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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死方休

作者:李查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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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奇點點頭,往右一瞥,再往下看,看到羅德的鼻血留在地板上的暗紅血漬。
勃肯穿過空地,走進另一間小木屋。福勒正在等他,手中拿著耳機。
幾個守衛收到他的暗示,六把槍從槍背帶上落下,六隻手指扣在六個扳機上。
李奇凝視著她,沒有回應,房間裡沉靜了許久,然後她又聽到房子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接著進入屋內,傳來喀啦喀啦的聲響,走上了樓梯,然後在門外停下。鑰匙插了進來,門打開,六個守衛腳步喀噠喀噠地走進房中,一共六把機槍。她忍著痛退後幾步。這幾個守衛完全無視她的存在。
「那個幸運小子是誰?」李奇問。
雷一手在胸前迅速比了條橫線。
「這裡是蒙大拿?」他說。「羅德還說這裡是個全新的國家!」
「叫我喬就可以了。」喬瑟夫.雷說。
「雷?」李奇說。「是名,還是姓?」
「那個人是猶太人!」羅德說。「這地方容不下猶太人。」
李奇環視屋內,看到大家的肩章,蒙大拿民兵,蒙大拿民兵。他緩緩點頭;一個全新的國家。「你們把荷莉帶到哪裡去了?」李奇問福勒。
「你確定你說的都是對的?」李奇問。
福勒還在處理羅德,沒理會他。
「我們要的不多。」他說。「六十英里乘六十英里的土地,這算什麼?面積也才三千六百平方英里而已。」
李奇的眼神黯淡了下來,直視著她。
「為什麼?」李奇問他。
「你就把我抓來了!」李奇對他說。
「不知道我對他有好感。」她說。
「那怎麼樣?」李奇問。
「什麼才幾個人?!」他說。「我們有一百個人。」
荷莉搖搖頭。
「妳心裡有別人了對吧?」他說。
他可以多加羞辱羅德一番。
「你們自認做得到嗎?」李奇說。
「你確定嗎?」李奇又說了一遍,不讓自己的聲調顯得太擔心或太懷疑。「我怎麼都沒聽過這些事?」
他揮手示意要李奇轉身,然後把手銬銬在李奇身後,扣得很緊,用槍管推他走向門邊,來到走廊上。房門大聲關上,在這群人身後鎖上。
羅德還躺在地板上,但這次坐在簡易木桌前的是另一個人,一看就知道是指揮官,李奇心中很清楚。對方的體格驚人,身高大約六英尺,體重可能有四百磅重,約莫三十五歲,頭髮很厚,一頭金髮淡得幾乎泛白,兩側剪短,頭頂留長往後梳,就像德國小學生一樣。他的臉平滑,皮膚泛紅,因為體格龐大的關係鼓得緊緊的,兩頰上方有硬幣大小的鮮紅斑點。眼珠顏色很淺,眼睛很小,擠成兩條直線,夾在兩頰和白色眉毛之間。濕潤的厚唇下方有個強硬的下巴,雖然肥胖,但仍看得出形狀。
一干人等抵達木屋,偵察兵把門打開,黃色燈光流洩在黑暗中,李奇被身後的守衛用槍推進屋裡。羅德已經站在房間最裡面的牆邊,雙手銬在身後,旁邊也有個蓄鬚的瘦削守衛看著,手裡拿著一把機槍。這傢伙比其他幾個阿兵哥稍微年輕一點,鬍子也比較乾淨,有條大疤劃過前額。
「蒙大拿。」雷說。
「對不起。」她又說了一遍。「不是說我不想。」
「是誰我不知道。」他說。「不過我會想辦法找出來。」
守衛遲疑了一下,在座位上磨蹭。李奇看得出這人的本性還算有點禮貌,應該會回答他的問題,但他顯然在心中盤算著什麼。李奇繼續擠出微笑。
而且浴室地板也鋪得很扎實,為水管預留的洞口很緊密,做工相當專業。她是可以在馬桶的大水管旁施力,要是有撬桿的話,可能可以鬆開一片木板,但房間裡沒有撬桿,也沒有可替代的物品,毛巾架是塑膠的,一用力只會彎掉斷開,其他就什麼都沒了。她坐在地板上,失望之情湧上心頭,突然又聽到門外傳來腳步聲。
李奇又點了點頭,說:「好。你們在這裡做什麼?」
李奇沒說話。
李奇點點頭。
雷又搖搖頭。
「你有什麼犯罪紀錄嗎?」勃肯問。
「什麼牙醫?」李奇問。
「就獨立紀念日了。」雷說。「七月四號。」
「她人已經來了,不是嗎?」
「我看是奇蹟吧!」福勒答說。「你一路上到處惹麻煩,因為你的無能,弄得大家還得在後面幫你收拾。」
