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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地不宜久留

作者:李查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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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隻手掌都埋了進去。
「他在這影片上,繼續看吧。想快轉的話請自便,反正沒有聲音的影片也很沒意思。」
我瞄了一眼房間內的其他人,問:「影片有聲音嗎?」
我說:「是。」
「看下去吧。」
席薇拉娜再度將刀子拿到她手指停住的地方,刀尖落向看似有小阻塞的地方,動作非常細膩。
三個人都還在,都在認真工作。
整個場景被鏡頭外的強力鹵素燈照得很亮,畫面顏色未經後製。那地方看起來像是在國外,整平的泥土地面是深卡其色的。有一些小石頭,和一顆大石頭。大石頭很扁平,尺寸比大號雙人床大一點,四個角落鑽孔後各裝上了一個鐵環。
那是一部默片。
「聽到你這麼說真高興。繼續看。」
「播放吧。」她說:「我會和你保持通話狀態,負責講評,讓你像是在看特別版影片。」
有個裸體的男人被綁在上面。
「妳瘋了,妳知道嗎?」
「某個旅館的商務中心。」
對著鏡頭。
席薇拉娜將刀子往上推,推向男人的肚臍。
有個壯碩的年輕人被綁在石板上。
閃閃發亮的粉紅色肉塊,大約有軟式壘球那麼大。
我後方的一位商務主管站了起來,走向門口。
「還沒。」
「我們給了蘇珊一個期限,我們也遵守了這個期限。」
我說:「躺在石板上的男人。」
他一|絲|不|掛,皮膚在燈光照射下顯得非常白皙。
「我們都會死的,李奇。唯一的問題是何時死、怎麼死。」
「看下去吧。」
「看到我拿墊子出來?那是必要的。防止自殘,同時也將他的頭擺到適當的角度,讓他忍不住想看下去。」
血液沿著刀子軌跡湧現。她讓刀子繼續移動,像外科醫生或肉品批發商那樣自在、熟練、專業,類似的事她m.hetubook.com.com做過好幾次了。
「不要。」
他正在喊叫,但我聽不見。
我從口袋掏出手機,掀蓋,環顧房間內的動靜。三個暫時與我一同辦公的人都很投入自己的工作。有個人的電腦螢幕上顯示著一張柱狀圖,淺色、寬面的色條有的高,有的低。螢幕前的男人正在讀電子郵件。另一個女人正用飛快的速度打字。
席薇拉娜往右前方傾身,將刀尖放在男人鼠蹊部與肚臍之間的中點,壓了下去。那男人不由自主的抖動了一下,血腋從切口湧出,在燈光下顯得黑漆漆的。男人不斷尖叫,不斷尖叫,我看見他的嘴巴扭出了一些字彙。任何語言的「不!」還有「拜託!」都很好認。
我沒回話。
接著她從岩床上滑下來,走到了鏡頭之外。
「繼續看。」麗拉在我耳邊說。
麗拉.侯斯說:「我們通常不會一次只對付一個人,一個接一個會更好。第一個人死了,第二個人再接著上去,以此類推。這樣可以讓恐懼慢慢增長。你真該看看他們的,看他們不斷期盼上一個人再多活一分鐘的樣子。但最後受刑者還是會死,聚光燈移到下一個人身上。這時,如果他們心臟有毛病、內心脆弱的話,就會心臟病發。但有時候我們沒辦法找來很多人連續處刑,我們就會播錄影帶代替,製造類似的效果。」
電話上的她問:「看完了嗎?」
