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出閱讀

豺狼的日子

作者:弗.福塞斯
豺狼的日子 手機閱讀請點擊或掃描二維碼
手機閱讀請點擊或掃描二維碼
0%
二十一

二十一

八月二十六日,法國。
廣場的西邊是戴著閃亮頭盔以及有紅色羽毛的共和國警衛隊,樂隊則站在他們前面。
他又抬頭看看屋頂。小夥子們真不錯!屋頂上的監視人員根本不理會他們腳底下的場面,他們俯伏在胸牆上,眼光不停地搜索著街對面的屋脊的窗戶,不放過每一個窗戶裡的微小的動靜。
這時,勒伯爾一個人心煩意亂地在離蒙帕納斯大道二百米遠處的一群人中間徘徊著。由於距離太遠,他看不清廣場上有什麼事。他一路向站在欄杆邊的警察或共和國保安部隊戰士提出同樣的問題,回答也是一樣的:自從十二點鐘欄杆裝起來以後,沒有人進去過。
「太好啦,」格爾索普說,「你非得把事情講清楚不可。」
「他們抓住他了,」他說,「在巴黎抓住的。問題解決了,不過你最好還是到他的住所去一次,把東西清理清理。」
警方把這個男人扣留了二十四個小時,直到巴黎方面分別有三個部門證實豺狼確實已經死亡,而且蘇格蘭的薩塞蘭郡的五家互不聯繫的旅店的店主證明,格爾索普在過去的三個星期裡,的確一直住在他們的旅店裡,把時間全部花在爬山和釣魚上,這個男人才獲得了釋放。
他看見那個矮小的偵探正在檢查水槽下面,越過他的肩膀,看見地板上躺著一個老太太,手腳被捆住,不省人事。
「十二點鐘,先生,就是開始中斷交通的時候。」
「門房到那兒去了?」他叫道。
豺狼在他的槍後面輕聲地咒罵著。在他畢生的經歷中,向一百五十米以內的目標射擊,還從未失誤過。好在時間還來得及。他慢慢地平靜下來,打開槍栓,把彈殼退出來,又從桌上拿起了第二枚子彈裝了進去。
「他要開槍,他想幹掉我。」勒伯爾想到。他眼睛的餘光轉向地板,保安部隊戰士的衝鋒槍正橫在他的腳下。他不假思索地跪了下去,一把抓起,用一隻手抱了起來,另一隻手就摸向板機。就在他聽到豺狼啪地一聲拉上槍栓時,他已經扣動了扳機。
「我們的調查證實,這個豺狼使用的假英國護照上的名字是亞歷山大.詹姆士.昆丁.杜根。法國警方根據這個名字追蹤到……一個叫嘉普鎮的地方。事情就是這樣,先生們,案子了結啦!」
「你是什麼時候開始值班的?」
他衝了進去,叫道:「跟我來!」
下葬的時候人員很簡單,只有一個神父、一個警察、一個登記員和兩名掘墓人在場。和*圖*書
「如果豺狼不是格爾索普,」托馬斯在格爾索普離開之後說,「那麼他到底又是誰呢?」
彈頭鑽進廣場上被太陽曬軟了的柏油馬路上,在一英吋多深的地方炸開,沒有造成任何損害。樂隊還在繼續奏樂,總統在祝賀了第一個人以後,直起身來走到第二個人面前。
「見鬼!」突然間他意識到那個小老頭並不是在瞎胡鬧。他可能是一位警察局長,他們是在追捕一個罪犯。這本來是他一直夢寐以求的事情,可是事到臨頭,他卻感到不如安穩地待在營房裡了。
「拐杖?」勒伯爾自言自語地說,他的聲音很低,仿佛來自遙遠的地方。那個保安部隊戰士局促不安地望著他。
「你說他是殘廢軍人,他怎麼啦?」
「豺狼!」他說。
在車站門前的一輛汽車周圍,聚集著一群文職官員和總統府的人員,軍樂隊繼續演奏著《馬塞進行曲》。
他在慌亂地擺弄著槍,拉開了槍栓。勒伯爾看見一枚閃亮的彈殼掉落在地板上,然後那個男人飛快地從桌子上拿起一樣什麼東西,把它塞進了槍膛。他的灰色的眼睛仍然死盯著勒伯爾。
