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曼哈頓幻影

作者:弗.福塞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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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安托瓦內特.吉里的懺悔

第一章 安托瓦內特.吉里的懺悔

「我的孩子,你還不知道這個人是否還活著。」神父開口說。
「在我在這兒的一個小時內還沒有,我的孩子。怎麼啦?」
「痛苦是人類生活的一部分,我的孩子。但是你那天用太妃糖蘋果做的事並不是一件罪過,而是出於感情的衝動,我只有聽到你的罪時才能給你赦免。」
「兩個月後她懷孕了。所以他娶了她,給了她他的名字,他的頭銜,他的愛,以及必要的婚禮。他們的兒子在一八九四年的夏天出生,由他們共同撫養。她在最近的十二年裡成為全歐洲最有名的女高音。」
「迪富爾先生,我想讓你來找一下我枕頭下面的東西。這本來應該是我自己做的,但我太虛弱了。謝謝你。你找到了什麼?」
「謝謝。告訴我,神父,有沒有一個姐妹給我一匙白色的溶液?」
「他做了一把打開歌劇院圖書館門的鑰匙,花了幾年時間使自己接受從未有過的教育;一夜接一夜地就著燭光在巨大的圖書館裡貪婪地看著。當然大部分的書是關於音樂和戲劇的。他了解了每一部戲劇和每一個唱段裡的每一個音符。憑著他的手藝,他修建了只有他自己知道的迷宮般的地下通道。由於他很早以前練過走鋼索,所以他能毫無畏懼地走在最高最窄的門架上。他在那裡住了十一年,成了一個生活在地下的人。
「但是,當然沒過多久,謠言開始流傳。食物、衣服、蠟燭和工具在晚上失蹤了。一個輕信的職員開始談論在地下室裡的幽靈,直到最後,每一件小事——在後臺許多任務是危險的——都被歸因於神祕的幽靈身上。傳說就這樣開始了。」
「它們現在仍是有效貨幣嗎?」
「已經按您的要求寫好了,夫人。」
「當然您去告訴警察了……」
「在這兒他終於有了一個安定的住所,一個藏身之地,世上任何人都不會找到他。儘管他害怕明火,他還是拿著一支火把,下到最底層的地下室,那兒黑暗,可以隱藏他可怕的面目,他用從木工店裡拿來的木材和工具在湖旁蓋起了自己的家。他從道具間裡拿來了各種東西,還有女教師衣櫥裡的織物來裝飾房子。在夜半更深無人的時候,他會到工作人員的食堂拿些食物,甚至摸到經理的餐室偷些好吃的東西。他還讀書。
「埃里克的父親沒了工作,喝得爛醉如泥。他母親逃離了家,到附近的斯特拉斯堡做女僕。由於酗酒的緣故,手頭缺錢,他父親就把他賣給了一個過路人,他是做怪人展覽的老板。這樣,他在帶有輪子的籠子裡住了九年,成天為了殘忍的人群取樂而被扔得滿身汙穢,惡臭難聞。我發現他時,他已經十六歲了。」
「請您打開它。」
「當然啦,而且非常珍貴。」
「在信封的下面?」
「謝謝你,姐妹。我看不大清楚,他在哪兒?」
「但他的父親是一個酒鬼,經常因為一點小錯動不動就鞭打孩子;他母親是個沒用的女人,只是坐在角落裡哭。他的童年生活大部分是在痛苦和眼淚中度過的,他盡量逃避大篷車,與馬戲團裡的動物特別是馬一起睡在稻草上。七歲時,有一天,他睡在馬廄裡時,馬戲團的大帳篷失火了。
「這個人名叫布凱,神父。但這不是埃里克幹的。約瑟夫.布凱陷入了極度的消沉,肯定是他自己結束了生命。最初我很歡迎這樣的謠言,因為我認為這樣會使那可憐和_圖_書的男孩——我是這樣看他的——安全地待在歌劇院下面黑暗的小王國裡,直到一八九三年可怕的秋天。他做了一件非常愚蠢的事,神父,他戀愛了。