他重三百磅,全身都是肌肉,雅各.馬克說。準備要去打國家聯盟。
我說:「我剛剛看到妳了。」
「四季酒店的?」
「那裡有電腦?」
我轉動椅子,試圖用身體擋住螢幕。我不覺得我有成功。他用古怪的表情看了我一眼,然後就走了。
他瘦小而結實,橄欖色皮膚,黑色鬍子,大https://www.hetubook•com•com約三十歲。仰躺在地,四肢伸展成一個X字。攝影機大概架在距離他腳部一碼遠的地方。他的頭部在畫面頂端不斷左右晃動。眼睛閉著,嘴巴張著。脖子上的肌腱浮現出來,像繩子一樣。
那語調透露出的,主要是不可置信。你起先以為她說大話威脅你、在開惡毒的玩笑,接下來才發現她都是當真的。
計程車司機的肚子打開了,像是拉鍊被拉開那樣。
我猜攝影機的角度是四十五度角,所以計程車司機的腳丫子顯得很大,頭部很小。整整一分鐘內,他不斷扭動、拱背,將頭抬起,狠狠往後方的石床撞下去。想敲昏自己,也可能是想敲死自己。他運氣不好。一條纖細的人影從螢幕上緣跑了進來,在司機頭下方墊入折起來的布料。那人影就是麗拉.侯斯,不用懷疑。影像畫質不好,但還不至於讓人錯認她。頭髮、眼睛、移動方式都和她一樣。那塊方形的布料大概是毛巾吧。
她問:「你在哪?」
不是出於某種虛榮心,而是要確認角度,以免擋住畫面。她不斷調整自己的位置,最後蹲伏在不會擋住男人左手和胸側的位置。
她將它放在男人的胸口,動作相當輕柔。
「對。」
席薇拉娜放下刀子。
我再度按下快轉鍵。死去的計程車司機躺在喀布爾附近某處的影像持續了一會兒後,畫面就跳掉了。接下來是一段雪花雜訊,然後新的場景展開。我按下播放鍵,以正常速度播放。
對著我。
他的年紀大概只有我一半,體型比我大百分之二十。
「不是。」
「這是什麼時候拍的?」
麗拉.侯斯說:「彼得.莫里納全都看完了,過程中一直希望這男人撐久一點。這還滿怪的,因為那男人在好幾個月前就死了www.hetubook.com.com。但那就是它的效果。就像我說的,它和連續處刑有類似的作用。」
她問:「你看見什麼?」
我再度環顧四周。
她說:「我要你看。這是程序的問題,因為你就是下一個了。」
接下來將近二十秒內,我的螢幕上什麼事也沒發生。計程車司機無聲地嗚咽著。接著,席薇拉娜從側面走進畫面中了。她的模樣也是不可能錯認的。消防栓般的身體,樸素的鐵灰色頭髮。她手上拿著一把刀。
席薇拉娜再度前傾身體,雙手伸進切口,相當謹慎地扳開皮膚,在他體內翻攪。
「他是誰?」
「結果很令人失望。他沒撐太久。他病了,體內有寄生蟲,蠕蟲。我們不斷看到牠們從他肚子裡爬出來。很噁心。我猜牠們也死了。宿主一旦死去,寄生蟲也會死。」
「妳想太多了。」
「你就是那輛卡車?」
她往下壓,食指第一關節沒入傷口中,然後上下滑動,偶爾會停止動作。
「他生前是幫美國記者辦事的計程車司機。」
「你會發現它很有教育意義。」
麗拉.侯斯說:「她在確認刀子有沒有一路切進肌肉壁之中。」
「同理,妳也快死了。」
「廢話。」
「繼續看。」
我原本想再說一次「妳瘋了」,但我沒開口。因為我要是說了,她又會提彼得.莫里納一次。
我將胖胖的手移到快轉鍵上,點擊滑鼠,影片的播放速度加快了。
「我認為你應該要看一下。」
「為什麼?」
我一再點擊加速鍵,看著影片播放倍速隨之飆升,八倍,十六倍,三十二倍。
「他看了這影片?」
掏出了那男人的腸子。
「這是在哪拍的?」我問。
「你知道的,你可以用電腦放DVD。」
麗拉.侯斯說:「離喀布爾不遠的地方。」
