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諜海生涯

作者:弗.福塞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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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 戰爭的創傷 第五章

第三部 戰爭的創傷

第五章

根據他在勞氏航運所朋友的建議,麥克里迪要求對從里斯本北部至比斯開灣的一個矩形水域進行拍照研究。發回給在華盛頓郊外全國偵察辦公室接收室的那些連續滾動拍照,已經改成了對在那個矩形面積中每一艘正在水面航行船舶的快照拍攝。
「哦,哦,」他胳膊肘旁邊一個聲音說,「莫妮卡.布朗,漂亮的女士。」
「你的貨物將到達不來梅港。三隻木箱,全都標著辦公設備。憑你的正常簽字放貨。堆存在羅斯曼街諾伊堡倉庫的〇九排貨位裡。你必須在到貨後二十四小時內提取。否則它們將會消失。清楚了嗎?」
「不,約翰遜先生,你們的日子就要結束了。」
「不可能吧,」他的朋友在半小時後的回電中說,「雷吉娜IV號是一艘萬噸輪,現正航行在南美洲委內瑞拉的外海上。你肯定是搞錯了。」
「記得。」羅斯說著,一邊伸手去抓手閘。
兩具屍體被拖到了主甲板上,並排放在了一起,蓋上了從下面艙室裡取來的毯子。在希臘籍和賽普勒斯籍船員的協助下,艙蓋板被打開了,裡面的貨物受到了檢查。是特別海勤中隊小分隊的指揮官去作檢查的。兩個小時之後,小分隊的這位中尉向麥克里迪作了匯報。
他有一個印象,即門口的那個身影在胸部中了所有這四顆子彈,彈回到門側裡面,又被拋向前面;一頭玉米色的金髮一陣亂舞。然後她就躺倒在鋼板上死了,一溜細細的鮮血從他曾經親吻過的嘴唇裡流了出來。
「好啊,」他快樂地說,「我不管他來自什麼地方。如果他付的是現金,那就是好買主。」
麥克里迪凝視著大海和天空,他嘆了一口氣。
「我認為,」麥克里迪說,「我們現在可以召來海軍了。」
「馬奧尼還在原來的地方嗎?」羅斯問道。他已經在麥克里迪的堅持下駕車到了倫敦,在祕情局的其中一座安全房——即切爾西的一套公寓房裡見面了。把羅斯帶到世紀大廈去仍然是不安全的——正式地說,他仍是一個不受歡迎的人。
在稀疏的、烏黑發亮的頭髮下,那雙疲倦的老眼從螢幕上回視著他們。阿波羅尼亞餐飲露臺上的那個老頭,以前的恐怖分子。
霍爾斯特船長沒有輕視這支槍,但他把目光投向了約翰遜。
「對」
「情況有點嚴重,」麥克里迪動情地說,「我認為你是對的。在吧檯的盡頭有兩個人,一直在窺視著。現在他們在盯著我們看。別轉過頭去,繼續吃飯。」
「是的。」
「辦公設備,先生。還有三匹種馬。牠們焦躁不安,先生。」
史蒂芬.約翰遜被鎖在甲板下他自己的艙室裡。
在喝咖啡時,羅斯召來服務員詢問了去洗手間的方向。洗手間裡也有工作人員,如同麥克里迪所知。給那個工作人員的小費是慷慨的,簡直稱得上豐厚。
船名寫在船艄。當人造衛星遨遊到北方的地平線上時,它仍在拍照。一張低角度的快照拍攝到了鐵錨旁邊的船名——「雷吉娜IV號」。麥克里迪抓起電話,打給了他在勞氏航運情報所的那位朋友。
「認出他們了嗎?」
「他正在竭盡全力監控的還不止這些,」羅斯說,「我還不能肯定,但我看見了一輛摩托車,是一輛本田牌摩托車。在我從長期停車處去取我的汽車之時,還有在波斯特賓館門口,我看見過它。但在我坐出租車進倫敦來時沒見到這輛摩托車,一路上交通很擁擠。」
「他現在在度假,」麥克里迪對羅斯說,「根據當地警察報告,他偶爾去外地度假打高爾夫球,通常在西班牙。」
「外交保護練習,還記得嗎?」
兩名勤務兵把那個愛爾蘭共和軍成員的屍體裝上一副擔架抬走了。
「明天上午。大概九點鐘光景。」
所以,要麼是對羅斯的一次考驗,要麼是那艘軍火船已經航行在海上了。根據勞氏航運情報所那個人的說法,要在二十四日掛靠不來梅港,船舶現在必須航行在里斯本以西的大西洋上,朝北駛離菲尼斯特雷。
他們用撬棒撬開第一個木板箱。當木條散開時,搜查結束了。在這個特製的運輸包裝箱內外壁之間,足有一英呎寬的一個夾層。他們看到了疊放在一起的塑膠高爆炸藥、RPG—七系列火箭發射器以及一排排肩扛式地對空導彈。在其他馬匹箱籠裡找到了重機槍。彈藥、手榴彈、地雷和迫擊炮。
「就讓那顆該死的人造衛星聽你指揮吧,」卡弗說,「但以後這種事情你必須早點告訴我。」
「那姑娘沒有武器,」魯特用英語清楚地說,「這是一次暴行。」
「沒搞錯,」麥克里迪說,「它大概是兩千噸級,現正在法國波爾多海岸外朝北航行。」
