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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的悲劇

作者:艾勒里.昆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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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幕 第二景 威荷肯碼頭

第二幕

第二景 威荷肯碼頭

德威特把手插|進上衣左口袋,身子有點抖。「我正要回家,」德威特說,「不知道出了什麼事了?」
老水手看來頗驚慌,「有人落水了,警官,好像是默霍克號正要靠岸時,從頂層甲板掉下來的。」
布魯諾走了過來,有點煩躁地坐到雷恩身旁。「已經遲了整整四十五分鐘了,」他抱怨著,「看來,我們請您來是白跑一趟了,當然,對我們來說,就算等到天亮也得繼續待在這裡,但說真的,我越來越覺得我們滿愚蠢的。」
「布魯諾先生,你應該越來越覺得憂慮才是,」雷恩的聲音如音樂般精確悅耳,「你有足夠的理由憂慮。」
三名渡輪上的工作人員從簇擁的人群中奮力擠出來靠在甲板邊,雷恩想起來,看看手上的金錶,時間是十一時四十分整。
然後他聳了一下肩膀。「走吧。」薩姆直截了當地說了聲,他那魁梧的身軀便錐子般領頭刺入人堆裡。
「我們下去!」薩姆一聲令下,三個人同時轉身朝船艙門跑過去,德威特一馬當先,當他伸手去抓門把時,忽然痛得大叫出聲。「怎麼啦?」薩姆急切地問,德威特痛苦地瞪著自己的右手,薩姆和雷思看見德威特指頭上的傷疤裂開,有好幾處地方冒出血來。
從木樁頂上蜿蜒入水的其中一條繩索,水面下一端的鐵鉤子,似乎鉤到了某個物體。
雷恩貓一樣立刻站起來,薩姆大聲喊著,「碼頭那兒出事了,」又轉臉過來吼著,「我過去看看。」
他炯炯發亮的雙眼,緊緊盯住布魯諾的嘴唇。
屍體是俯臥著的,下半身完全不像正常人體那樣地折向另一邊,碎掉的頭顱則靠在甲板上。帆布上,還擺著一頂有舌的黑帽子,滴著水。
「知道了,你要大家留意,別破壞了甲板上那道擦痕。」
忽然,下頭爆出一連串的歡呼聲,薩姆和德威特趕忙靠回欄杆,聽不見聲音的雷恩,見狀也跟著朝下看。「找到啦!好啦,慢慢來!慢慢來!」
三個人穿過右舷底層甲板,走到船艙前的甲板上,救難人員攤了一大張帆布在那兒,撈上來的那團軟綿綿的玩意兒就擺在帆布上,泡在一小汪難聞的髒河水中。這是一具已破破爛爛的男子軀體,血污加上屍身的破碎,根本瞧不出生前的長相,他的頭顱和臉部爛成一團,從不自然的扭曲姿態看來,脊椎骨八成也斷掉了,一雙手臂令人驚異地呈現扁平狀,像被和*圖*書壓路機輾過一般。
布魯諾矮胖的身影正從電車站一路往碼頭這兒奔來,外套下襬迎風揚起,幾名便衣尾隨在他身後。
薩姆從皮夾克抽出一張被水泡軟的卡片,遞給布魯諾當做回答,雷恩立刻走到布魯諾身後,從布魯諾肩後跟著看。
「哦!」
「落水的人是誰——有人知道嗎?」