她繃緊身體,下和圖書定決心。
刀子繼續前進,最後停在男人的胸骨上方。
用食指再度劃過刀子切開的傷口,血液潤滑了她的動作。
膚色蒼白,蓬亂的金髮,沒留鬍子,但他的動作和司機一樣,頭不斷前後擺動,吼著某些字,任何語言的「不!」還有「拜託!」都很好認,何況他喊的是英語。
「我聽得見你的呼吸。」
攝影機的眼睛一眨也不眨,直盯著前方的畫面。
我輕輕鬆鬆就能讀出他的唇語,甚至還知道他的語調。
我環顧四周。暫時在我身邊辦公的人都還在工作,注意力集中在自己的事務上。
計程車司機恐懼地望著低頭看著。
「有其他人會看到螢幕嗎?」
晃動兩次後,畫面轉換成一個廣角拍攝的寬闊戶外空間。
這時,你的說話語調就會變成彼得那樣。
我說:「是。」
「別人也是這麼告訴我的。」
我沒回話。
他靜靜躺了好一段時間,影片中的麗拉才衝進來。我在這時將播放速度調回「正常」。麗拉蹲在男人的頭附近,量他的脈搏,接著抬起頭,露出一個開懷的笑容。
圈圈纏繞,肥大,潮濕,蠕動著,散發著熱氣。
麗拉.侯斯在我耳邊開始說話了。
「彼得.莫里納也這麼說。」
切口微裂,肌肉壁破了,無法承受來自體內的壓力。
「看什麼?」
麗拉.侯斯說:「接下來,就只是時間的問題了。那傷口殺不了他,我們不會傷到任何主要的血管。血液很快就凝固了,等著他的是疼痛、震驚和感染。強壯的人可以熬過去,最後死於脫水吧,我想。他們的核心體溫會慢慢降低,這是當然的。天氣會決定速度,我們的最高紀錄是十八小時。有人說他們看過撐了兩天的人,但我不信。」
畫面繼續快速切換。計程車司機的手腳抽搐著,在雙倍速播放下顯hetubook.com.com得詭異、冰冷。他的頭左右擺動著。
「你繼續看吧。」
我移動滑鼠,將那隻胖胖的小手移到播放鍵上。它停在那裡,耐心等候我的下一步動作。
時間是夜晚,攝影機很穩定,我猜是架在腳架上。
她爬到石頭上,在男人身邊蹲下,瞪著攝影機鏡頭一秒鐘之久。
我看下去了。
「妳有病。」我說:「還有,妳也死定了。妳知道嗎?妳現在就像走到馬路上還沒被卡車撞到,但遲早會被壓過去。」
接著她往後一坐。
影片拍的是個室內空間,四周打著和剛剛一樣的強光,難以判斷時間是白天還是夜晚。可能是地下室,地板和牆面似乎都漆成了白色。
他的外型和喀布爾的計程車司機大不相同。
鏡頭前有個寬闊的石板,看起來像桌子一樣。比剛剛那塊石頭小,是長方形的,當初是為了某種目的製造的,可能是老廚房的一部分。
麗拉.侯斯說:「你該看的,不然你就永遠無法確定他的死活了。說不定我們讓他走了呀。」
計程車司機的頭部不斷前後擺動,畫著顫顫巍巍的小弧。
我沒回話。
我將手機拿到耳邊說:「哈囉。」
說不定我們讓他走了呀,你永遠無法確認的。
我點擊滑鼠左鍵。
時間飛逝,一小時,九十分鐘,最後畫面完全靜止下來,計程車司機不再動了。
那男人盯著刀子看。
我沒回話。
麗拉.侯斯問:「你拿到了嗎?」
他們沒放他走。
我說:「妳怎麼知道?妳又看不見螢幕。」
「繼續看。」她說。
立著的那部機器發出更多嗡鳴聲,空白的螢幕上出現了畫面,是兩條扭曲的水平線。
「不,那是默片。真是不巧,應該要有聲音比較好呢。」
我說:「我不要看下去。」
「你看了嗎?」
也可能是因為他聽到了我對著電話說的前幾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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