「進來坐下。」他說,聲音很輕。
「姓,」守衛說。「我叫喬瑟夫.雷。」
房內沒有窗戶。天花板有顆燈泡裝在鐵絲護網裡,顏色明亮鮮黃,照亮整個房間。四面牆壁,連同地板和天花板,都是用全新松木板建的,還沒修飾完畢,散發出新鮮木材的香味。房間對角有張床,只是在簡單的鐵製床框上放了張壓壞的薄床墊,看起來就像軍中或牢裡的床。兩套迷彩褲和襯衫,都是深綠色,和那四名沉默不語的女子穿的一樣。她一跛一跛地走到床邊,摸摸衣服,雖然老舊磨損,但還算乾淨,也燙過,迷彩褲的摺痕燙得直挺挺的。
「我不知道。」他說。
荷莉搖搖頭。
雷搖搖頭。
「什麼?」李奇問。
荷莉瞪著他,心中的忿怒不斷湧現。這次她可沒有鐵鍊的束縛,這一次,這傢伙必死無疑。想到這裡,荷莉的嘴角不禁揚了起來。這間浴室會保住她的性命,她可是高級囚犯,理當受到有尊嚴的對待,如果有人來冒犯她,被她活活打死,他們也無法爭辯。
「我們來這裡,是為了逃避美國政府的暴政。」他說。「我們必須定出疆界,大聲疾呼這裡會有一番新作為。」
男子搖搖頭。
洗完,她一跛一跛地回到床邊,從老舊迷彩服中選了一套,衣服很合身。她躺在床上,望著木頭天花板,傾聽著這片寂靜,這是六十多個小時以來,她第一次獨處。
李奇聳聳肩。
「他從南邊上來對吧?」雷說。「他看到的第一棟建築會是那棟老舊的法院,在城鎮的東南角。你剛才去的地方就是那邊,荷莉被關在二樓沒錯吧?你有注意到裡面重新蓋過嗎?那房間是特別訂做的,有兩層牆壁,相隔二十二英寸,中間裝滿以前店裡賣給礦工的炸藥和雷管。只要一顆砲彈走偏,老頭子強森的寶貝女兒就一命嗚呼!」
「我們要捍衛自己沒問題。」他說。「包是個精明的領導人,這塊土地的地點很好。我們現在在山谷裡,南北長六十英里,東西也長六十英里,北邊跟加拿大交界。」
「雷。」他說。
「喬,拜託你行行好。」他說。「跟我講一下這是什麼情況。我現在連自己在哪裡、為什麼在這裡,還有你們是誰都不知道。可不可以簡單跟我說明一下?」
男子搖搖頭。
「你到底是m•hetubook•com•com誰?」她問。
荷莉回過頭仔細打量這個房間,空間不小,可能有六十平方英尺,但她覺得原來的房間可能更大,因為比例有點奇怪。她進門前注意到地板被拉高過,比正常高度高了一英尺多。她猜牆壁和天花板也一樣。她跛著腳走到牆邊,敲敲新裝的木板,聲音鈍鈍的,木板後面沒有東西。有人在原本的房間裡,打造了這個簡單的木殼,而且工程做得很好,木板釘得扎實筆直,但木板間的小縫隙有潮濕的現象,她定睛看著潮濕的地方,用鼻子嗅了嗅,結果讓她打起寒顫。這房間有恐懼的氣味。
「這要由指揮官來決定。」他說。
雷聳聳肩。他是個不善言詞的人,一開始他什麼也沒說,然後往前坐,突然冒出一串話來,在李奇聽來簡直就像唸咒一樣,似乎這傢伙已經練習過好幾次,或有人對他說過很多次似的。
「那是包的秘密武器。」他說。「你想想。世界政府會指派她老頭來領導攻擊行動,這就是他們當初任命他的原因。你還以為那些高官是總統任命的啊?少開玩笑了!強森那個老頭子是世界政府的人,等命令一下,就會開始行動。不過,他一來到這邊,猜會發現什麼?」
「七月二號。」雷說。「還剩兩天。」
「踢他的臉。」他說。
「你明天要接受審判。」他跟羅德說。「特別法庭,指揮官親自主持,罪名是危害本次任務,由我負責起訴。」
六名四十來歲的步兵往後退,對他敬禮。他則噠噠噠地走到李奇面前,從口袋裡拿出一包菸,掏出一根點燃,讓打火機繼續開著,照亮李奇的臉。他隔著搖曳的火打量著李奇,眼神中不帶任何情緒。李奇回他一眼。這人的頭在寬闊的肩膀上顯得很小,臉型瘦弱冷峻,由於長期飢餓的緣故,使他的臉比同齡人多了些皺紋。在火焰的陰影下,他看起來好像沒有嘴唇,嘴巴的部分只有一條線,冷酷的眼睛炯炯有神。頂著平頭,大概才剛剪一星期。他直視著李奇,讓火焰逐漸熄滅,一隻手滑過頭頂,在安靜無聲的夜裡,李奇聽到手掌刷過短頭髮的聲音。
她沒有回應,只是看著李奇打量整個房間,視線游移在牆壁、地板和天花板之間。他轉過身,瞄向浴室,點點頭後轉身面對荷莉,等著她回應。她欲言又止,努力思考該說什麼、又該如何開口。
「兩百二十年來,我們都一直在投票。」他說。「都是愈投愈糟糕。政府根本不在乎我們怎麼投票,他們已經把我們的權利榨乾,出賣了我們的國家。你知道真正主導美國的政府在哪裡嗎?」
「我們要一步步收復美國。」雷說。「我們要找到一個地方,制訂適宜的自由權利和法律,讓所有白種人都能自由和平地生活,不會遭到侵擾。」