「正在查,應該很快就曉得了?」薩姆和和氣氣地說:「讓我們一道走吧,對了,我介紹一下,這是哲瑞.雷恩先生,他協助我們辦案,雷恩先生是演員、大名人,雷恩先生,這位是德威特先生,隆斯崔的合夥人。」雷恩很客氣地點頭示意,德威特滿是狐疑的雙眼,一落到演員臉上,馬上浮現出恍然大悟的神采,還夾雜著異樣的興奮之情,「哦,雷恩先生,真是三生有幸,能親眼見到您。」一旁的薩姆似乎並未感染這氣氛,臉色頗為陰沉,跟在薩姆身後的一幫刑警則耐心等候指示,薩姆伸長脖子張望著四周,像是找什麼人沒找到,低聲地咒罵起來。
「沒錯了!」薩姆大叫一聲,跟著,他環視了一下四周。
「可能是——」薩姆驚呼著,忽然停了下來,他抬起頭來看向雷恩,雷恩正彎著腰,全身貫注看著薩姆手上的帽子。
布魯諾兩眼圓睜,再次仔細看著屍體,看著外衣的銅扣,看著扔在甲板上的帽子,「售票員——」他一把摘掉自己的帽子,儘管寒風尖利刺骨,布魯諾卻掏出絲手帕拭著滿頭熱汗,「薩姆,你確定嗎?」
「俱樂部的墨里斯醫生幫我治了傷口,交代我得小心,直到現在這裡還隱隱作痛。」
「去找鑰匙來,你們進去查查,也許能找到什麼也說不定,」兩名刑警領命而去。
隆隆作響的渡輪一滑開,又黑又臭的油污水面便露了出來,浮著垃圾和氣泡,馬上,一根帶鐵鉤的長繩索從木樁頂上驀地伸了出來,警方和渡口工作人員的打撈行動於是正式展開。
「放心,死不了的。」薩姆粗魯地說了聲,一陣風般越過德威特,領先下樓梯,他回頭掃了一眼,德威特正從胸前口袋拉出一條手帕,小心地裹住右手手指。雷恩下巴埋在披風領子裡,背著光看不清他的眼睛。雷恩安慰了德威特幾句,兩人沒耽擱什麼時間,也隨著薩姆身後走下來。
布魯諾這下子更沒命地跑了起來,他上了船,掃了眼屍體,圍觀的眾人以及雷m.hetubook.com.com恩和德威特,忙不迭地問:「怎樣?」布魯諾一口氣快喘不上來,「你說誰——寫信的人?」
在這組警方人員的另一頭,雷恩一人安靜地坐著,他那古雅近乎怪異的外貌,讓候船的和下車路過的乘客,忍不住投以好奇、甚至是莞爾的眼光。雷恩對周圍情形絲毫不察地端坐著,修長白皙的手指交疊置於手杖把手上,而這根樣子頗為兇猛的李樹手杖則置於兩膝間。他身穿有雙重披肩的黑色長大衣,披肩鬆鬆地垂在兩肩,濃黑的頭髮上是一頂硬邊的黑色氈帽。薩姆每隔一段時間就忍不住看雷恩一眼,記憶裡從來沒有過像雷恩這樣的人物,從衣著髮型這些外表的裝扮來看,如此老式,但從他的容貌、他的身材來看又顯得年輕。雷恩挺拔的身材,宛如雕像般飽滿有力,完全是三十五歲左右年紀的人,而他沉靜自得的神態,讓人忍不住想多看他兩眼。當然,雷恩自己並無意吸引這些好奇的眼光——事實上,他根本沒留意任何路過的人。
薩姆一下跳到甲板上,順手抓過來一名瘦骨嶙峋的老水手,「我是警察!」薩姆嗓門不小,「出了什麼事啦?」
布魯諾也站起來,猶豫著,「薩姆,留幾個人和我守這裡,也許是某種調虎離山計,我們等的人可能就這時候來。」
「不曉得,唉。」
「不小心又用右手去開門,」德威特呻|吟著,「傷口又裂了,墨里斯醫生警告過我會這樣。」
「八成已壓成肉餅了,」薩姆想當然地說:「正好在船靠到木樁前下去,一定給夾在船身和木樁之間,而船又往前擠,這傢伙八成就埋在船底下了,這可其他媽的有的瞧了——哇,成功了,看到水面了。」
德威特站在薩姆和雷恩中間,注意力全被底下的打撈作業所吸引,一名刑警這時靠到薩姆身旁。「幹嘛?」薩姆粗暴地問。
「老大,工具箱是空的,整個房間裡找不出什麼可疑的東西。」
他們擠過那眾聲喧嘩的左舷船首,往船艙門走去,薩姆突然大叫一聲停下來,揮舞著手臂,原來頂層的甲板的南側,有一名瘦小的男子正要下船。
