敵刀法,只道江湖上再無人識得,想不到一出招便被人叫破,當下心中又是氣餒又是膽寒,他足智多謀,心想今日之事,那俊秀少年在旁,萬難討得好去,乘個機會,這便退身而去。
齊天心把臉一仰,又露出那副天皇老子都不賣賬的神色。董其心自幼便看不慣這闊小子那副副氣,這時心中又感不滿,齊天心臉色不變,緩緩道:「我再說一遍,要千年靈芝的,只要勝了在下一招半式,在下保證雙手奉上。」
柔雲劍客道:「不是!」
少年道:「在下是無名小卒,亮出名來顧大爺也不會知道,不如不說的好。」
他出道太遲,對丐幫昔日名頭並不清楚,丐幫自居庸關一戰,遭了莊人儀調虎離山之計,被九音神尼打得零零落落,藍文侯痛心之下,解散丐幫,其實丐幫潛力仍在,幫眾團結非常,各地分舵仍是井井有序,領導有人。
「齊大爺,您老又來啦!」
董其心在注視著他,齊天心全身佈滿真氣斜睨董其心,他心中緊張,嘴角還掛著一絲不在乎的微笑,這公子哥兒,一生之中從來未受過挫折,雖知對方極強,可是自信必勝之心並未動搖。
齊天心瞄了董其心一眼,董其心對他微微一笑,齊天心只覺對方很是誠摯,並無半點惡意,他不便發作,轉眼看柔雲劍客和子母金刀孫帆揚決鬥,只見兩人打得有攻有守,情勢十分激烈。
齊天心點頭不語,顧紹文道:「沖著齊公子面子,在下這就告辭。」
小萍道:「阿雄哥,你好聰明喲,我偏要聽。」
白翎道:「我瞧那姓齊的未必能擋住小兄弟一擊。」
那少年王雄,是北方近兩年來崛起高手,他投身武當,學劍一共才三年,他天資奇高,已是劍法精妙,得武當正宗「柔雲劍法」真諦。他緩緩而道:「在下實有難言之隱,事畢後自當折劍向孫老鏢頭請罪,如果孫老鏢頭要仗人多,嘿嘿,在下卻不怕。」
王雄想了想搖搖頭道:「最近河洛武林平靜無事,在下不曾聽說有這三個高手出現。」
那姓李的頭兒道:「顧爺,咱們……咱們知府大人交代下來,這小子可要活捉,還有那小妞兒……」他話尚未說完,那姓顧的白臉老者不耐煩道:「好了,好了,老李兒,你回去稟告金大人,一切唯我姓顧的是問。」
那少年堅決搖首道:「那女子是我親戚,林百萬逼迫民女為妾,我萬萬不能容忍於他。靈芝嘛,已經被人服用啦!」
王雄無奈,只好向齊天心苦笑一下,聲音果然放高,齊天心平日何等高傲,此時不但不覺那少女刁蠻無理,反覺她甚是天真可愛,他心內忖道:「如果那姓莊的少女,和她一樣天真,那可有多好!」
齊天心見前面那人身法如電,似乎從天而降,他凝神一瞧,原來正是那叫董其心的少年,上次在張家口他曾見其心出手,功力之深,連自己也覺駭然。
柔雲劍客見對方佔盡優勢,忽然一聲不響離去,心想這少年不知是何路數,當真深不可測。齊天心微露得意道:「這陰陽刀也算不了什麼,少林的達摩劍法便是它的剋星。」
他此言一出,眾人都是激怒不已。董其心暗暗忖道:「這闊小子如果一意護著那什麼柔雲劍客,要取這靈藥,只怕是大大難事,我出手擊敵,從來都是坦然無懼,就是大戰那三個蠻子,我也是絲毫不懼,可是這闊小子出招有一種令人莫測高深的意味,和他放對,落敗則未必,取勝之機卻也極是渺茫。」
洛陽古都,初夏的陽光,淡淡地灑在和圖書黃土的城郊,天氣涼爽,風吹起還帶有一點寒意。
