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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步干戈

作者:上官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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廿九 洛川溶溶

廿九 洛川溶溶

莊玲正色道:「你永遠不要再見那什麼小萍姑娘。」
兩人誰都不好意思開口,只放舟河中,越行越遠,齊天心心中忖道:「這恐怕是我跟這姑娘最後一次遊玩了。」
莊玲道:「在路上遇到也不准理她。」
她不停地瞟著小萍,只覺小萍越看越經看,她平日自視甚高,此時只見小萍肌膚賽雪,心中不能不承認這眼前的姑娘也是一個少見的美麗女子。
大凡一個漂亮女子看另外一個漂亮女子,心中先就存幾分不快,此乃人之常情不足為奇。莊玲只覺小萍大不順眼,她見兩人一問一答,像沒說個完,臉色一寒,冷冷道:「齊大哥,你只顧講話,忘記把船掉頭啦,你看看船流到什麼地方去了。」
莊玲道:「時候不早了,咱們靠岸回去吧!」
齊天心突見莊玲臉色不喜,心中也弄不清楚是怎麼一回事,他連忙將巨帆揚起,大船破浪直往對岸馳去。
齊天心立在船頭,想到柔雲劍客和他表妹小萍姑娘,兩人相親相愛,同經患難,不由十分神往,直到小萍的影子看不見了,這才回轉身來。
小萍笑道:「那也不是,我這次要遠遠離開家鄉,我要給爹爹媽媽辭過行哪,說不定三年兩年不再回來了,沒有人陪他倆個哪。」
齊天心道:「我盡量快點便是。」
莊玲嗔然不語,齊天心道:「玲姑娘,古人說餘音裊裊,繞樑三月,你雖停止吹簫,可是我耳畔尚有餘音,是以呆呆地不覺得哩!」
那背刀老者怒道:「你是怕老夫給不出錢嗎?」
齊天心是聰明人,當下靈機一轉道:「上次我手頭不便,還欠下王雄兄壹百兩銀子,現在也該還了。」
她又說又笑,那模樣就如盛開鮮花,齊天心不由得看癡了。他心中忖道:「別人說少女的心意如黃梅天氣,變幻無窮,剛才還兇霸霸的要死要活,現在又笑得這樣開心。」
莊玲聽得極是出神,齊天心大是得意,他裝得甚是沉重,嘆口氣道:「爹爹常說常人庸庸碌碌一生,只是為名為利,就算名利雙收,死後也不過數尺方圓,青塚一壘,倒不如逍遙自在,我行我素。」
莊玲心中氣道:「人家一個女孩子喊你大哥長大哥短,你還姑娘姑娘地叫,真是呆得緊。」
齊天心只覺受寵若驚。莊玲又道:「齊大哥,我如再向你使氣,便是頂壞頂壞的人,你也別再理我了。」
齊天心輕輕替她蓋上一件輕裘,他這動作甚是自然,瞧著莊玲那又白又紅的小臉兒,他心中突然有一種突起的念頭,竟想去親一下。
她自以為這已是很明顯的暗示,不由俊臉羞紅。齊天心卻未曾理會得。莊玲心中發惱,頭一偏去看兩岸景色。
莊玲一言不發,又往船邊跑去,齊天心一長身攔在前面,他口中不住地道:「莊姑娘有話好說,只要你講出來,我都可以答應,只要你不要投水,什麼都行。」
他半開玩笑地說著,其實此事倒真不假,齊天心這三年來在江湖上闖下極大萬兒。
他尚未說完,齊天心接口道:「好說,好說,孫大俠仗義助人,我老早便聽江湖上傳遍了啦,孫大俠有事只管快去,咱們後會有期。」
齊天心見顧紹文滿面得意,心想那圓形鐵筒不知是什麼厲害之物,顧紹文好像穩操勝券。
她不斷諷刺,齊天心怒氣勃生,他從來我行我素,別人冤枉。他稱讚他,他都是視若耳邊輕風,此時莊冷又是嘲諷,又是冷言冷語,他竟忍耐不住。
孫帆揚刀勢一偏,左脅自然露空,但見顧紹文臨危一擊,知道非同小可,眼看閃避不及,反而迎身而上,長刀一回,仿若自刎,噹地一聲,順勢架開雙判。
那老者道:「這個小老兒倒是不知。」
莊玲道:「咱們不愁吃穿,自然有這種想法,若是一年到頭都為忙著填肚子而營生,豈會想到這許多。」
齊天心臉色凝重,從懷中取出一張百兩銀票道:「你信不信由你,我欠下別人的錢可不能不還,就託你帶給王兄吧!」
莊玲橫了小萍一眼,一副挑戰的神色,小萍笑笑不語,這船上氣氛很是不洽。好在船行迅速,不一會便到了對岸,齊天心將銀票塞在小萍包裹中,目中叮嚀道:「如果碰到壞人,你就說是齊天心的好朋友。」
那少女叫道:「船上的大叔行過方便,小女子渡過河去一定重謝。」
