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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偷天下2:靛海奇緣

作者:鄭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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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深山瑤族

第三十四章 深山瑤族

我不掛帥誰掛帥,我不領兵誰領兵!
楚瀚被他說動了,便在一日傍晚隨多達進入山林。沒想到兩人才入山,便被七八名少女圍繞住了,逼二人唱答情歌。多達自告奮勇唱了幾段,少女們卻一定要楚瀚唱。楚瀚漲紅了臉,他瑤語懂得原本不多,即便是漢語的歌謠也唱不上幾句,一時之間只想起了紅倌平時喜愛的句段,便紅著臉唱了《西廂記》中張生唱的一段:
楚瀚不禁笑了出來,說道:「妳是怎麼回事?一會兒嫌我跟瑤族姑娘打情罵俏,眉來眼去,一會兒又說我是太監!我若是太監,跟誰打情罵俏都無關緊要。我若不是太監,跟人打情罵俏又有什麼不對了?妳到底要我如何,妳才高興?」
楚瀚不禁好笑,說道:「不如你代我去咬她一口吧。」多達連連搖手,說道:「這怎麼行?她才看不上我呢!」
穆桂英二十年未聞號角聲。
大祭師嘿了一聲,說道:「她不是跟你一塊兒來到這瑤族村落了麼?我們今兒早上還見到她的,一早醒來,她先去溪邊洗了臉,又梳了頭髮,才去吃早飯。你呢,先去山凹子裡撒泡尿,洗臉漱口,才過去跟她一塊兒吃早飯。」
楚瀚道:「若是中了蛇毒,我這兒有解藥。」
他在洞屋中養傷,如此過了十多日,瑤族老丈不時來跟他說話,每說起十多年前那場戰爭,便老淚縱橫,憤恨難掩。楚瀚雖發現自己是瑤族人,並聽聞了瑤族與明室的深仇大恨,但他自幼跟著漢人長大,早將自己當成了漢人,心中頗難對漢人生起仇恨之心。他暗想:「若說報仇,我替梁芳窺探皇帝,教他進獻春|葯,又替梁芳搜刮寶物,收取賄賂,也算對損害明朝皇室作了一些貢獻吧?」但若要他對泓兒生起仇恨,那是絕對不可能的。再說,泓兒的母親紀娘娘也是瑤人,泓兒未來若成為皇帝,天下之主豈不是半個瑤人?因此儘管瑤族老丈不時向他哭訴十多年前的仇恨,楚瀚也只默默而聽,並不答腔。
當時瑤族人見百里緞揹著楚瀚在叢林中行走,只道兩人是夫妻或兄妹,便讓他們同住一間洞屋。楚瀚傷重昏迷時,百里緞並不介意,甚至隨那老婦一起照顧他更衣服藥,包紮傷口,但此時楚瀚清醒過來後,她便不願與他同洞而住了,卻又不知該如何向瑤人提出要求,為此苦惱不已。
百里緞轉過頭去不答。楚瀚只覺得十分荒唐,自己被迫跟一個大對頭結伴而行,蠻荒山林之中,蛇族追殺之下,不得不互相倚靠,以求活命,但兩人之間恩怨交錯複雜,這百里緞究竟是要自己的命,還是要自己作什麼,他可是半點也摸不著頭腦。但此時不哄她開心,那可是丟命的事,只能嘆了口氣,說道:「瑤族女子雖好,但哪裡及得上妳的美貌?」
大祭師微微一怔,說道:「她不見了?她去那兒了?」
