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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偷天下1:跛腳小丐

作者:鄭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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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紅伶情緣

第二十一章 紅伶情緣

紀娘娘關上了房門,請他坐下,似乎仍有些猶豫不決,靜了一陣,才道:「楚公公,我知道你很有本事。我想請你幫我做一件事。」楚瀚道:「娘娘請說,但教楚瀚力之所及,一定替娘娘辦到。」
楚瀚聽了,幾乎沒跳起身來,震驚難已,他只道自己出身三家村的事情,宮中除了梁芳之外,並無他人知曉,豈知眼前的娘娘竟清楚自己的來歷,更知道舅舅當年帶紫霞龍目水晶進京之事!
紀娘娘聽了,神色黯然,說道:「胡先生離開皇宮時好端端的,豈知竟不幸遇難。我從萬歲爺口中得知,胡家數代侍奉皇室,忠心耿耿,沒想到今日皇室積弱,竟讓忠臣之後慘遭殺戮!但令舅之心,不應就此湮沒。」她從懷中取出一件事物,交給楚瀚,只見那是一柄純金打造的鑰匙,柄上鑲著紅色寶石,雕工精細。
當年胡星夜將龍目水晶送入宮來時,成化皇帝年方十九,剛剛登基沒有多久,諸般事務千頭萬緒,早令年輕的皇帝焦頭爛額,不知所措。而成化皇帝也不是很清楚胡星夜究竟是誰,對他的言語並未十分留心,囑咐掌管庫房的女官將水晶收好之後,便將這事情忘了個一乾二淨。
紅倌原本只是跟他開個玩笑,連忙拉住他道:「你傻了,這天候還去摘花?」楚瀚笑道:「下點小雨算什麼?狂風暴雨,我都照樣去給妳摘花來。」說著便從窗中躍了出去,轉眼消失在煙雨之中。小影子平時總緊緊跟著楚瀚,今日外邊溼漉漉地,牠也懶散了,窩在床上沒有起身。
《打店》講的是武松和母夜叉孫二娘在黑店中交手的情節,以精湛的武戲出名。
楚瀚雖讀過一些書,識得一些字,但畢竟出身貧寒,略微文雅一些的言辭他便不懂了,問道:「什麼是貴庚?」
紀娘娘道:「這是開啟內承運庫祕密地庫的鑰匙。萬貴妃和梁芳等懷疑水晶藏在宮中,曾多次大舉搜索,內承運庫當然也沒有放過。我擔心他們遲早會發現那間地窖,找到水晶。我不願水晶落入奸人手中,因此想請你及早取出,另覓他地收藏。」
原來這東裕庫位於奉天殿以東的景運門外,屋宇寬廣,裡面存放著歷代皇帝的私人收藏,其中有美玉珠寶、名家書畫、珍貴文物等,年代久遠,所藏繁雜,很多當朝皇帝都搞不清楚庫裡面究竟收藏了些什麼寶貝。紀善貞是個異常認真的宮女,她入宮時年紀已過二十,算不得年輕美貌,從未幻想自己能邀得皇上青睞,只一板一眼地想將分內的事情作好。她被派到內承運庫後,便認真檢點東裕庫中為數過萬的收藏品,一一詳細記載列明,作成清冊,並且不厭其煩地校對整理,以備查考。
紀娘娘續道:「那地點十分隱密,只有少數曾經看管過庫房的宮女,才知道東裕庫的地底下有這麼一間地窖。」當下詳細說了東裕庫中的布置。