齊天心搖搖頭道:「他功夫極雜,卻是又精,我也瞧不出他的門路。素聞貴派門現森嚴,你此去請罪,可有困難?」
少年道:「那是家師伯。」
齊天心見董其心和白翎走得遠了,他心中卻暗暗道:「我如發出那招,那小子只怕要命喪當場,可是那小子雖是陰陽怪氣,偏他長得一副好相貌,我卻不願傷他。」
他邊說邊就一刀砍去,這是他平日逮捕人犯的習慣,不分青紅皂白,也不管是否冤枉,先來一個下馬威再說。那少年不慌忙,右手雙指一伸,夾住刀刃,那頭兒運勁收刀,卻是不能移動分毫,又羞又惱,只急得連脖子也紅了起來,那少年一收手笑道:「好,好,好,誰要你這把破刀,就還給你吧!」
白翎一生見過的大場面何止萬千,可是對這種雷霆之勢,變招之疾,莫說從未見過,便是目下看也未曾看得清楚。
那和董其心一起來的正是丐幫白三俠,他朗聲道:「這千年靈芝雖說是練武人夢寐所求,但不是白某在口,卻未放在區區眼下,只是白某非得此物不可,否則不能竟功,還請各位高抬貴手。」
柔雲劍客王雄柔聲道:「是好朋友。」
屋內仍然沒有回音,那頭兒手一揮叫道:「兄弟們,火箭招呼!」
齊天心見董其心嘴皮微動,知他用密室傳音和他夥伴相商,齊天心不由有氣,暗自忖道:「你有本事使出來便得,本公子怕你不成,鬼鬼祟祟豈是好漢行徑。」
孫帆揚道:「王大俠,如說要錢用,在下雖則窮酸,但十萬八萬還拿得出來,給朋友花那有什麼話說,只是此物乃皇上貢品,老夫萬萬擔當不起。」
屋內人聲寂然,並無人回答,那軍士罵道:「兔崽子,你再不出來束手就擒,老子可放火了。」
他上去一步直欺近身,一招遞出,尚未襲滿,已然連換五式,直拂董其心五大穴道,董其心雙手一封,飛快地也還了五六式,兩人又各自退了一步。
那少年笑道:「想不到名震北五省的公門高手竟會看走了眼,在下雖然不才,卻也不敢和公門兄弟杯葛不清。」
這廟中供的是呂仙,黑堂堂一張臉,幾許細髯,也頗有幾分仙風道骨,相傳成廟以來,善男信女求財得財,疑難得解,求子得子,端的靈驗非常,是以香火不絕。
他話尚未說完,齊天心怕道:「些許之勞何足掛齒,只是閣下身懷靈藥已傳遍江湖,還要多多小心才好。」
那隊騎兵走到城門旁,停了一會竟然城門大開出城而去,齊天心身形一閃,守城兵丁眼一花,他已混出城外,施展輕功,跟上前去。
他性喜熱鬧,心念一轉,便將輕愁暫時拋開,順手丟了一綻銀子,也不問酒錢多少,起身便走,遠遠跟在那隊軍士之後。
那少年道:「原來是北五省第一名捕頭顧大爺,在下失敬了。」
那少年不語。顧紹文道:「閣下如看老夫薄面放手,不但河南境內小兄弟感激不盡,就是大河南北只要是我顧紹文的學生,都不敢忘閣下大德。」
齊天心心中好笑,尋思道:「這官軍頭子說話倒像殺人放火的匪類一樣。」
少年王雄道:「顧老兒功力深厚,他行事穩健,為人很圓滑,是以很少和人動手,他辦案都是密佈陷阱,令對方自陷絕地,是以百無一失,只有半年前他不知怎麼和丐幫幹上了,結果他帶了五名弟子,和丐幫雷二俠、白三俠、古四俠打了一仗,後來誤會解開,雙方絕口不提此事,但據當時在場之人傳出,顧老兒不但鬥了白三俠、古四俠,還接下了雷二俠的三十六趟快劍,並未曾傷了絲毫。」