「穿軍大衣?」
後來才知道,這粒子彈是在離總統帽後一英吋遠的地方飛過去的。至於總統是否聽見子彈的呼嘯聲,則不得而知了。陪伴著總統的部長和外交官員都說沒聽見,五十米以外的人就更聽不見了。
八點鐘時,正當那位探員在對格爾索普的東西進行最後一次清點的時候,他聽見有人走進了外面的門廊。他轉過身去,一個身材魁梧的男人站在那裡怒氣沖沖地瞪著他。
後來在新聞發布會上作解釋時,只說是有個毛手毛腳的莽撞傢伙在後街上發動一輛消音器有毛病的摩托車。
勒伯爾走進門去,瓦爾雷跟在後面。他想,在這樣緊張的時刻,他還要發脾氣,一定是受到上級的申斥了。好吧,如果那些大官兒們要申斥我這個小兵,那麼我會說,都是因為我沒有讓這個小老頭兒過來,惹惱他了。
在六層樓上,一百三十米之外,豺狼緊緊抓住步槍;眯起眼睛湊在瞄準器上。他相當清楚地看見他的五官:隱藏在法國軍帽帽簷陰影下的眉毛,眯縫著的眼睛,還有那個鷹鉤大鼻子。他看見舉起敬禮的手離開了帽簷,瞄準線的交叉點正對著暴露在外的太陽穴時,便輕輕地扣動了扳機……。一瞬間他再看著廣場,幾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就在子彈出膛的當兒,法國https://m.hetubook.com•com總統的頭突然出乎意料地向前探過去,正在莊重地吻著他面前接受勳章的人的面頰。
「我們也知道,這個豺狼在法國執行……任務的時候曾經冒充過丹麥人、美國人和法國人,用了兩張偷來的護照和一套偽造的法國證件,當然,也用一張假造的護照冒充我們英國人。
當晚六點鐘,托馬斯偵探長接到巴黎來的一個電話。通話完畢後,他把他的那位探員組長叫了進來。
一個男人的屍體被葬在了巴黎拉雪茲神甫公墓,墓穴上方沒有任何標誌。這個男人的死亡證上寫明:這是一個無名的外國遊客的屍體,死於車禍,死亡時間是一九六一年八月二十五日,星期天。
「我看他一定是太熱了,是不是?先生。」
「你來幹什麼?」探員問道。
「只有一條腿,先生,還拿了根拐棍,一瘸一拐地走路。」
「有人過去嗎?」
他看見廣場上人聲鼎沸,看見蒙帕納斯大道上的另一端有一個車隊已經閃進「六月十八日廣場」,看見他們駛進車站廣場時,警察們都在敬禮。所有街這邊的人都盯住這輛閃閃發光的黑色大轎車;站在欄杆外面的人群,都想往前擠。
他們這一夥人是在離愛麗舍宮不遠的一家飯館裡用午餐;而這時,戴高樂在宮裡進午餐。當他們從飯館出來時,羅蘭上校說:「看來這個人已經走了,已經滾蛋了,其實這是他最聰明的辦法。但總有那麼一天,他會在什麼地方冒出來,那我們的人一定能把他逮住。」
「沒有,先生;對,有一個老年的跛子進去了,他住在那邊。」
「是呀,長長的軍大衣,像那些老兵穿的一樣,這時候穿大衣也太熱了。」
探員後悔忘了帶支槍在身上。
「沒有,先生。」
「我想就是這裡,倒數過來第二個門,他是從這兒進去的。」
然後他往後退了一步。瓦爾雷雙腳站穩,對準門開始掃射。只見木頭和金屬的碎塊連同子彈頭飛散開來,門板變了形,向裡打開了。瓦爾雷首先衝了進去,勒伯爾跟在後面。
衝鋒槍的怒吼聲充斥著這個小房間,就連廣場上的人也都聽到了。
勒伯爾停了步,氣喘吁吁地指著一個門口說:「就是這兒?」
「一個老頭兒,先生,他病得很厲害,他有身份證和殘廢軍人證,住址是雷納街一百五十四號,我只好讓他過去。他真的病了,那麼熱的天氣,他還穿著軍大衣呢!」
「好吧,來就來,」瓦爾雷想和_圖_書,「你一定是發了瘋了。」
