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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嶽點將錄

作者:易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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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第十七章

他心中疑神疑鬼,惴惴不安,但懷中卻帶著高華的手書,那書信關係著張鑄魂的傷勢,卻是不敢怠慢,急急迎了過去,恭身作了一揖,道:「雲震見過夫人。」
薛頌平拜伏在地,顫聲道:「侄兒知罪,侄兒手刃親仇以後,願領家法。」
齊小冬眨眨眼睛,驀地撕下一條衣襟,道:「先將創口包上再說吧!」
薛頌平身形一閃,一掌橫擋,一掌平切,峻聲道:「閣下找錯人了。」
羅侯神君目光一棱,道:「老夫害怕什麼?」
原來高夫人席地而坐,正在為雲震推拿,雲震此刻滿面通紅,兀自緊閉雙目,未曾蘇醒。
羅侯公子忽然躍了過來,在乃師耳際悄悄說了幾句話,羅侯神君先是驚疑,繼而頷首,最後抬起頭來,臉露譎笑,陰惻惻道:「『打水姑娘』,你的命很長啊!」
羅侯公子微微一愣,一退又進,大聲喝道:「小子,你早該出手了。」
雲震由沉思中驚醒,見到大寶,頓時想起雯兒,想起「玉符」,不知雯兒目下身在何處?究竟找到「玉符」沒有?
心中暗暗吃驚,表面鎮靜如常,淡淡的道:「當日約定,那一掌後年重九之日再補,神君莫非忘啦?」
「主人,雲公子不要緊嗎?」
他是怕一旦激發西門咎的兇性,那將是個自相殘殺之局,豈知齊小冬一點也不體諒他的心意,竟而吭聲道:「大哥不必責備我,論輩分,他算得是小弟尊長,但這種是非不明,善惡不分的尊長,小弟實在不敢恭維。您往日曾經囑咐我,為他『盡力周全』,我縱然對那勸人向善的事完全外行,卻也時時記在心上,不敢忘懷,但按眼下的情形看來,這惡人竟是這般罔顧情意,那還談什麼『改過向善』?我看大哥也不必再費心了。」
雲震心頭洶湧,但卻強自抑制下去,笑道:「神君又說笑了,手掌長在雲某身上,雲某不想出手,神君就是用強也不行啊?」
薛頌平目光如電,微微頷首道:「那很好……當年你可是家祖手下的稗將?」
薛頌平聞得此言,再見高夫人果然無恙,心下一定,煞氣頓生,當下目凝神光,趨前一步,朝那羅侯公子喝道:「閣下縱然與我無仇,但你乃是老賊門下,又復鄙陋無恥,為害武林,公私兩管,俱皆恕你不得,出手吧。」
西門咎忽然走了過來,冷聲道:「雲震,這個還你。」
忽聽一本和尚叱叫道:「小子糊塗,面對武林公敵,又是你小子殺父仇人門下,還講究什麼謙沖禮讓,你若不肯出手,我和尚可以出手!」
忽聽羅侯神君桀桀獰笑,厲聲道:「很好!很好!老夫師徒成為俎上之肉了。」
高夫人臉色稍霽,想子一想,道:「好吧!咱們將他擒下再說。」
雲震看得暗暗心驚,臉上卻淡淡一笑,道:「雲某非是狂妄自大之人,那一掌以後再說吧!」
西門咎冷聲接道:「普天之下,只有一冊『羅侯心法』,就連另有副冊之說,老夫今日尚是首次聽到,你若是所言非虛,這塊黃絹無論為正為副,總是你家之物。」
羅侯神君目露兇光,厲聲喝道:「信口雌黃,老夫與薛逸民四十餘年未曾見面,他怎會無中生有,判定老夫就是殺害你那父親的兇手?」
羅侯神君冷聲一哼,道:「你的膽愈來愈大了。」
他氣憤填膺,話聲微頓,繼而又道:「你追隨家祖多年,應該知道家祖有那記事之冊,家祖縱是有意寬恕於你,卻難忍耐心頭的忿怒與悲痛。實對你講,有關你的一切,家祖斷斷續續,全都記在那記事冊上,你還想狡辯麼?」
周公鐸率領「丐幫三老」大小叫化往這邊走來,西門咎一見,趕忙走開,選了一塊山石,孤零零的坐了下去。
雲震正想勸他幾句,那羅侯公子卻已搶先冷笑道:「西門咎,虧你還是成名人物,臨敵交手,講求抱元守一,心不二用,誰叫你分神他顧,授人以隙的?」
他身形尚未站穩,驀聞身後「轟」的一聲巨響,急切回頭,只見原來立身之處,已被羅侯公子的掌力擊成一個大洞。他心頭大吃一驚,不覺出了一身冷汗,暗暗忖道:尚幸見機得早,不然,那後果怕是不堪設想了。
羅侯神君忽然冷哼道:「耽誤什麼?哼!本宮唯一戒色,對她若再存染指之心,你可小心了。」
雲震這樣一想,頓時心亂如麻,趕忙縱去高夫人身邊,惶然問道:「夫人,雯妹可在府中?」
薛頌平神色淒厲,道:「記載什麼?哼!記載你盜去『羅侯心法』的副冊,記載你如何阿諛逢迎,又記載他老人家如何乘返京述職之便,夜探你那羅侯魔宮。總之,他老人家生性淡泊,心地慈悲,那時你尚無大惡,他老人家不忍下手將你除去,殊不知你這惡魔,為了『羅侯心法』的正冊,竟攫去了他老人家唯一獨子的性命,令先父曝屍荒野,使家姑離鄉背井,常年不歸,丁振魁,你可是仍圖脫罪麼?」
西門咎剎時怔住,他怎樣也想不到雲震竟又同意他去找羅侯公子動手。
啟開瓶塞,傾了一半白色藥末在創口,另一半強迫西門咎服下,齊小冬連忙將那創口包紮起來。
羅侯神君似已成竹在胸,冷聲說道:「就是老夫承認,你又奈老夫何?」
高夫人峻聲喝道:「拚?咱們薛家一脈單傳,誰叫你逞匹夫之勇?」
忽然,他神情一愕,目光盯注薛頌平手中黃絹,訝然道:「什麼?這是手抄本?」
原處於劣勢的局面,此刻已是絕對優勢了,羅侯神君縱然桀驁不馴,眼見這等情勢心中也不覺暗暗吃驚。
他話聲微頓,伸手入懷,取出一本副冊,接道:「家祖心地寬厚,當年失去的『羅侯心法』又是手抄本,他老人家雖曾一度去過羅侯魔宮,但因一本與人為善之心,總是不忍下手,姓丁的老賊就是看準這一點,才敢公然以『羅侯』二字命名為號,箇中詳情,晚輩已將家祖的記事,摘錄在絹冊之中,老前輩但請過目。」
周公鐸怕他兩人衝突起來,趕忙抱拳一拱,道:「老爺子不必擔心,公鐸身後二十四名弟子對那『六丁大陣』已能運用自如,咱們先發『六丁大陣』困住羅侯神君,先除去他的爪牙,然後合力對付老魔就是了。」
羅侯神君怔了一怔,隨即朗聲一笑,道:「老夫當然講理。」
話聲中,他好整以暇,緩緩轉過身子。
羅侯公子怎肯與他同歸於盡,連忙吸腹含胸,退了開去。
這正中羅侯神君試掌之意,只見他舉掌一推,哈哈笑道:「很好!很好!老夫求之不得。」
周公鐸也趨前一步,雙手抱拳,道:「老朽周公鐸,丐幫幫主,薛公子為令先君報仇之事,無論何時何地,敝幫上下,定當助你一臂之力。」
舉手一揖,撒開大步,也隨後跟去。
他站在東邊一隅,身後是無影神丐、鐵腳仙、獨臂神丐等「丐幫三老」,三老身後,大小叫化多達二三十人。
薛頌平目潤淚光,忽然整衣一揖,恭聲道:「多謝老前輩教誨。」
薛頌平垂下頭去,道:「侄兒的『羅侯神功』已經練成,足可與老賊一拼。」
薛頌平急截口抗辯道:「不,侄兒入關,已經稟明爺爺跟母親了。」
薛頌平惶然道:「侄兒稟告爺爺前來探望姑媽您……」
話聲驚醒了西門咎,西門咎閃身奔去,急道:「且慢!小羅侯交給老夫。」
那牛大寶一頭擠進人群,高聲叫道:「喂!俺雲大哥受傷了麼?」
只聽一聲輕響,掌風相接,如中敗革,羅侯神君手臂一麻,拿樁不穩,不由暗吃一驚,連忙就勢倒翻,急急向峰下奔去,總算沒有當場出醜,雲震則似斷線風箏,臨空飛了出去,差幸高夫人騰身一躍,將他接住,但人卻已昏了過去。
但聞羅侯公子道:「師父,您也走吧!咱們要走,不信他們攔得住。」
眾人疑惑甚多,但卻沒有一人開口,俱各默默無言,相率下山而去。
薛頌平顫聲道:「侄兒見到爺爺的記事以後,寢食難安,但爺爺……」
只見那莫成氣勢洶洶,殺機盈面,雙目之內兇光畢露,看他奔行的方向,正是高夫人那邊戰場,不用說,莫成當是想去幫他的主人——羅侯神君。
要知目下這鐘山之巔只有三起人。
身軀一轉,大步走了回去。
手掌一按地面,驀地騰身而起,由眾人頭飛了過去。
他兩人出手之快,目不暇接,攻拒之間,更是奇奧絕倫,較之那羅侯神君與高夫人之戰,煞氣還要重上幾分,雙方之人,一時不覺看得呆了。
西門咎頻頻頷首道:「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他一面傾耳細聽,一面暗自疑忖道:他們擄了人?那人是個女子?那女子與高夫人有關?那女子莫非是雯兒?