莊玲道:「這人英雄氣概,瞧他為人又極正派,他連受對手暗算,並不趕盡殺絕。」
那小舟順流而下,划行極是迅速,不一刻已到跟前,老者手一把道:「老夫身有急事,船老夫只須渡過老夫,船費一定加倍給。」
莊玲一驚搖搖頭,齊天心道:「其實如果我出盡全力,還是有得勝之機。」
齊天心道:「小可在江湖上薄有小名,像姓顧的那多人,只稍嚇他一下便可鎮住了。」
小萍嫣然一笑道:「齊家大哥哥,你真是細心,不像雄哥哥,一天到晚腦袋裏也不知想些什麼,從來就不會替我安排妥當一件事兒。」
齊天心含笑不語,莊玲自覺有些不好意思,她傾聲聽去,那聲音甚是悠揚,她聽了一會,和韻口中輕唱道:
那老大道:「老三小聲,這裏人多眾雜,咱們還是到渡口去。這里把路水面,難道還瞧在咱們三人眼裡麼?」
齊天心搖搖頭。莊玲又道:「齊大哥,我真是不好,老是和你鬥氣,咱們該好好談談!」
莊玲臉色突然蒼白,齊天心奇道:「你認識他?」
齊天心結結巴巴道:「哪裡……哪裡,你並不……並不壞……你心是……很好很好的。」
他伸手懷中,一抖手拋出一個五兩重的銀元寶,砰地一聲,落在船上。
莊玲低頭一看,自己衣服貼在身上十分不雅,她不由臉色一紅,走進艙中。
齊天心被她說得沒有辦法,他搜盡腦中所憶,卻還記得兒時在山上聽到樵夫的山歌,他滿面羞漸地道:「我唱得不好,你別見笑。」
莊玲道:「我可愛這種山明水秀,那種急湍惡水有什麼好看?」
她水性極好,泅水向岸,就像一支箭一般迅速,激起一道白浪。
齊天心是公子哥兒脾氣,他一生之中第一次和一個少女單獨出遊,自然要落得面子十足,光輝異常,他推說怕遊人眾多,擾了遊河清興,便用一千多兩銀子包下所有河船,整個一條洛川,就只剩下他一條大船行走,他自覺光采十分,其實他心地善良,這種動作無非是表示他一種優越感,卻也無可厚非了。
此夜曲中聞折柳,何人不起故園情。和_圖_書
齊天心受用無比,莊玲柔聲道:「齊大哥,你……你喜聽我唱歌嗎?」
窮人生來骨頭硬喲!不怕虎與狼喲!
背刀的老者道:「原來你是胡老八的幫眾,老夫實有急事,也無暇和胡老八說去,你只管渡我過河,將來胡老八怪起來,你就說我孫帆揚……」
她自覺這番話說得甚是得體。齊天心道:「莊姑娘,你能不能告訴我一點你的身世。」
他尚未說完,莊玲搶著插口道:「人家是名門閨秀,你就去高攀吧!」
齊天心雙手亂搖道:「我什麼都不會唱,從來沒有學過。」
孫帆揚忽問道:「胡老八可好?老夫近來瑣務纏身,真是一步也離不開鏢局。」
另一人驚道:「原來就是河洛三英,咱家鄉嚇唬小孩啼哭,只要一說出河洛三英來了,連小兒也噤口不哭,今日撞著這三個兇神沒有出事,真是千幸萬幸。」
眾人原來都是趁興致來遊河,這時知道是這三個兇神來了,都嚇得心驚膽顫,紛紛離去。
他忽然想起了小萍對江湖中事一竅不懂,便住口不說了,他心中卻暗自忖道:「武當自那三丰祖師開派以來,歷代掌門人用翠羽令召集門人應付大事的,不過只有兩次,周石靈道長不知遇到什麼大事,可惜不能趕去見識見識。」
莊玲忽道:「只要你愛聽,我……我……唉,以後的日子還長哩,誰都沒法預料會發生什麼事。」
他兩人又說又談,齊天心這太粗枝大葉,竟忘了替莊玲介紹。莊玲見小萍生得清麗,見她和齊天心有說有笑,極是親熱熟悉,心中更加不喜。
那操舟的也是個老頭子,他淡然道:「客官,今天可是不能渡人。」
齊天心手一運勁,那大帆偏轉,順流而下。莊玲大聲叫道:「我要下船,快停船。」
他為人陰險,雖在此時猶是沉著不亂,他見對方刀鋒一偏,知道對方手下留情,他凝神瞧著一招破綻,雙判直攻直入。
齊天心點點頭道:「明日我便要離此北行。」
他原想稱讚莊玲一大段話,可是要他當面奉承一個人,卻是從無經驗,是以結結巴巴,不知所云。
莊玲道:「你爹爹一定是個富可敵國的人了。」
他清嘯一聲,已經躍回船上,他這幾招拋木、躍身、救人,真是一氣呵成,美妙無比,待他回到船上,只有鞋尖略濕。
齊天心見孫帆揚出招凌厲,長短金刀漫天灑來,那顧紹文執雙判,臉色沉重,緊封門戶,守而不攻。
忽然音樂一斷,河面上又是一片寂靜,她意興闌珊地道:「曲終人散,咱們也該走啦!」
這天河面上靜悄悄的不見一條舟舫,平日此時,河上畫舫穿梭如織,那些舟子原是打漁為生,可是在這春夏之交,一個個將船漆得一新,載渡紅男綠女遊河,賺上一筆外快。