瑤族人最愛歌舞,祭典上族人輪番表演舞蹈,包括盤王長鼓舞、蘆笙長鼓舞、羊角短鼓舞、傘舞、蝴蝶舞、穿燈舞、奏鏜等等,形式多樣,精采紛呈。尤其是奏鏜,在鑼鼓嗩吶齊奏之下,數十人排行成隊,同唱和_圖_書共舞;舞姿共有三角定、四角定、五點梅、六點梅、七星堂、八卦堂、串義堂、小葫蘆、大葫蘆、單線珠、雙絲珠等十二種,動作簡練,熱鬧歡騰,尚未成家的男女,紛紛在祭典上連襖而舞,彼此傳意定情,稱之「踏瑤」。
楚瀚知道自己說中了,微笑道:「這樣吧,我跟妳約定,如果有朝一日,妳不作錦衣衛,我也不作宦官了,那麼我便娶妳為妻,如何?」
百里緞怒道:「我怎麼知道?那又不干我的事!」頓一頓,又道:「反正你是個太監,想胡來也無從胡來起。」
又過數日,楚瀚的傷勢漸漸恢復,已能出洞行走。他見這個瑤族村寨依山而建,地勢險峻,有不少人家以山壁上的自然洞穴為屋,屋外再以竹木搭建平臺,另建木屋。山腳下還有數十座以木柱土牆草頂搭成的矮屋,因山地潮溼寒冷,都沒有窗戶。他自己所住洞屋乃是那老婆婆所有,她是村中醫者,平日住在這洞屋中,因山洞能防寒擋風,她也常讓病人留在洞中休養。
楚瀚大驚失色,酒意盡去,翻身躍起,但見洞口立著一個衣著古怪的人,頭顱奇大,正是蛇族的大祭師。
他這麼一喊,仍在歡宴中的瑤族人立時警覺,紛紛高呼吹號示警,壯士趕忙拿起武器,婦女則迅速抱起孩子躲回穴屋。蛇族中人聽到楚瀚的喊聲,才知道他已往南方逃逸去了,立即指揮毒蛇,循聲追上。
眾瑤女從未聽過中土戲曲,大感新奇,齊聲叫好,求他解釋內容。楚瀚熟悉《西廂記》中崔鶯鶯和張生私定終身的故事,便簡單解說了。眾瑤女聽得津津有味,又要他多唱幾段。楚瀚大窘,他只記得紅倌平時掛在嘴邊的幾句唱辭,而且紅倌是刀馬旦,唱辭不似花旦那麼多而繁複,緊急中只想起《穆桂英掛帥》中的一段,唱道:
只怕這刻骨相思,病更添。
恨天不與人方便,
楚瀚背上冷汗直流,心想:「這些人老早盯上我們了,我竟然毫無知覺,實在太過輕忽,該死,該死!」
楚瀚猜知她的心意,暗暗好笑,心中雖感激她救了自己的性命,並盡心照顧自己的傷勢,但對她仍舊沒有什麼好感,常常半夜故意翻個身,說幾句夢話,讓百里緞驚醒過來,坐起身戒備許久,才又躺下去睡。楚瀚心中甚覺滑稽:「我受傷未復,哪有力氣去侵犯妳?再說我此時打不過妳,怎敢自討苦吃,自找罪受?何況妳連我是不是太監都搞不清楚,又何必怕我怕成這樣?」
瑤族村落偏遠,長年住在與世隔絕的深山密林之中,相較於漢人的種種文化傳承、禮俗器用,自是顯得十分落後,甚至沒有自己的文字,種種歷史往事僅以歌謠口耳相傳。而且由於這民族十分古老,族中充斥著對繁衍生殖的崇拜,村中空地中供奉著巨石製成的男陽女陰,婦女哺餵嬰兒和圖書時往往當眾袒露胸脯,年輕男女間的求愛更是赤|裸直接,傍晚時互唱一首情歌,彼此看對眼了,便一塊兒共度春宵。
楚瀚沒了主意,說她美也不對,說她醜也不對,自己還能說什麼?回想兩人的對話,像極了戲曲中小夫妻拌嘴吵架的情景,他想到此處,不禁啞然失笑,腦中靈光一閃,忽然明白了,說道:「百里姑娘,我問妳一個問題,請妳老實回答我。」百里緞沒好氣地道:「什麼問題?」楚瀚道:「我若不是宦官,妳可願意嫁給我麼?」
楚瀚知道此時能多拖一刻,便多一分生機,當即哭喪著臉道:「因為跟我一塊兒的女娃兒不見啦,我想請你幫我找她。」
楚瀚聽她語氣滿是憤恨嘲諷,說道:「幸好妳保持警覺,蛇族中人到來時,未曾落入他們的手中。」百里緞冷笑道:「我可不似某人,整夜唱歌跳舞,喝得醉醺醺地,更無半分警覺!」
他只好推說夜已深了,堅拒力辭,總算跟著多達逃難般地逃回了村寨。兩人好不容易擺脫了一眾瑤女,多達抹著汗笑道:「納蘭今夜沒讓你咬她一口,留下牙印,想必失望極了。」楚瀚奇道:「納蘭是誰?我怎會去咬她?」