「沒有人從這個口子進去嗎?」
克勞德.勒伯爾覺得他仿佛一輩子都沒有喝過水似的。他口內發乾,舌頭貼在上顎上,就像焊住了似的。不光是因為天熱他才有這種感覺,而是有點兒慌,許多年來他第一次真正著了慌。他肯定下午會出點事,但是怎麼出、什麼時候出,他卻還沒有找到半點兒線索。
勒伯爾的目光越過他的屍體直勾勾地瞪著那個男人的眼睛。他的心臟已經平安無事;它似乎不再跳動了。
警戒區內的每一幢建築物都經過搜索,上至頂樓,下至地下室,一處不漏。絕大多數房間都空空如也,住戶們已去海濱或山上度假。
「前進,前進,萬眾一心……」國歌的最後幾個音符消失之後,全場肅靜無聲。
「格爾索普,」那人說,「卻爾斯.格爾索普。這是我的住所。你到底在這兒幹什麼?」
這天上午,他去了凱旋門,也去了聖母院和瓦勒里昂山,什麼事情也沒有發生。
共和國衛隊長的吼聲在車站廣場的上空迴蕩:「舉槍……致敬!」戴白手套的手一齊拍擊步槍的槍托和彈夾,腳跟一起相碰,發出三次清脆的噼啪聲,圍在汽車旁邊的人群向兩邊分開,從中間現出一個高大的身形,開始大踏步地走向排成一列的退伍軍人。跟在他身後的人群在離那排退伍軍人五十米遠的地方停了步,只有退伍軍人事務部長和另一名官員繼續跟著他前行。部長將向總統介紹那些退伍軍人,而另一名官員則托著一個絲絨墊,上面擺著十枚勳章和十條綬帶。除開這兩個人之外,就只有夏爾.戴高樂在朝前行進了。
他穿過小路,憑著他的警察通行證抄近路來到了雷納街。到處情況都一樣,離廣場二百米以外的道路全部封鎖,人群停立在柵欄外面,除了巡邏的保安隊員以外,街上空無人跡。
他到了雷納街的西端,一個年輕的共和國保安部隊戰士紋絲不動地站在一百三十二號附近的鐵欄杆旁邊。他把證件顯示了一下,這個戰士站得更挺直了。
當他進門後,看見小老頭正在推動會客間的房門。
「我倒想問你這個問題。你到底在這裡搞什麼名堂?」
第二天,八月二十六日,英國都市警察局局長對特警處迪克森副長官和托馬斯偵探長說:「當然啦,女王陛下的政府從來沒有承認過這個叫豺狼的傢伙是英國人,這是毫無疑問的。至多可以這麼說,在一個時期內,曾有一個英國公民涉嫌,和_圖_書現在已經全都搞清楚了。
「我也不知道,先生。」
「好吧,」他保持著警惕,慢條斯理地說,「我看你最好跟我到警察局去談談話。」
「廢話少說,」探員說,「你叫什麼名字?」
(全書完)
這時,這個小老頭已經用胳膊肘撞碎了門上的毛玻璃,伸手進去,把門打開。
那個男人只說了一聲:「勒伯爾。」
由於總統的身材要高出對方一英呎有餘,因此,他必須彎下身去才能用這個通常只在法國風行的禮節去親吻那個老兵。可這完全不符合盎格魯撒克遜人的習慣。
當他從空中落地時,把一盞吊燈也帶了下來。這時在廣場上,軍樂隊正奏起《我的軍隊和我的祖國》。
看見什麼可疑的人嗎?沒有;有人進去嗎?沒有,先生。他聽見車站廣場上的樂隊正在給樂器調音。他看了看手錶,總統在這段時間裡隨時都會來到的。
「上頂層!」小老頭大喊了一聲,飛步上了樓梯,其速度之快,讓瓦爾雷吃了一驚。他邁著沉重的腳步跟在後面,一面取下了肩上的衝鋒槍。
「他有什麼病?」
法國總統走到站在排頭的那一個退伍軍人面前,稍稍彎下身子聽部長介紹他的名字和他在十九年前的那一天所立下的功勳。部長介紹完畢後,總統低頭看看那個退伍軍人,然後轉向捧著托墊的官員,拿起勳章。當樂隊輕快地奏起《馬賽進行曲》時,身材高大的總統把勳章別在他面前的老人高高挺起的胸脯上,然後他退後一步,他們相對敬禮。