莊玲問道:「咱們相識這麼久,關於你的事我還一點點也不知道,大哥,你願意告訴我嗎?」
莊玲道:「那你什麼時候再回來看我們?」
齊天心忖道:「這陰陽刀是失傳絕藝,顧紹文又豈識得。」
「胡老爺子很好,孫老爺子你看怪不怪?」
他凝視著莊玲,心中瀰漫的全是情愛,他心中喃喃忖道:「你永遠不會想像得到,莊姑娘,你在我心目中的分量,那情感比我最親的人還要重得多。」這時候薄暮冥冥,河上一片輕霧。忽然遠遠傳來一陣樂音,飄蕩在微風之中,莊玲翻身立起,她揉揉眼道:「呀!我怎麼一下便睡著了,這一覺只怕過了一個時辰了吧!」
孫帆揚身子一滯,顧紹文倒竄三步,伸手摸出一個圓筒,口中獰笑道:「姓孫的,今日就是你末日到了,老顧放你生路不走,你卻偏偏要往死路投來。」
她像是喃喃自語,齊天小腳一怔,立刻明白這姑娘原來是去祭墳的,他這人為人心腸極是熱忱,便脫口道:「小萍姑娘,你這一過河,便立刻僱輛馬車,快馬趕回去豈不是好?」
齊天心道:「其實金銀珠寶又算得什麼?那林國源跑遍全國,竭盡心智推敲,這才畫下這地圖,原想發掘寶藏,成為天下巨富,可是卻因運腦過度,倒斃在一處荒郊,他一生精研地輿,也不知經過了多少藏龍臥虎之福地,可是倒斃之處卻是一處極為險惡黑霉之地,後世子孫世世代代永遠不得發跡。」
洛水緩緩的流著,初夏正是發水的時節,河面自然寬了許多,白茫茫的一片,一直連到縱橫的阡陌的那一頭。
莊玲道:「你又在哄我啦!杜公公的武功我是知道的,可是他說在你手下走不過三招,你上次出手救人家,人家又不是沒有看見過。」
她尖刻的譏刺,想起從前父親在上的雄壯風光,不禁眼圈一紅,幾乎落下淚來。
齊天心道:「我爹爹雖是身無長物,可是卻得到了天下藏寶總圖,這是前朝地輿祖師林國源老先生所繪,他堪察地圖,足跡遍於天下,臨死之前,將全國歷代藏寶之處繪了一張大圖,此圖繪得極是怪異,數十年來無人解其中之意,爹爹參悟了十年,這才通解圖意。」
他接著便把這刀法來歷很仔細說給莊玲聽,莊玲聽得出神。
那老者道:「今天你老猜猜為什麼河面上不見一船?」
莊玲如何不知這位公子脾氣傲得緊,她適才無理取鬧,此刻心中甚是歉意,她聽到齊天心柔聲勸慰,看見他俊目含憂,心中又是愛憐又是羞愧,淚水像雨一般不斷流下來。
她嘴角含笑,容光煥發,齊天心暗忖道:「對,這才是個好姑娘!」
齊天心心中大急,他再也不能矜持,高聲叫道:「莊姑娘,這河水冰涼,你病體受不了的。」
莊玲道:「我可不跟你抬槓來著,齊……齊大哥,杜公公說你本事奇大,你年紀也不比我大幾歲,怎麼會練出這高功夫?」
他又急又怒,竟然不能說完。莊玲冷冷接口道:「你救了她,別人捨身相報,這是名正言順的啦,真是一段佳話,一段佳話。」
歌唱完了,莊玲自然地又挨近一點,這時河風吹來,一陣陣吹氣若蘭,齊天心真不知是真是幻,怔怔地說不出話來。
莊玲又道:「快去呀!不然兩地相思,可不是好受的。」
小萍一忖,隨即道:「雄哥哥說,我們欠下齊大哥一輩子的債,今生今世是報不完的了,齊家大哥,你怎會欠阿雄錢,你另騙我啊!」
小萍謝了下船,她揮揮手前m.hetubook.com.com走,那弱小身形消失在暮色蒼蒼的原野中。
顧紹文心知多留無益,連忙抱頭鼠竄。孫帆揚哈哈大笑,朝齊天心船上叫道:「齊公子,在下尚有要事,公子大恩,孫帆揚今生不能報完,來生……」
莊玲道:「那姓孫的本事真高強,姓顧的就是再去找他,也未必能佔什麼便宜。」
她說完大步走到船頭。齊天心還沒想到,她已一躍下河,砰然一聲,水花四濺。
莊玲愛理不理,重重地哼了一聲,齊天心大感尷尬,一張俊臉再也放不下來,小萍何等聰明,見到這情形心中雪亮,不由暗暗好笑忖道:「誰希罕你齊家哥哥了,阿雄除了窮一些,哪一點比不上他,你自己小器,好像生怕別人搶奪似的,你疑神疑鬼,日子可真不好過。」
那年長的老大道:「老二,此事萬萬耽誤不得,點子一過開封,便是秦老虎的地盤啦,咱們雖是不怕那廝,但和他硬碰硬卻是不划算。」
莊玲不樂道:「你又在騙我,這幾天洛陽城內哪個不在竊竊私語,說是城內來了一個財神爺,杜公公還說你一出手便是數十萬兩,數十萬兩,好怕人的數目喲。」
莊玲冷冷地道:「喂!你怎麼不跟她走呀!快快,你輕功俊極了,現在趕去還來得及呀!」
莊玲忽道:「喂……齊大哥,你剛才是不是答應我什麼事都聽我的?」