楚瀚側頭見百里緞眉頭緊皺,神色驚怒交集,向自己投來惱恨斥責的眼光。楚瀚一轉念間,便明白她無法諒解自己為何出聲喊叫。自己是為了向族人示警並引開敵人,但卻將危險直攬到身上來。對她來說,保命最為緊要,絕不會為了救人而陷自己於危,尤其是一群與她毫無關係的人。
沒想到這話也沒說對,百里緞勃然大怒,喝道:「我說過了,不准你對我言語輕薄,胡說八道!」
楚瀚問道:「這跟納蘭又有什麼關係?」多達道:「納蘭自認是族中最美貌的姑娘,誇口說今夜一定要得到你的一咬,好向其他姑娘炫耀。你沒咬她,甚至連她是哪一個都不知道,她定要慚愧死了。」
時至十月,正逢瑤族一年一度的「還盤王願」祭典,村中男女老幼都聚集在村口的大石旁,飲酒歡宴,載歌載舞,熱鬧了一夜。瑤族人尊奉龍狗「盤瓠」為始祖,尊稱之為「盤王」。傳說盤王子孫原本住在南京海岸,因天下大旱,舉族坐船往南遷徙,不料在海上遇到狂風暴雨,七日七夜不得靠岸。當時瑤人便焚香許願,祈求始祖盤王保佑子孫們平安渡海,承諾往後將世世代代祭祀盤王。許願之後,盤王果然顯靈,海上頓時風平浪靜,瑤族後代不敢忘記盤王保佑之恩,年年舉辦「還盤王願」之典。
我懷抱帥印去把衣更,到校場整三軍要把賊平!
百里緞一張臉陡然漲紅,轉過頭去,呸了一聲道:「臭小子胡說八道!」語氣卻不若言辭中那麼惱怒。
多達笑道:「我們瑤人習俗,男女看對眼了,兩情相悅,男子便要咬女子的手臂一口,女子要咬男子的手背一口。這叫作:『咬手疼入心,郎意誠似金』。咬得不能太輕,太輕表示你沒有真心;也不能咬得太重,若咬破了皮,那可是會被大家嘲笑的。」
南征北戰保大宋,俺楊家為國建奇功。
https://www.hetubook.com.com楚瀚奇道:「我若有意讓妳死,又幹麼跟著妳逃出來?」百里緞冷笑道:「你不過是為了自己活命罷了!」
楚瀚聽了,稍稍放心,知道百里緞並未落在他們手中,當下說道:「我就是不知道她去了哪兒,才請你幫我找呀。你不是什麼都知道的麼?你告訴我,她去哪兒了?」
瑤族女子不明白楚瀚為何拒人於千里之外,估量定是百里緞從中作梗,將一腔不滿都投注在百里緞身上,認為是她霸占了楚瀚,不肯跟別的女子分享,在背後對她指指點點,毫不掩飾她們的怨恨怪責。
楚瀚一呆,不料百里緞對瑤族的反應如此,說道:「他們是我族人,難道妳要我不管他們的死活?」
瑤醫婆婆有個孫子名叫多達,剛滿十五歲,是當時跟著老丈一起出獵的青年之一。他對楚瀚這外地來的瑤人充滿好奇,時時鑽入洞屋探望,等他身子好些後,便領他去村中走走。多達生得矮矮壯壯,爽朗愛笑,和楚瀚一樣笑起來雙頰都有酒渦。兩人十分投緣,雖然語言不通,但兩人比手畫腳,楚瀚教多達幾句漢語,多達教楚瀚幾句瑤語,慢慢便能猜知彼此的意思。
當晚楚瀚跟幾個瑤族姑娘跳舞飲酒,玩得十分盡興。到得半夜,他已喝得醉醺醺地,勉強婉拒了兩個姑娘的熱情邀約,忽然想起百里緞並未前來參加祭典,可憐她一個人孤獨冷清,便搖搖擺擺地走回洞屋。
想當年我跨馬提刀、威風凜凜、衝鋒陷陣,
穆桂英多年不聽那戰鼓響,
這一支瑤族共有五百多人,一百多戶人家,算是較大的村落。村民在山腰上刀耕火種,開闢出了一片梯田,種植稻穀、棉花、藍靛、瓜果等,自給自足。此時正值春末夏初,乃是農閒期,族中男子不時結伴入林打獵,因此才剛好撞見了受傷的楚瀚和百里緞。
國色天香,善詩韻,