李奇被推進房中,身後有幾個穿迷彩服的人,他們把他給推進門內,然後大聲將門關上。荷莉聽到房門上鎖的聲音,腳步聲漸漸遠去。李奇被丟在房中,站著環顧四周。
「像這樣?」他說。「那投票和民主制度呢?你們應該用投票來決定一個人的去留才對吧?」
「看來我們要共用這個房間了。」荷莉瞧他一眼。
「靠近一個叫約克郡的地方。」雷說。「以前是採礦的,現在幾乎快荒廢了。」
「這裡到底是哪裡?」李奇問他。「這你應該可以回答吧?」
「沒有他,我哪裡都不去。」她說。
羅德把臀部移開牆邊,肩膀觸地,又扭又推地,最後躺平在地上。勃肯向距離最近的守衛點頭示意。
「我當然確定。」雷又回答一次。「包的手上有文件可以證明,裡面講的東西說了你也不相信。有條聯邦法律規定,所有在醫院出生的嬰兒都要在皮下植入晶片,這個你知道嗎?醫護人員把嬰兒帶走的那段時間,不是在幫他們量體重,也不是在幫他們洗澡,他們是在植入晶片!不用多久,所有人口就會受到機密人造衛星的監視。你還以為太空梭是用來進行科學實驗的啊?你還以為世界政府會授權花錢去幹這種事?你想得真美!太空梭是用來發射監視衛星的!」
「我們在建立軍營。」雷說。「一個屬於我們自己的地方。」
「他會不會讓你很不爽?」勃肯問。
羅德還是聳聳肩。
「你以為有人要踢你了?」勃肯問道。
他的聲音還是很輕,但聽得出很有自信,一派輕鬆。音調微弱但有自信,想必這個人對自己的權力很有把握。他的聲音淡入寂靜之中,李奇聽到身後有軍靴踩在木板上的吱吱喳喳聲。
「我做錯什麼了?」羅德問。
「那李奇怎麼辦?」她問。「他們把他帶到哪裡去了?」
「溝壑。」他說。「天然的坦克陷阱。你相信我,坦克我很在行,肯定沒辦法通過,除了一條路和一條小徑,從小徑到溝壑要經過一座木橋。」
她望著李奇,他只對她聳了聳肩。她看得出李奇在想:這不是世界末日,可是突然又感覺真的就像世界末日。她的臉紅了起來,說也奇怪,此刻她心中居然一陣滿足,但仍設法轉換話題。
福勒瞄他一眼,看不見嘴唇的嘴露出微笑,一副「不懂沒關係」的表情,把李奇當作觀眾,讓羅德完全沒有抵抗之意,讓額上有刀疤的年輕守衛架直身體,離他最近的另一個守衛把步槍翻過來,槍托底板猛地砸向羅德的腹部,李奇聽到他嗆出一口氣。年輕守衛把他丟在地上,從他身上明快地踩過,獨自走出木屋,任務完成,門在他身後大聲關上。然後福勒轉向李奇。
「那你說說你是哪個單位的參謀長。」他說。
李奇沒有回應。
他身上穿了件尺寸很大的黑色軍服,是一件乾淨的黑色襯衫,軍式剪裁,沒有任何徽章,只有跟其他人一樣的左右兩個肩章。腰間繫了條寬大的皮腰帶,亮得像面鏡子。剪裁俐落的黑色馬褲,褲頭開得很寬,褲身塞進用來跟皮帶搭配的黑色高統皮靴。
荷莉緩緩起身下床,心裡想著,去你的。她才不肯坐以待斃,成為大家協商的籌碼,一股怒氣自心中升起,並轉化為堅定的決心。她一跛一跛地走到門口,第二十次試著要打開門把。突然,台階上傳來腳步聲,從走廊喀啦喀啦走來,停在她房門邊。接著一支鑰匙打開門鎖,門把在她手中轉了起來。她倒退幾步,房門打開。
「你說說今天幾號?」雷反問他。
李奇點點頭,他記得白色廂型車啪啦啪啦經過一個木製的東西。
「你腦中會問兩個問題對吧?」勃肯說。「第一個問題,為什麼我要www.hetubook•com.com執行這嚴厲的處罰,連老朋友都不放過?第二個問題,如果我連對老朋友都這樣,那對付敵人時,我又有什麼招數?」李奇沒有說話。不確定的時候,就乖乖把嘴閉上。
「那荷莉呢?」他問。「你們為什麼要綁架她?」
雷露出微笑,嘴唇上下的鬍鬚分了開來,露出牙齒,和他的眼睛一樣明亮。
他們一聽到背後有腳步聲接近,馬上立正站好,軍靴蹬在頁岩地面,槍托甩在掌中,在靜夜裡發出異常響亮的聲音。李奇瞄向空地,看到第七個人慢慢走近,是個年紀較輕的男子,約莫三十五歲,身材高大,刮過鬍子,臉上沒有迷彩妝,身上穿著俐落的迷彩服,軍靴擦得光亮,同樣戴有半圓形肩章,模樣看起來像是個軍官。
「這邊有拉匹河。」他說。「我們的西界就在這裡,河很寬,水也很湍急,絕對沒辦法過來。」