他抬頭一看,那小舟已然行遠,他身有急事,無暇再趕上去,心中卻暗忖道:「胡老八手下大有能人,這老頭手勁又準又足,難怪河洛三英橫行黃河,對胡老八還是忌憚不已。」
莊玲理也不理,只往前泅,齊天心拋出三片木板,那三片木板隨則出手先後不同,可是卻同時落水,在河面上起伏不已。
齊天心有一種受寵若驚的感覺,他點頭道:「這個真是……真是求之不得。」
兩人言談之間,小船已然渡過河面,孫帆揚一縱上岸,揮揮手,頭也不回大步而去,耳後聽到那老者叫道:「孫爺的銀子咱可不敢要。」
驀然漫天銀光,直罩孫帆揚頭上,齊天心失聲叫道:「七巧銀針!七巧銀針!」
他口中說著,小船順水而下,又行了很遠,那背刀老者在岸上雙腳微動,又趕到船邊。
齊天心心中也充滿著柔情密意,他見莊玲久不說話,不由微微抬頭去看,只見莊玲呼吸均勻,已經睡去了。
小萍見他說得認真,倒是半信半疑。齊天心道:「你這一路上僱馬車趕去,又省時又省力,你一個人行走江湖,你表兄難道放心得下?」
若說齊天心這人武功蓋世,倜儻瀟灑原本不假,如說他心細多想,那倒是奇聞了,其實柔雲劍客心細如絲,他老就將小萍去路講得清清楚楚,還怕她忘了,又替她密密麻麻寫了一大段路上應注意之點,小萍心中氣憤表兄一刻不留地趕走,是以心下頗為不快。
子母金刀孫帆揚見對方招式突變,他倒退兩步,招式也是一變,兩刀一劃,長刀直刺,短刀橫崩,一套江湖上絕無僅有的刀法施了出來。
他點點頭道:「有這短劍,壞人果然不敢欺侮你了,你此去越快越好。」
他想到此,不由心內發痛,可是自覺心中光明磊落,並無半點對不起這位姑娘,再怎樣也放不下臉來。
孫帆揚一挺身,刀勢直奔而上,顧紹文只覺眼前刀光閃閃,他知身臨絕地,只是不住倒退,對方一刀直削面門,他閃無可閃,只有閉目待斃,忽然對方刀鋒一偏,他只覺兩耳一涼,鮮血流了下來。
他偷瞧莊玲一眼,見她並無反對之色,便把船前開去,漸漸地行近那兩人,拋錨停船,齊天心大感意外,原正在相拼的竟是帆揚鏢局總鏢頭孫帆揚。另一人卻是北方第一名捕生死判官顧紹文。
他愈走愈遠,漸漸地消失在平原的盡頭。忽然河上一片清香,一艘華麗已極的三層大船,緩緩划了過來。
齊天心道:「莊姑娘,你快去換衣服吧,艙裏我有兩件外衫放著的。」
齊天心從王雄處早知小萍父母雙亡的,他心中大感奇怪。小萍黯然道:「我替爹爹媽媽作了許多他們愛吃的東西,希望這一路趕走,不要壞了才好。」
孫帆揚向齊天心恭身一揮,從樹後拖出一隻木筏,推下水中,楊波而去。
突然人群中來了三個大漢,黑粗粗的如兇神下凡,那其中年紀較大的看了看四周,濃眉一皺,低聲道:「老二,下水的傢伙帶來沒有?」
齊天心喝采道:「好一招『萬流歸宗』呀!」
齊天心忽道:「這洛川水勢緩慢,雖是河面寬敞,但總覺不夠雄壯,倒是兩岸平原萬里,一望無際,令人心開不少。」
齊天心漫聲應道:「只要你不哭便好了,便好了。」
孫帆揚搖搖頭。那老者道:「有一個年青公子帶了女眷遊河,他怕其他人遊河擾了情興,就把咱們河裏所有的船全給包下了。」
那操舟的老者道:「非是小老兒不願意渡客官,咱們胡老八胡老哥傳下令來,今日河中大小船隻一律舶在南灣之內,不得他的命令不能外出,小老兒因為老妻生病,這才告假先回家去瞧瞧。」
莊玲哭了一聲,心中大感舒適,她原是一個嬌貴少女,這數年來和杜公公埋名隱居,東西飄泊,一些小姐的脾氣不得已收藏起來,這時碰到眼前這個知己少年,不由又流露出撒嬌放刁的少女天性,她聽齊天心說得愈是親切,心中愈是悲喜交加,淚水潮湧。
她說得十分口甜,一時之間態度大為改變,不停討好齊天心,只要是齊天心所說,她不管懂是不懂,都先捧上兩句,她拍馬之術極是高明,不露痕跡,齊天心只覺受用無比,句句話都說到他心田裏,不由大起知己之感。
齊天心道:「那人叫董其心,是個蓋世奇才。」
齊天心見又將她引得悲哀起來,連忙噤口不再言語,莊玲瞧在眼裏,芳心大感甜意。
莊玲心中更加不喜,她嗯了一聲也不言語,齊天心又道:「如果莊姑娘不介意的話,我……我在洛陽城西買了一座大院,我過數日……過數日便要離開洛陽,姑娘你和杜公公可以搬進去住。」
齊天心無意間觸著莊玲露出衣襟之手臂,只覺冰涼的又滑又嫩,他如避蛇蠍似的連忙縮手回來,上次他為莊玲療傷,雖在她前胸後背要穴按摩,可是卻是心情緊張,並無異樣感覺,此時河中波光蕩漾,和風不斷吹來,齊天心只覺柔情蜜意,心醉不已。