這兩字聲發丹田,震人耳膜,雲震身在空中,一驚之下,神智頓時清醒過來,只見他折身一擰,臨空翻了兩個觔斗,飄飄然回到原處,恭恭敬敬道:「夫人有什麼吩咐麼?」
這聲音雖然清脆,但卻震耳欲聾,雲震不覺止住腳步,回身望去,只見樹影之下,卓立著三條人影。
高夫人幽幽地道https://www.hetubook.com.com:「孩子!那老賊已經走了,你靜靜。」
高夫人嬌軀顫動,咬牙道:「好!算你命長,我那女兒呢?」
舉手一揮,率領三老和二十四名弟子,大步向對方行去。
西門咎眉間一皺,道:「年輕人怎的嘮叨不休!那裴大化竊自何處,又有什麼重要?你但需知道:六詔之陽,只有一座羅侯魔宮;環宇之內,只有一位羅侯神君。渾號與莊院,全都以『羅侯』為名,那黃絹就是『羅侯心法』,一切豈不都在不言之中啦?」
西門咎獨自一閃,頓了一頓,道:「那塊黃絹,原由神偷裴大化竊得,輾轉到了雲震手上,雲震交與老夫保管,如此而已。」
他那平切的一掌,看去平淡無奇,其實變化萬千。羅侯公子眼看脈門將被切中,一時卻又無法解化,只得急切收掌,閃身退避。詎料他那橫擋的一掌,志在替一本和尚解圍,卻是擊向羅侯公子推的掌風,早已蓄滿了真力。
他有個與眾不同的風格,那就是舉凡下定決心,頓時顯得穆穆棣棣,不亢不躁,但旁人卻能從他平淡和氣的言態之中,捉摸到一份堅定不移的意味,那意味每能使人深信他定能做到,因之有人心驚肉跳,有人欽敬不已。
高夫人淚眼婆娑,輕輕一哼,截口道:「你懂些什麼?我還沒有問你,你倒勸起我來了。」
雲震忽然接口道:「再次動手,雲某當與高夫人聯手,怕難如神君之意了。」
但聞羅侯神君桀桀笑道:「周公鐸,你自認是老夫敵手麼?」
周公鐸淡淡地道:「羅侯神君好似與人相約在此處見面,咱們不能壞了武林常規。」
羅侯公子一聲冷笑,不退反進,穿入那掌影之中,指彈拳擊,足踢掌飛,兩人霎時殺在一起,殺得難解難分。
忽聽羅侯神君一聲陰笑,道:「雲震,你當真要與老夫為難麼?須知三更將到,如果有人再在此處動手,老夫可就不能饒他了。」
羅侯神君忽然沉聲道:「且慢,老夫有話說。」
羅侯公子一掌擊空,不覺又羞又惱,手腕一翻,雙足緊釘地面,硬將身子旋轉過來,乘勢抓去,喝道:「我看你狂到幾……」
薛頌平聽他辱及祖父,神色又變凌厲,峻聲喝道:「那我問你,你既是一意博取功名,也能深得上級之賞識,為何棄官而逃,潛往六詔之陽,建立那羅侯魔宮?」
話聲中,舉臂一揮,長袖飛舞,一招「孔雀開屏」,欺霜賽雪的纖纖玉掌,已向羅侯神君臉前擊去。
薛頌平乘勢一挺,身軀臨空急旋,躡蹤追去,喝道:「閣下留神,我要還手了!」
他那形象十分兇惡,雲震不覺往後退了一步。
西門咎獨目一瞪,峻聲截口道:「不聽!快讓開!」
西門咎微一怔,齊小冬接著又道:「你不聽幫主令諭,不過是丐幫的叛徒,但若失去雲大哥這樣一個朋友,那就再也無人同情你了。」
薛頌平連聲冷笑,道:「丁振魁,你真是無恥之尤!當年你曲意逢迎,竭力爭功,無非是想家祖賞識你,信任你。你盜走家祖的『羅侯心法』副冊還則罷了,又復暗下毒手,殺死先父,奪去正冊,如今竟敢以德者自居,臉皮之厚,怕那后羿之箭也射你不|穿了……」
這話問得甚有道理,眾人不覺全向薛頌平望去。
舉掌一推,勁風急襲,直向一本和尚胸前湧去。
他又想問大寶幾句,但口齒啟動,卻又覺問他也是多餘,於是拍了拍大寶肩頭,輕聲一嘆,牽起大寶走了回去。
高夫人哼了一聲,道:「怕不是不敢騷擾我,而是見我與那羅侯老魔師徒有結盟聯姻之意,因之不敢相信姑媽吧?」
齊小冬高聲道:「什麼損你?你若是人,就不該一意孤行!」
周公鐸緩緩說道:「你該聽雲兄說一句話。」
羅侯神君嘴角一披,道:「同鎮邊疆,薛逸民不過是個小小主官而已。」
她此刻心中充滿了骨肉之情,洋溢著慈愛和善的光輝,雲震幼遭孤露,深受感染,心中一酸,險險流下淚來。
他這裏率先而行,頓時衣袂飄飄,人影齊動,各找議定的對手,紛紛向羅侯宮的屬下圍了過去。
眾人圍了過去,西門咎跺腳狠聲道:「雲震若有三長兩短,西門咎拼掉老命,也要搏殺你這老魔。」
雲震急怒交作,等不及羅侯神君回答,已自撲了過去,大吼道:「說!高小姐可是你擄去?」
羅侯神君不愧的是心機深沉之人,雲震臨空飛至,他內心的疑懼,實在不下於羅侯公子,但他卻能不動聲色,靜靜地觀察了一番,這時始才陰聲一笑,道:「雲震,你能接下老夫一掌,端的不易,此刻趕來,莫非自認功力已足,要擊回一掌去麼?」
雲震一愣,脫口道:「為什麼?」
但見一大群人正朝這邊走來,那些人有老有少,一個個步履矯捷,身佩兵刃,當先一人身穿紫色儒衫,年約二十三四,相貌英俊,氣度軒昂,正是那紫衣文士——「鎮遠侯」薛逸民的孫兒。
雲震淡淡一笑,道:「神君說笑了,那是信約,是信約你我都得遵守,別說雲某自知功力不足,即使功力已足,雲某也得等到後年重九之日。」