王雄傾耳一聽,果然有夜行人行步之聲,他適才見齊天心一出手,便驚走公門第一高手顧紹文,心知這少年定有極大來頭。
齊天心道:「讓在下想想辦法。」
顧紹文道:「好說,好說。」
兩人凝神而立,四周靜悄悄地,只聽見風吹草動,小蟲鳴叫,白翎自這小兄弟相識以來,都見他雍容自若,神氣不動,就是強若那三個異服蠻子,也是揮手摧敵,絲毫不滯,此時見他立在黑暗之中,臉上雖則平靜,可是雙手卻微微發顫。
那少年如何聽不懂他語中含意,當下冷冷道:「顧大爺是沖著在下而來?」
他說到此,見顧紹文一本正經,心中暗嘆一口氣,知道說出反而自討其辱,便住口不說了。
眾人心中一奇,紛紛抬目瞧去,只見一個俊雅青年公子,邁著大步走來,他揚目向眾人一掃,臉上忽露失望之色,漫不經意一掃,遍地都是碎散銀子,眾叫化紛紛俯身去拾,卻是慢條斯理,絕不亂搶。
那少女目光在董其心臉上一瞥,毫不留意地便對柔雲劍客道:「這些都是誰?」
顧紹文大驚怒道:「搶竊貢物是必死之罪。」
那少女又道:「是你們武當派的嗎?」
那為首漢子,見包圍之勢已成,大步走近大門,口中高聲道:「飛賊快滾出來,爺們倒要瞧瞧你有多大能耐。」
齊天心只見那小屋大門緊掩,那為首胖漢口中雖則虛張聲張,其實對屋內之人很是忌憚,他怕屋內之人忽然襲擊,是以遲遲不敢去撞大門。
齊天心不住向他使眼,示意他自己有絕對把握,只管www•hetubook.com•com答應不必害怕。董其心見他擠眉弄眼,一臉自信樣子,不由莞然一笑,只覺那姓齊的闊公子,還是和小時候一樣的驕傲自得,他看了齊天心兩眼,不知怎的,總是感到甚是親切。
那柔雲劍客王雄向他稱謝不已,他邀齊天心入內,那少女奉上一杯茶,就坐在王雄身旁。
他雙目四周一掃,只見黑暗中隱隱閃爍著刀劍光輝,心知一定來了不少武士。那頭兒怒道:「大膽飛賊,你目無法紀,難道還敢拒捕嗎?」
白翎低聲對董其心道:「既然小兄弟不願與他動手,咱們這便走啦!」
他俯視街心,青石板的大道,行人來往匆匆,臉上卻都安詳,他哪知道,不久以前這古城蘊釀著一件空前大禍,關係整個中原武林,他哪又想到這場大禍被一個自己曾瞧不起的少年,一個只受欺侮而不知還手的少年,一手給挽回了,就是那驚天動地的一掌,至少挽回了洛陽道上武林數十條豪傑的生命。
齊天心道:「這千年靈芝當真世上再難買求?」
白三俠低聲道:「江湖上從來未曾傳說子母金刀還有如此絕技,這路兵刃上的功夫,真是好生怪異,柔雲劍客只怕要敗。」
他低聲對齊天心道:「閣下好深功夫,在下不是對手。」
那白面老者冷冷道:「李頭兒,你把人馬帶走。」
王雄道:「今日若非齊大俠仗義援救,小可只怕……」
王雄滿面羞澀低聲道:「那靈芝玉液已被敝表妹服食,他受惡人相害,中毒失去記憶,小可這才不顧一切,違反了師門戒規,出手奪了這靈藥。」
王雄道:「請問有何見教?」
齊天心雙肩微動,揚身而起,雙手連拂,就在這同時,董其心也飛身躍起,柔雲劍客和白三俠只見兩人在空中手足齊施,也看不清楚換了幾招,只見兩人一齊落地,神色凝重的相隔三步而立。