莊玲想了想道:「齊大哥和*圖*書你對我們好,那是沒有話說了,我……我還有一個請求。」
齊天心忖道:「我和柔雲劍客不過是萍水之交,我看不順眼別人欺侮他,這才出手助他,那小萍姑娘更說不下什麼交情了,日後咱們天南地北,想要見面也不容易,我答應莊姑娘卻又何妨?」
齊天心不善打誑,只有點點頭,心想這姑娘不知又有何主意。莊玲道:「你只要依得我一件事,我永遠不向你發脾氣。」
驀然兩人齊喝一聲,雙雙轉了個身。孫帆揚白髮蕭蕭,臉上卻是正氣凜然。
莊玲道:「我可不信,你不吹便罷。好,好好,我唱了很多歌給你聽,你也該唱一個給我聽啦!」
兩人沉默半晌,大船在河上行得又平又穩,和風吹來,撲面生春,這寬大的河面,靜悄悄的只有他兩人,莊玲心中無限寧穆,她內傷新癒,身子還有些弱,眼簾低垂,只覺睡意大濃。
齊天心道:「現在船外是茫茫洪水,你要下船也得耐下性了,等船靠了岸才行。」
顧紹文忽然右臂一振,挑開孫帆揚長刀,他飛快將右判交到左手,驀地飛起一腳|交踢孫帆揚左脅。
小萍一上船,便認出齊天心,她笑吟吟道:「齊家大哥哥,想不到又碰上你啦,真是好。」
齊天心支吾道:「我武功也不比你高許多。」
莊玲喜道:「齊大哥,我相信你,你……沒有人能和你比的……」
齊天心迷迷糊糊,他萬想不到自己心目中高高在上的姑娘,竟會對自己這等好法,他怔怔地聽著,只覺莊玲肌膚賽雪,明艷無邪,心中不由生出一種說不出的感覺,又像是自卑,又像是自傲。
莊玲見他不發一語,心中不由更是有氣,她叫道:「喂,才一離別就害相思病了,哼!真是多情。」
齊天心心中一凜,奇道:「你這樣趕去。路可不對呀,一南一北可是愈去愈遠了。」
她臉上全是驚疑之色,齊天心幾乎忍不住要告訴她:「我不是姓齊,我是姓董,我爹爹是普天下第一高手,從來沒有人能打敗他。」
莊玲凝視著他,只見他額角青筋微暴,汗水直流,一臉憂急無比的模樣,那樣子就如他上次運功相救,她終於醒來第一眼所見的一樣,她心中一軟,火氣全消,雙腳立不住坐倒地上。
齊天心道:「他開鏢局做生意,如果官家一味找麻煩,可也夠他受的,哪天有便,由我出面去警告他一下,諒他也不敢再為難孫帆揚。」
他「鬼愁十二式」才施了一半,身形已被逼得倒退六步。驀然他暴吼一聲,身形又倒竄一丈。
齊天心想這事一定非同小可,可是事到如此,只有硬著頭皮問道:「什麼事?」
莊玲急問道:「他是誰?我可不相信這世界上有功夫高過你的少年人。」
她滿臉懇求之色,齊天心忖道:「瞧你這可憐巴巴的樣子,誰也不能拒絕。」
齊天小心道:「那姓顧的手段卑鄙,上次逼迫孫帆揚走頭無路,這次定是姓孫的找他算賬。顧紹文是公門內第一高手,他受了削耳之憂,怎能忍下這口怨氣,常言道:民不與官鬥,孫帆揚乾脆把他做了可不乾淨俐落?」
齊天心忖道:「這姓孫的陰陽刀一施出,姓顧的便得敗走,只是他為什麼不施陰陽刀?」
過了半晌,莊玲收淚道:「齊……齊大哥,我脾氣太壞,我是一個壞姑娘,不配和你作朋友,你……你走吧!」
莊玲黯然道:「我爹爹媽媽不管我,都先我而去了,我從小就跟著杜公公。」
說話之時,那大船已然靠岸,齊天心只覺那少女面熟已極,他瞧了幾眼驀然想起,原來正是柔雲劍客的小表妹,小萍姑娘。
孫帆揚縱身上船,那操舟的老者道:「小老兒真是有眼不識泰山,孫老爺子不但是咱們胡老爺子的救命恩人,也是這洛川上上下下幾百個漁夥的救命恩人。」
莊玲也閉上了眼不忍看下去,她雖不識兩人,但見孫帆揚正氣凜凜,心下早就希望他贏。
她身旁那少年真如臨風玉樹,朗朗豐神,正凝目而坐,目中放出光芒。
莊玲嘆口氣道:「我脾氣不好,我知道管不住自己,齊……齊大哥,你不會生我氣吧!」
孫帆揚臉色沉凜,他緩緩道:「那也算不得什麼。」
孫帆揚道:「什麼?」
三人低聲說了一陣,仍不見船隻出現,那其中最年輕的叫罵道:「胡老八吃了狗熊豹子膽,爺們要過河,他卻帶著那群龜子龜孫他媽的不知躲到哪裡去了,大哥,俺看一定是有人主使,和咱們作對,不然早也在晚也在,偏生這當兒連鬼影子也見不到一個。」
孫帆揚一吐氣,長刀上掉下無數寸許小針,針上烏黑,分明是餵了劇毒。
齊天心心中暗忖道:「少林失傳的玄玄刀孫帆揚也學上了,大河南北只怕以此人為第一高手啦!」