雲震急怒攻心,心竅閉塞,他竟撲向前去,揮掌就劈,口中廝喝道:「不用百日,雲某擒下你來,與雯妹交換。」
薛頌平道:「請問您老,這黃絹得自何處?」
西門咎冷聲一哼,道:「臭規矩!」
高夫人鳳目威凌一閃,冷哼道:「事到如今,你居然仍圖狡辯?」
羅侯神君陰聲一哼,道:「若未歇手,你是打算插足啦?」
薛頌平又顯激動,道:「您老也不知那神偷竊自何處麼?」
雲震恭聲道:「晚輩知道。」
亮銀禪杖一蹬,大步走了過去。
西門咎霍地旋身,怒容滿臉,道:「你敢損我?」
雲震先是一怔,繼而恍然道:「是的,佩劍正是他老人家所贈,這裏另有手書一封,他老人家囑晚輩面陳夫人。」
西門咎一見是他,怒不可遏,獨目一瞪,吼道:「你管得著麼?」
喝聲中,身形猛翻,脫出了高夫人的戰圈。
紅影是引鳳,黑影是鐵娘,白色人影雲鬢高髻,手持淨瓶,赤|裸著一雙天足,赫然竟是那高夫人。
西門咎瞪他一眼,悻悻走了開去。
右掌一圈,一兜,驀地朝高夫人背心擊下去。
伸手入懷,取出一塊黃絹,遞給了雲震。
薛頌平冷冷一哼,道:「丁振魁,別認為你老奸巨猾,強作鎮定,就能瞞得了我,其實你那狐狸尾巴早就露出來了,我不過在求證而已……」
雲震怔了一怔,不由自主的朝引鳳望去,引鳳也正向他望來,雲震看得清楚,她臉帶重憂,目中似有責詢之意,但僅一瞬,那引鳳也已掉頭而去,再看鐵娘,鐵娘早已緊隨高夫人向前走了。
但見他神色一整,肅然道:「既然如此,雲某願求一搏,要叫我今日擊你相約之一掌,雲某不屑……」
齊小冬一聲冷嗤,道:「那你根本不能算人,難道我還講錯了麼?」
西門咎道:「想那老羅侯成名三四十年,按說他那時竊走令祖的『羅侯心法』副冊為時不久,功力定然淺薄,但他竟敢公然以『羅侯』二字為號,難道他天生虎膽,不知令祖循名追索,下手懲治於他?這一點老夫不解。」
這乃是金陵世家三大絕藝之一的「散花手」,羅侯神君自然不敢輕攖其鋒,但見他塌肩旋臂,順勢跟進,上半步,足尖一點地面,高大的軀體倏忽不見了,避過了高夫人的功勢,喝道:「好啊!你跟老夫拼命啦?」
「為」字未出口,高夫人已經疾躍而來,喝道:「老賊,你想得太如意了。」
高夫人冷冷喝道:「誰管你怕與不怕,我但知要你納命,我那兄長屈死二十四年,等得太久了。」
「神」字未出,高夫人好似背後長著眼睛,頭也不回,反臂一指,一縷指風,已向羅侯神君「期門穴」襲去,峻聲道:「老賊傷不了我,你還不動手?」
西門咎口齒微動,話未出口,雲震已自急急道:「老前輩不要再固執了,眼下將有非常事故,晚輩尚須借重您哩!」
西門咎怔了怔,卻不領情,吭聲道:「不行!西門咎不受你的恩情。」
「請問哪位身邊帶有金創藥麼?」
周公鐸不明他的心意,忽然揚聲道:「西門咎,你已答應雲震,暫時忍下那一掌一劍之辱,怎可出爾反爾,講過不算呢?」
西門咎聽得此言,無端激動起來,怒聲道:「西門咎已非丐幫之人,閣下管得著麼?」
他指的乃是泰山三次武會之事,那時羅侯老魔突施暗襲,以一招「雷動萬物」,將「打水姑娘」擊成重傷。
他難信,莫成更是難信,此人魯莽兇狠,哪裏肯信雲震的功力高過自己,但見他鬚髮俱張,猛地一聲怒叱,道:「小子,你也接老夫一掌。」
突然間,一股衝動的情緒湧上心頭,脫口叫道:「孩子,你要我忍下那一掌一劍之辱麼?」
羅侯公子畢竟是成名多年的人,兩招落空,心頭頓生警惕,立時鎮定心神,身形和圖書一轉,舉目環掃,但見薛頌平氣定神閒,佇立在一丈以外。
一起是西門咎、薛頌平、丐幫三老,以及敵對雙方的一些屬下,這些人對昔年泰山武會之事一無所知,自然不明白淨瓶之中的清泉,可以增加功力,因之對高夫人突然捧起淨瓶,喝下清泉,均覺得十分訝異,因而呆住。
雲震急得高呼道:「齊兄弟,你怎可對尊長如此無理?」
這一招右手輕靈妙曼,左手峻急凝重,兩臂的快慢縱然不同威勢卻是一般震人心弦,何況高夫人飲下了「淨瓶仙露」,內力陡增,連那兩隻飄然翻飛的衣袖,已自蓄滿了真力,若被擊中,不死也得重傷。
倏聞此言,羅侯神君不覺怔住。
眾人全都一怔,急急循著他的目光望去。
齊小冬忽然悄聲道:「老前輩,請小聲一點,莫要驚動了雲大哥。」
齊小冬見是師父出聲喝阻,不覺疑忖道:怪了!他老人家俠義為懷,氣度宏偉,怎的不許替西門咎包紮傷口呢?
雲震接過黃絹,心頭大喜,連忙遞給薛頌平,說道:「頌平兄,此絹就是『羅侯心法』,你且看看,可是你們家的?」
他由懷內取出高華的手書,雙手遞給高夫人,高夫人接過書信,看了看封套,隨手放入懷內,站起身來環顧道:「各位如無其他事故,請至舍下盤桓數日,妾身有事奉告,雲震、平兒,咱們走吧!」
詎料他右掌剛剛提起,羅侯神君已經峻聲大喝道:「住手,統統住手!」
「既然不怕死,你跟他嚕嗦什麼?」
羅侯神君陰陰一笑,道:「你我功力相若,分勝負也得千招以後,妄言叫老夫納命,你不覺過於狂妄麼?」
他這聲大喝,響徹雲霄,來得過於突然,雙方之人,不覺全都停下來,連高夫人亦自呆住,不知他因何急退?