這是第三大道電車公司所發的圓形識別證,上頭蓋有編號二一〇一的戳記和持有人的簽名。
雷恩目不轉睛地看著手電筒微弱反光下薩姆的臉,好一會兒,他鄭重地點點頭。
雷恩原本白皙的臉色此刻更是血色hetubook.com•com全失,但他還是努力鎮定,緊盯著眼前這令人毛骨悚然的畫面;薩姆儘管司空見慣這類的血腥暴力場面,還是極不舒服地低聲咕噥著;至於德威特,他只瞥了一眼就趕忙轉過臉去,整張臉發青。除了他們三人,現場還圍著渡口的職員、渡輪船長領航員、幾名刑警和警察,沒人開口講話,只茫然地看著這具屍體。
德威特緩緩轉頭,看了看自己的右手,虛弱地笑笑,跟著,他把右手伸給薩姆,雷恩也靠了過來,德威特的食指,一道傷口從第一節往下伸了一英吋半,已經結成乾硬的整塊血痂。「今天晚餐前,我在俱樂部健身房裡不小心被器械割了一下。」
「雷恩先生,您也上來吧,」薩姆對著還在岸上的雷恩叫,「工作人員會撈人上來,我們去查看一下落水的地點。」
他們衝到外頭的木頭地板上,停下來,尋找叫聲的正確方向,在有遮篷的碼頭最遠一端,一艘渡輪已到達了,船舷不停擦撞著碼頭邊的木樁,正磨磨蹭蹭地想準確對住岸邊供乘客下船的鐵製台階。當薩姆、雷恩和一幫刑警趕到時,已有好幾個乘客緊張地跳下船,一些在候船室等船的乘客也聞聲衝出來湊熱鬧。渡輪頂層甲板上的操舵室用金色字寫著「默霍克」幾個字,北側的底層甲板上擠著一堆乘客,身體掛在欄杆上朝下看,船艙裡的乘客從窗子探出頭來,俯視著籠罩著濃霧的漆黑水面。
九月九日,星期三,晚上十一點四十分
跟著,三人起身攀著欄杆,俯視著,下頭已忙亂成一片。薩姆斜眼留意德威特的神色,此刻,這個瘦小的證券商已鎮定下來,好像豁出去了。
薩姆已率先撲向大門,雷恩緊跟著,六個刑警快跑追上去。
「有點事,」薩姆回答得很含混,但他的眼睛卻目光銳利,「你呢?怎麼也在這兒?」
一艘警艇已在渡輪前頭停了下來,好幾名警員很快攀爬到滑溜的木樁頂上,兩盞強大的探照燈忽然打開,照得整艘渡輪一片通明,整個碼頭像解除了魔咒般,從濃霧中清楚浮現出來,就連他們三人所在的頂層甲板也分享了相當的光亮。探照燈沿著底層甲板往下緩緩搜尋,沒放過任何一處死角,由於往前伸出的底層甲板緊緊抵著碼頭邊潤滑的木樁,探照燈射不到底下的水面,碼頭的職員和工人或站或蹲在木樁頂上,www.hetubook.com.com急得對上頭渡輪|操舵室吼叫,忽然一陣嘎嘎的引擎聲響起,渡輪開始滑動,從碼頭北側緩緩移向南側,操舵室裡的船長和領航員正拼了老命把渡輪從有人落水的這塊河面移開。
「布魯諾先生,有什麼不對嗎?」雷恩溫和地問。
船艙內亂成一團,薩姆先爬上黃銅扶手的船內樓梯,一行人跟在後頭,穿過橢圓形的頂層船艙,由北側的一扇門出去,便到了幽暗的頂層甲板,刑警亮著手電筒開始檢查甲板,就在甲板中央到船首之間,也就是操舵室後面一帶,距船頭尖頂幾英尺遠的地方,薩姆找到一道不容易注意到的長長擦痕,刑警都圍過來把手電筒集中起來。這道擦痕自船首的鐵欄杆交叉處往後延伸,穿過甲板,直到船艙西北角落的一小間房間,或更正確點說,是一個凹嵌進船艙的小隔間。這小房間的西、南兩面牆和船舶共用,北邊只用塊薄木板豎起來當牆,東邊則整個敞開著,手電筒沿著擦痕照進去,發現痕跡的一端果然來自小房間裡。裡面有個鎖著的工具箱,掛在牆上,一些救生用具,一支掃帚,一個水桶和零零碎碎的雜物。敞著的這面有鐵鏈橫擋著,人進不去。
