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遺族們這樣交談著，只有他一個人悲哀流淚，覺得很不好意思，好像做了壞事一般。他竭盡所能要隱藏悲哀，但哀痛恰似怒濤，把他淹沒。

晴朗的天氣驅逐了遺族們陰暗的表情是原因之一。

這天也是因為脈搏恢復正常，大家放下了心，正在起居室休息時，為治的最小女兒進入祖母病房後出來驚悸地說：

為女士的追悼會是在三月末梢，這天的陽光卻彷彿五月。參加下午一點開始的追悼會的人們，在初夏般的陽光照射下，個個額上冒著汗。

前一天由於不知是「春三番」或四番低氣壓從日本海捲過來，整天風雨交加和*圖*書，原以為今天的追悼會天氣必然不佳，但一夜之隔，前一天的惡劣天氣一變而為晴朗的大好天。

「因此，臨終的時候，沒有一個人隨侍在側。」

遺族代表致詞——活著的歲月愈長，遺族也愈多——這話正好道出了他的內心。

小時候分開的同伴，由於定居遠方，或遠嫁的姊妹們，親戚、朋友，大家都流露著懷念的表情。經過長久的風霜之後，從對方臉上各自認出了記憶中的面貌，一樁又一樁的誘發出回憶的話題。年幼的玄孫們吃吃笑著鬧著，在參加殯儀的人們之間嬉戲。若非聞到線香味，和*圖*書幾乎以為是什麼慶典。

「老人家一向喜歡開朗，與其哭哭啼啼，不如高高興興，她反而喜歡。」

其中只有一個人，在追悼會中偷偷流淚。

對他而言，享盡天年的人追悼會才更悲哀。他不過是死者眾多遺族之中的一個孫子而已，然而，這位祖母等於是他的母親、父親，以及指導他求生的智慧和技術的良師。

「奶奶已經斷氣了。」

聚集的遺族們如此之多，正表示死者是如何的長壽。

各自為生活而忙碌的人們，若非遇到婚嫁葬祭等情事，不可能全家族聚集一堂。

福原為是明治七年五月二十六日出m.hetubook.com.com生，兩個月後就要慶祝百壽，而死於九十八歲。她不是生病死的，是像枯樹一般老衰而死。

「幸好天氣晴了。」

事實上遺族們的表情也看不到遺憾的陰影。喪主福原為治——死者的次男，雖然有認命的表情，卻沒有悲嘆。

在禮節上，殯儀時應該盡量表情悲哀。但在沒有一片雲的天空下，在一絲陰影都要驅逐的強烈陽光下，難得見面的一族人重逢，忍不住不綻開笑容。

「故人經歷明治、大正、昭和三個年代，活了將近一世紀，於前天三月二十九日午後四時二十八分，享盡天年長眠了。活著的歲月愈長，遺和_圖_書族也愈多。我們盼望故人能再多活些年，但這是壽命。人要享盡天年是相當不容易的事，而能夠享盡天年的故人，以及遺族們，由此含意而言，應該心無遺憾了。」

為治說著，聲音哽咽。沒有一個人知道，悄悄結束最後一口氣。這是享盡天年的祖母最好的臨終，他想。

可能由於這樣，絲毫不感到喪事的陰暗和悲傷。難得地聚集的遺族們臉上，對死者的哀悼似乎不如與親友們久別重逢的喜悅來得濃厚。

「奶奶不曉得走到那裡了？」

有的人想趁她活著之時和她見面，但由於人老衰弱，幾乎辨認不出誰是誰。她只是一口氣尚存的「植物https://m.hetubook.com.com人」而已。

由於大家的生活也都很忙碌，無法每次脈搏衰弱就趕回來。祖母的心臟極為強壯，衰弱後又恢復的情形已經重複好幾次了。

這位祖母現在死了。晚年住在次男為治家裡，大約一年之久，不能行動，看不見聽不清，幾乎過著植物一般的生活。雖然如此，她活著，對他就是莫大的支柱。

這位祖母已經不在。當他接到叔叔的通知而趕來時，祖母已經成為屍體。臨終時的情形，據叔叔他們說，大約十天來脈搏突然變為衰弱而趕快連絡親戚們，但由於這種情形曾經發生過好幾次，所以大家都很樂觀。

一位遺族代表在追悼會時對與會者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