薛頌平聽他話中有話,不覺一怔,道:「老前輩莫非另有所見麼?」
雲震微微一怔,道:「老前輩何出此言?晚輩豈是怕死之人。」
羅侯神君呵呵大笑,道:「西門咎,看來你是不怕死了。」
薛頌平先是一怔,繼而敞笑道:「不錯,那也算得是仇怨。」
薛頌平一直顯得很沉穩,聽得此言,雙目神芒電射,胸膛起伏,頓時氣惱無比。良久始才峻聲道:「你講理麼?」
西門咎獨目一棱,冷然道:「計議什麼?莫非你怕死?」
月近中天,光色晶潔,四周的天空好像突然間凝結起來,如非那夜風吹的樹葉簌簌作響,簡直岑寂得落針可聞。
羅侯公子神色一沉,峻聲道:「既有仇怨,你何不出手?」
雲震淡淡說道:「為友索仇,當然是天經地義的事,那也不是什麼了不起的志氣,神君知道就是了,此問豈不多餘?」
他這時情緒也是十分激動,只見他微一吟哦,搖了搖頭,道:「不!老人家,您若認為那是恥辱,您就去找羅侯公子動手吧!」
羅侯神君仰天大笑,道:「老夫當然要承認,但拿證據來啊?」
這事的變化,大大出人意外之外,那不可一世,桀驁不馴的一代惡魔,竟會憑恃人質鼠竄而去,而峰上眾人,連那西門咎在內,竟也無人出手阻攔,一個個全都愣了。
雲震峻聲道:「有話回頭再說吧!」
薛頌平再次轉身,沉聲道:「閣下倒比本公子想得還要周到,本公子原來只望你對先父一段公案有所解釋,並未決心與你為敵,如今可……」
高夫人訝然道:「爺爺同意你……」
雲震道:「好在此刻已經歇手了。」
雲震微微一怔,一時無可奈何,皺著眉頭,正待去接那條破爛的衣襟,忽聽一個宏亮的聲音喝道:「不可!」
話聲一頓,側顧羅侯公子,又道:「宇兒,你先走,記住,且莫為難她,一切等為師回來裁決。」
另一起就是周公鐸與歸隱農,他們曾聽北斗劍張鑄魂大俠談起過昔年往事,尚記得「打水姑娘」的裝束,故當高夫人現身之初,他們確是吃了一驚,但因雲震對她執禮甚恭,她身後緊隨鐵娘與引鳳,這二人歸隱農與一本和尚都見過,竊竊私議下,已經判定她乃是「金陵王」的夫人,如今她忽然捧起淨瓶,飲下泉水,這一舉動,豈不證明她就是「打水姑娘」麼?「打水姑娘」與「金陵王夫人」,驀然合而為一,他們不明白內情,難怪全都呆住了。
歸隱農等人竊竊商議一陣,霎時間,衣袂飄飄,人影閃動,「丐幫三老」和二十四名弟子,以及薛頌平帶來的一十二名老少,還有那一本和尚、小叫化齊小冬、鐵娘、引鳳,甚至傻小子牛大寶,俱各紛紛前移,直向對方逼去。
峰下傳來羅侯神君的聲音,陰惻惻道:「高夫人,莫忘百日之內,叫雲震前來六詔。」
薛頌平轉正身軀,神情激動,道:「老前輩怎樣稱呼?」
他想了一想,緩緩說道:「先父遊俠中原,身上帶有『羅侯心法』正冊,但屍體運回五龍山,那正冊卻已失去。家祖當日的記載如此,你且仔細聽著:『良兒屍體已腐,面目幾不可辯,余悲傷逾恒,幾至不能自持,但自忖與人無怨,良兒性情溫純,更不可能結下強敵,況良兒自幼修習羅侯禪功,中原武林縱有敵手,當不致一掌葬命。余對此點久久難釋,最後檢驗良兒遺物,始知羅侯心法正冊已失,輾轉思維,但覺兇手躍然於前,此人唯昔之稗將丁振魁也!』……」
那三條人影一白、一黑、一紅。
雲震心頭一震,未及轉念,高夫人已自話頭一轉,道:「平兒,你縱然心切父仇,為何不與姑媽商量?難道你不知道姑媽我含辛茹苦,二十餘年不回五龍山,為的就是替你父親復仇麼?」
羅侯神君陰笑道:「老夫已經說過,百日之內,老夫保證令嬡毫髮無傷,百日以後,如果雲震不來六詔,老夫恕不負責,請夫人隨時提醒雲震吧!」
白影飄拂,蓮步輕移,逕自往前行去。
不料高夫人也在想著同一件事,聞言目光一棱,道:「哼!我正要問你要人哩!」
羅侯神君怔了一怔,接著一陣獰笑,道:「承認與否,又有什麼兩樣?」
他本想乘機呈上高華的書信,求取那千年茯苓,但高夫人神色卻是冷冷冰冰,瞧也不瞧他一眼,說道:「知道了。」
轉念中,陡覺勁風急襲,一隻白皙的手掌,又復抓到了胸前。
薛頌平倏地鬆開握著雲震的手,身體轉正,目中神芒大熾,神情頗為激動,但僅稍瞬,又復鎮靜如恒,緩緩地道:「如此說來,你對家祖父定是熟悉的了?」
高夫人道:「尚好你知錯,不然,我可真要失望了。」
她這話說得和熙已極,乍聽是在安慰眾人,仔細分辨,其中的意味,竟是痛、愛、驚、嘆兼而有之,與原先的冷冷冰冰,疾顏厲色的情形迥然不同,歸隱農等人心中異奇,但卻不明內情,只有點頭唯唯的份兒。
但周公鐸揚聲喚道:「西門咎留步。」
齊小冬生怕驚動了雲震,他卻大叫大喊,其實誰又知道他心中正在想著,若是他的「雲大哥」受了傷,他又準備前去提那乳白色的泉水了。
羅侯神君陰陰一聲冷笑,道:「姑且不論兇手是否老夫,你自信有這份力量麼?」
無影神丐走了過來,將一隻翠綠藥瓶交給雲震,接口道:「廣德城外,老叫化承你未下毒手,這瓶『芝血六神散』,算是報答昔日之惠,算不得恩情。」
西門咎抬臂一攔,道:「不必了!老夫乃是覺得反復盤問,卻連本末也未弄清,聽來令人可厭罷了。」
高夫人一陣顫抖,鳳目中滴落了兩行清淚。
雲震霍地趨前一步,接口道:「頌平兄不必再費唇舌了,兇手八九是他,他縱然死不認賬,實際是欲蓋彌彰。依小弟之見,莫如將此事稟明令姑,與他另約時地,再作了斷。」
西門咎連忙拱手,道:「不敢!不敢!」
羅侯神君道:「真若如此,那是你自討苦吃。」
雲震愣了,其他的人也愣了。
高夫人飲下了瓶中清泉,將那淨瓶隨手遞給引鳳,道:「平兒,老賊交給我,你對付那小賊吧!」
羅侯神君如言站住,回身道:「夫人可是仍為令兄之事?那很抱歉,老夫今日不能奉倍,錯開今日,咱們哪裏碰上哪裏算,夫人意下如何?」