那個膝蓋被打碎了的愛爾蘭共和軍成員,已由突擊隊員對他進行了初步的、熟練的包紮,把他的出血止住了。現在他面如死灰般地背靠橫艙壁坐在甲板上,等待著與那艘護衛艦一起過來的海軍軍醫。另兩名同夥被用手銬銬在了甲板另一頭的一根柱子上,手銬鑰匙都由麥克里迪拿著。
在這片矩形的海域裡共有一百二十多艘船。差不多一半是漁船。麥克里迪先不去管它們,雖然他也許會在以後回過頭來找它們。不來梅港同時也是一個漁港,但這些漁船並不是在德國登記註冊,而一艘陌生的外國漁船到不來梅港不卸漁貨卸雜貨是會招致懷疑的。所以他把重點放在貨輪和幾艘龐大而豪華的私人遊艇上,忽略了四艘客輪。被他縮小後的清單上共有五十三條船。
現在主甲板上有四名賽普勒斯海員。其中一個穿黑衣褲的人用希臘語向他們喊了一條命令,他們全都服從了。他們臥倒在甲板上,臉朝下,留在那裡。但從船舶上層建築那扇側門裡湧出來的那四名愛爾蘭共和軍成員沒那麼做,他們全都持有手槍。
「找誰?」他說。
「『雷吉娜』是一個常見的名字,」勞氏的那個人說,「如同『斯臺拉.瑪利斯』那樣。所以在名字後面附上了字母或羅馬數字,以示區別。有一艘『雷吉娜VI號』,是在利馬索爾註冊的,現靠泊在帕福斯,大概是兩千噸的。船長是德國人,其他船員是希臘人和賽普勒斯人。船東是新的,是在盧森堡註冊的一家空殼公司。」
「沒有,」羅斯說,「我的第一個電話是幾個小時前從波斯特賓館打的。」
英國皇家空軍的獵人偵察機能拍攝https://www.hetubook.com.com到在海上航行船舶的高清晰度照片,但它們必須飛得很低才行,這樣會被對方發現。再加上沒能提供精確的緯度,它們必須在一個大範圍內多次來回飛行。
「這個傢伙,」麥克里迪喘著氣說,「這個老傢伙,他又開始活動了。」
晚上八點十分,他走進了位於蒙特街的這家優雅的海鮮餐館,並被引到了山姆.麥克里迪坐著的那張牆角邊的餐桌旁。麥克里迪喜歡靠角落的桌子。這樣,兩名就餐者都可以背對牆壁,交談起來方便,而且都能看到飯店裡的情況,「千萬不能背後受敵。」多年前他的一名教官曾這麼告誡他。而那人自己後來被喬治.布萊克所出賣,在KGB的審訊室裡受到了背後一擊。在麥克里迪的一生中,有許多時間是背靠著牆壁度過的。
他們離開貨艙,來到了上午溫暖的陽光照耀下的主甲板。英國皇家海軍將來接管「雷吉娜」,並把它帶到哈威奇。在那裡,它將被正式扣留,它的船員和乘客將被拘留。
「他們拍下了我的照片,他們也許知道我的名字。而且他們看見了我與他在一起。」他把頭朝羅斯點了一下,「這事如果傳出去,倫敦街頭上會發生許多災難。我需要把他們留置起來,無法與外界連繫。不留痕跡,不讓人看到。撞車後他們一定是傷得不輕,也許可以讓他們去一家安全醫院吧?」
「哦,對。二十四日,貨物將在二十四日中午抵達。」
「黑頭髮、橄欖色皮膚?」
「有可能。為什麼呀?」
「雷吉娜」的甲板上蜂擁著六個穿黑衣褲的人。第四個跳上船的是湯姆.羅斯。他跑向能往上通到駕駛臺去的升降口。當他到達駕駛臺邊翼時,史蒂芬.約翰遜從裡面出來。看到羅斯時,他把雙手舉到了空中。
「你們遇到了什麼人,山姆?」
兩個人明白手槍根本不是對方持有的赫克勒和科奇MPS衝鋒槍的對手,於是把手槍扔到甲板上後舉起了雙手。另兩個人試圖用手槍對抗。一個運氣還好,他的腿上中了幾發衝鋒槍子彈,活是活下來了,但他的餘生將在輪椅裡度過。第四個人就沒那麼幸運了,他在胸部接受了四顆子彈。
「我們可以對他們實施急救,然後呼叫荷蘭海岸警衛隊,」霍爾斯特說,「沒人會上船來。當荷蘭的快艇出現時,我們就可繼續趕路了。他們會揮手表示感謝,過後就忘了此事。這只耽誤我們三十分鐘時間。」
那顆人造衛星已經圓滿地完成了任務,它從東大西洋上空輕輕地滑過,它那長焦距的湯姆型照相機對準下面的葡萄牙、西班牙和法國外海那條狹長的水域,一次經過就覆蓋了離岸一百英哩的海域範圍。
「哦,機場詢問處櫃檯有你的一條信息,就在海關大廳外邊。」她說。
他們都記得很清楚。企圖在直布羅陀安放一枚巨型炸彈的三名愛爾蘭殺手,被一支特空團的小分隊「解決」掉了。這幾個恐怖分子是從陽光海岸扮作遊客來到羅克的。西班牙警方和反情報部隊提供了非常大的幫助和配合。
當漁船滑到「雷吉娜」的船舯部時,前甲板的那個人蘇醒過來,以驚人的力量跳起來,抓住在他身邊的一隻四爪小錨索,拋過「雷吉娜」的欄杆,另一頭牢牢地繫在了「仙女」船頭的一支纜樁上。第二個人從漁船的船艙裡跑出來,在船舶做好了同樣的工作,「仙女」停止了漂流。
一陣春風吹來,掀起了床單的一角,從而露出了下面的臉。羅斯注視著那張美麗而又安詳的臉龐。微風把一縷玉米色的金髮吹到了額頭上。他俯身把頭髮輕輕理了回去。有人坐到了他的身邊並把一條手臂搭在了他的肩上。