「羅德這個笨蛋。」他說。「犯了五個大錯,你就是其中一個。他現在麻煩大了,你也是。」他對其中一個守衛揮手示意。警衛向前一步,從口袋拿出鑰匙遞給他,接著手持武器在旁待命。福勒解開李奇的鐵鍊,鍊子碰撞樹幹,落在地上,在夜晚的樹林裡發出鏘啷鏘啷的聲響。有隻狗靠上前來嗅了嗅。樹林裡的人群出現一陣動作。李奇掙離樹幹,抓了抓手心,讓前臂恢復血液循環。六個守衛各自往前一步,武器迅速就預備位置,李奇看著槍口。福勒抓住他的手臂把他轉過身,又銬起他的雙手,這次是銬在背後。福勒點點頭,兩個守衛隨即走入樹林,一個守衛把搶口壓在李奇背後,另一個站在後面就位,兩個走在前面帶路。福勒走到李奇旁邊,抓住他的手肘,拖著他走到空地正對面的小木屋。少了樹木的遮蔭,月光顯得更明亮,讓李奇能夠看清福勒肩章上的文字,上面寫著「蒙大拿民兵」。
「那座橋一炸掉……」雷說。「就沒辦法過來了。」
「沒有。」
「沒有的話,我可能會想跟你共用。」她加了一句。「但我心裡真的有別人,所以只能跟你說對不起,這麼做不太好。」
但這個額上帶疤的傢伙只用手指比著嘴唇,對著浴室方向點頭。他躡手躡腳地走過去,把門推開,揮手要她跟過來。荷莉一跛一跛地跟在後面。他低頭瞄到地上的側板,搖起頭來,然後走進浴室,打開蓮蓬頭,讓水大聲沖在空浴缸裡。
「絕對沒有!」他說。「包手邊有文件。還有一條機密法規,是底特律一個人寄給包的,說一九八五年以後,每一輛美國製造的車子裡頭都裝了秘密的無線電傳輸器,讓衛星可以知道車子的位置。要是買了車,聯合國大樓的雷達就會知道你的位置,不管白天晚上,每分每秒都逃不過。現在在美國就有外國軍隊進行訓練,準備好要正式接收。你知道為什麼我們會送那麼多錢給以色列嗎?才不是因為我們在乎以色列人的處境,這關我們什麼屁事?我們會送他們錢,是因為聯合國秘密訓練的世界軍隊就在那裡!那裡就像實驗的地方。你還以為聯合國為什麼都不阻止以色列人侵略其他國家?還不是因為幕後黑手就是聯合國,訓練他們準備統治全世界。美國境內的空軍基地裡,已經有三千架直升機正在待命供他們使用。全黑的直升機,上頭沒有標誌。」
「好,雷先生。」他說。「很高興認識你。」
「那又怎樣?」李奇說。
李奇餐餐肩,說:「華盛頓特區不是嗎?」
「一百個人?」李奇說。「要對抗世界政府?」
「什麼?」李奇問。
「聯邦調查局。」男子說。「反恐組,臥底探員。我想我有必要救妳出去。」
「他開始害怕了。」福勒說。「你做事的敗筆太多,他一害怕就先跑了,就這麼簡單,難道還有其他解釋?」
他離開牆邊,手仍銬在背後,走進李奇的視線。他無助地瞄了李奇一眼,像是要他幫忙作證一樣。
李奇又聳聳肩。
因此,她轉而把心思集中在尋找工具上,感覺就像她要以一人之力加速達爾文的演化論過程,彷彿猿猴剛從樹上走下地面,就要立刻開始製造工具。她把重點放在那張床,床墊沒什麼用,只是一張單薄、而且還被壓壞的床墊,裡頭沒有彈簧。倒是床架還有點希望。床架是用鐵管和突緣組裝,如果能拆得下來,就能利用其中一個九十度角的突緣,把它套在最長的鐵管上,做出一根七英尺長的撬桿。可惜螺栓都上過漆,雖然她的手勁很強,但怎麼樣就是轉不開,她的手指瘀青,手汗直流,讓她抓不穩。
「第三,你把這個人牽扯進來。」福勒說。
李奇卻不是獨自一人,他還留在空地,距離白色廂型車二十英尺,被鐵鍊綁在一棵樹旁,身邊有六個沉默不語的男子監視著,人手一把機槍。幾隻狗在空地上到處遊走。他將身體靠著表皮粗糙的樹幹,等著,觀察這幾個守衛。他覺得冷,可以感覺到松樹的樹脂黏在他的薄襯衫上。這幾個守衛很謹慎,在離他六英尺處成一直線站好,武器對準他,塗黑的臉頰使白色眼珠更為明顯。他們穿著橄欖綠迷彩服,肩上掛著半圓形肩章,天色太暗,沒辦法看清楚。
李奇又擠出一個微笑。雙方的僵局已經打破,就像質詢犯人,李奇已經幹過千百次了,但從來不曾以犯人身分,也從來沒在雙手被銬上的情況下進行這件事。
「離這裡很近。」他說。「用不著你擔心。」
「七月幾號?」他說。
沒有人看得到荷莉,她現在獨自一人,關在為她特別訂做的牢房裡。她在林間空地被四名女子帶走,她們沒說一句話,身著深綠色迷彩服,臉上抹著夜間迷彩,自動步槍架在肩上,腰帶上的彈袋鏗鏗鏘鏘。這些女人把荷莉從李奇身邊拉開,拖著她在一片黑暗中走出空地,進入樹林中,穿越一群對她又是噓聲、又是吐口水,滿臉不屑的人們。接著她們走在石子路上,荷莉痛苦地走了一英里,然後又走出樹林,前往一棟高大的白色建築。她們沒對荷莉說話,只是一逕帶她走進屋裡,推她到二樓。她們把牢固的新門拉開,推她走上去進到房內。腳下的台階超過一英尺高,因為房內的地板在建造時就做得比走廊地板高。她爬進房內,聽到身後房門大力甩上、大聲上鎖的聲音。
「等會讓我想想。」他說。「是死是活,我會讓你知道,明天一早就https://m.hetubook.com.com跟你說。」
「只是個普通人而已。」她說。「這裡是怎麼回事?」