西門咎往日就曾感覺雲震對他有情感,卻未想到雲震竟是這般關心他,這情形如今由小叫化齊小冬嘴裏說出,西門咎頓時感到若不按照雲震的意思去做,那將大大傷了雲震的心,故此縱然有違自己的習性,那也顧不得了。
雲震道:「老前輩,您別中他激將之計……」
薛頌平神情肅然,功運雙臂,隨後跟去。
雲震渾身一顫,頓時垂下頭去,道:「是,晚輩魯莽,晚輩知錯。」
這一招名叫「天風嵐嵐」,乃是「天辟神掌」中的厲害殺手,威力非同小可,掌勢擊出,勢若罡風席捲,銳不可當。
羅侯神君先是一怔,倏又高聲厲喝道:「好小子,你可是自知力薄,想拉攏雲震與周公鐸,妄圖與老夫對抗麼?告訴你,此處無人接得下老夫十招,你死了這條心吧!」
高夫人一怔住足,https://www•hetubook•com.com雲震也不由停下來。
羅侯神君臉色一沉,道:「不!老夫要你今日補!」
雲震注目望去,但見薛頌平跪在地上,顫聲道:「侄兒……侄兒想手刃親仇。」
薛頌平尚未開口,一本和尚已自敞聲道:「雲震,你怎的愈來愈婆婆媽媽了?兇手根本就是那老賊,還約什麼時地?莫如眼下見個真章,報仇也報個痛快俐落。」
薛頌平「哦」了一聲,道:「這點難怪老前輩生疑,講來也卻是令人難信,總之姓丁的老賊機智過人,他早將家祖的性情摸得清清楚楚了……」
原來那人竟是丐幫幫主周公鐸。
西門咎頓時怔住,獨目閃動,吶吶地道:「這……這……老夫……」
羅侯神君目射兇芒,驀地大喝道:「高夫人,你再上前一步,莫要後悔?」
羅侯神君冷聲一哼,道:「老夫與那薛逸民同鎮邊陲之時,你小子尚不知身在何處呢?」
高夫人峻聲道:「好啊!你連爺爺也欺騙了。」
西門咎又是一怔,但他終究是冷酷成性的人,旋即冷聲道:「老夫何須要人同情?」
此人三言兩語,隨即以「愚兄」自稱,可見其性格十分爽朗,必是性情中人,雲震不由大為心折。
羅侯公子躬身道:「徒兒不敢!徒兒是說,師父若是耽誤太久,對她如何處決?」
原來前此一場亂戰,歸隱農等人武功固然了得,但那羅侯公子與北斗劍張鑄魂齊名,一身功力非同小可,況且他手下人多,群毆群攻,根本不講江湖規矩,歸隱農等人自然不是敵手,差幸西門咎兇名在外,悍不畏死,羅侯公子對他甚為顧忌,他那鋼筒毒針,發必傷人,更是霸道無倫,令人防不勝防,故此得以保持不敗之局,但局勢也僅僅未敗而已,那險象仍是層出不窮,脫困可也不易。
雲震坦然道:「敝友為令徒所困,雲某乃是馳援而來。」
薛頌平微微一怔,接過黃絹,卻是翻也不翻,道:「愚兄從來未見過『羅侯心法』,連那名稱尚是目前見到家祖記事始才知道,我又如何分辨得出?」
羅侯神君一聲冷哼,道:「那可由不得你。」
薛頌平不慌不忙,待那掌風將到胸前,方始溜溜一轉,轉到羅侯公子身後,冷冷笑道:「你先別忙,我仍讓你三招。」
只見羅侯神君逼近雲震跟前,陰惻惻地道:「雲震,你且擊老夫一掌。」
雲震前跨一步,伸手將他拉住,急急道:「老前輩且慢……」
高夫人腳下未停,臉籠寒霜,目閃電芒,冷冷說道:「我名薛貽,十七年下嫁高華,記往了,黃泉路上,地府之中,煩你對先兄永良說上一聲。」
雲震初登峰頭,心懸多端,連那牛大寶也未一顧,此刻聽得羅侯神君問起一掌之約,這才移目向他望去。
雲震開了口,西門咎只哼了一聲,果然讓步了。
雲震頓時感到左右為難,他暗暗忖道:不去迎接周公鐸,大是禮虧,若是只顧周公鐸,則又冷落了西門咎,唉!西門咎與丐幫之間不相容,我該如何是好?
高夫人截口喝道:「還圖狡辯?爺爺年事已高,姑媽我離家多年,未能晨昏定省,已是大大不該,你不知善盡為孫供奉之責,竟然偷偷跑來中原……」
「時」字未出,薛頌平又復失去蹤跡了。
這位一幫之主,畢竟別有一種懾人之威,西門咎聞得這聲呼喚,不由自主地身形一頓,轉臉道:「什麼事?」
高夫人先是一怔,繼而大喝道:「回來!」
羅侯神君道:「不!你先走,收拾一下,即回六詔,為師立刻就到。」
高夫人心切兄仇,率領鐵娘而來,雲震不以為奇,但發覺引鳳丫頭隨同前來,不知為何,心頭竟有一種不祥的感覺,暗暗忖道:那引鳳本是雯兒的貼身侍婢,為何也跟了來?莫非雯兒未曾回府?莫非雯兒已經出了事故了?
羅侯神君冷冷說道:「佛門無上大法,唯有德者居之,你管老夫哪裏來的?」
忽聽羅侯神君嘰嘰而笑,厲聲道:「姓薛的小子,你太目中無人了。」
羅侯神君呵呵大笑,道:「聽你的口氣,老夫若是傷了西門咎的性命,你是打算替他報仇啦?」
薛頌平好似有話要說,但口齒啟動,卻是不聞聲息,只見他猛一咬牙,邁開大步,追了上去。
他們師徒這段對話,旁人聽了,如墜五里霧中,一絲也不明白,但是雲震聽了,卻不覺心神一凜,初見引鳳時那種不祥的感覺,頓時湧上了心頭。
高夫人臉色更寒,驀地一聲大喝道:「站住!」
羅侯神君好似為他聲勢所懾,頓了一下,道:「你既知老夫出身武林,此事何足為奇,老夫覺得官職再高,總得仰人鼻息,不如武林之中,自在而已。」
他二人同聲吼叫,雲震也是暗暗詫異不已。
說到這裏,她伸出纖纖玉手,輕輕撫摸著薛頌平的頭顱,無限關切地接道:「平兒,你這兩天可是追蹤羅侯老賊去了?」
眾人都吃了一驚,連忙循聲望去。
西門咎性情冷酷,獨斷獨行,一生不願與人為伍,目前的情形卻是十分明顯,他必是擔心雲震的安危,因之一改往日習性,偕同歸隱農等人找尋雲震,以致與羅侯公子等動手相搏。如今他身負創傷,流血不止,乍見雲震,竟然不顧自己的傷勢,兀自追問雲震的近況,這份關顧之情,隱藏著多少愛意,雲震自然明白,難怪他幾乎流淚了。
羅侯神君眉頭聳動,道:「那你急急地趕來,為了什麼?」