這艘貨輪有二十多個鏡頭。當駕駛臺邊翼上的那個人占據了大部分牆面時,羅斯要求把所有的鏡頭在螢幕上放得一樣大。在圖像閃爍時,那人似乎要動了。
「還有一件事。什麼時候?哪一天?」
「難道你不能是我的代理人?或者是我的出版商?」
「那麼事情結束了嗎?」
「別說那些馬了,我也坐立不安了,」麥克里迪嚴肅地說,「帶我去看看。」他和羅斯跟著那位軍官下到了貨艙裡。
「唉,我這個人才到中年就這麼耳聾了,他的話我一個字也沒聽清,」指揮官抱怨自己,「小夥子們,與他們一起坐到車上去。我一搞清他們的身分就把他們送上法庭。但這要花很長時間。保持連繫,山姆。」
「有許多橄攬,先生。」
「羅斯先生嗎?」
霍爾斯特船長和他的船員都沒有異議地被關進了其中一個貨艙——不是載運武器的那一個,坐在橄欖之中等待著英國海軍官兵為他們放下一把梯子。
「在她與你接觸之後,我們不得不去查明她的身分,這你是明白的,湯姆。她確實是,或者說曾經是莫妮卡.布朗,但在都柏林出生和長大。二十歲時的初次結婚,把她帶到美國肯塔基長達八年。離婚後,她又嫁給了埃里克.布朗少校。丈夫與她年齡相差懸殊,但很富裕,在他的醉醺醺的生涯中,根本沒去懷疑他的年輕的妻子竟是一名狂熱的愛爾蘭共和軍成員。不錯,她確實經營著一個飼養場,但不在英格蘭肯特郡阿什福,而是在愛爾蘭威克洛縣阿什福。」
湯姆.羅斯坐下來,弓著雙肩坐在了其中一個艙口圍板下,靠近莫妮卡.布朗那曲線優美的屍體。在「雷吉娜」甲板上的另一邊,英國皇家海軍的那艘護衛艦已經靠上船舷,繫上纜繩,把第一批人員送上了貨船。他們在與麥克里迪交談情況。
「這隻鳥有多高?」羅斯問。
「好。既好又壞。好在沒有不經意的真情洩漏。壞在曼蘇爾正在絞盡心計。」
他先是打電話給尼基。她欣喜若狂,她的聲音混雜著安心和高興。
「為什麼要裝運牠們?」
「嗯,朋友,這個我不知道,山姆。改變人造衛星的軌跡沒那麼容易。你不能使用一架『獵人』嗎?」
羅斯微笑了。
「我的名字叫沃爾夫岡.魯特,」德國人說,「我是法蘭克福的一名律師。我要求面見我們的大使。」
「這倒使我感到意外。」
「是的,馬奧尼仍滯留在阿波羅尼亞旅館的酒吧裡,仍與他的行動小組在一起,仍等待著曼蘇爾的消息,仍被我的盯梢員們監視著。」
愛爾蘭共和軍的這位老戰士開始走向下面的主甲板。羅斯的身後有動靜,駕駛室裡還有一個人。他覺察到了這種動靜,往旁邊一讓,聽到了手槍射擊時發出的爆裂聲。子彈擦過了他的連衣褲肩膀上的布料。不能等待了,只能還擊。他按照教官教過的方式射擊了,快速的兩發子彈連射,接著重複一次。四發九毫米子彈在不到半秒鐘時間內|射了出去。
麥克里迪沒向世紀大廈報告就直接求助於美國人hetubook•com•com了。時間太緊張了,根本無法通過正常渠道辦事。他去見了在格羅斯文納廣場的中情局情報站長。仍然是威廉.卡弗。
有一件事他是確定的:任何一艘船舶無法在三天之內從賽普勒斯經的黎波里或錫爾特抵達不來梅港。當羅斯還在驅車趕赴倫敦時,麥克里迪就已經向位於迪本廣場的勞氏航運情報所的朋友諮詢過了。那人說得很肯定。船舶從帕福斯行駛到的黎波里或錫爾特需一天。裝貨又需一天,或許一天一夜。再需兩天時間航行到直布羅陀和四、五天時間抵達德國北方。總共至少七天,很可能需八天時間。
「那個人,」他對威廉.卡弗的技術員說,「站在駕駛臺邊翼上的那個人,你能把他的鏡頭拉近嗎?」
「船名,」麥克里迪說,「我們需要知道這條船的船名。」
「曾是一名王牌戰士,吵過一架,憤而退出,受到冷落,不願與內部的那些人接近——是否回想起你所知道的任何人?」
「這次不是。他更願意使用他自己的人,而不是德國的激進分子。對不起,湯姆,是我做事不夠謹慎。因為曼蘇爾沒派人在賽普勒斯盯你的梢,因為我忙於確保你能通過利比亞人對你的所有考驗,我一時疏於提防那個該死的偏執狂心理變態者馬奧尼。如果在酒吧裡的那兩個人是紅軍旅的人,那麼他們是在為馬奧尼辦事。我還以為這裡沒有危險呢。恐怕我想得太簡單了。」
「一男一女,很年輕,對嗎?」
「恐怕只能回到照相冊上去了,」麥克里迪說,「一遍一遍地翻閱那些照片。如出現你待在的黎波里、馬耳他和賽普勒斯期間你所發現過的任何臉面,立即通知我。我把這些相冊留給你。我還有其他事情要去辦。」
羅斯謝過她,迷惑地朝前走向護照檢查卡口。他沒告訴尼基他回來了,心想給她一個驚喜。
「我帶來了阿齊茲先生的一條信息。」他的英語較好,但說得太仔細了,因此不夠流利。他把用心記住的那條信息背誦出來了。
