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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富汗人

作者:弗.福塞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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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 勇士 第五章

第二部 勇士

第五章

那年的八月二日,伊拉克總統薩達姆.海珊悍然入侵鄰國科威特。英國首相瑪格麗特.柴契爾對此表示了憤慨和堅決反對,美國總統喬治.布希也贊同她的主張。一星期之內英美兩國制定了一個緊急計劃,組成了一支反侵略的多國部隊,去解救那個富饒的石油小國。
「我們看一下吧。」大夫一邊說,一邊揭開了紗布。
午餐安排在聖詹姆斯街一個隱蔽的俱樂部,請客的是「商號」的兩名高級情報官。同行的還有一位政府通訊總局的分析專家,他生於約旦,後來加入了英國籍。他的工作是監聽和分析阿拉伯國家的無線電通信。但在今天的餐桌上,他另有任務。
撞到山谷的河床後,噪音停止了。一朵牡丹花狀的火焰靜靜地綻放開來,把兩名飛行員燒死在裡面,然後一股黑色的濃煙沖天而起。這會引起在賈拉拉巴德基地的蘇聯空軍的注意。地面上的旅程是漫長而艱苦的,但一架「蘇霍伊」對地攻擊戰鬥機只要幾分鐘時間就可飛抵這裡。
一級火箭已經從「吹管」中脫落,現在進入了超音速飛行。在西莫諾夫轉向之前,馬丁把彈道朝右邊稍稍調整了一下。這是一個正確的猜測。雌鹿暴露了它的機肚,彈頭「砰」的一聲撞了進去。它的重量不足五磅,而雌鹿則龐大結實。但即使這種尺碼的彈頭,時速一千英里的打擊力也是很可怕的。它穿透鋼板,鑽進機身爆炸了。
他用阿拉伯語與麥克.馬丁交談,語速飛快。馬丁對答如流。最後他朝兩位情報官點點頭。「百聞不如一見。」他評論道,「就憑這副面孔和說話的聲音,他沒問題。」
「我也為真主而戰,酋長。」他補充說。
在阿富汗,蘇聯人留下了一個被許多分析家認為是維持不了多久的政府,因為勝利的軍閥們終將奪取政權並建立一個穩定的政府。但權威們猜錯了。那位被蘇聯人遺棄在喀布爾、喜好威士忌的納吉布拉總統,靠兩個因素撐了下來:其一是阿富汗政府軍顯然比國內其他所有武裝力量都強大;再加上祕密警察的支持,這個政府能控制城市,從而控制絕大多數的民眾。
此外,軍閥們互相爭吵、割據地盤,不但沒有團結起來組成一個穩定的政府,而恰恰相反,他們挑起了內戰。
他把騾子趕了回去。馬丁背上男孩走完了最後的兩英里路程。賈基是一個有五百多個洞穴的複雜的山區。三年來,所謂的阿富汗阿拉伯人一直在那裡施工,在擴建和挖深,並把它們建成一座游擊隊的大本營。馬丁所不知道的是,洞穴裡面有複雜的兵營、一座清真寺、一個藏有經文的圖書館、廚房、儲藏室和一座設備齊全的外科醫院。
「他是阿富汗人嗎?」男孩問道。
傷口很乾淨,周邊有紅腫,但在縫了六針之後已經閉合了,而且沒有受到感染。他滿意地點點頭,重新纏上了紗布。
「你熟悉這裡的山地嗎?」他邊紮繃帶邊問。