紀娘娘見他不答,輕輕嘆了一口氣,說道:「你年紀輕輕,已是梁公公手下的紅人。梁公公以侍奉萬貴妃得勢,恃寵橫行,貪得無厭,諂佞奸險,在宮內宮外聲名狼藉。你留在他身邊,實非長遠之計。若有機會,應當及早設法抽身才是。」
楚瀚點了點頭,他在很多年前便知道萬貴妃想要得到這龍目水晶,曾命令上官家和柳家去替她奪取;但水晶被自己取得後,又被舅舅送入宮中,和_圖_書一藏數年,萬貴妃始終未能得到此物。
楚瀚微微一笑,心想世上只怕沒有自己開不了的鎖,但也沒有多說,只道:「我當然無緣見到這些寶物,只是心中好奇而已。」
她來到梳妝臺前,拾起那束楚瀚新採的夜來香,放在瓶中,注入清水,深深吸了一口氣,吸入滿腔的幽淡清香。她精神一振,重新熱起酒,倒了兩杯,一杯自己喝了,一杯遞給楚瀚,笑道:「現在解酒花來了,我可以盡情喝啦。你也快喝兩杯,暖暖身子。」
紀善貞卻是個清楚明白的人,看出皇帝昏庸懦弱,萬貴妃對他百般箝制,野心甚大,聽說壽禮是要給萬貴妃的,自然不曾主動提醒皇帝龍目水晶之事,而成化皇帝也早忘了幾年前自己曾見過這個管理庫房的女官,但見她自願承擔整理東裕庫藏寶這件龐大繁雜的工作,所製清冊清楚翔實,也不禁頗為入心,有意嘉賞,便理所當然地召她侍寢。成化皇帝當時萬萬沒有料想到,這個地位卑微的小小女官竟一舉得子,從此在成化宮廷鬥爭中扮演起了關鍵的角色。
楚瀚向紀娘娘跪下行禮。即使紀娘娘地位低微,如今身處危難,楚瀚和其他宮女宦官對她卻不敢缺了禮數。紀娘娘連忙拉他起來,低聲道:「快別這樣!」
楚瀚將泓兒遞過去給紀娘娘,她接過泓兒,緊緊擁在懷中,低頭親吻他的小臉,臉上神色愛憐橫溢。
紀娘娘回憶道:「那天夜裡,萬歲爺在東裕庫祕密接見胡先生。胡先生將紫霞龍目水晶呈獻給萬歲爺,並說這件神物能預卜天下大勢,多年來由當世大卜仝寅老仙人所懷藏。如今太平之世,這件神物應由天子所有,因此仝老先生命他入宮將神物進獻給皇帝。當時在場的,只有我一個人。萬歲爺聽說這寶物如此緊要,便謝過了胡先生,並命我和胡先生合力將水晶收藏好,莫讓外人輕易找著。我們商討之下,決定將水晶藏在內承運庫的地窖之中,胡先生並在地窖周遭設下機關陷阱,防人盜取。但胡先生離開皇宮之後發生了什麼事,我就不知道了。」
他想到此處,說道:「多謝娘娘忠告,楚瀚銘感於心。但是……但是娘娘和泓兒,我卻不能撒手不管。」
楚瀚想起舅舅的慘死,心中難受,低頭道:「他來京城進獻水晶後,便遭人殺害,屍身被送回了三家村。」
成化皇帝很少去東裕庫,只有幾年前胡星夜入宮密謁時去過一次。恰好這一年萬貴妃作四十大壽,皇帝想找一件出奇的寶物送給她作為壽禮,便來到東裕庫尋找。那時當值的正是紀娘娘,她取出清冊給成化皇帝過目,並立即幫他找出幾件適合作壽禮的罕見珍品,令成化皇帝龍心大悅。
楚瀚回入窄小的夾壁之中,垂手而立,說道:「請問娘娘有何吩咐?」
楚瀚聽紀娘娘說起東裕庫,忍不住眼睛一亮,問起庫中都藏了些什麼寶貝。
紀娘娘嘆了口氣,說道:「我那時掌管東裕庫,自然知道你舅舅胡星夜專程入宮,替萬歲爺送來這件安定天下的寶物。」