主要的大道上交通已經中斷了,小路和胡同裡的交通也斷絕了,屋頂都被置於嚴密監視之下,車站本身布滿保安人員,因為那裡有許許多多可以俯視院子的辦公室和頂樓。保安人員還爬上了巨大的機車車庫的房頂,居高臨下地監視著靜悄悄的車站月臺,那兒的全部火車已在當天下午轉移到了聖拉紮爾車站。
勒伯爾跳了起來,他大聲招呼那個戰士跟著他向街裡衝去。
瓦爾雷還能認出那一簇簇灰色的短髮,但僅此而已。這個男人有兩條腿,長大衣已經不知去向,抓著步槍的那條胳膊是長在一個強壯的年輕人身上的。那個槍手沒有給他一點時間;他從桌子後邊的坐位上站起來,輕快地轉過身子,半蹲著猛然開火,那顆單發的子彈悄無聲息地飛過來。瓦爾雷的槍擊聲還在他耳邊餘響未息呢,從豺狼的步槍裡飛出的子彈就鑽進了他m.hetubook.com.com的胸膛,打在胸骨上,爆裂開來。先是一種撕裂的感覺和一陣突如其來的刺痛,然後這些感覺都消失了。光亮逐漸消退,夏天好像變成了冬天,一塊地毯飛了起來,啪地一聲打在他的臉上,其實是他的臉撞到了地毯上。知覺迅速消失,先是大腿和肚子,然後是胸部和脖子。他最後的感覺是嘴裡湧起一股鹹味,就跟他當年在海邊游泳時嚐到的海水滋味差不多,他似乎看見一隻獨腿老海鷗停在一根竿子上,然後只剩下一片漆黑。
豺狼抬起槍,眯著眼睛朝廣場看去。他選中離他最近的那個退伍軍人,也就是將第一個獲得授勳的那個人。他是一個身材矮小、體格健壯的男子,站得筆直。他的腦袋清晰地出現在瞄準器裡,幾乎是一個完整的側像。幾分鐘後,這個人面前高出大約一英呎的地方,將出現另一張面孔,傲慢、專橫,戴一頂嗶嘰布的法國軍帽,上綴兩顆金星。
車隊在陽光下進入廣場,一輛輛汽車,首尾相接地停在車站門口。就在汽車前面,順著欄杆站著正準備接受勳章的十位退伍士兵。廣場東邊是政府官員們和外交界人士,幾乎都是深灰色的服裝,偶爾有人佩戴著紅色的榮譽勳章。
克勞德.勒伯爾一口氣跑上六樓,只覺得他的心就要從胸膛裡跳出來了。面向大街的有兩扇門,他正在猶豫著究竟是在那個房間裡,從一扇門裡傳出輕輕的但又是如此清晰的「撲」一聲。勒伯爾急忙用手指著這扇門命令道:「開槍打掉它。」
「什麼跛子?」
「是的,先生。一根拐杖,就像一條腿的人常用的那一種,鋁製的……」
在遠遠的廣場上,歌聲已經響起來了,「前進,祖國的健兒們,光榮的日子來到了……」人群中有些人也在跟著唱這大家都熟悉的《馬賽進行曲》。
一句話,「六月十八日廣場」地區是無縫可入的,正如瓦倫丁局長所說的,「比耗子的屁|眼還要緊密」。一想起奧弗涅省的那個分局長的這句話,勒伯爾不禁笑了起來。突然間,笑容消失了。瓦倫丁並沒有截住豺狼啊,他想。
這天中午,他在部長那裡參加了最後一次會議,他感到這些人的緊張情緒已經消失,幾乎有點輕鬆愉快了。只剩一個儀式有待舉行了,地點在「六月十八日廣場」。他們確信,那裡是經過徹底搜索和無縫可入的。
半梭子九毫米的衝鋒槍子彈射入了豺狼的胸膛,把他打得飛了起來,然後重重地摔倒在房間的角落裡,變成亂七八糟的一堆血肉。
  • 字號
    A+
    A-
  • 間距
     
     
     
  • 模式
    白天
    夜間
    護眼
  • 背景
     
     
     
     
     
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