黎明時分,飛行員西莫諾夫和他的副駕駛格里戈利耶夫在執行一項巡邏任務,去騷擾一條狹窄的山谷。因為情報員報告說,那裡隱藏著穆斯林戰士。他們已經在高空投下了炸彈,然後飛到低空用火箭襲擊山洞。一群山羊從洞穴裡狂奔出來,意味著那裡確實有人藏匿其中。西莫諾夫已經用他的三十毫米的航炮把山羊打得屍橫遍野,消耗掉了大部分炮彈。
「我們今晚睡在這裡。明天早上你們就動身去北方。我去南邊參加阿布達爾.哈克的游擊隊。在賈拉拉巴德通往坎大哈的路上將會有另一次伏擊戰。」
「一星期後你就可以下地走路了。」艾曼.扎瓦希里大夫說。
「吹管」的缺點是操作者要一直站著不動,對著迎面撲來的武裝直升機,這常常會使操作者喪命。馬丁把兩級導彈推進發射管,開啟電瓶和羅經,通過瞄準器發現雌鹿已經飛回來直接面對著他。他穩住瞄準器內的準星開了火。隨著一團氣體的騰起,火箭從他肩膀上的管子裡噴射而出,朝著空中盲目地飛去。因為不是全自動的,所以現在它需要人工為它進行上下左右的制導。他估算距離大約是一千四百碼,而且正在迅速接近。西莫諾夫用機關槍開火了。
伊茲瑪特汗解釋了剛才所發生的事情。山民們綻出了開心的笑容,他們拍著這個英國特空團軍人的後背以示崇敬。他解釋說他的嚮導需要幫hetubook•com•com助,而且並不是山區裡的一碗熱茶就可解決的。他需要被運送到一家外科醫院去。其中一個穆斯林戰士認識一個有一頭騾子的人,與這裡只相隔兩條山谷。他去叫那個人了。直到夜幕降臨時那個人才到。馬丁給伊茲瑪特扎了第二針嗎啡。
伊茲瑪特汗二十歲那年,有一天他去鄰村走訪,看到一個姑娘在溪邊洗衣服。由於溪水潺潺流動,她沒有聽到馬蹄聲,當她發覺時已來不及用頭巾遮面了。姑娘驚慌尷尬地逃走了。但他已經看見她長得很漂亮。
男孩堅持說他能夠自己走路,但馬丁不由分說一把把他背上了肩膀。由於瘦得皮包骨頭,身上只剩下肌腱,他的體重與那個背包差不多,也就是一百磅左右。但在稀薄的空氣中背負一個人在上坡路上行走,也是很累人的。他斜穿著翻過山梁,然後慢慢地走下山谷。事實證明,這是一個明智的選擇。
伊茲瑪特汗困惑了。這可是夙敵呀。而且他正是古蘭經學校裡的那位伊瑪目經常用惡毒的語言所咒罵過的人。他肯定是一個異教徒,一個基督徒,註定要在地獄裡被燒死的。現在要他去陪同這個人走一百多英里的山路去北方的一個大峽谷?幾天幾夜與這個人相伴?但他父親是一個好人,一個虔誠的穆斯林,現在他稱呼這個人為朋友。這怎麼可能呢?
「有一天,阿富汗將不需要你,但仁慈的真主將永遠需要像你這樣的勇士。現在,我們這位年輕朋友的傷癒情況怎麼樣了?」他在問那位匹克威克式的醫生。
馬丁的部隊長官發了幾句牢騷,但還是放他走了。幾個星期以後,馬丁裝扮成一個販運駱駝的貝都因人,悄悄地越過沙烏地阿拉伯邊境,潛入被伊拉克占領的科威特。在北上去科威特城的路上,他遇上了幾支伊拉克巡邏隊,但他們都沒去注意這個蓄著大鬍子、趕著駱駝去集市的遊牧民。貝都因人向來與世無爭,不問政治,幾千年來,他們旁觀著入侵者在阿拉伯世界打得天翻地覆,從來不去干涉。所以侵略者通常也不去理會他們。
二頭肌的皮肉傷,使他只能飛回英格蘭,並被安排去利特黑德醫院接受康復治療。在那裡,他遇上了護士露辛達,經過一番簡單地追求後,她成了馬丁的妻子。