大祭師的醜臉上露出猙獰的微笑,說道:「小子,我可找到你啦!」一揮手,身後數十名蛇族徒奔上前來,守住洞口。楚瀚飛快地四下張望,沒見到百里緞,略略放心,勉強鎮定下來,望向大祭師,笑著說道:「大祭師,你可來啦!我已經等你很久了。」大祭師聽他這麼說,微微一怔,似乎有些受寵若驚,笑瞇瞇地問道:「小子,你等我很久了?你等我幹什麼?」
他一上樹,果見百里緞高踞樹梢。楚瀚竄到她身邊,作了個「扯乎」的手勢。百里緞點點頭,往南望去。楚瀚會意,立即踏著樹枝,往南方躍出。兩人悄沒聲息地從樹枝躍到樹枝,逃出了數十丈,楚瀚忽然停下,高聲以瑤語叫道:「蛇族來襲,大家小心!蛇族來襲,大家小心!」
只殺得那韓昌賊丟盔卸甲、抱頭竄竄、他不敢出營。
百里緞哼了一聲,說道:「哪有你說不作宦官,便能不作的?」楚瀚微笑不答。他此時已過十六歲,離開京城數月之間,臉上長出鬍鬚,喉音低沉,早已沒有半點宦官的模樣,若非百里緞對男女之事一知半解,早該看出https://www•hetubook•com.com他這宦官是假的。但她既然看不出,楚瀚便也不說破。這回爭吵便就此告一段落,兩人都閉上了嘴。
楚瀚感到自己小腿和手臂有些麻痺,想是剛才入洞的短暫數刻之間,被滿地的毒蛇咬傷了。他已被毒蛇咬過數次,也不驚慌,伸手擠出蛇毒,從懷中取出解藥自行敷上了,問道:「妳沒事麼?有沒有受傷?」
楚瀚平日與族中青年雜處,看他們編網削箭、造設陷阱,偶爾也隨他們一同出獵。他飛技高絕,即使傷勢尚未完全恢復,已能在樹叢中縱躍自如,捉鳥擒豬、射鹿逐獐,對他來說自是駕輕就熟,手到擒來。族中青年對他佩服不已,很快便公認他為勇士,對他極為恭敬親熱。
多達見楚瀚如此受姑娘們歡迎,十分羨慕,不斷鼓動他入山見識見識瑤族男女如何對唱情歌,說道:「去聽聽有什麼不好?就算你自己不唱,開開眼界也是好的。」
楚瀚此時酒早醒了,想起方才在洞屋中的驚險,心中也不禁暗暗慚愧,說道:「若不是妳,我只怕無法逃出蛇族的包圍。」
楚瀚唱了這段英氣勃勃、雄心萬丈的段兒,眾瑤女更加不讓他走了,還要他唱。楚瀚不禁苦笑,心想:「在這瑤族山坳子裡,夜色溶溶,合該唱些纏綿溫柔的情歌,我卻唱起了《穆桂英掛帥》,未免太不對頭。總不能再唱孫二娘《打店》了吧!那可是十足煞風景了。」
楚瀚心中明白,她是想催自己盡快跟她一起離去。但他離開京城之後,並未一定得去的地方,此時發現自己是瑤人,住在瑤族中也沒什麼不好,因此根本無心離開。百里緞本是自己的大對頭,雖在兩人被蛇族擒住時,不得不為了保命而攜手合作,但也說不上有什麼深厚交情。她若不開口求自己離去,楚瀚便也樂得裝作不知道,整日自己尋快活,不去理睬她,對她的氣憤視而不見。
至如今安王賊子犯邊境,我怎能袖手旁觀不出征!
他只道自己說得很有道理,不料百里緞聽了,卻更加惱怒,重重地呸了一聲,怒道:「瑤族!你心中就只有你的瑤族!」
楚瀚不暇思索,向著石穴深處一指,大叫道:「你看,原來她在那兒!」趁著大祭師和蛇族眾人一轉頭之際,楚瀚已向前躍出,輕巧地穿過守在門口的一排蛇族族人,接著往上一躍,鑽入了樹梢,頓時不見影蹤。當時已是深夜,周遭一片黑暗,除了蛇族中人打著的火把,別無燈火,但能在數十對目光下如此神出鬼沒地閃身出洞、消失無蹤,也只有楚瀚這等絕頂飛技高手才能辦到。
百里緞緩過氣來,重重哼了一聲,走開兩步,說道:「不要你管!」
老太君她還有當年的勇,難道說我就無了當年的威風?