齊天心雙目凝視著她不語,莊玲很不好意思地道:「齊大哥,自從我與你認識以來,都是見你雍容摧敵,散財行俠,其實我知道你是文武全才,文的方面更有驚人成就。」
她轉念又想道:「你自己把他當寶一樣,其實別人未必見得都是如此,倒是齊大哥好心腸,遇到你這小器姑娘,這一生一世可有苦頭吃的了。」
齊天心提起嗓子唱道:
少女正是莊玲,她病中齊天心每天都跑去殷勤照顧,病好了兩人已經廝混得很是熟悉,這天風和日麗,杜公公見這對少年男女,真是珠聯璧合,美不勝收,他心中老早就有意撮合,便出生意要他兩人遊河。
她心中一有氣,身子漸漸坐開,齊天心粗心大意,也沒有感覺得到,莊玲沒好氣地道:「誰希罕什麼大院子,我知道你有的是錢,告訴你咱們是窮人,窮人住不慣大房子。」
莊玲嫣然一笑,開口唱了起來,聲音有如黃鶯初啼,又嬌又脆,好聽已極。
孫帆揚略一沉吟,雙肩一抖往前退去,顧紹文哈哈狂笑,一按筒上機簧——
當年生死判官顧紹文和丐幫交惡,就憑十二式和古老四血戰,結果兩敗俱傷,古四俠在河洛已是首屈一指的好漢,可見這十二式之威力了,從此顧紹文聲名大噪。
齊天心道:「我的武功真的沒有什麼了不起,有一個人年紀比我還小,可是本事絕不在我之下。」
莊玲柔聲道:「齊大哥,你待我真好,我心裏明白。」
莊玲大喜,她柔聲道:「齊大哥,我老早就告訴你我脾氣不好,剛才對不住啦!」
齊天心嘆口氣道:「莊姑娘,我……在下……在下實是無心,你……你別氣https://www.hetubook.com.com哭,你討厭在下,我……我就去了。」
齊天心心想莊玲這人不可理喻,便訕訕走開,莊玲站起身來,逼到齊天心身旁尖聲道:「你別愁眉苦臉,也犯不著一見我便是這副怪樣子,你快去追趕呀,不然我走便是了。」
齊天心見他每招都是順理成章,透露出一片正大光明之氣,絲毫沒有半點陰狠之氣,齊天心武學已是爐火純青,也不禁為這巧妙刀法心折不已。
山高路又險喲,打柴艱又難喲!
這狂傲的公子哥兒,在他縱橫四海的歲月裏,這時第一次心中有了感激的感覺。
顧紹文只見對方招式越來越怪,那長刀疾如暴雨,聲勢煞是嚇人,短刀卻是招招砍向要害,間不容髮,一時之間,對方搶盡先機。
莊玲好生羨慕,她接口道:「難怪你取之不盡用之不竭,隨手取來皆是金銀珠寶了。」
那船張著一片小帆,迎風而進,船頭上坐著一對少年男女,那少女生得如花似玉,白得透明的皮膚,時時露出一片紅暈,正在嗚嗚吹著洞簫。
莊玲喜道:「你說話可不能不算數。」
他話尚未說完,那操舟的老者立刻改容相待,滿臉驚佩之色道:「原來是孫老爺子,便請快上船吧!」
齊天心為人極是爽快,他心中喜歡莊玲,這等隱密之事也告訴她,如果傳到江湖上,一定會惹起一場極大風波,一來他也是恃著功夫高強,懷寶不懼。
齊天心被她讚得大感不好意思。莊玲又道:「你琴棋書畫一定無所不精,齊大哥,我請你吹一曲『十面埋伏』如何?」
莊玲睜開淚眼,哭叫道:「齊……齊大哥,你……你別走。」
恰巧此時遠遠划來了一條小船,那老者心中大喜,只道是船家聽到自己叫喚划了過來。
砰地一聲巨響,兩人兵刃而交擊了一招,身形自然一轉,齊天心只見顧紹文臉色變得陰鷙,他雙手兵器一挫,展開他生平成名絕藝「鬼愁十二判」。
莊玲嘴一扁道:「你別騙鬼了,我簫聲停了半天,你還不知道哩,還說什麼聽得入迷?好,你不愛聽,我可不要吹了。」
莊玲道:「齊大俠,啊!小女子有眼不識泰山,真是冒犯虎威,請大俠饒命,饒我一條小命。」
小萍道:「這位姐姐不知高姓大名?」
岸分新茁的楊柳枝漸漸長了,靜靜地垂下來離水面還有數寸,風吹起,輕點著水面,漣漪頓生,太陽淡淡地灑在原野上,天空偶而飄浮幾朵薄薄的白雲,好一個風和日麗的艷陽天。
莊玲重重哼了一聲道:「你以為我非在你這破船上任你擺佈嗎?」
這河上舟子何止百條,平日爭奪生意唯恐不及,想不到突然之間蹤跡全無,不知藏到何處,整個河面上只有潺潺河水,東流不返。
莊玲問道:「那你武功是跟你爹爹學的了!」
莊玲拍手道:「齊大哥,我愛聽你唱,快啊!」
忽然孫帆揚全身長衫鼓起,長刀緩緩劃出,在頭頂不停地劃著圈子,短刀舞起一道白光,護住全身。
這時天色已是全黑,齊天心放舟回行。莊玲忽道:「齊大哥,你再過幾天便要走,是不是?」
他三人不再言語,大步往上源而去,才一離開,人群中有一人竊竊私語道:「這三個正是河南境內三個兇神,黃河水面上的霸主河洛三英。」