伊茲瑪特汗閉上了眼睛。他寧願被拷打致死也不會出賣他的這位新朋友。這是規矩。當他睜開眼睛時,那個英國人已經走了。後來他聽說,那人抵達了在潘傑希爾山谷的沙阿.馬蘇德那裡,但他再也沒有見過這個人。
第二天,厄運降臨到了他們頭上。為了加快行進速度,天還沒亮他們就從夜營地出發了,當東方的天際出現第一抹曙光時,他們發現前面是一片很大的開闊地,布滿了石塊和頁岩,在翻過下一道山梁之前幾乎沒有什麼隱蔽處。等待將意味著要躲藏整整一天,直至夜幕降臨。伊茲瑪特汗提議白天穿過這片開闊的坡地。他們才走了一半,便聽到一架武裝直升機引擎的轟鳴聲。
如果說以前的生活很艱苦,那麼重新生活就更艱苦了,但他熱愛勞動,因此沉浸在馬洛柯村將重獲新生的喜悅之中。一個人必須要有根,他的根在這裡。二十歲的他,每逢星期五便帶頭在村裡的清真寺做禱告。
有證據表明,遇到緊急情況時,人們會出於本能通常向左邊避讓。這就是為什麼公路上的汽車應靠左行駛,雖然僅限於少數幾個國家,但實際上這樣做更為安全。驚慌失措的汽車司機會轉向路邊的草地,以避開正面相撞。西莫諾夫驚慌了,他把雌鹿轉向了左方。
「不會,今天不會,伊茲瑪特。今天不會。」他回答說。他一時拿不定主意。他需要背包裡的所有裝備。他要麼帶上背包,要麼帶上男孩,不可能兩個都帶上。
臉上陰轉多雲,溫和的笑容也回來了。沙烏地阿拉伯人俯身向前,輕輕地拍了拍年輕人的肩膀。
「好,我們喝茶吧。」父親說。他們躲在離他們那座已被摧毀的村莊相隔約十英里的一個山洞的洞口。在洞穴的深處,燃著一堆小小的篝火,因為離洞口https://m•hetubook.com•com較遠,所以不會有濃煙冒出去招來蘇軍的戰機。
「我們會死嗎,英國人?」男孩問道。
一九八九年二月十五日,占領阿富汗的蘇軍第四十集團軍總司令鮑里斯.格羅莫夫將軍,獨自走過橫跨在阿姆河上的友誼橋,回到了蘇聯一側的烏茲別克蘇維埃共和國。他的整個部隊已經先他過了橋。戰爭結束了。
戰爭結束的喜悅並沒有維持很長時間。蘇聯的越戰以失敗告終。她那些原本十分安寧的東歐衛星國開始公開反叛,她的經濟在崩潰。十一月柏林圍牆被推倒,整個蘇聯帝國四分五裂。
巴基斯坦根據其聯合情報局的意見,支持希克馬蒂亞爾成為整個阿富汗的主管,在他所統治的地區存在著極端的恐怖行為。當年的「白沙瓦七雄」,現在你爭我鬥、互相掐著脖子,對人民的呻|吟充耳不聞。穆斯林游擊隊已從昔日的英雄,淪為了現在的暴君。伊茲瑪特汗感謝仁慈的真主使他免受平原地區的苦難。
墜落的蘇軍飛機總會吸引普什圖人來淘寶,以期找到什麼能用的或者有價值的物品。濃煙尚未被蘇聯人所發覺,西莫諾夫最後發出的無線電信息是他的一聲尖叫,因此沒人能知道他的方位。但濃煙已經吸引了一群穆斯林戰士從旁邊的一條山谷趕過來。他們與馬丁和伊茲瑪特在距山谷谷底一千英尺處相遇了,並互相對視著。
麥克.馬丁和伊茲瑪特汗蹲伏在岩叢後面。阿富汗男孩注視著英國人飛快地打開他的那個羊皮盒子,從中取出一支短短的管子。他依稀覺得有人打了一下他的右大腿,但不疼,只是有些麻木。
海灣戰爭中他的第二次任務是深入伊拉克內部。他從沙烏地阿拉伯邊境進入伊拉克西部的沙漠,然後搭上伊拉克的一輛長途汽車前往巴格達。他偽裝成一個伊拉克農民,傻乎乎地提著一籃母雞。