村中年輕少女對楚瀚這從外地來的瑤人滿懷好奇,成群結隊地來邀他對唱情歌,或乾脆直接邀他去山坳裡幽會。楚瀚外表雖與瑤人毫無分別,內心卻知道自己畢竟來自漢地,一來不會唱情歌,二來生怕誤觸族中風俗禁忌,只好藉口傷勢未復,對這些邀約一概婉拒了。
提起瑤族女子,楚瀚這些日子來竭力抵抗誘惑,雖然每m.hetubook.com.com夜都有不少瑤族少女邀他共眠,他都忍心拒卻,乖乖地回到洞屋,與冷冰冰的百里緞共宿一洞,寂寞冷清已極,還不是因為擔心蛇族來侵,關心百里緞的安危,不願冷落了她?這些用心百里緞顯然全不知曉,楚瀚也不禁啞口無言,呆了一陣,才道:「妳見我跟她們胡來了沒有?妳見我跟她們親熱了沒有?」
鶯啼燕轉,撩人心,敏捷才思,含深情。
不出獵時,楚瀚便待在村落中,看男子剝燻獸皮、醃製乾肉、修製農具,看婦女紡織染布、刺繡縫紉、裁衣納鞋。楚瀚原本是瑤人,穿上瑤族服飾後,更看不出半點漢人的痕跡,他又很快便學會了不少瑤語,跟瑤族人打成一片。
百里緞身處這半開化的瑤族當中,自是渾身不自在。她看不慣瑤族男女自由奔放的愛情,受不了處處聽聞的情歌,吃不消那公然陳列的巨石,更不情願繼續與楚瀚同住一洞。楚瀚的傷勢一日日好起來,她的臉色便一日日愈加難看,往往整日獨自坐在洞屋深處,更不與人說話,偶爾楚瀚來找她攀談,她也總是冷冷地瞪著他,眼中滿是憤恨鄙夷。
但此時楚瀚也管不了這許多,低聲道:「快走!」兩人一齊繼續往南逃竄,在黑暗的樹梢間騰躍了十餘里,躍下地面,又狂奔了半個時辰,才慢下腳步,在一條山滴旁停下喘息。此時夜色已深,清亮的月光照著山澗,發出鄰粼波光。
楚瀚甚覺無辜,說道:「我說的可是實話。難道妳覺得自己比瑤族女子貌醜?」百里緞刷一聲拔出彎刀,喝道:「你再胡說,我割了你的舌頭!」
門掩了,梨花深院,粉牆兒高似青天。
百里緞道:「你那麼重視自己的族人,為什麼不早早留了下來?我看你在那兒混得挺好的,尤其是那些姑娘家,整日跟你打情罵俏,眉來眼去,早將你的魂都勾了去!」
百里緞冷然道:「你讓我毒死了便是,這不是趁了你的心意麼?」
他放眼望去,只見洞外蛇族人眾黑壓壓地,個個手持毒蛇,地上樹上滿是蜿蜒蠕動的毒蛇,顯然蛇族傾巢而出,定要將自己和百里緞捉回去才肯罷休。楚瀚心知瑤族人雖擅長打獵,族中不乏勇士,也豢養蜘蛛,提煉蛛毒,但能否敵得過這成千上萬的毒蛇,卻也難說。他生怕為族人帶來殺戮災害,念頭急轉,知道此時定需將敵人引開,離族人愈遠愈好;但他又不能扔下百里緞不顧,正猶疑時,忽聽洞外上方傳來非常輕微的啪啪兩聲,似是以手指輕彈樹葉的聲響。楚瀚立時知道百里緞藏身於洞屋外的大樹之上,也知道百里緞要他趕緊逃上樹去躲避。
百里緞哼了一聲,說道:「你卻仍不怕死,還要出聲讓敵人追來!你到底要命不要?」楚瀚道:「我當然要命,因此等到逃出了一段路後,才出聲喊叫。我若不出聲示警,瑤族被蛇族攻個措手不及,傷亡定然慘重。」
月兒作證與你酬唱到天明。
才入得洞,他便警覺不對,急往後退,但見眼前黑影晃動,兩枝短箭倏然從面前急飛而過。楚瀚立即著地滾去,感覺觸手濕滑,地上竟已爬滿了毒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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