他乃是實話實講,一絲也不覺得語中有病。
此時,牛大寶忽然大步行來,拇指一豎,傻笑道:「雲大哥,您真了不起,俺大寶也覺得不能讓朋友受了委曲,寧可事後拼了性命替他報仇。嘻嘻!您的想法,居然跟俺大寶一模一樣。」
須臾,雲震眼角餘光,突見一人由對方奔來,凝神注視下,那人竟是「一掌公」莫成。
羅侯神君心頭一凜,陰陰地道:「什麼如意不如意?須知老夫並非怕你,老夫必得了斷這樁私事。」
高夫人眉頭皺得更緊,怫然道:「知道為何說要與我聯手?」
西門咎氣得猛一跺足,吼道:「小子,你過來!」
「沒有!」
這時,正當羅侯公子轉身揮手,率領屬下下峰而去。
周公鐸並不生氣,緩緩說道:「那是你個人的想法,丐幫並未將你逐出幫外。」
西門咎鬚髮皆動,大聲厲笑,道:「雲震,你別怕那老羅侯,老夫可未將他放在心上。」
正當此時,雲震突然長嘯而至,他那嘯聲分散了西門咎的心神,微愣之下,致遭羅侯公子擊中一掌,又遭一名白衣少女刺中一劍。西門咎本是窮兇極惡之人,性格更是暴戾無比,這口怨氣,他自然忍不下去了。
緩緩行來,一副不屑之狀。
羅侯神君先是一怔,繼而桀桀獰笑,道:「正是!正是!你果然聰明,你太聰明了。」
這現象,雲震固然心頭竊喜,信心倍增,但那羅侯神君也已瞧見,他可是大大吃了一驚,凜然難信了。
雲震道:「等到後年,神君怕承受不了雲某一掌?」
兩人左掌相握,目光緊接,雲震但覺薛頌平的感情濃厚而熾熱,滿腹鬱結一掃而空,當下綻容一笑,朗聲道:「頌平兄曲意下交,雲震高攀了。」
薛頌平聞得此言,不覺再次拜了下去,顫聲道:「侄兒該死!侄兒願受您老任何責罰。」
周公鐸暗暗忖道:這逆賊倒也恢復些人性了。
但那羅侯神君此刻反而無動於衷,冷聲道:「薛逸民是這樣記載麼?你那父親被殺以後,他又記了些什麼?」
西門咎道:「老夫西門咎。」
高夫人抬目向羅侯神君看了一眼,她那種神態倒是毫不激動,緩緩地道:「好吧!你們都起來。」
這情形,令他心頭巨震,但念頭尚未轉過,已聽高夫人的聲音冷冷說道:「平兒,你來金陵已經三天了,這些事為何瞞我?」
語音微頓,話鋒突然一轉,接道:「實對你講,家祖父早已知道兇手是你,若非他老人家慈悲為懷,念你早年追隨之情,一直不肯講出其中關鍵,此刻哪裏還有你羅侯神君?可是,你要知道,父仇不共戴天,本公子卻是不能輕饒了你。」
薛頌平眉頭一軒,旋又微微一笑,道:「你我無仇無怨,我讓你三招。」
西門咎道:「什麼?」
薛頌平強忍悲憤,舉手抹去淚珠,咬牙道:「好吧,我告訴你,本公子幼承祖訓,總該讓你心服口服。」
羅侯公子一聲冷哼,道:「手下敗將,竟敢大言不慚,滾回去!」
薛頌平早已珠淚盈眶,抬起頭來道:「是!侄兒在求證爺爺的記事。」
一本和尚驀地叫喊道:「動手啊!還等什麼?我和尚一定幫你。」
薛頌平翻開黃絹,看了一看,道:「不錯,這正是家祖手澤……」
雲震心智靈敏,見到西門咎激動地問出這話,自知這是西門咎感情最為脆弱之時,只要他微微一頷首,今後的西門咎,不難走上向善之路,但他心念電轉,又覺得叫面前這位殘廢老人委曲了自己的意念,卻是萬萬不當。
這魔鬼頭軟硬不吃,雲震不由大為震驚,但他終究https://m.hetubook.com.com是寧折不彎的人,既是無法避免的事,也就無所畏懼了。
高夫人頓了一下,忽然嘆了口氣,道:「這也怪不得你,近年以來,姑媽確是為你那潔妹的病分了心了,其實你又哪裏知道,我之所以想與羅侯老魔結盟聯姻,目的正是為了查訪你那殺父的仇人。」
歸隱農微微一怔,洪聲笑道:「你聽過黃山劍客歸隱農怕死麼?」
心切父仇,他將祖父一篇記事背誦得滾瓜爛熟,但那「丁」字剛剛出口,已聽羅侯神君暴躁的喝道:「豈有此理!那『羅侯心法』不能在運屍途中被盜麼?」
此話一出口,激怒了薛頌平身後一位五十出頭的黑髯老者,那老者鬚髮俱張,跨步而出,怒目戟指道:「你放屁!少君的屍體乃是老夫最先發現,老夫寸步末離,將少君屍體運回五龍山,難道是老夫盜走不成?」
他語氣雖是和氣溫柔,卻自具一股威嚴逼人的力量,西門咎微微一愣,獨目閃動,忽然冷聲道:「你是在命令我麼?」
話聲一歇,她捧起手中淨瓶,「咕嚕,咕嚕」飲下了瓶中清泉。
高夫人的心機果然深沉,這等時機,她心緒必然十分激動,但從表面看去,她卻鎮靜逾恒,施施然向西門咎福了一福,道:「多謝西門兄成全。」
西門咎聞得此言,內心若受巨雷陣擊,一時獨目環顧,看看周公鐸,又看看羅侯公子,最後將目光落在雲震身上。他這時目光如電,好像要將雲震看個洞穿,其實他心中正在叫喊著:「這孩子對我很關心,這孩子果然對我很關心!」
一本和尚叫道:「酒家歷來不帶金創藥。」
西門咎也是一怔,原來他雖曾與歸隱農聯手對敵,卻不知道這位銀髯飄拂的藹然老者,乃是方今武林名宿之一的黃山劍客。
此話出口,雲震頓時如釋重負,暗暗一喜忖道:到底是領袖一幫,名馳江湖的人,這份氣度就非常人可及!
高夫人喟聲一嘆,道:「你這孩子真不懂事,竟敢追蹤那羅侯老賊,若有差池,你叫姑媽怎樣向你爺爺交代?」
雲震見到羅侯神君緩步而出,心知惡戰已不可免,趕忙低聲向薛頌平道:「頌平兄,此魔功力深厚,擅長『天辟神掌』,一招『雷動萬物』更具威力,小弟先去擋他一陣。」
要知他心中對雲震最是顧忌,雲震日昨接下他「雷動萬物」一招,非但不死,那般沉重的傷勢,竟能於一日之間完全康復,適才他親見雲震臨空一掌,將莫成擊得連退七步,因之他急於試試雲震的掌力究竟有多重,並欲俟機將雲震除去,如今他試掌未成,雲震忽然說要與高夫人聯手,他又焉得不發怔?