他反思自己的處境,他已供梁芳差遣了一年有餘,實踐了當初的諾言;他決定入宮,最初的意圖是為了探索水晶的下落及舅舅被害身亡的真相,然而這兩事都毫無進展。當時www.hetubook.com.com他僥倖並未真正淨身,此時大可離開皇宮,一走了之,但他仍舊留在梁芳的身邊,說穿了不過是隨波逐流的權宜之計,在生活平穩順遂之下,便未能下定決心離開。他自然知道梁芳絕非善類,也清楚梁芳欺君瞞主、歛財誤國的行徑,但梁芳畢竟不曾赤|裸裸地殺人放火,因此他的感受並不深切。此時聽了紀娘娘之言,心中警惕:「我相助壞人為惡,即使自己不作壞事,也同樣染上一身腥,無法撇清。」
紅倌不斷搖頭,只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哽聲道:「我擔心你不回來了。」
紀娘娘聽了,極為驚喜,大大鬆了口氣,說道:「改日我得去拜謝她的救命之恩,更要感謝楚公公高義相救我的恩人!」
這天夜裡,輪到楚瀚在水井曲道中照顧泓兒。他怕人家認出他的黑貓,懷疑他為何老跑來安樂堂,因此來看顧泓兒時,都不讓小影子跟來,只讓牠跟小凳子作一道,留在御用監裡。
注:本章中提到的《泗州城》、《打焦贊》和《打店》等戲,都是近代京劇作品,明朝時是不存在的。《泗州城》的故事在前章中約略說了。《打焦贊》的主角是天波府中燒火丫頭楊排風,地位雖低,卻懷著一身驚人的武藝。當時楊宗保被韓昌擄去,楊延昭派孟良回天波府搬兵。楊排風挺身而出,自願前往救人。孟良瞧不起這小小女子,但楊排風略顯身手,便打敗了孟良,孟良只好帶她趕赴三關,援救楊宗保。到了三關,遇見與孟良同為楊延昭手下大將的焦贊。焦贊也瞧不起楊排風,楊排風施展超卓武藝,棍打焦贊,將他打得心服口服。最後楊延昭點將,讓揚排風出陣挑戰韓昌,孟良和焦贊隨其左右,大敗韓昌,救回了楊宗保。這是典型的小人物立大功,弱女子逞英雄的故事。
楚瀚回想自己「淨身」入宮,也快滿兩年了,便道:「快要兩年了。」紀娘娘問道:「梁公公都讓你辦些什麼事?」楚瀚微一遲疑,沒有回答。他替梁芳辦的都非好事,而且都屬隱密,自然不能說出口。
楚瀚轉頭望向窗外,但見春雨綿綿,一片濕潤陰鬱。他道:「我這就去摘。妳好生躺著,別再喝啦。」
轉念又想:「但我又怎能離開?娘娘和泓兒處境危險,如果我就此離去,張敏他們能護得住這個孩子麼?加上錦衣衛中不乏厲害人物,尤其那個身形如鬼如魅的蒙面人,他若真找上門來,即使有我在,也未必守護得住泓兒。」
楚瀚此後也常常帶著小影子,在半夜三更溜出宮去找紅倌,帶些宮中獨有的馳名甜點給她吃。兩個少年男女聚在房中吃喝傾談,好不快活。楚瀚向來說話不多,往往坐在那兒,沉默地聆聽紅倌述說她最歡喜的戲牌,吟唱她最心愛的段子,直至夜深。
此後楚瀚更常在夜晚來榮家班找紅倌,兩個少年男女感情極好,如膠似漆,甜膩如蜜。