行動的規則很嚴格,必須是愛爾蘭共和軍人先開火,而且必須是朝特空團開火。如果他們在槍口下繳械投降,他們就成了俘虜。但在開槍前,特空團和空降兵戰士們必須十分謹慎。英國的政治家和律師近來宣布了一條新政策:英國的敵人有公民權,但英國軍人卻沒有。
說完後這個人就離席告辭了,顯然他已經完成了他的任務。
婚禮理所當然在室外舉行,春風吹拂著胡桃樹,空氣中彌漫著花香。婚宴很熱鬧,新娘騎著一匹裝飾華麗的白馬從鄰村過來了。果樹下,人們吹起了長笛跳起了舞,當然只是男人們在歡鬧。由於受過古蘭經學校的熏陶,伊茲瑪特反對唱歌跳舞,但他父親很高興,讓他也放開些。於是這一天,伊茲瑪特拋開了他那嚴格的瓦哈比教條,在草地上翩翩起舞,而新娘的目光則一刻也沒有離開過他。
這一切都沒有影響到伊茲瑪特汗。父親依然是一家之長,雖然他身體沒有以前那麼硬朗,也上了年紀,但在鄰居們的幫助下,他們重建了馬洛柯村。他們清理了由炸彈和火箭所留下的廢墟,在桑樹和石榴樹旁邊重新砌起了宅院。
越過蘇軍防線進入阿富汗活動了六個月之後,麥克.馬丁經巴基斯坦悄悄回到了英國,還學會了一口流利的普什圖語。他被派去休假,然後回特別空勤團報到,並再次被派遣去北愛爾蘭。但這次情況不同了。
「嗯,你會說阿拉伯語,還這麼年輕。」他微笑著說。
「不,他是英國人。」
英國人搭起兩根食指輕點自己的胸部,用阿拉伯語說:「敬祝和平,伊茲瑪特汗。」
馬丁等待著這個小夥子的蘇醒。他以當地人的習慣,蹲在病房角落的陰影裡,誰也沒去特別留意他,無非當他是一個把朋友帶過來的普什圖山民。
隨著戰爭的結束,那些阿拉伯人幾乎都已從山區和他們所鍾愛的洞穴離去了。那個最後將成為他們的無冕之王的來自洞穴醫院的高個子沙烏地阿拉伯人,也離去了。大約有五百個阿拉伯人留了下來,但他們並不受歡迎,他們分散在各地,過著乞丐一般的生活。
彈雨射進岩石,把石片炸得四處飛濺。雖然只持續了約兩秒鐘,但以每分鐘兩千發子彈的速率,大約有七十發子彈擊中了岩石。隨後,西莫諾夫試圖避開導彈,於是彈雨灑向了旁邊的開闊地。
在寒冷的山坡上,馬丁出了一身冷汗,他看到雌鹿開始左右搖擺,機身冒出一縷青和-圖-書煙,然後朝下面的山谷一頭栽了下去。
回到熟悉的巴格達市,他找了一份在富裕人家當花匠的工作,住在花園盡頭的一間棚屋裡並就此安頓下來。他的任務是接送情報,為此他有一隻小小的折疊式衛星天線和一臺微型無線電發報機,可以把情報壓縮後發射到沙烏地阿拉伯首都利雅得,不會被伊拉克的祕密警察截獲。
他已經上升到了安全的高度,正朝著賈拉拉巴德郊外的蘇軍基地返航,這時候格里戈利耶夫發現了左舷下方的山坡上有一絲動靜。當西莫諾夫看到人影開始跑動時,他讓航炮進入發射模式,並俯衝下去。下面的兩個人影在跑向一叢岩石。西莫諾夫在兩千英尺的空中穩住雌鹿,注視著兩個人影跑進岩叢裡,於是他開火了。在炮彈噴射出去時,雙管的GSH航炮顫抖著,然後就戛然而止——炮彈用完了。西莫諾夫咒罵了一聲。剛才他把炮彈傾瀉到了羊群身上,現在輪到弒殺穆斯林戰士,彈藥反倒告罄。他拉起機頭,在空中劃了一個很大的弧度,以避開山峰。雌鹿在山谷上空「咔嗒、咔嗒」地響著。
他打開一個扁扁的鐵盒子,取出一支皮下注射器。男孩臉色發白地注視著他。