「我們是武裝警察。不許動!」在他身邊的一個聲音說。魯特轉過頭來直視著那支警用史密斯和威森手槍的槍管。手槍上方的那張臉正在微笑。魯特也看過電影《骯髒的哈里》。他決定不採取魯莽的行動,他把手退了出來。特別分隊的威布利中士站在後面,雙手握槍指向那個德國人的前額。一位同事從摩托車手的茄克裡面抽出了那支瓦爾特P—三八手槍。
「現在還有什麼事?」羅斯問道。
「先生?」他問道。
當麥克里迪在用信用卡簽單時,那個電話打給了都市警察局特別分隊裡麥克里迪的一位朋友。麥克里迪一說明要買單時,那姑娘已經離開了餐館。
「那麼她就會殺死你。她是那一種人。」
麥克里迪俯身向前,把床單拉回到了莫妮卡.布朗的臉上。兩名勤務兵回來把她抬走了。
「在你離開兩天後,有一個男人來了。說他正在裝修倫敦的一套大房子,正在看地毯。他買下了全部地毯,我們的全部存貨。付的是現金。有一萬六千英鎊呢。親愛的,我們發了。」羅斯握住電話聽筒,眼睛凝視著牆面。
「原來不知道,只是懷疑。」麥克里迪說。穿著平民衣服的他,是在槍聲平息下來後才從漁船裡穩步走出來的。
「那麼你呢?」
「是的,調查已經完成,還有兩個細節問題我可在這裡英格蘭理清。你過得怎麼樣?」
七天後來連繫了。一輛黑色的波爾舍轎車駛進羅斯家的庭院,一個年輕人從汽車裡下來了。他打量著四周在五月下旬陽光照耀下的綠色的青草和爭芳吐豔的花朵。他長著一頭黑髮,臉色陰鬱,他來自於一個氣候乾燥、生活艱苦的地方。
約翰遜點點頭。
湯姆.羅斯從後花園走過來了。他的臉上只有禮貌的詢問神色,沒有其他表情,其實他認出了這個人。兩星期之前跟在他後面從的黎波里到瓦萊塔,然後又送他登上去賽普勒斯航班的那條尾巴。
「來吧,小夥子,我們回家去。就這樣,湯姆。就這樣,她已經走了,湯姆,沿著她要走的道路,按照她自己的意願。現在她只是另一個戰爭的創傷。與你一樣,湯姆,與我們大家一樣。」
特別分隊指揮官從自己的口袋裡取出一支小手槍,走到姑娘身邊,把槍在她的右手心裡按了一下,然後放進了一隻塑膠袋。
這艘貨船是頭天傍晚日落前在菲尼斯特雷海岸外被拍照的。一名海員在前甲板上忙著例行的工作,另一個人站在駕駛臺邊翼上看著他。當麥克里迪在注視之時,螢幕上的這艘船越來越大了,艄尖艙和船艉跑到螢幕外面去了,孤身站著的那個人的身體增大了。
「他們已經看見了我們在一起。如果這樣傳出去,這次行動就完了,你也完了。」
按規定,即使對於恐怖幫派的一名已被證實身分的持械成員,在英國遭拘禁之後,根據《恐怖預防法》,在出庭之前最多只能被羈押七天。但任何規則偶爾都會有例外,即使是在一個民主國家。
「羅斯先生,有時候你也有點小聰明呢。」麥克里迪承認說。
他打電話給愛爾蘭警察中的一位朋友。從官方的角度講,愛爾蘭警方與他們的英國對手在打擊恐怖活動中的連繫,應該是正式的,但也較為疏遠。實際上,在職業人員之間,那種連繫常比某些強硬路線政治家們所指望的更為熱絡和親密。
「當然了,是沃爾夫岡.魯特。那個姑娘呢?」
天色更亮了。他們見到了一個身影,渾身焦黑,從漁船的駕駛室出來,蹣跚著走向前甲板,忍受著痛苦的折磨,試圖揮手示意,然後臉朝下往前倒了下去。
麥克里迪長久地苦苦思索著這個問題。如果他知道那批貨物已經上了路,且已經交到了愛爾蘭共和軍的手中,他將根據在卡扎菲帳篷裡那位醫生的報告,不失時機地向中情局警告他們的駐倫敦大使已經危在旦夕。
「哇,這可是高科技呢。」羅斯說。
專業人員按他的要求做了。現在照片裡的那個人看上去約有七十歲了。
威廉.卡弗從椅子裡跳了起來,好像受到了噴氣的彈射。他們兩人都知道,除了一名美國大使在英國遭殺戮所引起的災難之外,柴契爾首相是不會輕易原諒中情局允許查利.普賴斯大使發生三長兩短的。
「假如我知道她在船上,我是不會殺死她的。」羅斯說。
羅斯轉過身來。
「我想是的。起碼那個男的。把頭轉過去呼喚服務員。看看你是否能發現他。他長著稀疏的頭髮,留著小鬍子。」
「他們已經得到了他們所要的,」麥克里迪說,「他們也許隨時會溜走。我們只希望他們的好奇心會驅使他們在後面跟一段時間。」
但幾個星期以來,他一直關注著阻止那批軍火的發運。現在,在需要中情和*圖*書局幫助時,他扔出了他的重磅炸彈。
「是啊,好像是這樣。」
「這個買主,他是從哪裡來的?」
是一次復仇呢,麥克里迪想。在哈基姆.曼蘇爾的這個陰謀中,他遇到了另一位遊戲大師。他轉向羅斯,「除了馬奧尼和他的隊員,在那家旅館裡是否還有任何人聞出了愛爾蘭共和軍的味道?」羅斯搖搖頭。
「如果我們不去理睬,他們被另一艘船舶所救起,這遲早會的,他們就會告發我們見死不救。我們會遭扣留,還要作出回答。」
羅斯往旁邊一站,把自動手槍的槍管猛地朝樓梯揮了一下。
「你好嗎,親愛的?」
那條信息是:晚上八點,司各特餐館,給我點上對蝦!