事情怎麼會是這樣?為什麼我——安托瓦內特.吉里,五十八歲,躺在由修女開辦的濟貧院裡,等待著會見上帝?我認為我不是一個很善良的人,不像那些修女們,擺脫了無窮無盡的塵世雜念,並發誓保持清貧、純潔、卑微、恭順。我從來就做不到那樣。你能看出,他們有自己的信念。我從未具有那樣的信念。現在我該學會有這樣的信念了吧?可能吧,因為等到夜空裝滿了我視線邊緣的那扇高處的小窗時,我將離去。
「我到了已經關門的老歌劇院,從木工房裡拿了一把剪螺栓用的大鉗,從衣櫥裡拿了一件帶帽的大斗篷,雇了一輛雙排雙座的出租馬車回到諾埃里。遊樂場在月光下不見人的蹤影。表演者都在他們的帳篷裡睡覺。有一些惡狗叫了,但我扔給牠們一些碎肉。我找到了那個裝籠子的拖車,打開門並向裡面輕聲地叫。
「是的,就是她,當時是由我指揮的合唱團的一個女孩。她舞跳得一般,但有著清脆、純正的嗓音。她沒有受過訓練。埃里克曾一晚接一晚地聽過全世界最好的歌手的聲音;他還學過樂譜,他知道應該如何教她。他教會了她,一天晚上,她擔任了女主角,第二天早晨,她就成了明星。
「就這樣,可憐的埃里克來到人世,從出生時就註定要被那些認為醜陋即罪惡的人所憎惡和排斥。
「神父,三十五年前,在普法戰爭期間,芭蕾舞不演了,我也參與了照顧那些從前線回來的年輕傷員。我曾見過受痛苦煎熬的人,我曾聽過他們叫喊。但我從未見過像在那雙眼睛裡見到的痛苦。」
儒勒和他那位比利時胖女人約會,並私奔到阿登高地,那時,我甚至一點也不介意。這是一種幸運的擺脫。至少我有份工作,比他說這說那強多了。我住在我的小公寓裡,撫養梅格,晚上看著舞蹈團的姑娘們為歐洲的達官貴人表演。我在想儒勒現在怎麼樣?現在去過問已為時太晚了。那麼梅格呢?像她的媽媽一樣,她是一個芭蕾舞演員和合唱隊員——我至少可以為她做這些——但在十年前一個可怕的秋天她的膝蓋不能活動了。即使在那時她也是幸運的,她能從我這裡得到一點幫助。我是當時歐洲最偉大的歌劇女演員克里斯汀.德尚尼夫人的化妝師和私人助手。當然,如果你像我一樣看不起笨拙的澳大利亞的梅爾巴夫人的話。我在想梅格在哪兒?米蘭、羅馬、還是馬德里?這位歌劇女演員正在馬德里表演。想想看我曾經對子爵夫人大聲喊叫,要她注意排好隊!
「我的孩子,我請求你快點,我們還沒有完成我們的工作。」
那時我感到疼痛,開始痛得並不頻繁,卻是突然的劇痛,在胃的下部。醫生給開了祕藥治消化不良,這可花了我不少的錢。當時我還不知道自己得了癌症,病魔正在深入我的軀體並不斷地擴張。直到七月份我才知道,那時已經太晚了。所以我躺在那兒,盡量不讓自己痛得大叫大喊,等待著下一湯匙的白色女神,這是一種從東方的罌粟中提取的粉末。
「夠了但是……」
「我可憐的埃里克,他人長得醜陋,他被拋棄了。他以為她會報答他www.hetubook.com.com、愛他,但當然這是不可能的。因為她有自己心愛的人。出於絕望,一天晚上,在《唐璜》演出時,埃里克從舞臺中央將她綁架了。」
「願你安息。」
「哦,他活著,神父。他會一直活著。」
在我頭上的天花板上,灰泥裂開了一條縫。在裂縫旁邊,有一隻蜘蛛正在織網。我很奇怪地認為這隻蜘蛛會比我活得長,幾小時後,我會離去,而牠還會在那兒。祝你好運,小蜘蛛,織一張網抓住蒼蠅餵你的小寶貝吧。
「耐心點,神父。我知道我的時間不多了,但在這麼多年的沉默之後,我現在必須努力完成這件事。你辦完了嗎?公證員先生。」
「那個傢伙被鐵鏈拴在一面牆上。我剪斷了他手上和腳上的鐵鏈,並要他走出來。他似乎嚇壞了,但他看見我站在月光下,就拖著步子出來,落在地上。我給他披上斗篷,戴上帽子,遮住他可怕的頭部,帶他到馬車跟前。車夫抱怨著難聞的臭味,但我答應額外付給他錢,他送我們回到在佩勒蒂埃街後面我的公寓裡。把他帶走是一種罪過嗎?」