兩人正在以上乘武功相拼,一招一勢都是間不容髮,此時天色已暗,兩人聚精會神不敢半點疏忽,是以並未發覺大船。
齊天心正色道:「人家是……」
莊玲叫道:「齊天心,你敢!」
他目不轉瞬瞧著孫帆揚,心想孫帆揚縱有通天徹地之術,只怕也難逃此厄運。
這時場中形勢早變,孫帆揚佔盡先機,那顧紹文不愧高手,他每至危境,都能發出救命絕招,逃出刀圈之外,兩人邊打邊走,不由走近河邊。
可是他畢竟年事較長了,心知父親隱名改姓,關係一個武林極大密秘,是以幾次說到口邊,又硬硬嚥了回去。
他呆呆站在那裏,一陣風過,他全身一爽,暗暗責罵自己道:「齊天心,齊天心,你怎可有這種卑鄙想法,這姑娘何等高貴,豈是低三下四的人?」
他唱著唱著,愈來愈是走了調子,忽見莊玲眼圈一紅,淚水直流下來,但心中不解住口不唱了。
她原本是說陪我三天,可是話到口邊,只覺太過明顯,便改口了。齊天心道:「好,三天就三天。」
孫帆揚心念一動道:「這個公子可是生得俊俏已極?」
小萍心中一震道:「齊家大哥,難道阿雄有什麼危險嗎?」
他沉吟片刻道:「我的身世很隱密,我自己也弄不清楚,我生下後便和爹爹在一起長大,一年到晚不是吟書便是練武。」
齊天心道:「中原武林誰敢冒犯武當,那是活得不耐煩了。」
齊天心冷冷道:「現在船行河中心,你心急也沒有用。」
莊玲笑道:「你好威風喲!」
莊玲道:「不行,至少還要陪……陪我們三天。」
孫帆揚沉吟不語,去年洛陽那個採藥老道,出售成形靈芝,孫帆揚原已準備好銀子去買,就是為了胡老八一句話,便將銀子借給洛川漁民。
忽然簫聲一停,那少女嬌嗔道:「喂,齊……齊大哥,你……你在想什麼心事呀?」
又過了一會,天色漸漸暗淡下來,那船順水而下,也不知到底流了多遠,突然前面兵刃之聲大作,齊天心心中一凜,身子一拔立在巨桅之下,遠遠望去,只見遠遠岸上兩個漢子正在生死相搏。
齊天心見她面寒如冰,心知他一定懷疑自己和小萍之間關係,他心想這姑娘實在太是多心,簡直拿她無法,不禁微微有氣不語。
齊天心道:「古人說黃河之水天上來,一登龍門,便覺天下之水皆是地下流出。」
齊天心被她一頓搶白,真是莫名其妙,若依他平日性子,早就拂袖而去,可是此刻見莊玲楚楚可憐,竟是不忍離去,他柔聲道:「好,不住便不住,我……我也是說著玩的。」
莊玲怒道:「什麼?」
齊天心正待答話,突然遠遠岸邊傳來一個尖嫩的嗓音,因為距離太遠,莊玲聽了一會,卻沒聽清一句話,齊天心知道:「有人想要渡河有急事要辦。咱們橫直無事,載她一程如何?」
他邊走邊想,心中漸漸緊張起來,背後那柄長刀上的金環噹噹交撞,響個不停。
齊天心心中一萬個不同意,口中卻說不出來,他喃喃道:「你唱得真好聽!」
這時新月初上,星光閃爍,兩人兵刃www•hetubook•com•com不時相交,發出龍吟之聲。齊天心忖道:「這兩人兵器均非凡品。」
齊天心道:「她姓莊名玲,是我一個……一個好朋友。」
齊天心道:「你快去換換衣服吧,天色晚了,風也大了。」
天上繁星閃爍,這是進城大道的起點,那盡頭之處黑壓壓地沒有人能看清楚,在人生的路途中,莊玲、齊天心攜手出發,那終點目的地是什麼,卻也無人知道。
那少年一驚忙道:「玲姑娘,你吹得真是好聽,我……我聽得入迷了。」
齊天心心中一甜,他平日別人對他都是又捧又拍,可是此時竟覺得莊玲讚他受用無比,比起別人讚他,那分量可重得太多。
過了一會,莊玲儒巾長衫,含嗔帶悄走了出來,她上次裝扮男子行到張家口,是以對於男子舉止行動頗為熟悉。齊天心見她三步一顧,真如一個翩翩書生,心中一陣輕鬆,氣也消了幾分。
齊天心道:「那也未必,我爹爹一年到頭一縷輕袍,真是兩袖清風。」
他心中想著另一件事,才走了兩步,忽然背後風聲一起,回身一攬,抽中捲起一物,他定眼一看,正是適才作船資的銀兩。
其中一個年紀較輕的道:「老大,點子吃死走不脫,何必著急,天氣怪冷的,咱們等等瞧,難不成這洛川百十船戶都死光了不成?」
齊天心道:「這個自然,我不去找他們,怎會見著她,除非在路上遇上。」
齊天心點點頭,莊玲又道:「能教出你這等高手,你爹爹定是本事通天的高手了,我怎麼從來沒有聽說過,江湖上有姓齊的絕代高手。」
齊天心忽道:「莊……莊姑娘!」
才一過午,遊人漸漸多了起來,可是河上仍不見一條船來兜生意,眾人之中,有些脾氣暴躁的,已經開始大聲叱喝,喧嚷不已,有些謹慎膽小的,已看見情勢大異於常,偷偷溜去了。