「那條路呢?」李奇問。
「好。」他說。「蒙大拿哪個地方?」
「他們測試過了。」他說。「指揮官把其中一個工人關在這裡,跟他說如果逃不出去,就要把他的手臂鋸斷。所以我猜那個工人一定想破了頭要出去。」
「我要做個決定。」勃肯說。「需要你的幫助。」
語調很輕,西岸口音。李奇回看他,慢慢點頭。
「把你當作人質,對我有什麼好處?」勃肯說。
「這人只是個無名小卒,沒有警察在找他的下落。」
福勒搖頭。
「你是在說笑吧?」李奇說。
「我是戴爾.福勒。」這個人說。「這裡的參謀長。」
「我覺得有人進過房間。」他說。
「沒有。」福勒說。「她說只有一張單人床,然後男的聲音聽起來很失望,看來他對這女的很有興趣,所以女的就說她已經有男朋友了。」
羅德瞪他一眼,彷彿在說他是個白癡。
守衛又緩緩點頭,然後聳了聳肩。
房間內有個角落用牆圍了起來,在簡單的角落隔間裝了扇門。她跛著腳走過去把門拉開。是間浴室,裡頭有馬桶和洗手台,一個垃圾桶,裝了新的塑膠袋,還有一個附蓮蓬頭的浴缸,便宜的白色陶瓷浴缸,但是全新的,安裝得很細心。地板瓷磚鋪得很整齊;櫃子裡放了香皂和洗髮精。她靠著門框,盯著淋浴間看了很久,然後脫掉身上那套骯髒的亞曼尼套裝,把衣服收成一團堆在垃圾桶裡,打開蓮蓬頭,站在下頭沖水,頭髮洗了三次,把疼痛不堪的身體徹徹底底洗了一遍,就這樣沖澡沖了快一個小時。
「怎麼可能沒有?」她說。
「我已經盡全力了。」羅德說。「她人已經來了,不是嗎?」
「羅德讓我很不爽。」包.勃肯說。
「聽得很清楚。」福勒說。
「我明天可以找輛吉普車。」他說。「我們要想辦法逃命。我沒辦法通報尋求後援,因為對方在掃描找我的傳輸器。我們兩個只能開吉普車往南走,希望不會有事。」
雷看著他,好像不知如何起頭,然後又環顧房間,好像在納悶究竟能不能講。
李奇繃緊雙腳的肌肉,準備隨時飛撲上去。
現場一陣沉默。福勒想了想,點了點頭。
荷莉扯下浴缸側板,她以前就知道水電工會把垃圾丟在浴缸底下,反正側板裝上後就看不見,像是水管邊料、剩餘木材,甚至連工具都有,還可能有用過的刀子、丟掉不見的扳手,一些能派上用場的東西。她以前就曾在住過的幾間公寓裡挖出各種五花八門的東西,但這個浴缸下面什麼也沒有,她趴下來將手伸進最裡面的角落,卻什麼也找不到。
「會是誰?」勃肯問。
李奇想了一下,沒有回答。勃肯看著他的臉,嘴角揚了起來,鮮紅的嘴唇中間露出一排小小的白牙。
「我對付敵人時手段可比這厲害多了。」勃肯說。「那手段你不會想知道的,相信我,你不會的。我為什麼要這麼嚴格呢?因為再過兩天,我們就要來到歷史上的重大時刻。這個地方的所作所為即將改變全世界,我們已經籌劃完畢,也已經動手執行,也就是因為這樣,我才必須把警戒心提到最高點。我的老朋友羅德已經成為歷史力量的犧牲者,你呢,恐怕也是。」
其中有幾個人,因為記過次數已達擔任明天執刑士兵的規定,此刻正設法盡量多睡點。如果指揮官決定不用槍決小隊,那他們要做的工作就多了,而且一定又吃力、場面又難堪。再說,就算羅德沒有被判槍決,總還有另外那個男的,那個跟著調查局賤女人一起被抓來的大塊頭。他要活過早餐之後的機會渺茫,大家已記不得上一個能活過這時間的誤闖者是什麼時候的事了。
「對,我心裡是有別人了。」她說。「我也不知該說什麼。如果沒有的話,我可能就會跟你共用了。」
「你究竟是誰?」她又問了一次。
「可是為什麼選在這時候?」李奇問。「為什麼這麼急?」
守衛緩緩點頭,一雙小眼睛鑲在修長的臉上,在大鬍子和迷彩妝的襯托下,顯得尤其銳利,但眼神看來還很純真。
「堂堂正正的好公民?」勃肯問道。
「這地方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她問。「他們有跟你說什麼嗎?」
她聽得出他開玩笑的語氣,只是隨意答一句,讓她知道他也同意,他也了解,讓兩人都有台階可下,不必把氣氛搞得太嚴肅。但她並沒有回以笑臉,反而不自覺地點頭。
宿舍木屋裡,男男女女正在昏暗中忙著擦槍。羅德的事傳得很快,大家都知道要舉行特別審判,大家也都知道可能會有什麼結果。他們當中的任何六個都可能被選上擔任槍決小隊——如果說真要成立槍決小隊的話。不過大家心知肚明,槍決小隊應該會成立。像羅德這種軍官階級的人,指揮官應該會用槍決,而不是選擇更難堪的處決方式。於是他們開始擦槍,關保險、上子彈,把槍放在床邊。