約翰遜被說服了,他點點頭。
那兩輛沒有標記的警車開走了。麥克里迪和羅斯鑽進美洲虎。他們必須離開這個公園,以讓它關門上鎖。
「我等會兒打電話給你。」勞氏的那個人說。他來電了,差不多是在一個小時之後。在這段時間裡,麥克里迪基本上一直在打電話給多塞特郡普爾的一些人。
麥克里迪抬起眼皮搖了搖頭。
這次電話打給了愛爾蘭警察特別分隊的一個人,把他在雷尼拉的家裡睡眠中喚醒了。他在早飯時報告了重要情況。
「恐怖分子,很可能攜帶著武器。在巴特西公園,靠近塔樓。」他放下話筒,看了一眼後視鏡,「相距二百五十碼,仍跟在我們後面。」
剛吃過中飯,羅斯乘坐的飛機就降落了,由於是從賽普勒斯往西飛行,所以節省了時間。麥克里迪比他早一個小時已經到達了,雖然羅斯並不知道。當他從機艙出來進入到連接機場大樓的登機橋時,一位穿著英國航空公司制服的年輕漂亮的女士舉著一塊牌子,上面寫著:羅斯先生。
約翰遜似乎猶豫不決。
「這隻鳥將對在水面上漂浮的任何比可樂罐大的物體進行拍照,」卡弗自豪地評論說,「你們要開始嗎?」
「下去。」他說。
當羅斯和麥克里迪出現在燈光明亮的門廊裡時,那姑娘已經閃進了街頭那家烤禽店邊的一條巷子裡了。她把照相機鏡頭對準麥克里迪的臉部拍了兩張快照。她沒有使用閃光燈,門廊裡的燈光已經夠亮了。麥克里迪注意到了這個舉動,但沒作任何表露。
臨近午夜一點鐘時,羅斯停頓下來。
「我們不能停下來。」他說。
稀疏的灰頭髮成了深沉的黑髮。羅斯吹起了口哨。
「有些箱子標著辦公設備。」
他表明了自己的身分。
他咒罵了一聲。這意味著要等第二天上午他才能回家。他的汽車停放在長期停車處,毫無疑問,如果他不能回家,高效率的祕情局將會把它取回並交還給他的寡婦。
中尉帶他們去巡視了船舶的四個貨艙。在一個艙裡,透過被打破的板箱側面可以看到來自日本的影印機和打字機。在兩個艙室裡,賽普勒斯的橄欖罐頭從破木箱裡滾了出來。第四個船艙裡裝著三個巨大的馬匹箱籠。每一個箱內都有一匹種馬在嘶鳴,並且受到了驚嚇。
「她為什麼要幹這事,山姆?她到底為什麼要幹這事?」羅斯問道。
霍爾斯特船長一言不發地用手指向擋風玻璃的外面。在他們前方平靜的海面上,一艘四十英呎長的機動漁船劇烈搖晃著。顯然它的機艙部位發生了一次爆炸;一股黑色的濃煙從甲板下冒出來,與橘黃色的火焰混在了一起。它的舷側已被烤焦和燒黑。
「當這事結束之後,」羅斯問道,「他們是否會來追殺我,還有尼基嗎?」
麥克里迪搖搖頭。
「哦,很好。一切都很好。猜猜發生了什麼?」
「給他加上十歲。稀疏頭髮,增加皺紋,搞成雙層下巴。」
麥克里迪的車載電話振響了。他接聽了一下。是他在特別分隊的那位朋友打來的。麥克里迪向他作了一番情況介紹。
那張臉面差不多占據了一道牆面。
「仙女」號漁船已被抽去海水,修補了導致傾斜的漏洞。那些使人看上去是在著火的特效煙幕手榴彈早已被扔到海裡去了。
半晌午時,麥克里迪接到了威廉.卡弗打來的一個電話,於是他和羅斯一起去了美國大使館。卡弗在大廳裡迎接他們,簽字讓他們進去之後,把他們引到了設在地下室裡的他的辦公室。在那裡,他也搞了一個審閱照片的房間。
是利比亞政府搞的,麥克里迪想。這是一個很簡單的方法。離開地中海時是「雷吉娜VI號」;到了大西洋上把V後面的那個羅馬數字用油漆塗蓋,並在它的前面標上另一個。熟練的人手還可修改船舶證書。船舶代理人將向不來梅港申報享有盛譽的「雷吉娜IV號」的進口辦公設備和加拿大雜貨的卸貨事宜,誰會去核查「雷吉娜IV號」其實是在委內瑞拉的外海上呢?