平常好天氣的晚上,紐約市區中心的熠熠燈火,總映照得夜空一片輝煌,但星期三這天晚上,這一切卻被毛毯般的濃霧給整個蓋住了。這不尋常的大霧從大白天瀰漫到夜晚始終不散,由新澤西的渡船碼頭看過去,除了河那邊偶爾透出幾點模糊的燈光,以及河面上宛如一面灰牆的濃霧之外,什麼也看不見。有時,河上的渡輪會突然從濃霧中浮現出來,甲板上模糊的燈影依稀可見;幽靈般的小船則忽沉忽浮像蕩在水氣氤氳之間,霧笛此起彼伏地響起,小心翼翼保持著河面的暢通,但這樣的聲音,似乎也馬上被濃霧所吞噬了。
「正是,」薩姆嘶啞著嗓子說,還用腳尖觸了觸地上的屍體,「有人快了咱們一步。」
這個瘦小的男子,身上穿一件重重的外衣,聞聲抬起頭來,一見是薩姆,他遲疑了片刻,順從地走過來,他的臉色有點蒼白,輕輕歎了口氣,「薩姆巡官,」他說得很慢,「你怎麼會在這裡呢?」
薩姆趕緊轉頭對一名刑警下令,「傳令下去,立刻加派兩倍警力,嚴密監視渡輪上所有乘客!」跟著他跺腳高舉著手,揮舞著手上的濕皮夾,「布魯諾!快快!我們找到要等的人了!和_圖_書
簽名頗潦草,但卻可清楚辨識,寫的是:查爾斯.伍德。
「您是說……」布魯諾眉頭一皺,才開口——突然他閉了嘴,凝神聽著踱方步的薩姆也同時停下腳,外面碼頭那邊傳來一陣刺耳的叫嚷聲音。
薩姆嘴上平靜地下令,眼睛卻賊溜溜地一直盯著德威特的一舉一動,這位瘦小的證券商非常專注,左手緊抓著露出的鐵欄杆,右手則是肘部抵著,保持整個上臂不動的不自然姿態。
薩姆放下帽子,毫不客氣地伸手到死者外衣胸部內側口袋中,掏出來一個濕漉漉的廉價皮夾,他打開來檢視了一番,馬上跳起身來,醜陋的臉閃亮了起來。
薩姆跪下來,單手推了推屍體,屍體軟綿綿像一袋子生肉,薩姆把它半翻過來,一名刑警趕忙上前助一臂之力,這時,臉部整個仰過來朝上,可以看出是一個紅髮的大個頭男子,五官部分已面目全非難以辨認,薩姆驚訝地低呼出聲,死者穿一件深藍色外衣,外衣口袋邊縫綴著黑色皮革,正面由上而下兩排黃銅鈕扣,薩姆猛然抓過帆布上的黑帽子——沒錯,這是一頂售票員的帽子,帽舌裡有金色的編號二一〇一,還有同樣金色的一行字:第三大道電車。
薩姆自己則和雷恩走到船首的欄杆處,德威特也跟過來。欄杆外面,甲板還往外伸出了兩英尺半,薩姆拿著手電筒檢查此處的甲板擦痕,抬頭對雷恩說,「雷恩先生,看來是中獎了對吧?這是腳後跟擦出來的痕跡,依我看,這是沉重的人體被拖過甲板時,鞋根磨擦甲板造成的,意思是,可能又是一樁謀殺案。」
「你,吉姆,你到下面去,要所有人不得離船。」
三分鐘之後,一團濕淋淋、軟趴趴的東西從河裡冒了出來,底層甲板應聲又一陣驚叫——一種反射性尖叫聲音。
「怎麼啦?德威特先生,你的手受傷啦?」
布魯諾仍豎著耳朵,腦袋往前伸,「您聽不到,當然——雷恩先生,有人叫著說『有人落水了!』」
大部分人都默默無語留意著四周的狀況,正中央矮胖如拿破崙站著的是布魯諾檢察官,他緊張兮兮地每隔十秒鐘就看一次錶,瘋子般在空心的地板上踱來踱去;薩姆則四下窺視,緊盯著各個大門和偶爾走進來候船的人,整個大候船室顯得空空蕩蕩。
「喂,德威特,過來一下!」
位於威荷肯渡船碼頭後方的候船室,是一幢倉庫模樣的大建築,裡頭已聚著十來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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