他用軍刀割開伊茲瑪特的褲腿。傷口小小的,很乾淨,但看上去很深。如果是航炮的彈片所造成的創傷,那麼彈片很小,也可能是被石片擊傷的,但他不知道傷口是不是離股動脈很近。他在英國赫里福德醫院受過訓練,具備良好的急救知識,但在阿富汗的一座山坡上,在蘇聯空軍就要殺過來的這個時候,沒有做複雜的外科手術的地方。
在新嚮導的指引下,伊茲瑪特汗騎上了騾子,他們動身了,就他們三個人,直至黎明時他們來到了白山的南坡,這時候那位嚮導停下了腳步。他指向前方。
英國人把針頭扎進了他的大腿。他沒有吭聲。幾秒鐘之後嗎啡起作用了,他大腿上的疼痛開始減輕。他又試著站起來。英國人已經取出一把小小的折疊式挖掘工具,在頁岩坡面上掘了個洞。洞挖好後,他把背包和兩支「吹管」放了進去,再用石塊掩蓋起來,使之看上去與周圍別無二致。但他已經用心記住了這個石堆的模樣。只要他能回到這片山坡上,他就能夠找到並取出他的裝備。
馬丁站起來走向小夥子的病床。「我要走了。」他說,「阿拉伯人會照顧你。我設法去找到你父親,向他再要一名嚮導。願真主與你同在,朋友。」
伊茲瑪特汗在一個小時內就被動了手術。一塊航炮的彈片被從大腿上取了出來。
「那我帶一位新的嚮導再返回這裡。你必須告訴他這裡的確切位置。我把背包和火箭埋起來。」
在雌鹿的機頭,四支機槍槍管開始旋轉,噴灑出一陣手指粗細的機槍彈雨。然後蘇軍飛行員看到從「吹管」射出一團微小的火焰,朝著他奔襲過來。現在是雙方的心理對抗戰了。
戰爭期間,英國祕密情報局保守得最好的機密之一,是他們在薩達姆政權的高層中安插了一個「內線」。馬丁從來沒見過那個人,他只是按事先的約定在死信信箱裡收取情報,然後發送到在沙烏地阿拉伯的以美國為首的多國部隊總部。一九九一年二月二十八日,薩達姆投降了,於是麥克.馬丁撤了出來——只是他在夜間穿越邊境時,險些吃了法國外籍軍團的槍子兒。
愛爾蘭共和軍首腦的住宅從屋簷到閣樓都被安裝了竊聽器。他們還將竊聽器安置在死去的愛爾蘭共和軍人的棺材裡,因為教父們習慣在裝作向靈柩內的死者表示崇敬和哀悼的時候召開會議。長焦照相機可以拍攝到嘴唇的運動,由專家根據口形破解出詞語,裝在步槍上的話筒錄下了門窗緊閉的房間裡的對話。當小分隊獲得珍貴情報時,他們就把任務轉交給行動隊的戰士去解決。
「你多保重,麥克。」男孩說,「這些阿拉伯人和我們不一樣。你是一個異教徒。他們就像我在古蘭經學校裡的那個伊瑪目。他們憎恨所有的異教徒。」
「麥……克。」伊茲瑪特試著說。奇怪的名字。
「敬祝和平。」他點點頭,「該怎麼稱呼你呢?」
庫奇遊牧民在經過這裡時帶來了平原上的消息。忠於納吉布拉的阿富汗民主共和國軍隊依然控制著城市,但軍閥們占據了各地農村,他們的行徑近乎強盜土匪。他們在主要道路上強行設卡,過路的商旅常常被搶走錢物,或遭到毆打。
「賈基,」他說,「阿拉伯人。」
他聽到了男孩在他身後跑動的腳步聲,自己的血脈在耳邊湧動的奔流聲,還有雌鹿在俯衝m•hetubook.com•com時的呼呼聲。剛才如果沒有看到武裝直升機的某個情況以致給了他一絲希望,他是絕不會衝出去的。「雌鹿」的火箭架是空蕩蕩的,吊鉤下也沒有炸彈。他在稀薄的空氣中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希望自己的猜測是正確的。事實果然如此。
「我在白沙瓦的古蘭經學校學習了七年。去年我返回阿富汗參加戰鬥。」