「你不必緊張。」勃肯說。「不會踢你的。時候到了,只會從後腦勺送你一槍。我沒那麼笨,我有眼睛,有腦袋。你多高?六英尺五英寸?兩百二十磅?一看就知道很強壯。你瞧瞧自己,大腿繃得死緊,已經準備好要跳上來,看樣子就知道受過訓練。但你不是打拳的,因為你的鼻子沒斷過。像你這種量級的人,要說鼻子沒斷過,一定有天賦異稟之處,這麼一來我們一定不會沒在報上看過你的照片。因此我猜你常到處打架,以前可能當過兵,對不對?所以我對你要小心,用不著踢,用子彈就行了。」
羅德又瞄了李奇一眼,連忙搖頭。
他臉上明顯露出了失望的表情,讓她覺得有必要再補充幾句。
李奇保持沉默,他可以猜得到這樣一問一答的結果。如果他說會,對方就會叫他痛毆羅德一頓,本來原則上他是不反對,但他比較喜歡照自己的意思來;如果他說不會,勃肯就會說他是軟腳蝦,不懂得公平正義,也沒有自尊心。這樣的心理遊戲很明顯,怎麼答都不會贏。所以他保持沉默,這樣的策略他在以前用過千百次:不確定的時候,就乖乖把嘴閉上。
「你覺得?」勃肯說。
羅德往上瞧了李奇一眼,表情欲言又止,李奇定神一看,驚訝地睜大了眼,羅德竟是在求李奇踢他自己,免得勃肯親自動手。
「決定要讓你死。」勃肯說。「還是讓你活。」
她試著讓這幾個字聽起來更有分量,像是長篇大論或深思熟慮過後的道理。她本來想說:沒錯,我們在車裡是很親密沒錯,我們兩個也接了吻,而且還親了www.hetubook.com.com兩次。第一次順其自然地發生了,第二次是我主動要求,因為我在尋求慰藉。但現在我們已經分開一、兩個小時,我開始覺得之前的所作所為有點笨。她希望這些意思都能用這五個字表達出來,並看著他的眼睛等待回應。
「你犯了五個敗筆。」福勒又說了一次。「第一,你把卡車放火燒了。第二,你把車子也給燒了,太招人耳目了,你不如登報刊廣告算了!」
「他話說得太早。」他說。「這裡現在還是蒙大拿。」
「我的手很長。」他說。「很管用。」
羅德只能面無表情地看著他。
有這間浴室,表示荷莉被當成人質,預計會在此地待上一段時間,但同時會受到某種程度的尊重,因為她在某個交易中具有價值。她的生活肯定能過得舒適安全,這些因素是未來雙方協商的籌碼,也是理所當然應該提供的條件。之後她會被視為高級囚犯,因為她的價值,也因為她的身分。但不是因為她自己的身分,而是因為她父親的地位,和她的人際關係。所以,她就應該坐在這間密閉、讓人心生恐懼的房間裡,當某個大人物的女兒,乖乖等待,讓外面的人對她的價值衡量來衡量去,在他們設法讓她脫離困境時,至少她可以稍微放心,整間浴室都是她的。
「第五,你把牙醫幹掉了。」福勒說。「你以為警方不會查嗎?這次原本純粹只是軍事行動,現在扯進警方,你這樣又加了一個變數!」
「這還用想!」雷說。「他們的目標就是我們。」
「我想也沒有。」他說。「既然把你當作人質對我沒好處,那我要怎麼處置你?尤其在這充滿張力的歷史時刻?」
「我猜是吧。」他說。
他把加拿大邊界那隻手移過來,在空中畫了個小圓圈,像在清洗窗戶。
「臉?」勃肯問。「還是你的鳥蛋?」
「國家森林。」他說。「看到了嗎?由西向東有五十英里,都是茂密的原始森林,沒辦法穿越。要找東邊的疆界,這片森林當然再好不過了。」
「不過監聽系統還可以吧?」指揮官問他。
「所以你們覺得有辦法保衛自己?」李奇說。「就憑幾個住在蒙大拿小鎮的人?」
「沒有用的。」他說。「這邊找不到出路。」
李奇聳聳肩,眼睛往下看。羅德這時已經扭起身來,側坐在一旁,畏縮在地板和牆壁之間。
他的聲音還是不大,小聲但有自信,而且很有把握。在這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地方,身邊有六個武裝部屬,面對一個戴著手銬、坐在椅子上的男子——而且這男子才剛親眼目睹赤|裸裸的權力與暴力演出——要讓聲音聽起來信心十足並不難。李奇對他聳聳肩。
然後他的視線越過李奇頭上,跟守衛講話。
「我怎麼了?」他說。「你們知道我叫什麼。我已經跟羅德說了,不用想,他一定跟你報告過。他這點可能做對了,其他就沒什麼好講的了。」
福勒繞過一張簡單的桌子,坐在桌邊,指著一張椅子。李奇坐下,雙手被銬著,身後有六名士兵。福勒看著他坐下,然後把注意力轉向羅德,李奇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他在星期一第一次看到羅德時,羅德還散發著幾分沉靜,眼神銳利,態度鎮定,但現在都看不到了,這傢伙害怕得直發抖,身後的手銬抖得噹啷作響。李奇看著他,心想:這傢伙很怕他的領導人。