「很久以前,在一八八二年,我做了一件改變了很多人生活的一件事。我當時還不知道會發生什麼。我是一時衝動,我當時認為我的動機是好的。那時,我三十四歲,在巴黎歌劇院做芭蕾舞團的女教師。我結婚了,但我的丈夫拋棄了我,跟另一個女人私奔了。」
「請您耐心點,神父。聽我講完,你就會明白,還沒有一個人以前聽說過這件事情的真相。我把埃里克在我的公寓裡藏了一個月,但不能再那樣下去了。經常會有鄰居或同事拜訪。一天晚上,我帶他到我工作的地方,也就是歌劇院,那兒就成了他的新家。
「是的,神父,他們沒有找到他。但是我找到了。我孤寂地回到我那間位於合唱室後面的辦公室。當我拉開衣櫥壁龕的簾布時,他在那裡,一直戴著面具,雙手緊握,就像十一年前他躲在我的公寓裡的樓梯後面一樣蹲在黑暗處。」
「我正在走向一個拱門,盡頭充滿光明。如此美妙的光。哦,呂西安,你在那兒嗎?我來了,親愛的。」
「你做了什麼?」
「快點,神父。」
「您是一位公證員?可以負責遺囑的事嗎?」
「我能看出那的確是一個人,儘管難以辨認。一個衣衫襤褸的男性,滿身汙穢,正啃著一個放了很長時間的蘋果。顯然他是靠著別人扔給他的東西活下來的。他瘦瘦的身體上沾著難聞的糞便。他戴著手銬和腳鐐,皮膚磨破開了,傷口上蛆在蠕動著。當梅格看到他的臉和頭時,嚇得哭了起來。
現在要不了等多久我便會長眠了,我甚至不再感到害怕了。可能上帝將是仁慈的吧?我希望,但我肯定他會帶走我的痛苦。我盡量使自己想想其它的事情。我回想那些我曾訓練過的女孩,我的漂亮的梅格;她有著一個僵硬的膝蓋,期盼著她的男人——我希望她找到一個好人。當然我還想起我曾救過的男孩,兩個很可憐的男孩。我對他們的思念是最強烈的。
「是時候了。原諒我,神父,我有罪。」
「哦!拿破崙金幣,我已經好久沒見了……」
「告訴我,孩子。什麼也別隱瞞。」
「這是一個悲慘的故事,我的孩子,但這與你道德上的罪過有什麼關係呢?」
「但那天晚上我又回到那裡偷和-圖-書偷把他帶了出來。」
「不,神父,我沒有。他仍然是我的孩子,我兩個男孩中的一個。我不能再把他交給那些人了。我拿來一頂女式的帽子和厚重的面罩,長斗篷……我們並排走下工作人員用的樓梯間,來到大街上,就像兩個在黑夜中快步行走的婦女。街上還有很多人,沒有人注意我們。
他們中最英俊的是呂西安,整個合唱隊裡的人都叫他「呂西安帥哥」,他的臉龐可以使女孩的心怦怦直跳。在一個晴朗的星期天,他帶我出去到布洛涅的樹林,單膝跪地向我求婚,我答應了他。一年之後,他在色當死於普魯士人的槍下。之後,我很長時間不想再結婚了,將近五年時間我一直跳著芭蕾。
「是的,夫人。」
「以聖父、聖子和聖靈的名義……」
「但我沒有他的地址。到哪裡去找他呢?」
「這很奇怪,但痛苦卻消除了。如此美妙甜蜜的解脫。我看不到兩邊但我可以看到通道和拱門。我的身體難受極了,但現在不痛了。天氣這麼冷,可我現在感到渾身暖和得很。」
「他告訴我他在兒童時期就知道自己出生時的情景。當接生婆看到這個小孩出生時,尖叫起來,因為他那時就是一個可怕的畸形兒。她把這個尖聲哭叫的包袱遞給他母親後就跑掉了,一邊大聲叫嚷著,就像瘋了的乳牛那樣,說她接生的是個魔鬼。
「謝謝你,神父。」
「是這樣,神父。那是男高音皮昂吉。埃里克並不是有意要殺死他,僅僅想讓他安靜。但這個義大利人窒息而亡。當然結果就是這樣。碰巧那天晚上警察局長也在觀眾席上。他召集了一百名警察。他們拿著燃燒的火把,連同一幫復仇的人到了地下室,恰好是地下湖所在的那一層。
「求您了,公證員先生。錢夠嗎?作為您離開辦公室五個星期的補償?」
「正是這些。我希望你拿出筆墨,在封好的信封口簽上簽名,表示這封信今天交由你負責,而且沒有被你或其他人打開過。」