那少女見兩人說話,自己卻聽不見,她心中不悅,板著臉道:「阿雄哥,你們說什麼,難道我不能聽?」
王雄又用密室傳音方法道:「小可拼著性命不要,也不能讓這表妹受屈。只是愧對子母金刀孫老鏢頭,他一家大小幾十口,唉!只怕永無寧日了。」
少女甚是天真,她不懂武功,絲毫未曾發覺齊天心和董其心正在以死相拼,她不斷地問著,柔雲劍客很耐煩地回答。董其心忖道:「昔日的朋友都大啦!小萍長得真是好看!」
齊天心佇立半刻,臉上盡是失望之色,他這人胸無城府,喜怒哀樂都形之於色,那些叫化紛紛道:「齊大爺,廟裏的呂仙爺爺才叫靈驗哩,你老可要去求個籤去?」
他說完起身便走。王雄感激得兩眼發酸,只覺熱淚幾乎奪眶而出,齊天心只是大步而去。
那少年突然臉色大變,兩目發赤道:「林百萬仗著幾個臭錢,作惡多端,真是罪孽深重,人人得而誅之,我饒了他一條老命,已是手下留情了。」
那少女的聲音又道:「怎麼這麼黑,屋裏的燈都滅了嗎?呀!現在是什麼時候了?我真睡得死了。」
白三俠道:「此人一表人才,風度翩翩,小兄弟如果出手傷了他,當真叫人惋惜。」
柔雲劍客道:「孫總鏢頭仗義疏財,江湖人哪一個不曉,只是在下實在情不得已。」
齊天心急問道:「這藥有效嗎?」
孫帆揚暗暗叫苦,忖道:「哦,白叫花也為這靈藥而來,這事好生棘手。」
那年青年公子正是齊天心,他心中忖道:「能將這些像餓死鬼一般的叫化子,管理得如此有規矩,看來昔年丐帶的頭兒當真是個人才了。」
孫帆揚不理,他對柔雲劍客道:「老夫一生在刀尖上討生活,雖說不上什麼仗義行俠,但也頗知道一個『義』一個『理』字,無理不義之事,老夫寧願斷頭卻也不為。」
顧紹文仰首觀天,像是無限感嘆,他語中有刺,表面上恭維了一大篇,其實言外之意乃是點明武當弟子是名門正派,譏哨那少年不守門規。
那少年倒退半步,運氣於胸,雙掌有意無意一合,像是回禮一般,其實他是怕遭對方暗算。顧紹文心中暗道:「這少年不過十多歲,瞧他一臉還是孩子模樣,怎的如此機警?」
齊天心不耐道:「各位都是為此藥而來,咱們不必囉嗦,有本事的上來拿。」
少年心中一驚,但神色不動。顧紹文道:「哈哈,老夫早就在你食水井中作了手腳、這毒物性雖慢,可是厲害無比,三天之內功力減半,十日之內功力全廢!如果依了在下之言,解藥自當奉上。」
河洛三英面面相覷,驚得呆了,好半晌才回轉神來,三人頭也不回退自走了。
齊天心只覺面子十足,他回頭看看那少年,那少年已然回轉神智,見顧紹文走遠,連忙上前道謝。齊天心暗笑忖道:「我原是來幫忙捉飛賊,想不到卻幫了飛賊的忙。」
齊天心點點頭不語。王雄道:「只是小可哪有這許多錢,就是孫鏢頭,雖說多年行鏢,場面撐得大,但鏢行開銷何等巨大,一時之間,哪裡湊得出這許多銀子。」
姓李的頭兒如釋重負,召集人馬而去。齊天心在暗裏老早就瞧得不耐煩了,可是他弄不清倒底誰是誰非,心想總不能幫錯壞人,是以耐著性未曾出手。
董其心默然,半晌道:「那未必。」心中卻尋思和圖書道:「我如發出那震天三式,只怕是兩敗之局,那姓齊的一定也有不可抗拒的看家本事。」