「別傻了,」麥克里迪說,「他多年前就已經退出了。只是曾經參與過,開小差退出了。」
兩名水兵打開那兩個愛爾蘭共和軍成員的手銬,把他們押上了護衛艦。兩名勤務兵在一位軍醫的監督下,把那個受傷的人扛上一副擔架,抬著離開了。
船長不知道自己運載著什麼貨物,他也不想知道。他的雇主已經向他下達了命令,而且給了他一筆極為豐厚的獎金。他的船員也已經得到了金錢的實惠。來自賽普勒斯的那些板條箱包裝的橄欖,是在帕福斯裝上船舶,也是完全合法的。在利比亞海岸錫爾特的兩天掛港停留期間,部分貨物已被卸下並重新裝上。看上去是相同的。他知道船上的某個艙位裡肯定有非法貨物,但他沒能發現,也不想去作嘗試。他的貨物極為危險的證據來自於那六位旅客上,其中兩位來自於賽普勒斯,其他四位來自於錫爾特。還有在他一駛入大西洋就對船名數字的改變。他指望在十二小時之內這一切全都能夠結束。他將經過北海行駛回去,在海上期間把船名改回「雷吉娜VI號」,平安地回到他的船籍港利馬索爾,屆時他將是一個相當富裕的人了。然後他將退休。多年來把奇怪的貨物和人員運進西非,現在來自於基地在盧森堡的他的新船東對他下達的奇異的命令——所有這一切都將成為過去的事情。他將在五十歲時退休,他的積蓄足以使他和他的希臘妻子瑪麗亞在希臘島嶼上開一家小餐館,過上一種平靜的生活。
「可以。」美國人說。
「她現在帶有武器了。」他溫和地說。
「什麼事?」
當麥克里迪讓美洲虎急轉彎時,羅斯突然猛拉手閘。汽車的後部猛地轉了過來,輪胎尖叫著發出了摩擦聲。在幾秒鐘之內,轎車已經調過頭來朝著另一個方向了。麥克里迪直線行駛朝著亮著一隻大燈的迎面而來的那輛摩托車。附近兩輛沒有標誌、停在路邊的轎車突然間開亮前燈並發動了引擎。
「把你和-圖-書的槍收起來。」他說。
「沒有那種船,」他說,「從地中海出發的船沒有二十四日預抵的,你肯定是搞錯了。」
「那現在我們怎麼辦?」羅斯問。
他站起身來,把羅斯也拉了起來。
當特別海勤中隊的官兵們準備妥當後,五名軍人跨上「仙女」號漁船的艙頂,然後消失在艙內了。它的引擎振響了。兩名突擊隊員重新出來,解開了纜繩。中尉朝麥克里迪揮了揮手以示最後道別。漁船突突突響著離開了。這些人是無名勇士,他們已經完成了任務,他們沒有必要再滯留了。
阿拉伯人,羅斯想。利比亞人。這意味著當尼基在穀倉裡忙著那些他作為副業的地毯時,有人進入住房並且很可能對電話實施了竊聽。曼蘇爾先生肯定不希望在哪個方面出現漏洞。假如他,忍不住想從維也納、馬耳他或者賽普勒斯打一個電話給尼基並告之以實情,他將會暴露他自己和整個行動。
「哦,我將回到世紀大廈重新接受新的任務。每天晚上回到我的小公寓聽音樂和吃烤扁豆。而你,我的朋友,你將回到尼基的身邊,緊緊地抱住她,繼續從事你的小說寫作並忘掉這一切。漢堡、維也納、馬耳他、的黎波里、賽普勒斯——忘掉它們。這事完全結束了。」
下午二點半時,麥克里迪請求暫停。
「認出他了。一名德國律師,極端激進分子。曾參與過為巴德.梅因霍夫幫的辯護,後來成了他們的其中一員。」
「你說什麼?沒發現?」
「裝著什麼東西?」
「你這個狗雜種,」他緩慢地說,「你原來早就知道了,對不對?」
在麥克里迪的內心有一種感覺,那是一種上當受騙、採取了錯誤的行動和要付出代價的痛苦的感覺。如果他所截獲的只是橄欖和打字機這種貨物,倫敦將會剝下他的皮,釘在穀倉的門上。
「他的名字叫史蒂芬.約翰遜,前愛爾蘭共和軍總參謀長,曾是愛爾蘭共和軍的一名老軍人,二十年以前,」麥克里迪說,「在與年輕一代就政策事宜發生一場激烈的爭吵以後,在十年前退出了整個組織。他現年六十五歲。在克萊爾縣出售農業機械,看在上帝的份上。」
「那種事情他們從來沒做過,」麥克里迪說,「哈基姆.曼蘇爾是一個職業專家。與我一樣,在我們的遊戲中,他接受這次失敗。我們有時候獲勝有時候失敗。他將會聳聳肩,然後著手他的下一次行動。
那個姑娘已經失去了知覺。一個穿著淡灰色衣服的大個子男人從其中一輛汽車旁走向麥克里迪。他是特別分隊的指揮官本森。
「在北海,處在英國約克郡與荷蘭海岸之間。」霍爾斯特說。
「紅軍旅。攜帶著武器,很危險。」
羅斯重複了一下確切的地址,用心記在了腦子裡。年輕人鑽回到他自己的汽車裡。
「湯姆,」尼基叫道,「有人找你。」
「行不通,」他說,「如果我從後門離開,那正是他們所需要的。如果我像正常的食客那樣走前門,很可能我會被拍下照片。在東歐的某個地方,這張照片會被辨明身分。保持談話的自然,但注意傾聽。這是我要你做的事情。」