「他們找到了祕密的樓梯、通道和湖邊的房子,他們還發現克里斯汀嚇暈了過去。在他們旁邊的椅子上,留有一隻奇怪的玩具猴。猴子的兩隻手裡拿著一對鐃。她和她的追求者在一起,就是那個年輕的拉烏爾子爵。他帶走了她,像一個男人那樣用堅強的臂膀和溫柔的撫摸安慰她。
當我二十八歲時,我的舞蹈生涯結束了。原因之一是我遇到了儒勒,我們結婚了,我懷上了梅格。更主要的原因是,我的身體不再輕便自如了。舞蹈團裡的老演員一直都在努力保持著苗條與柔韌。但經理對我很好,他是個好人,他說合唱隊的女教師快退休了;而我有經驗,他也不想在歌劇院外找人接替她。他指定了我做芭蕾舞團的女教師。梅格出生後我就把她交給奶媽撫養,開始上任工作。那是在一八七六年,是加尼亞富麗堂皇的新歌劇院開幕的第二年。最後我們終於可以離開那些在勒彼勒蒂埃街的陋室了。戰爭結束了,巴黎的創傷得到修復,生活變得美好。
「是的,神父。」
「好的,夫人。我去試試。我會去那兒試著找他。但我不能保證一定找到。」
那麼我在這兒幹什麼呢?在等著進墳墓嗎?八年前我退休了,在我五十歲生日的那一天。他們在這件事上對我很好,老講客氣話,還給我豐厚的獎金,作為我當了二十二年教師的回報。這和圖書筆錢足夠我過日子了。再加上為有些富人笨得出奇的孩子做一點私人輔導,錢不多但夠用了,還可以存一點錢。但去年春天情況變了。
「我是阿曼德.迪富爾,夫人。一位實習生到我的辦公室說這兒有人需要我。」
「在頭頂上的是一間有著輪子的籠子,上面的柵欄約間隔一英呎寬。地板上鋪著又髒又臭的稻草。在陽光下很亮,但在籠子裡卻很黑,所以我很想看到裡面到底是什麼動物。我聽見鐵鏈叮噹響,看見稻草上躺著一個東西。這時一個人出現了。
「我的上帝,我聽說過這事。十年前,不,更早以前……有人叫我去給某個可憐的吊死鬼做葬禮的儀式。一些人告訴我說這是幽靈幹的。」
「大火燒毀了馬戲團,馬戲團破產了。工作人員和藝人流落四方,加入了其他的班子。
「他出生時叫埃里克.米爾海姆,就在四十年以前,在阿爾薩斯。阿爾薩斯當時屬於法國,但後來很快被併入德國。他是一個馬戲團家庭裡唯一的兒子,住在大篷車裡,不斷地從一個城鎮轉到另一個城鎮。
「你應該和上帝進行交流,我的孩子。我準備好聽你的懺悔。」
「我看出來了,肯定是您親筆寫的幾個字:埃里克.米爾海姆,紐約市。」
「頭骨和臉變形得可怕,頭上有幾束骯髒的頭髮。他的臉歪向一邊,好像很早以前被大錘打過一樣,臉上的皮肉粗糙,而且像融化的蠟那樣毫無形狀。雙眼深陷於滿是皺紋的眼窩內。只有嘴的一半和下巴的一部分沒有完全變形,看上去還像一張正常人的臉。
「小皮包呢?」
「的確,有一個人剛剛進來。」
「您在面對著永恆。我想我能再花幾分鐘,但請記住這裡可能還有其他臨終的人需要我。」
「但全巴黎都聽說了這件醜聞,即使是像我這樣一個微不足道的牧師。有一個人被殺了。」
「你得原諒他們,我的孩子。寬恕是悔罪的一部分。」
「我將為此付出代價,神父,現在很快就會。那個冬天非常痛苦,天氣又冷,讓人十分難熬。乘火車肯定是不行的,我租了一輛公共馬車,有四匹馬拉,還有一個封閉的車廂,到勒阿弗爾去。在那兒我把他藏在一間租金低廉的房間裡,我找遍了所有的碼頭與下三流的酒吧,終於找到一位船長,他手上有一艘開向紐約的小型貨船,只要給他錢,就不會有任何問題。一八九四年一月中旬的一個晚上,我站在長長的碼頭的盡頭,看著這艘不定期貨船的尾燈消失在黑夜中,駛向新的世界。告訴我,神父,是不是有其他人和我們在一起?我看不到但我能感覺到有人在這兒。」
「我讓他在我的公寓裡住了三個月,公寓離那兒只有半英哩遠。但到處張貼著懸賞捉拿他的告示。他不得不離開巴黎,完全離開法國。」