故事中紅倌和楚瀚唱的《西廂記》段落,大部分取自王實甫的原著,也有部分取自後人改編的版本。《西廂記》是元代的作品,講述落魄書生張珙和相國小姐鶯鶯在普救寺相遇相戀的故事。通篇描述這對青年男女如何在寺廟中偶遇,繼而互相戀慕,最後不顧鶯鶯母親的阻止反對,在婢女紅娘hetubook•com•com的穿針引線下,深夜幽會,偷嘗雲雨,最後生米煮成熟飯,老夫人也只好讓步妥協,有情人終成眷屬。這部戲出現在禮教嚴謹的明代,極富衝擊性,當時便廣為流行,成為大家公子小姐絕對不能聽不能讀的禁戲或禁書,《紅樓夢》中的賈寶玉和林黛玉便曾引用劇中原辭。即使在現代讀來,這對情人的大膽執著仍頗讓人心動。故事中的楚瀚和紅倌自然並非大家公子小姐,沒有沉重的禮教束縛,但這對少年對於男女戀情自也是充滿了嚮往的。
紀娘娘搖了搖頭,說道:「多謝公公一番心意。楚公公先前費心照顧我,現在又相助隱藏泓兒,我衷心感激,萬死難報,因此才大膽向小公公說出真心話,還盼公公不要介意。至於我母子的生死存亡,自有天意,不可因此犧牲了楚公公的前途。」
楚瀚搖頭道:「這沒什麼,娘娘不必謝我。」手推暗門,正要出去,紀娘娘卻喚住了他,說道:「楚公公,且請留步。」
紀娘娘低頭去看,伸手撫摸嬰兒頭頂的一小塊光禿,輕輕嘆了口氣,說道:「萬貴妃那時派了個宮女來打胎,那宮女心地好,回去報說我只是生了病,並非懷胎。但萬貴妃生性多疑,並不放棄,仍舊派人在我飲食中下藥,讓我險些失去了孩子。泓兒頭上缺了一塊頭髮,恐怕便是藥物造成的。」
此後楚瀚偶爾與紀娘娘傾談,得知她本名紀善貞,父親曾任廣西蠻土官。十多年前,明室派軍征討廣西一帶的反賊,在大籐峽大破瑤族勇士,捉回了不少瑤族的童男童女,紀善貞便是其中之一。她入宮後因聰明警醒,通曉文字,因而被任命為女史,派守內承運庫的東裕庫,即收藏皇帝私人寶藏之處。皇帝有回來到東裕庫,向她詢問庫中所藏,她應對得體,皇帝甚是高興,便召她侍寢,因而得孕。
紀娘娘直望著他,說道:「我想請你從內承運庫中替我取一樣事物。」楚瀚一呆,奇道:「娘娘想取什麼?」
楚瀚聲音發顫,問道:「娘娘可知道……可知道是誰殺了我舅舅?」紀娘娘滿面驚訝,說道:「胡先生死了?」
楚瀚笑道:「小影子在這兒,我怎會不回來?再說,我不回來,那妳拿什麼醒酒?」紅倌破涕為笑,說道:「你就只記掛著我的玩笑話。快來,換下了濕衣衫,省得病了。」取出幾件乾淨的衣衫讓他換上,又將濕衣衫晾在床邊。
楚瀚道:「妳醉啦。待我去城東那家老店篩碗酸梅湯來,給妳醒醒酒。」紅倌撒嬌道:「酸梅湯有啥用?只有宮中那株夜來香,才能讓我醒酒。」
他心中驚疑不定,睜大眼睛望向紀娘娘,勉強鎮定下來,問道:「娘娘……娘娘怎會知道這件事?」
紀娘娘望著他,直言問道:「你想去偷取寶物?」楚瀚連忙搖頭,說道:「不,不。寶物留在它們該放的地方,便是最好的所在。我沒有地方放這些寶物,取來何用?」
紀娘娘緩緩說道:「我知道你出身三家村。我想請你取回你舅舅帶進京的寶物,紫霞龍目水晶!」
紅倌眼眶一紅,放下小影子,走上前去,一伸手便將花奪過了,隨手扔在梳妝臺上,扁嘴道:「你幹麼真去摘花兒了?」楚瀚還沒回答,紅倌已伸臂抱住了他,將頭埋在他胸口,哽聲道:「可擔心死我了!」楚瀚奇道:「妳擔心什麼?這花我和-圖-書又不是沒摘過,妳擔心我摘不到?」
楚瀚聽了她的話,不禁一怔,心中好生奇怪:「娘娘此時此刻最最珍貴重視的,應是懷中這個寶貝孩子的生死存亡,怎麼會認為一個小宦官的前途會比這個更加重要?」但看她說話的神情口氣,辭意真切,又絲毫不假。他忍不住問道:「莫非娘娘知道梁公公就將失寵,陷入危難……」