他這聲叱喝,頓時驚醒了歸隱農、周公鐸等人。
雲震雙目一棱,急聲道:「什麼?他走啦?我去找他。」
他愈講愈是激動,講到後來,已是聲淚俱下,眼中噴火了。
薛頌平微微一怔,結結巴巴道:「這……侄兒不敢,侄兒日前與那姓丁的老賊相約之事,姑媽想必是知道的,侄兒怎敢懷疑您老。」
舉臂驀然一揮,掙脫了雲震的手掌,大步行去。
雲震道:「夫人明鑒,羅侯神君不同旁人,他既是謀害令兄的兇手,也是武林之公敵,對付這種人,大可不必講究武林規矩,總以先行將他擒下為上,免得夜長夢多,另生枝節。究竟如何?尚請夫人裁決。」
他話聲剛歇,西門咎倏地高聲道:「你怕死嗎?」
功凝雙臂,靜待放手一搏。
薛頌平移目而顧,道:「段伯父請稍安,平兒將爺爺的記事再背下去,咱們總得叫那老賊啞口無言,辯無可辯才是。」
高夫人微微一怔,綻起一絲苦笑,道:「西門兄,舍侄心切父仇,妾身叫他對付羅侯小賊,已是委曲了他,您就退讓一步,成全他吧!」
他到底是桀驁不馴,窮兇極惡的多年老魔,當年泰山二次武會,他與那「打水姑娘」硬拼五掌以後,就曾傷在「打水姑娘」玉掌之下;如今明知「打水姑娘」為兄復仇之心萬分堅定,又飲下了「淨瓶仙露」,他不知乘隙趨避,反而聲發獰笑,語含譏刺,想來他是準備出手了。
薛頌平也不與他爭論,逕自續言道:「那時你表現得忠心耿耿,遇事爭先,對家祖父是唯命是從,處處逢迎,由於你出身武林,武技甚有根柢,故而每次出擊,你俱是一馬當先,並且能以殺敵效果,完成使命,因之深得家祖之賞識,是這樣麼?」
薛頌平道:「家祖所抄的『羅侯心法』,沒有插圖與注解,他觀察丁振魁的資質秉賦,絕難進入上乘之境,若是丁振魁惡跡昭彰,不知悔悟,他老人家自信能夠將他除去。」
他縱然是冷僻成性,獨行其事的人,面對高夫人這等雍容華貴的絕色美女,又帶著一臉誠摯哀求之色,下面的話,也就說不出口了。
雲震微一吟哦,揚聲說道:「歸老前輩、周幫主,咱們助薛兄一臂之力,上!」
她語氣和緩下來,頓了一頓,接道:「救回潔兒之事,另外商議,現在我問你,你身上那佩劍哪裏來的?」
羅侯神君桀桀笑道:「老夫只想替薛逸民教訓教訓你,誰管你那父親傷在何人手下。」
突然間,他目光一亮,盯著周公鐸身後,高聲叫道:「薛兄弟來了。」
這些人你言我語,七嘴八舌,俱都是慷慨激昂,仁義凜然之詞。薛頌平聽了,但覺熱血沸騰,激動不已,一時之間,竟連話也答不上來。
高夫人鳳目一瞪,冷哼道:「原來那封信是你寫的,你對爺爺的書法學得很像啊!」
歸隱農聞得「六丁大陣」已經練成,心頭頓時一寬,目光朝周公鐸身後一瞥,但見那二十四名丐幫弟子,一個個氣定神閒,眉目朗然,俱是內外兼修的一等高手,不覺點了點頭,「嗯」了一聲,道:「今日若能除去羅侯老魔,也可免去泰山之會了。」
薛頌平嘴說讓他三招,其實時時都在戒備之中,眼看這一招威力之大,廣披兩丈方圓,心知羅侯公子存心斃敵,但話已出口,自然不能出手抵擋,當下氣運丹田,張口一聲長嘯,嘯聲中,身形一撲,貼地竄了出去。
高夫人微微一笑,當下不再多言,轉身行去。
雲震哈哈一笑,道:「我知道了,神君敢是心中害怕?」
轉臉而行,對周公鐸之言仍是不聽。
要知人類本是感情動物,愈是行為乖張,看去冷酷無情的人,那感情愈是濃厚強烈,只是平日深藏心底,未曾被人引發罷了。這種人,大半幼遭孤苦,受盡折磨與歧視,即使有人愛顧,那份情意也不夠深切,若是一旦覺得有人真正關心他,他那深藏心底的感情,也就毫不保留了。
但聞周公鐸「哦」了一聲,隨即大叫道:「諸位,咱們仍照前議,上吧!」
薛頌平連忙應道:「侄兒並非不與姑媽商量,而是連日以來,姑媽正為潔妹之事,憂心忡忡,侄兒不敢騷擾姑媽。」
須臾,雲震張口吐出一口濃痰,倏地坐了起來,出聲喝道:「老賊……」
話聲一頓,抬頭急道:「丁振魁,我那女兒,可是被你擄走了?」
雲震瞪大眼睛,想了一想,頓時心頭一震,忖道:這老魔想是要試試我的掌力,看來今日不會放過我了。
西門咎大步而出,峻聲道:「叫你徒兒出來,老夫先宰他……」
雲震見到羅侯神君臉色陰沉,殺氣騰騰,內心著實震動了一下,但他眉目軒動,卻又朗聲一笑,道:「神君不覺得薄於責己麼?」
雲震侃侃而言道:「人爭一個理,佛爭一炷香。事實乃是令徒率人來此尋事,若是礙著神君與人之約,這責任也該由令徒承擔。何況戰事已歇,雲某並未礙著神君,神君不責令徒,反而一味苛責雲某,天下寧有此理?」
高夫人眉頭一皺,顯然不悅,道:「雲震,你不知道我是為兄報仇麼?」
雲震眉頭一軒,道:「犯神君的禁忌,神君當然是要出手的。」
真力相接,只聽一聲輕響,場中頓時沙飛石走,塵土飛揚,羅侯公子被那相接的真力一震,退了三步,薛頌平則是前後一陣搖晃,方始拿樁站穩,一本和尚怔得一怔,倒是不再前進了。
薛頌平舉起左掌,輕輕拍擊雲震肩頭,朗聲道:「朋友相交,取其志同道合,說什麼『下交』『高攀』雲兄弟,你該將各位朋友為愚兄引見一番。」
羅侯神君臉色一沉,道:「旁人不知與人有約,猶有可說,你卻是明知故犯,難道認為老夫無力取你性命麼?」
這片刻,羅侯公子早已率領屬下退了回去,場中只剩下幾具屍體,大半傷在西門咎鋼筒毒針之下。
雲震靜靜笑道:「神君錯了!西門老前輩身受令徒等人劍掌之辱,此辱理該洗刷乾淨,神君縱然出手,縱然傷了他的性命,雲某也不能委曲了他的心意。」
他心頭存疑,脫口叫道:「師父……」
但聞羅侯神君桀桀獰笑,道:「何物『六丁大陣』,竟敢妄言困得住老夫?哈哈!爾等自尋死路,那就怪不得老夫心狠手辣了。」
羅侯神君陰陰一笑,道:「不為什麼,老夫欠你一掌。」
一本和尚接口喝道:「你敢承認你是和_圖_書兇手麼?」
高夫人被他一喊,收回手掌,睜開眼來,道:「這孩子並未受傷,他僅是急怒攻心,痰氣雍塞,稍時就會醒來,諸位放心吧!」
羅侯公子不屑道:「過來幹麼?哼!敗軍之將,還敢言勇?」
再一起,就是那羅侯神君師徒,他倆都曾親歷泰山之會,既知那瓶中清泉的功效,也記得「打水姑娘」的模樣,高夫人現身之際,老羅侯已經呆了,此刻見她飲下清泉,豈不等於說明高夫人即將親自動手?故此,這時的羅侯師徒不僅是呆,簡直是震驚莫名了。
舉步行去,那神情始終鎮靜得很。
話聲中,蓮步轉移,再向羅侯神君身形逼去。
右掌一揮,掌風銳嘯,呼地一掌拍去。
羅侯神君冷聲一哼,道:「老夫忠心耿耿,唯命是從,每次出擊,勇不可當,乃是為了報效朝廷,博取功名,薛逸民居然貶抑老夫逢迎於他,哼!簡直不知羞恥。」
高夫人欺近他身前八尺,峻聲說道:「當年若知兇手是你,你還能活到今天?」
高夫人冷聲一哼,道:「不自量力,你道那姓丁的老賊是好鬥的麼?」
岑寂中,雲震腦際充滿了一個意念,愣愣的忖道:「他是明白是非的,他畢竟是明白是非的……」
薛頌平只得收回絹冊,道:「講也講不清楚,總之,家祖所記,全是他老人家當年的心情與事實,不過,其中有個關鍵,才使他老人家決定不加追究。」
話聲中,轉身行去,竟是毫不慌張。