「我在這兒,我的孩子,我是塞巴斯蒂爾神父,就在你旁邊。你能感覺到我的手放在你的胳膊上嗎?」
「夫人,拉貝先生到了。」
「還有事情要說呢。您有時間嗎?」
「梅格正好拿著一隻裹著太妃糖的蘋果。我不知為什麼,但我從她手中拿過蘋果,走到柵欄跟前將它遞過去。那個肌肉發達的人非常生氣,又吵又嚷。說我斷了他的活路。我沒有理他,將太妃糖蘋果塞到柵欄後那雙骯髒的手中。我凝視著這個畸形怪物的眼睛。
「但他們沒有找到埃里克吧,我的孩子和*圖*書?沒有幽靈的蹤跡,我好像記得是這樣。」
「別猶豫了,拉貝先生,她快不行了。」
巴黎保羅聖文森教堂的姐妹濟貧院。一九〇六年九月。
「你當然觸犯了法律,我的孩子。他屬於遊樂團的所有者,儘管那裡的人也許很殘忍。至於這是不是對上帝的冒犯……我不知道,我想不是。」
我在這兒的原因可能是因為我把錢用完了。差不多是這樣。我的枕頭下面有一個小包袱,沒有人知道這一點。但那是有特殊目的的。四十年前我是一位芭蕾舞|女演員,當時非常苗條、年輕和美麗。所以他們告訴我,年輕小夥子們總是等在舞臺門口。他們也非常英俊,他們清秀、帶有香氣的、結實的身體可以帶來或帶走歡樂。
「但這不可能,不會……」
「你幫助他逃跑了,我的孩子。這是犯罪,也是一種罪過。」
「我把他藏在我的小公寓裡有一個月,神父。他洗了個澡,他平生第一次,之後又洗了一次,又洗了許多次。我為他裸|露的傷口消毒、包紮,傷口就逐漸癒合了。我從我丈夫的衣箱裡拿出衣服給他穿,給他食物。這樣他就康復了。他還平生第一次睡在鋪著床單的真正的床上——我讓梅格和我睡在一起,這是件好事,因為她被他嚇壞了。我發現如果有人來到門前,他自己會嚇呆,迅速躲到樓梯底下。我還發現他會說話,說的是法語,但帶有阿爾薩斯口音,在那個月裡他慢慢告訴了我他的經歷。
「去問,迪富爾先生。檢查移民的記錄。這樣的名字很少見。他肯定在某個地方。一個戴著面具把面容隱藏起來的人。」
「我希望你全部收下,帶上信,親自到紐約投遞給收信人。」
「他塊頭大,肌肉結實,有一張紅色粗糙的臉。他脖子上的彩帶繫著一個托盤,上面裝著從拴著小馬駒的地方搜集來的馬糞,還有一塊塊的爛水果。『試一試,女士,』他說,『看你能不能扔到那個怪物。一次扔一點。』然後他衝著籠子喊著:『出來,上前面來,看你能得到點兒什麼。』鐵鏈再次叮噹作響,一個更像動物而不是人的東西拖著腳步移到明亮處,靠近了柵欄。
「他的父親是馬戲團裡的木工兼技|師和做雜活的人。正是通過看父親工作,埃里克培養了才能,可以用工具和雙手製造出任何東西來。正是通過幕間表演,他學會了可以利用鏡子、地板門和祕密的通道產生幻覺的技術,這對於他以後在巴黎的生活很重要。
「哦,好像是一封信,裝在一個精緻的馬尼拉信封裡。還有一個羚羊皮做的小皮包。」
「在我手上。」
「那時她的名字叫克里斯汀.達依,您可能認識今天的她,也就是德尚尼子爵夫人……」
「親自去?在紐約?但是,夫人,我並不是經常……我從未……」
「哦,是的,神父。我很早以前就寬恕他們了。我有一個女兒,梅格,那時她六歲。在諾埃里有一個集市,一個星期日我帶她去了。那裡有汽笛風琴和騎馬舞表演、蒸汽機,還有猴子表演節目,為拉手搖風琴的流浪藝人乞討錢財。梅格從未見過遊樂場。但那裡還有畸形人的表演。一排帳篷的標牌上介紹著世界上最奇怪的人,表演雜技的小矮人,一個幾乎看不到他的皮膚,身上全是紋身的人,還有鼻子上穿著骨頭、嘴裡長著尖牙的黑人與長著鬍子的女人。
「謝謝你,姐妹。我想我知道我的責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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