「喂,『仙女』!」霍爾斯特叫道,他俯瞰著那艘漁船慢慢地漂到了船艄下面。他們看到那個倒在前甲板上的人試圖掙扎著爬起來,但又跌倒了,「仙女」沿著龐大的「雷吉娜」船體滑到了「雷吉娜」的舯部,那裡的船舷欄杆比較低。霍爾斯特走下艄樓,用希臘語發出命令,讓他手下的船員拋一條纜繩到「仙女」號上。但其實沒有這個必要。
「不,牠們不是,」年輕的突擊隊員說,「牠們是騎術學校的騎用馬。是種馬,但是是騎用馬。」
「我們必須停下來救助他們,」霍爾斯特用英話說,「這是海商法規定的。」
「能把註冊登記的牌照拍攝得清晰可辨。」那美國人自豪地說。
「什麼也沒有發現,先生。」
勞氏航運情報所正在核查那些從地中海港口出發、在二十四日預抵不來梅港的船名。電話響起來了,是那位航運專家打來的。
「因為她相信了,湯姆。錯誤的事情,當然,但是她相信了。」
他驅車離開了,留下羅斯張大了嘴巴。幾分鐘之後,羅斯經檢查沒發現尾巴後,匆匆跑到村裡去打公用電話。他自己的電話仍被竊聽著,專家們已經確認了,但仍讓它在短期之內保持現狀。
「沒其他東西,只有橄欖?」
麥克里迪要求把那些在藍色的大海中漂浮的船一艘一艘地放大,直至每一艘船占據了整塊布幕。房間裡的人仔細地對它們進行了審視。有些貨船是駛往另一個方向的;那些朝英吉利海峽航行的共有三十一艘。
史蒂芬.約翰遜被押過來了。他停下來俯視著這兩個英國人。他的口音如同西岸的石南屬植物一樣濃重。
羅斯點了對蝦,並要求他那一份配以諾伊堡調味料。麥克里迪則要了蛋黃醬作冷拌配料。羅斯一直等到兩人的杯子都倒滿了葡萄酒且服務員走開之後,才提及那個神祕的地毯買主。麥克里迪正嚼著滿口的對蝦,待嚥下後,他簡單地說了聲,「該死的。」
「幾乎可以肯定。」麥克里迪說。
「把頭髮搞成烏黑發亮,染髮。」
「朝前行駛,從旁邊經過。」一個平靜的聲音說。
羅斯轉過去招呼服務員。那兩個人在酒吧的盡頭,與司各特餐館的就餐區隔著一道屏風。羅斯曾受過反恐怖的強化訓練。這意味著要在短時間內記住相冊裡的幾百張照片,其中許多不是愛爾蘭共和軍成員。他把頭轉了回來。
「等一等,」來自科爾切斯特的那個快活的聲音說,「它是否載運著某種骯髒的貨物?」
「只為你打一個電話嗎?行,先生。」
「我們現在是在什麼地方?」史蒂芬.約翰遜問。
「沒錯,」指揮官淒慘地說,「你想怎麼辦,山姆?」
「去掉眼鏡,」羅斯說,「給他配上棕色隱型鏡片。」
「不認識。但紅軍旅使用許多追隨他們的青年女子。是一張新面孔。曼蘇爾派出的新的盯梢員?」
技術員放大了那張臉面,直至最後它變得模糊不清。
「達科斯塔先生嗎?葡萄牙呀,怎麼啦?」
另一名愛爾蘭共和軍的小頭目走到了霍爾斯特的背後。船長感到一支手槍的槍管頂在了他的肋骨上。
當羅斯疲倦地從頭看閱第一本相冊,即早期的那些相片時,已經差不多是半夜了。與他坐在一起的是來自世紀大廈的一名照片專家。房間裡還放著一臺幻燈機和一塊布幕,可把照片投影到布幕上,並可對臉面進行修改。
「你什麼時候回家來?」她激動地問。
霍爾斯特把車和圖書鐘搖向全速後退,「雷吉娜」的前進速度減慢了。用希臘語向舵手下達了一個命令之後,霍爾斯特離開駕駛臺下到了主甲板上,接著繼續走向艄樓甲板。他去俯視正在接近的那艘漁船,然後朝著操舵的水手揮了一下手。主機停下了,「雷吉娜」的慣性帶動船舶緩緩地臨近那條驚慌失措的漁船。
他坐上免費班車,取回自己的汽車,登記住進了其中一家機場賓館。現在他有時間洗個澡、刮刮臉、睡一覺、換上西裝。因為他打算晚上喝好多優質葡萄酒,如果祕情局肯付費的話,他決定到倫敦西區司各特餐館去時來回都坐出租車。
「我抗議,」魯特說,「這是粗暴違反民權的。」
第三天黎明時,霍爾斯特船長在駕駛臺前窗凝視著外面正在緩慢地放亮的天空。毫無疑問,在他的正前方那團火光直升天空,停頓了一分鐘後四散回落到了水中。那是焰火,是發生海難的求救信號。透過半明半暗的天色,他看到在他前方一、二英哩處一團黃色火焰的閃爍。他命令機艙讓船舶半速前進,拿起一隻話筒,呼喚在下面艙房裡的一名旅客。半分鐘不到,那個人來到了他身邊。
「我可以把他們安排到隔離病房。那可憐的姑娘已經昏迷了,再說他們也沒有證件,我需要幾星期時間才能搞清他們的身分。」
「他們到底是什麼意思,二十四日?」麥克里迪已經是第十次發火了,「這只剩下三天了,只有三天該死的日子了。」
除了緊張,去巴特西公園的一路上倒是平安無事。這座公園通常在天黑時關門落鎖。當他們駛近塔樓時,麥克里迪看了看路的兩頭。沒有車輛行人。這並不奇怪——在羅斯的那個電話之後,這座公園已重新開門了。