薛頌平身體一顫,道:「這……是侄兒自己的主意。」
薛頌平看得清楚,他見羅侯神君閃到高夫人背後出掌,掌勢飆然,心頭大吃一驚,脫口叫道:「姑媽留……」
羅侯公子見到高夫人突然現身,並知高夫人是敵非友,他乃親歷泰山武會之人,當時那份震驚,實比乃師猶有過之,但此刻他心頭雖然緊張,卻已有恃無恐,毫不在意,只見他轉過身來,嘴角噙著冷笑,輕輕一喝道:「那很好,本公子正也覺著饒你不得,你先出手!」
薛頌平身體半旋,右掌仍是緊緊握著雲震,揚聲道:「足下何妨稍安毋躁?明月斜照,離子時尚差一刻,屆時本公子自會招呼你,你急些什麼?」
薛頌平又是一聲朗笑,道:「那是閣下以我為仇,更該先出手了!」
他將絹冊遞給西門咎,西門咎揮了揮手,道:「老夫識字無多,你講吧!」
羅侯神君道:「我不會耽誤太久,快走吧!」
羅侯神君頓了一下,縱聲笑道:「既然知道,定是想假老夫之手,鏟除西門咎了?」
薛頌平一聲冷嗤,道:「想的倒是不差,『四十餘年未曾見面』,怎能誣栽於你?就是先父被害也已二十四載,那證據早就湮沒了。」
「老人家,您聽我……」
他這時心神已定,不亢不躁,冷冷說道:「本公子小看你了,你再接我一招。」
羅侯神君目光一瞪,道:「來此馳援?莫非想在此地繼續拼鬥下去?」
羅侯神君身踞南隅,身後除了高大威猛的莫成以外,人影幢幢,環立著三五十個青衣人,那些青衣人一個個身佩兵刃,目露神光,看去都是一流高手,再加上羅侯公子帶來的四童、四女、八俊等,為數不下六十餘人,其聲勢之浩大,與實力之堅強,比丐幫尚要超過一倍有餘。
話聲一頓,喟然接道:「家祖近年紀事,曾經說道先父罹難之因,必是丁振魁依稀記得先父容貌,途中相遇,丁振魁作賊心虛,唯恐先父乃是奉命追緝於他,故而暗中下手,擊斃先父,至於那『羅侯心法』正冊之失,當是先父罹難以後,被那丁振魁搜了去的。」
高夫人一聲冷哼,道:「但憑血氣之勇,能成大事麼?」
雲震早已走了過來,見狀不覺也拜了下去,恭聲道:「夫人請息怒,頌平兄心切父仇,縱然有些小疵,卻也無損於孝行,但望夫人……」
但見周公鐸舉手一揮,回頭一顧無影神丐,道:「偏勞長老送一瓶『芝血六神散』過去。」
雙掌一挫,右拂左劈,霍地襲去。
高夫人威凌電射,嬌軀微頓,左手五指箕張,咬牙道:「那好極,願你目下能加三成力。」
薛頌平又驚又怒,急切問,但見他猛一挫腰,身形一仰,避過襲來的手掌,緊接著右腳足尖一挑,踢向羅侯公子「中極穴」。「中極穴」乃人身死穴之一,位於臍下四寸,屬足三陰心經,如被踢中,那就沒有命了。
這一舉動,瞧得全場之人俱都呆了。
雲震心頭一凜,當下身形猛撲,口中喝道:「莫成,雲某陪你走幾招。」
薛頌平氣極而笑,笑聲剛歇,厲聲喝道:「好一個詭言狡辯之徒!我再問你,你那『羅侯心法』哪裏來的?」
她那箕張的五指陡地一壓一收,朝羅侯神君肩頭抓去,右手妙曼一圈,像天女散花一般,徐徐反擊過去。
他伸出白玉般的手掌,與雲震緊緊握了一下,接道:「兄弟草字頌平,雲兄若不嫌棄,咱們交個朋友。」
西門咎一掙不脫,住步沉聲道:「羅侯小子仰仗人多,乘虛鑽隙,刺了老夫一劍,擊了老夫一掌,老夫難道就此罷了不成?」
羅侯神君鬚髮皆張,目光如炬,吼聲道:「好小子,當年薛逸民也不敢對老夫這般無禮,你吃了熊心豹子膽啦?」
薛頌平倏地大笑,道:「夠了!夠了!回頭本公子再問你吧!」
雲震怕他再次出言頂撞,連忙奔了過去,道:「老前輩,您就讓一步吧!頌平兄身負血海深仇,咱們何不幫他除去羅侯老魔那些手下,免得他有後顧之憂?」
這一招去勢如電,凌厲之極,羅侯神君吃了一驚,急切間身形半側,讓過來勢,右掌倏伸,抓向高夫人手腕,喝道:「那是你命大,當年若知是你,老夫拼著毒發身死,也得加上三成威力,將你擊斃掌下以絕後患。」
忽然一聲清脆的聲音臨空而來,道:「雲震且慢!」
他話聲微頓,神色倏變凌厲,峻聲接道:「說!先父薛永良,可是傷在你的手下?」
羅侯神君陰陰一笑,道:「不錯!高小姐現在我那徒兒手中,你若要見她,百日之內,老夫當在羅侯聖宮等你,若逾時限,老夫可就不再負責她的安全了。」
羅侯神君冷冷的道:「事理本是如此,你若認為老夫與你有殺父之仇,就拿證據來。」
西門咎道:「老夫倒無所見,卻有所疑。」
高夫人又復掉下淚來,幽幽道:「我說過怪不得你,但你若是一到金陵,就將爺爺記下的種種往事告訴了我,我就不會讓你獨自來此冒險。」
忽聞齊小冬尖聲叫道:「西門咎,你算不算人?」
羅侯公子驀地大笑道:「好一個『無仇無怨』,你可記得,昨日在那金陵王府的宴會席上,你曾辱及本公子麼?」
一本和尚猛跺足,大叫道:「氣死和尚了!姓丁的,你算哪門子的漢子?殺人頂多償命,和尚如果是你,洒家早就自絕了。」
薛逸民的孫兒足下未停,敞聲笑道:「我來了,我早就來了,哈哈!雲兄的絕世風標,令人欽佩。」
雲震夷然道:「那是當然的事,神君多此一問了。」
羅侯神君不覺脫口道:「令祖記載些什麼?」
雲震與莫成剛剛硬接了一掌,這一掌雲震乃是凌空下擊,身無著力之處,但是掌力一接,強弱立判,那位號稱「一掌公」的莫成,竟被雲震的掌力擊退了七步,而雲震下撲的身形只稍為頓一頓,一絲也不覺異樣。
西門咎趨前一步,拍拍薛頌平肩頭,說道:「沖著雲震,老夫也幫你,咱們可以動手了。」
西門咎道:「不管是蓄意圖謀,還是事後取走,這殺父之仇,理當要報。」
薛頌平道:「老前輩倘有所疑,只管詢問,晚輩自當知無不言。」
她雖然長得美如仙子,但此刻卻是目透寒芒,臉籠重煞,連話也像嚴冬的寒冰,令人打從心底直打冷顫,渾身發抖。
這情形大出眾人意料之外,連那羅侯神君亦自愣住。
西門咎此刻卻是激動萬分,只聽他顫聲叫道:「雲震,老夫這一劍一掌之辱暫時忍下了。」
高夫人恍若未聞,仍是一步一步向前逼去。
薛頌平定了定神,他已大步迎了上去。
羅侯公子道:「倘若師父路上耽誤呢?」
雲震抬起頭來,正想回答,高夫人忽然又接道:「莫非你見到他了?」
心中慨嘆,目光由西門咎身上轉向周公鐸。
薛頌嚴肅容切齒道:「殺父之仇,不共戴天,這仇豈能不報?」
睜眼看清四周人群,話聲頓時中斷,張口愣住。
這時,歸隱農忽然接口道:「且慢!這事得從長計議。」
但他定了定神,連忙恭聲道:「夫人!頌平兄既已練成『羅侯神功』,想來羅侯老賊也傷不了他,目下那老賊就在此處,咱們還是先為薛伯父報仇吧!」
這是一場混戰,這場混戰一旦爆發,不知有多少人命喪當地,俠義的一方,縱然佔點優勢,那傷亡也是不可避免的了。
薛頌平怒目而視,厲聲道:「你必須承認,既然做了,你為何不敢承認?」
足下一點,人已臨空飛起,半空中,但見他雙掌齊揮,宛若餓鷹攫食一般,飆然朝薛頌平當頭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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