誰家王笛暗飛聲,散入東風滿洛城;
齊天心只聽見嗤嗤之聲大作,那漫天銀針如石沉大海,不是被短刀削去,便是被長刀吸住。
她從身旁又拿出一管洞簫。齊天心怪道:「你不是擊斷了嗎?我對音韻可是一竅不通。」
他天資敏悟,這番話說得極是得體,其實也有幾分真情,他平日何等高傲,只是高高在上發令施捨,從未說過這等圓滿應付之詞,這番說出,更顯得誠懇無比,莊玲果然心花怒放,聳聳鼻子道:「偏你會說話,我可說不過你。」
齊天心急道:「你……你這是……這真是從何說起,她是……她是……」
齊天心道:「你表哥王雄呢?」
莊玲心中卻想:「瞧你那一副樣子,笑得不正經,分明是個迷人的小妖精。」
莊玲是少女心性,她聽齊天心說得精采,臉上神情也不由有聲有色,彷彿眼前就是金山銀山,珠落玉盤,神采極是生動,要知女子天性|愛財,莊玲雖則生於大富之家,可是與齊天心用錢若沙,而且順手取來,永不竭盡,也不由心折不已。
莊玲見他沉吟不語,臉色一寒,正待反唇相譏,齊天心道:「這個有何困難?」
小萍道:「他接到什麼武當翠羽令,連夜趕回武當去了,他要我也趕到湖北去。」
齊天心好生為難,但見莊玲俏臉板起,便道:「一切都依你。」
時已黃昏,河面上風勢轉疾,波濤漸漸洶湧。齊天心長身一縱,踏在等一塊木塊上,一吸真氣落在第三塊板上。他伸手一抓,已抓住莊玲後襟,雙臂一振,腳下已踏到第二塊木板上。
她愈說愈是氣憤,砰地一聲,竟將那竹製長簫擊斷。齊天心一時之間不知所措,他只反來覆去地道:「怎麼好生生的又生氣了,怎麼好好的又生氣了?」
一時之間,他只覺無地自容,他瞧瞧四周,靜悄悄的不見一人,心中較為安定,這時莊玲身子微轉,輕裘掉在地上,齊天心又輕手輕腳替她蓋上,生怕驚醒了她。這時如果熟悉他的人瞧見了,一定會不相信自己的眼睛,這豪氣沖霄,目空四海的少年,在這舟上一次次為一個女孩子蓋被,而且目光是那麼溫柔多情。
齊天心放下莊玲,忽然右手一痛,食指被咬了一口,鮮血汩汩流下。
齊天心笑道:「說了半天,原來你是賭氣不去湖北武當了。」
小萍臉一紅,默然不語。她原本也是小康之家女兒,從來不知盤算省錢,可是自從家遭變故,父母雙亡,流浪江湖,對這金錢便有了深刻的認識。柔雲劍客也甚窮困,他善小萍治病,又花了不少銀子,是以大感困難,他給小萍留下盤纏不豐,小萍路上只得節省,不敢亂花。
莊玲道:「過幾天你便要走了,齊大哥,我這個要求你都不答應?」
莊玲點點頭,齊天心將帆一放,那船側面受風,立刻偏過頭來,直往岸邊馳去,岸上站著一個少女。
小萍從懷中取出一件物事,齊天心一看原來是武當門人出師時師父所賜短劍。他心中忖道:「武當弟子遍行天下,只要有這令信,旁人是不敢輕惹的。」
眾人走得盡了,不久又來了一個老者,他背後插著雙刀,神色穆然走到河邊,口中高聲叫道:「舟子,舟子!」
齊天心回頭一看,莊玲不知什麼時候走了過來,齊天心見她肯和自己講話,那就表示和好如初,他大喜道:「這是陰陽刀。」
那操舟的老者又道:「去年冬天一股冷流突然流過洛水,這周圍數十里的水面的魚都統統凍死,要不是孫老爺子拿出兩萬兩銀子來,這一年咱們靠什麼吃?」
這時船已靠岸,齊天心、莊玲雙雙走到岸上,併肩往城裏走去,那通往城裏的路又長又直,遠遠看不到一個盡頭,齊天心忽覺得手中一緊,一隻又滑又暖的小手緊握著他的右手,頓時他只覺勇氣百倍,心中充滿了感激之情,這富家的公子,在他心靈深處,還保存著最完美的純潔的情感。
他口中雖然如此說來,其實心中滿不是這回事,他事事如意,怎會有這種遁世消極觀念,不過要是在莊玲面前買弄,表示自己是個成熟的大人,便順口胡謅,還加上了爹爹的名義。
齊天心雖知這趟怪刀法,可是並未見過,此時見孫帆揚一招招施出,真是妙到巔毫,不由心醉不已,他正凜神瞧著,忽然耳邊一個輕輕的聲音道:「喂,這是什麼刀法?」
他見莊玲也在聚精會神觀看,心中不禁好笑。孫帆揚刀法已然通悟,招招俱是佳作,那長又重的厚背金刀,在他手中,每招必走偏鋒,刀尖指穴,更是又準又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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