他的音調很高。李奇看著這傢伙,覺得此人身上散發著一種氛圍,彷彿他正發出光芒,絕對權威的光芒。
雷用力點頭。
「我們要宣佈獨立!」雷說。「後天,一個全新的國家就要成立了。那時候他們就會進攻。我們這些小人物要自由?這不在他們的計畫當中!」
他的聲音像在苦苦哀求,知道自己惹了一大堆麻煩,但對於為什麼這樣卻又不全然了解。
「叫李奇的,指揮官要見你。」帶頭的說。
「指揮官把他的手臂砍了下來。」他說。
「荷莉在哪裡?」李奇又問一次。
「其實他還不知道。」她說。
「他們裝了監聽麥克風。」男子說。「要監聽我。」
「什麼決定?」他問。
「你還是應該等一等。」福勒說。「然後第四呢,你把彼得弄丟了。這又是怎麼回事?」
李奇點頭。
「那不就證明了嗎?」雷說。
「那南邊怎麼辦?」李奇問。
「蓮蓬頭的水開著。」福勒說。「某個知道有監聽器的人進了浴室。那女的之前已經洗過澡了,不需要再洗一次。所以一定是有人進了房間,把水龍頭打開,想蓋住說話的聲音。」
李奇發現自己正把視線從這人身上移開,似乎無力招架他發出的光芒。他強迫自己慢慢轉回來,眼睛直直盯著他那張肥胖蒼白的大臉。
「幸運的傢伙。」他說。
「羅德什麼都沒說,」李奇說。「他光是應付我們就忙不過來了。」
福勒走著,聳聳肩。
勃肯舉起粗壯的手臂,彈了一下手指。六個守衛中有五個開始動作:兩個走到門口把門打開,第三個從兩人中間走出房門,其他兩個則等在一邊。然後勃肯起身,想不到他這種身材的人,動作竟有幾分優雅。接著他繞過桌子,木地板在他的體重下嘎吱作響,四個等待的守衛尾隨其後,直接走入夜色,完全不曾回頭一瞥。
「我叫李奇。」他說。「你知道我的名字了,那你大名是?既然我們要整晚耗在這裡,那何不文明一點,你說對不對?」
「怎麼救?」她問。
「我是包.勃肯。」身材壯碩的男子說。「這裡的指揮官。」
福勒搖搖頭。
「請問你大名?」李奇問他。
「你確定嗎?」李奇又說了一遍。
福勒拿下耳機,把錄音機停掉。
羅德沒有回應,嘴唇雖然在動,卻一個字也說不出。
李奇沒有說話。他降低視線,看著羅德。他已不省人事,鼻子被血水塞住,呼吸不順。
「他擾亂了我們的行動。」羅德說。「你說難道我們可以把他抓過來嗎?」
福勒聳聳肩,冷冷地看著他。
「有動靜嗎?」指揮官問他。
李奇聳了聳肩,終於開口說話。
李奇慢慢點頭,心中想著空襲、火砲、導彈、智慧型炸彈、特種軍隊滲透、空降部隊,還有傘兵部隊等等,想著海軍海豹部隊可以架橋穿越河流,海軍陸戰隊也可以架橋穿過溝壑,想著北約組織的軍隊可以從加拿大直接殺進來。
「怎麼個新作為?」李奇問他。
「沒差。」雷說。「我們只要把橋炸掉,就沒有危險。現在已經有人在裝設炸藥了。」
「羅德沒跟你們說?」這個叫福勒的傢伙問道。
李奇保持沉默,只是睜眼看著,他把身體重心往前移,做出預備姿勢。
他伸手在眼前比畫,像跆拳道揮拳一樣和_圖_書由左至右砍劈,比出地理位置解釋。李奇點點頭,加拿大疆界他不陌生。雷伸出另一隻手,在他那張隱形地圖的左側,由上而下畫出一條線。
守衛走過去,用軍靴鞋跟大力將羅德的臉轉過來,讓臉直接面對房間,然後退後一步,一腳踢出,用厚重的軍靴重重踹了一腳。羅德的頭啪一聲轉過去撞上牆,鼻血直流。他流血流了好一陣子,勃肯覺得這畫面有點意思,在一旁看著,然後轉頭面向李奇。
她已經對浴室死心,那裡沒有出路。她把目標轉向房間本身,一吋吋地檢查。房間的六個壁面全都被新的松木板釘得死死的,讓她氣得直跳腳。又是厚達一英寸的松木板,又是流傳千萬年的古老工法,完全沒辦法破壞。對一個手邊缺乏工具的女孩而言,這些木板就像戰艦一樣牢不可破。
「還不知道妳已經不見了?」他問。
「他們偷了輛牙醫的車。」他說。「被他逮到。應該等到牙醫人走掉才動手的。」
「現在來談談你。」他說。
有個男的走進房間,樣貌還算年輕,身著迷彩服,臉上抹著黑色條紋,有條鮮明的紅色疤痕畫過前額,肩上扛著機槍。他轉頭小聲關上房門,轉過身後,只見手指比在唇邊。
她沒有理由不相信只要她的新盟友弄到吉普車後,她就可以快車逃往南方。他同樣受過局裡的訓練,她也一樣。她知道如果今天易地而處,她也會二話不說地救他出去。她知道現在只要坐下等事情發生就好,但她卻沒有這麼做。她希望能碰上最好的情況,但也同時開始為最壞的狀況做準備。
李奇被推向之前坐過的那張椅子,雙手背在身後,重重地在椅子上坐了下來。周圍的守衛全都規規矩矩立正站好,連呼吸都不敢出聲,面無表情地直視前方。