然後他就與奧薩馬.賓.拉登一起離開了病房。誰也沒有注意到那個蹲在角落裡的滿臉汗漬的穆斯林戰士,他的頭枕在膝蓋上似乎睡著了。
從他們在溪邊的一見鍾情到婚禮舉辦,中間的時間是必需的,雙方都要做結婚的準備工作,女方要置辦嫁妝,男方要在自家的院子裡搭建婚房。當夜幕降臨、村民們疲憊地散去之後,伊茲瑪特把他的新娘帶進了這間新房。他的母親站在四十碼開外的地方,聽到黑暗中傳來一聲姑娘的尖叫,這說明她的兒媳已經成為一個女人,她微笑地點了點頭。三個月以後,她的肚子顯示出她將在來年雪花飛揚的二月生個孩子。
「我為阿富汗而戰。」男孩回答。
英國特空團軍人現在正在組裝的是他準備帶去給在潘傑希爾山谷的沙阿.馬蘇德的兩支「吹管」導彈中的一支。它沒有美國的「針刺」飛彈好,但是更輕巧簡易。
兩人迅速撲倒在地,一動不動地躺著,但還是太晚了。在前方的山頂上空飛來了一隻致命的大蜻蜓——一架外號為「雌鹿」的蘇製米格—二十四D武裝直升機。其中的一位飛行員肯定是看到了坡地上的一絲動靜,或者是金屬的閃光,於是這架雌鹿偏離原先的航向,朝他們飛了過來。兩臺「伊索托夫」引擎的咆哮聲和主槳葉旋轉的「咔嗒」聲,在他們的耳邊越來越大。
儘管如此,麥克.馬丁作為一名特空團的上尉,還是在那裡待了十八個月,其間他曾多次參與夜間的伏擊戰。每一次,都會堵住一夥驚愕不已的愛爾蘭共和軍。每一次,他們都愚蠢地試圖拔槍頑抗。每一次,北愛爾蘭皇家警察都會在次日早晨發現那些屍體。
伊茲瑪特汗在腿傷痊癒後,已經重新投入到了戰爭中,並擔當了他父親那支義勇軍的主管,手下的戰士都願意跟隨他,因為他流過血。當和平來臨時,他的游擊隊繳獲了蘇聯人不願意帶回家的一大箱武器。
只能隨他擺佈了,伊茲瑪特汗心裡想道。如果這個異教徒要折磨我,那也隨他了。我不會吭聲的。
但伊茲瑪特汗與西方並無矛盾。西方已經提供了資金和武器,幫助他們打敗了蘇聯人,而且他認識的唯一一個異教徒還曾經救了他的命。這不是他的聖戰,他想。他所關心的是他的家園正被捲入混亂之中。
他們啃了一些山羊肉和米餅,然後就睡下了。黎明前,兩個去北方的人被喚醒後就動身了。他們的旅程是穿越一條條迷宮般的山谷,沿途有一些隱蔽處。但山谷之間是山梁和陡峭的山坡,布滿了小石塊和頁岩,很少有藏身之處。所以白天最好躲在山谷裡,夜晚再在月光下翻越山梁、走過山坡。
這支小分隊承擔著監視、跟蹤和竊聽的任務。他們的行動必須非常隱蔽,要在被對方發現之前,摸清愛爾蘭共和軍殺手的下一步襲擊計劃。在這方面,他們戰績卓著。
「沒事,我好多了,酋長。」伊茲瑪特也用阿拉伯語回答,他以尊稱稱呼這位年長者。高個子男人高興了。
「哦,我們這位年輕的阿富汗戰士感覺如何?」
年輕的普什圖人凝視著這個陌生人。他似乎並沒有明白努里汗剛才所說的話。
「當然了。」阿富汗人說。
「我認為他們會予以理解的。」另一位情報官輕聲說。
「麥克。」那人說。
伊茲瑪特像所有年輕人那樣行動了。他問了母親的意見。母親很高興,兩位姨媽也迅速快樂地加入進來出謀劃策,設法打聽那個姑娘,並說服努里汗去尋找並向對方的父親提親。那女孩名叫瑪爾亞姆,婚禮在一九九三年暮春舉行。
他們帶著這些武器翻過白山,來到巴基斯坦的帕拉奇納鎮上的軍火交易市場。在那裡,他們用蘇聯人的遺留物換回了乳牛和山羊,以便重新開始放牧。