紀娘娘搖搖頭,說道:「不,不。宮中的事情,你應該比我清楚得多。梁芳勢力穩固,宮中朝中布滿他的爪牙,哪有那麼容易便失勢?我擔心的是你的未來。」
楚瀚一呆,沒想到娘娘會對他說出這麼一番話。他雖相助隱藏泓兒,也不時見到紀娘娘,但兩人甚少有機會交談,此時她竟如此直言相勸,倒也頗出他的意料之外。
紀娘娘點了點頭,舉目凝望著他,神情十分奇特,忽然問道:「你在梁公公手下辦事,也有幾年了吧?」
紀娘娘抱著泓兒倚牆而坐,抬頭望著他,問道:「楚公公,請問你貴庚了?」
正想時,忽聽門口輕響,一個嬌弱的身影鑽了進來,卻是紀娘娘。為了不讓人起疑,紀娘娘極少來水井曲道的角屋,每回來探望親子,總在夜深人靜時悄悄前來。楚瀚在救出泓兒後的數月之中,只見過紀娘娘四五次,每次都十分短暫。
紀娘娘有些驚訝,問道:「楚公公為何想知道?」
紅倌忽然伸出手,攬住他的頭頸,膩聲問道:「你當真不是公公?我可不信。」楚瀚的鼻子幾乎觸及她的鼻尖,望著她長長的睫毛,水靈靈的雙眸,心中怦然而動,口中說道:「妳當真不是男旦?我也不信。」兩人相視而笑,忽然不約而同地緊緊相擁,一起滾倒在床上。
紅倌對他的黑貓小影子情有獨鍾,常常將小影子摟在懷中,笑嘻嘻地道:「小影子今晚別走了,留下來替我暖暖腳吧!」但小影子對楚瀚十分忠心,每次楚瀚離去,牠都一定跳上楚瀚的肩頭,跟他一起回宮。
紀娘娘點了點頭,說道:「內承運庫的庫藏,在宮外的,位於會極門、寶善門以東;還有一座在南城,稱磁器庫,這些都是外庫。宮內的稱為裡庫,共有兩座,一是東裕庫,一是寶藏庫。庫中存放的不外乎金銀、紗羅、紵絲、閃色織金錦、羊絨、玉帶、內玦、象牙、瑪瑙、寶石、珍珠、珊瑚等,還有每歲浙江進貢的折糧銀,總數有一百一萬兩,也存放於庫中。至於皇室歷代私人收藏的寶物,則大多存放於東裕庫中。你沒有鑰匙,是進不去這些庫房的。」
次日晚間,他帶著小影子悄悄來到羊房夾道紀善貞的住處。自從那夜從娘娘房中救走泓兒後,他便再也沒有來過這裡;但見房室狹小,桌椅簡陋,屋頂角落布滿了蜘蛛網,比記憶中還要更加破舊。他不禁感到一陣悲哀淒涼,心想娘娘受到皇恩眷顧,懷胎生下了第一個皇子,原本該是件多麼榮寵驕人之事,如今卻不得不住在這個陰暗破敗的小屋中,竭力隱藏愛子,過著擔驚受怕的日子。他將小影子放下,讓牠自去捕捉老鼠。
楚瀚點頭道:「我知道此事。那位宮女名叫碧心,後來萬貴妃得知她替您隱瞞,命人打死她,我想法救了她下來。現在傷好了,我將她安置在浣衣局。」
紅倌的酒意登時醒了,心中又是後悔,又是擔憂,她雖知楚瀚輕功了得,但在這雨夜之中,闖入大和*圖*書內花園摘採花兒,哪是好玩兒的事?她抱起小影子,在房中不斷來回踱步,不時往窗外張望。直等了一個多時辰,她才聽到窗上一響,一個溼淋淋的人影鑽了進來,正是楚瀚,手中拿著一束清香襲人的夜來香。
楚瀚聽她並不知曉舅舅身死的內情,甚感失望,但想自己終於探知水晶的下落,已是一大突破,追問道:「娘娘,請問我舅舅送水晶入宮時,發生了什麼事?」
楚瀚答應了,心下甚是好奇,不知道娘娘要跟他商量什麼事情?