「我們的日子會到來的。」他說。這是愛爾蘭共和軍的口號。
「好,我很好。」
「獨自坐在露臺的那個角落裡,」他說,「在阿波羅尼亞旅館裡。不與任何人說話,孤身一人。」
「馬奧尼詭計多端,但二十年以來愛爾蘭共和軍只把他們自己的告密者和高級官員列為報復對象。我深信他會回到愛爾蘭去與愛爾蘭共和軍軍事委員會和平相處。他們至少會警告他不得進行個人的復仇行動。所以,你先在自己家裡留幾天吧。」
「哦,牠們是阿拉伯馬。是純種種馬,要運到一個飼養場去。」羅斯說。
特種部隊的小分隊花了兩個小時時間清理現場。霍爾斯特船長全力配合。他承認曾在菲尼斯特雷的外海上有過一次轉運,把一些木條箱過駁到了一艘漁船上。他說出了那艘漁船的船名。麥克里迪把這一消息報告了倫敦,以便轉告西班牙當局。如果採取快速行動,還能在那艘拖網漁船上截獲那些運給「埃塔」的武器,作為特空團對那次直布羅陀事件中西班牙人幫助的一份回禮。
那位專家作了調整。眼鏡不見了,眼睛由藍色變成了棕色。
他們兩人從門廊緩慢地走向麥克里迪的那輛美洲虎轎車。魯特從飯店裡出來,邁步朝他的那輛摩托車走去。他從馱袋裡取出頭盔戴了上去,護目鏡片拉了下來。那姑娘離開小巷,走上來騎在了摩托車的後座上。
「一百一十英哩。」技術員回答。
「那就撞向他們,」拿槍的那個人說,「我們不能停下來。」
「瞧,」麥克里迪把手搭在羅斯的肩上耳語說,「就是他,約翰遜。」
「這一張,」他說,「你能把它在布幕上顯示出來嗎?」
「停住,」羅斯叫道,「再近一點。」
他觀看那位海員轉而去眺望大海。然後他摘下帽子,用一隻手去理了理他那稀疏的頭髮。也許是一隻海鳥在他的上方鳴叫著。不管怎麼說,他仰起了臉面。
「謠傳一直說恐怖幫派共有四個人,第四個人留在了西班牙,」羅斯回憶說,「西班牙南方的瑪爾貝拉地區不適宜建高爾夫球場。」
那張臉在回視著,在寬邊眼鏡後面的是一雙疲憊的眼睛,皺著的眉頭上方是鐵灰色的頭髮。
第二天上午,羅斯駕車返回格羅斯特郡,重新回歸他自己的生活,並等待著哈基姆.曼蘇爾承諾過的連繫。當他收到關於那艘承運武器船舶的靠泊時間和地點的消息後,他將通知麥克里迪。祕密情報局將據此反向追查該船舶,在東地中海確認它,並在東大西洋或英吉利海峽把它連同在船上的馬奧尼及其部下一同抓獲。這事就這麼簡單。
「開始。」
「現在嘛,湯姆,將由律師來接管。律師總是接管各種事情,把一切生死、情感、貪婪、勇氣、誘惑和光榮變為他們的枯燥的行話。」
「這事結束了,湯姆。你原先是不知道的,你也不會受到責備。她知道她是在幹什麼。」
「大概十年吧。」那專業技術人員說。
又有四個人跑出船艙,爬上艙頂,直接跳進了「雷吉娜」的欄杆裡面。這事發生得如此之快,且又配合得如此默契,以致霍爾斯特船長只有喊出一聲「到底怎麼回事?」的時間。這些人全都同樣穿戴,黑色的連衣褲、橡膠靴和黑色的羊毛帽子。他們的臉是黑的,但不是被煙灰燻黑。一隻強有力的手打在了霍爾斯特船長的太陽神經叢上,使他跪倒在甲板之上。後來他會說,他以前從沒見到過英國特別海勤中隊——與特空團齊名的海上特種部隊的行動,也永遠不想再次見到。
「在我對旅館實施電話竊聽之前,你是否從賽普勒斯給尼基打了多次電話?」
約翰遜拿起船長的望遠鏡,對準了前方的那艘小漁船。船名「仙女」、船籍港惠特比,可以依稀分辨出來。
一名特別海勤中隊年輕的戰士與他們一起站在裝有馬匹的貨艙裡。他似乎了解動物,正在輕輕地與那些馬說話,讓牠們安靜下來。
「還記得那次直布羅陀事件嗎?」
「西班牙南方嗎?」
他已經推算出只有兩種可能。一種可能是利比亞人說的二十四日是一個謊言,是對羅斯的又一次考驗,以觀看警察是否會去襲擊那座諾伊堡倉庫。在這種情況下,曼蘇爾還有時間把船舶改港。第二種可能是他,麥克里迪,已經被騙了。馬奧尼及其行動小組是誘餌,他們很可能並不知道事情的底細。
「別開槍,特空團軍人。事情結束了。」他喊道。
魯特轉向旁邊,成功地避開了美洲虎。但功率強大的本田摩托車離開道路,躥上街沿石,衝進了公園。它差一點就可避開那把長凳,但還是撞上了。坐在美洲虎轎車旅客座上的羅斯,看見摩托車翻了一個筋斗,把它的乘客拋到了草地上。另外的汽車停下來,從中下來三個人。魯特被摔得頭暈耳鳴,但沒有受傷。他坐起身來,把手伸進了茄克衫下面。
「我們必須停下來。」
「這張照片有幾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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