忽然大門砰然打開,一個結實的少年走了出來,那頭兒嚇了一跳,倒退數步,定定神,叱道:「好飛賊,你的末日到了,快跟爺們吃官司去。」
孫帆揚怒叫道:「老夫再不濟也不會以眾凌寡,再說這三位大英雄,大豪傑,在下也不敢高攀。」
他說完便和白翎走了,他長長吁了口氣道:「真是好險!」
齊天心哦了一聲,那少年又道:「如非閣下仗義出援,在下實在不是那老捕頭對手。」
王雄道:「敝表妹已然痊癒,在下這就返回武當,向敝師請罪。」
齊天心道:「好功夫,再接一招。」
柔雲劍客自知理虧,他心虛之下平日機智大打折扣,半天竟答不上話。齊天心見眾人虎視眈眈,他內心已早站在柔雲劍客這邊,當下忍不住道:「你若贏了,在下還要領教!如果勝了在下,那千年靈芝自然由你拿去。」
齊天心也不由大為著急,他只道世上無難事,論錢他可以揮之若沙,論力,他可以遍行天下無敵,他心想王雄此對孫帆揚太過意不去,是以也心焦不已。
齊天心道:「最近河洛一帶可曾出現一個姓羅的少年高手,不,還有一個姓郭一個姓溫的三個少年?」
齊天心道:「周石靈道長可是令師?」
齊天心突感心中甚是落寞,他從張家口千里之外又來到中原,雖說是要找尋那冒充自己的僕人羅金福,可是心中卻時時刻刻惦掛著有數面之緣的少女,一路上真是馬不停蹄地趕來,他情感極是強烈,如果心中對某人好,真恨不得立刻掏出心肝以示真誠,如果討厭別人,那就唯恐別人不知,處處要尋人霉氣,總算他本事高強,率性而行,別人卻也奈他不何。
街上行人紛紛走避,那店小二見齊天心一個人悶坐,便上前搭訕道:「這是抓飛賊的。」
他想起兒時讀的詩詞:「少年不識愁滋味,愛上層樓,愛上層樓……」心中更覺不是味兒,正想起身會賬離去,忽然街上馬聲得得,一隊鐵甲騎兵縱馬而來,那領頭的是個胖子,卻是江湖漢子打扮,口中叱喝道:「讓路!讓路!」
柔雲劍客不斷後退。白三俠悄聲道:「小兄弟,你瞧他的步法。」
子母金刀孫帆揚道:「柔雲劍客,咱們帆揚鏢局和貴派素來無怨無仇,你為何要架這根樑子?」
王雄道:「那北五省名捕顧紹文也非好惹,他找不出這貢物,定然逼迫孫帆揚,孫帆揚最好面子,定然傾家蕩產也要向林百萬購買,只便宜了這為富不仁的壞蛋。唉!小可與孫老鏢頭這根樑子是架定了。」
齊天心揮揮手,轉身便走,又到城外四周逛了一會,直到天色大暗,這才無聊地走回城中。這洛陽自古以來,曾多次尊為京都,端的萬家燈火,繁榮異常,齊天心找了一個酒樓,臨窗而眺,只覺一片升平,酒樓上更是笙歌不絕,雅座中時時傳出笑謔之聲。
董其心用密室傳音的功夫對白三俠道:「這人大有來歷,小弟不願和他動手。」
齊天心心意一動,只聽得兩眼放光,他急問道:「那姓林的商人肯出賣嗎?」
齊天心道:「丐幫是個很了不起的幫會麼?」
白三俠吃了一驚道:「難怪有這等功力,小兄弟你瞧,河洛三英不出五招,兵刃便要出手,看來今天……今天可有一場苦戰。」
他出言太過狂妄。董其心不由輕輕哼了一聲。齊天心叫道:「我知你不心服,你就進招吧!」
董其心道:「在下也知道這是個不情之請,只是……只是……」
少年淡然道:「顧大人,如果你勝了,我就丟手中這把劍子,在下隨由你發落,只是……在下有個不情……不情……之請求……」