「羅德是我的老朋友。」他說。
「把羅德壓在地上。」他說。
他蹲下來,把側板裝回去。
她心想,他看起來很失望。
「說過了,五個敗筆!」福勒說。
荷莉.強森做事有個觀念。這個觀念灌輸在她腦中,如同家族座右銘,同時又在寬提科的長期訓練下不斷強化。這個觀念傳承自數千年的軍事歷史和數百年的執法經驗,就是:做最壞的打算,做最好的準備。
福勒點點頭,冷冷地微笑。
「這我倒是不知道。」指揮官說。「她有說是誰嗎?」
勃肯點點頭。
羅德這時已被人拖走,只剩李奇戴著手銬留在木屋裡,旁邊還有值夜勤的最後一個守衛。他坐在桌子後方,把槍杵在桌面上,槍口正對著坐在椅子上的李奇。李奇的雙手仍被銬在背後。他必須作出決定。首先,要他整晚這樣坐著,他做不到。他沉靜地瞧了守衛一眼,慢慢站起來,雙手往下移動,然後胸口壓在大腿上,雙手繞過腳下,又重新坐好靠著椅背,擠出一個笑容,雙手這時已放在大腿上。
「只有單人床。」最後她說。
六名男子年紀大概都在四十歲左右,身材瘦削,下巴蓄著鬍子,用起武器並不生澀,警覺性高,而且都不說話。李奇看得出來,這些人習於夜間值勤。他們看起來像是一小排步兵中的倖存者,彷彿二十年前的某天夜裡,這些年輕的阿兵哥巡邏時誤入這片樹林,從此就再沒出去過。
李奇又點了點頭,慢慢地。雷看著他。
「我當然確定。」他說。「我自己就親眼看過。你想美國連自己的窮人都擺不平了,為什麼還要把幾十億美元平白送給俄羅斯人?你以為這是美國政府自己願意的嗎?都是因為世界政府要我們捐錢,我們就捐錢。你也知道美國境內有軍營,全國各地有幾百個軍營知道吧?大多數都是聯合國軍隊的。我們一惹麻煩,他們這些外國軍團就等著行動,可是其中有四十三個是集中營,我們要是開始嗆聲,就會被他們關進去。」
「結果呢?」她問。
勃肯點點頭,說:「好,就交給你。去想辦法把他找出來。」
這個浴室讓荷莉恍然大悟,她從淋浴間的設置得到了結論,有好消息、也有壞消息。這是個全新的浴室,雖然造價低廉,但裝設得很仔細,要是有個講究生活環境的婦女淪落到活動拖車區時,就算再不情願,也都能接受這樣一間浴室。這間浴室透露出許多訊息。
「他們本來預計只有一個人。」他補充道。
「錯啦!」雷說。「在紐約!聯合國大樓裡!你有沒有想過為什麼聯合國離華爾街那麼近?因為它們才是政府,聯合國和那些銀行才是政府。它們統治了整個世界,美國只是其中很小的一部分。總統也只是安理會裡的一個聲音,所以才會說投票根本是狗屁不通。你還以為聯合國和國際銀行會在乎我們的投票啊?」
這次的腳步聲很輕,聲音壓低,沒有喀啦喀啦的聲響。有人正安靜謹慎地靠近,一個不是來辦正事的人。她慢慢起身,走出浴室,把門拉上掩飾被拆掉的浴缸,然後跛著腳走回床邊,門鎖喀的一聲,房門打開。
「很清楚嘛!」雷說。「你以為世界政府會讓媒體知道啊?世界政府才是媒體的主控者!媒體都是他們的。所以用想的就知道,媒體沒有報導的事,才是實際正在發生的事,對吧?他們只會報導一些無關痛癢的新聞,秘密當然不會跟大家說。我說的都是真的,相信我!我剛才就說,包有文件可以證實。你知道美國每一條公路的路標後面都有個秘密記號嗎?你開車時自己看看。那些秘密記號是用來指引國內的世界軍隊的。他們已經準備佔領美國,所以我們才需要一個屬於自己的地方。」
「歷史上就曾經發生過。」雷說。「在一七七六年。那時候的人民忍無可忍,說我們要一個更好的國家。現在,我們也是一樣,大聲說我們要把美國拿回來。而且我們一定做得到,因為我們會一起行動。這地方有十幾個民兵組織,目標都一樣,可是大家以前都是各自行動,包的使命就是把大家團結起來。現在我們上下一條心,一定可以收復我們的國家。我們要從這裡開始,從現在開始——」
「沒時間管他了。」男子說。「他明天早上就沒命了。」
「羅德,你再給我躺下。」勃肯說。
雷搖搖頭。
李奇被推往樓下,回到夜色中,循著原來的石頭小徑走回去。帶頭守衛抓住他的手肘,趕著他往前。這些人走得很快,幾乎是一路小跑前進,把槍口當作趕牲畜的棒子來趕人,在十五分鐘內走完同一段路。他們喀噠喀噠地踩著步伐走過林間空地,來到小木屋,粗魯地把李奇推進屋內。
雷苦笑起來,搖了搖頭。
「你覺得他們會攻打你們?」李奇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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