楚瀚回想起三家村的藏寶窟,和自己數度趁夜潛入上官大宅,盡情瀏覽寶物的興奮喜悅之情,說道:「沒什麼,我只不過隨口問問罷了。」
有一夜紅倌買了酒回來,兩人各自喝了幾杯,紅倌雙頰暈紅,側身躺在床上,一頭睡在小影子的身上,將牠當成了枕頭。小影子也不介意,呼嚕呼嚕地繼續安睡。
紀娘娘想了想,忽然道:「明晚輪到小凳子來此守夜,請公公來我屋中一趟,我有件事想跟你商量。」
楚瀚接過酒杯喝了,兩人並肩坐在床頭。紅倌側頭望著他,忽然正色說道:「楚公公,我問你一句話,你可得老實回答。」楚瀚道:「我什麼時候不老實了?妳問吧。」
這角屋庫房的夾壁只有四尺來寬,八尺見長,如同一間狹窄的小室,一個大人抱著嬰兒坐在室中並不嫌狹窄,但要容多一人,便顯得有些擁擠了。通常楚瀚將嬰兒交給紀娘娘後,便去外邊把風,這回他正要鑽出暗門,忽然想起一事,問道:「娘娘,我留意泓兒的頭頂缺了一塊頭髮,那是怎麼回事?」
楚瀚自從那夜去找紅倌後,心中更時時掛念著她。紅倌所屬的榮家班當時正走紅,每月總有十多場戲。楚瀚每場必到,總坐在臺下欣賞紅倌精湛伶俐的身手,俏皮高傲的神采。他不願讓紅倌遭人輕侮,受人閒氣,便放出風聲,揚言宮中重要人物要保紅倌,不准旁人唐突冒犯。當時宦官勢力龐大,一般富商子弟哪敢輕易去捋虎鬚,連宗室大族都得避讓三分。紅倌身邊烏蠅一般的追求者漸漸減少,令她的日子過得輕鬆快活得多。
泓兒此時已有五個月大,認得熟人,也會笑了,一見到楚瀚到來,便格格笑個不止,可愛之極。楚瀚笑嘻嘻地逗泓兒玩了一會兒,餵他吃了米糊,喝了羊奶,泓兒便揉眼抓耳,顯是想睡了。楚瀚抱著泓兒輕搖低哄,直哄到他沉沉睡去,望著他清秀安詳的小臉,忽然想起昨夜與紅倌的一番繾綣,滿懷甜蜜,忽然動念:「我若能跟紅倌生個娃子,不知會是怎生模樣?」
紀娘娘道:「請問你幾歲了?」楚瀚答道:「我今年該有十五歲了。」紀娘娘又問:「你家鄉何處,父母可在?」楚瀚搖頭道:「我不知道自己家鄉在何處。年幼時被父母遺棄在京城中,此後便再也沒有見過他們。」
楚瀚望著她溫和慈藹的臉龐,關懷擔憂的神情,心中升起一股難言的感激,自從舅舅過世後,便再也沒有長輩對他露出如此真摯的關切。他心頭一暖,忍不住哽咽道:「楚瀚感激娘娘的忠告,我定會尋找適當時機,抽身離開。」心中卻暗暗下定決心,在娘娘和泓兒的處境轉危為安之前,他是絕對不會離開皇宮的。他此時已有十五歲,但因長年練習飛技,身材瘦小,且尚未開始變聲長鬚,仍能假扮宦官,留在宮中而不令人起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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