顧紹文忍氣沉聲道:「閣下出手搶走了林大爺林百萬的小妾,林大爺乃是當今朝廷一品大員兵部尚書之令弟,這不要了咱們小兄弟的命嗎?」
白翎冷冷道:「這個閣下恐怕也作不了主。」
他看了看王雄,示意要他答應,王雄見這人與自己素不相識,竟然如此義氣,心中大為感激,那千年靈芝他已給一個病人服用了,此時如何交出?他為人從不打誑,此時進退不得,一時之間不知所措。
那少年心中大怒,恐懼之心一除,怒目而視,但見對方目放奇光,自己眼光竟被壓抑,只覺鬥志全消,自己好像已是籠中囚任人宰割,他不禁慢慢低下頭去。顧紹文緩緩上去,突然一指點去,那少年下意識一偏身閃過,顧紹文一掌又自切到,那少年不閃不躲,竟然束手待擒。忽然「嘶嘶」兩聲,顧紹文掌勢不收,身子順勢一沉,左手向空中一撈,只覺來物力道奇重,幾乎把待不住。
顧紹文又道:「你是不是感到運氣時,前胸有陣陣刺痛,哈哈,你如不信,便試試看。」
那河洛三英老三脾氣最是暴躁,他縱聲怪叫道:「老大,咱們把事辦好,再和這什麼鳥鏢頭打一架。」
齊天心想想無事逗留,便待告辭而去。王雄道:「閣下初來洛陽,對北方武林如有什麼不清楚之事,小弟倒願傾胸中所知相告,請進屋一敘如何?」
董其心低聲道:「白三哥,那少年就是齊天心。」
齊天小心中忖道:「洛陽城內安靜,怎麼會出飛賊?m.hetubook.com.com這倒要瞧瞧,如果真的是武功高強匪類,我倒可助軍士一臂。」
那柔雲劍客一劍一劍出招不慌不忙,遇到對方激攻,緊緊守住不讓敵人有隙可乘。孫帆揚殺得性起,長刀短刀如狂風疾雨,漫天灑來。
他想到姓莊的少女不知芳蹤何處,不覺大感意興闌珊,柔雲劍客道:「齊大俠,那適才與白三俠一道來的少年,身法頗似少林嫡傳。」
子母金刀孫帆揚驀地招勢一變,攻守雜亂不成章法,招招都從不可意料方向遞到。董其心一凜,只覺對方招式怪異,生平未見,他仔細再一瞧,他武學之道已臻悟通之地,當下恍然忖道:「原來他長刀使的劍法,短刀使的倒是內家刀法,難怪瞧起來怪不順眼。」
顧紹文又道:「那麼閣下盜了府臺大人貢物千年成形靈芝,這也有理由嗎?」
他見那少年年紀和自己相若,而且一臉正氣,絕非為惡作歹的人,心中正是沉思不解,姓顧的老者抱拳微微一笑道:「在下顧紹文,不敢請教兄臺高名大姓?」
那柔雲劍客連退六步,驀然一劍削出,解去危機,立刻劍光大盛,一支長劍捲住在兩柄金刀之中,以快對快搶攻起來。他出劍又穩又重,隱隱之間,已有高手之風。
王雄道:「雷二俠在河洛號稱第一劍,可是聽說功力比起藍大幫主和穆十俠並不見高,閣下便可想見丐幫人物之盛。」
齊天心劈口便道:「這人既是武當門人,一定不是壞人,你就放他一馬如何?」
顧紹文臉色一變道:「聽說閣下武當劍法端的令人佩服,武當周道長名垂天下,江湖上黑白兩道誰人不欽敬,唉,周道長門人也是一個強勝一個,真是天下英雄,盡出於武當之門。」
河洛三英乃是黃河道上水路中最負盛名好漢,靠水吃飯的朋友,只要提起三英之名,無不心驚膽寒,不敢招惹半點,這三人是同胞兄弟,長像生得極為相似,都是又粗又黑,兇神似的一張馬臉。
那劍尖鋒利倒也罷了,可是那齊眉棍又短又粗,北方黃土堅逾山石,竟然沒入土中,白三俠心中大寒,他望望平日不動聲色的小兄弟,臉上也悚然動容,但卻帶著一種古怪,似乎又憂又喜。
董其心沉吟一會,眼前又浮起姜六俠憔悴的容顏,他知道一個生龍活虎般的武林健手,變成舉步維艱的病弱,那心情真夠人受的,他這人城府極深,但是董家天生遺傳下的俠義心胸和兒女情腸,卻是深種在他身上,所謂湖山易改,秉性難移,他和丐幫交往,早已把丐幫十俠視作兄長一般。當下和聲道:「齊公子,柔雲劍客,在下有一位好朋友,他身受重傷,非靈藥不足為功,懇請相賜些許。」
董其心只覺那聲音無限熟悉,他強敵在前,不假細思,那柔雲劍客也不顧這緊張局面,他向齊天心歉然一笑,便跑了進去,那少女似乎害怕屋裏黑暗,已迎面走了出來。董其心一瞧,心中不由一震忖道:「原來是小萍,雄哥哥,那柔雲劍客就是他表兄阿雄,想不到數年不見,他也學了武功。」
孫帆揚愈戰愈勇,忽然齊天心大喝一聲道:「這是陰陽刀,長刀作劍,盡是唬人虛招,只須對付短刀便得。」
孫帆揚心知非得速戰速決,便道:「如果閣下勝了老夫一招半式,老夫立刻關了鏢局,但若老夫僥倖勝了,閣下卻又何說?」
過了晌午,人群愈來愈多,廟外的廣場擠得水洩不通,忽然人叢中喧嘩大起,原來夾雜在人堆裏討錢的叫化都集攏來,七嘴八舌叫道:「齊大爺,您老好!」
兩人又僵持了半刻,只見齊天心臉上漸漸酡紅,董其心雙目低垂,似乎入定一般,正在千鈞一髮之際,忽然小屋內一個少女的聲音喚道:「雄哥哥,你在哪裡?」
他對董其心能耐已然欽佩得五體投地,對方雖然高強,他卻未曾絲毫為其心擔憂,只道英雄相借,其心不忍出手。其心道:「我未必是他對手,看來姜六哥所須靈藥,咱們得別想辦法。」
原來齊天心見那少年突然氣餒,心中大為奇怪,他不禁也朝顧紹文一瞧,只見心中一震,對方目光懾人心弦,他內功深厚,已達百邪難侵的自如境界。當下心神一凜,忽然想起父親曾說過公門中人有一種秘技催眠,用來對付高強敵手,他恍然大悟,心知顧老兒便是在施催眠術,只是相隔太遠,要想出手援救那少年已是不及,便先伸手摸出兩粒未吃完栗子彈去,阻攔對方一刻。
河洛三英首先發難。他兄弟三人從來就是同進同退,會敵總是三人聯手,齊天心瞧都不瞧,唰唰閃過數招,忽然咔嚓一聲,柔雲劍客已拔出長劍。孫帆揚兩柄金刀一長一短,也拔在手中。
這是難得的好天氣,大河兩岸,一年到頭就這只幾個月最舒服,沒有冰天雪地的酷寒,做做輕鬆的活兒,身上穿件夾褂兒並不流汗,天穹又高又藍,冥冥裏看著人世滄桑,改朝換代。
王雄張口欲說,齊天心冷冷道:「閣下適才難道不在場內?」
王雄道:「小萍,你聽不懂的。」
他行鏢一向少走黃河水路,是以和河洛三英沒有交情,只因上次他一個徒兒在河上與人爭鬥,河洛三英不但不看他老面子,反將他徒兒折辱一頓,是以一直對三人耿耿於懷,但他處事老練,只是對方不為已甚,也就放手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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