「如果你能潛入科威特去看看那裡發生的情況,我們將不勝感激。」其中一位資深的情報官說。
有些地對空導彈需由地面的雷達定位為其制導。有些在彈頭裡攜帶著自己的微型雷達,還有些能發射它們自有的遠紅外光束。這些都是光束制導型的。此外還有尋熱導彈,其彈頭錐體能「嗅」出飛機引擎的熱www•hetubook•com•com量,並朝它奔襲而去。「吹管」比這種更為原始,它是直接瞄準式的,簡稱CLOS,也就是說,操作者必須站在原地,用一條微型的控制棒不斷地發射無線電信號給火箭頭上的活動鰭,從而制導火箭一路奔襲,直至擊中目標。
「如果你不告訴他們我是誰,我將十分感激。」英國人說。
一絲陰雲出現在這個沙烏地阿拉伯人的臉上。阿富汗人意識到或許不該這麼說。
一小時後,兩個男人走進了病房。其中一個個子很高,很年輕,留著大鬍子。他在阿拉伯的袍子外面穿著一件迷彩軍服,頭戴一條白頭巾。另一個人矮胖敦實,年紀不會超過三十六歲,他有一隻圓圓的鼻子,鼻梁上架著一副圓圓的眼鏡。他穿著一件外科醫生袍。在檢查了他們自己的兩個病號以後,這兩個人走向了阿富汗人。高個子用沙烏地阿拉伯語說話了。
在進入科威特以後的幾個星期裡,馬丁與科威特抵抗力量取得連繫並對其予以協助。他教會他們游擊戰的戰略戰術,摸清了伊軍的布陣情況,指出對方的優勢和弱點,然後就撤出了。
當馬丁走近時,他被外層的幾個衛兵攔住了。他的動作是很明顯的:他背負著一個受傷的人。衛兵們討論著該如何處置這兩個人,馬丁聽出來他們所說的是北非的阿拉伯語。他們的議論被一個新到來的說話帶沙烏地阿拉伯口音的資深的人打斷。馬丁能聽懂每一個詞語,但他認為最好還是不說話。他用手勢語言表達,他的朋友需立即動手術。那個沙烏地阿拉伯人點點頭,做了一下手勢,並在前面引路。
一九九〇年春,馬丁重返傘兵部隊,不久便被派往位於倫敦白廳的國防部機關工作。他在喬伯姆附近租了一座小房子,安了家,這樣露辛達就可以繼續上班。馬丁發現自己畢生來頭一次成了身穿深色西裝,每天擠公共汽車的上班族。他的軍銜是三級參謀,工作部門是特別項目局軍事行動處。沒過多久,另一個外國侵略家再次將他從安逸的生活中拉了出來。
「咱們走吧。」馬丁用阿拉伯語對他的嚮導說。男孩想站起來,但沒有成功。這時候馬丁看到了他的大腿旁的一灘血跡。他一聲不響地放下能重複使用的「吹管」發射管,取來他的背包。
父親努里汗不會講阿拉伯語,即使這條山脈的深處現在有許多阿拉伯支援者。阿拉伯人自成圈子,總是在挖洞,所以沒有必要與他們混在一起、學習他們的語言。但伊茲瑪特曾經一遍又一遍地誦讀過用阿拉伯語書寫的《古蘭經》,而且他的伊瑪目只會說他家鄉的沙烏地阿拉伯語。所以伊茲瑪特已經學會了這種語言。
麥克.馬丁把頭埋在臂彎裡,冒險迅速地瞥了一眼。毫無疑問,他們已被發現了。兩名蘇軍飛行員,一前一後地坐在坐椅上,後面那個比前面的位置稍高一些,都在凝視著他,這時候雌鹿進入了進攻模式。在開闊地上被一架武裝直升機盯住,是每一個步兵戰士的噩夢。他朝周圍掃了一眼。一百碼開外有一叢岩石,雖然不及一個成人的身高,但足以在後面躲避。他朝那個阿富汗男孩大叫一聲,便把他那一百磅重的背包留在原地,自己起身狂奔。但他還是帶上了使他的嚮導格外好奇的兩支「吹管」的其中一支。
當瑪爾亞姆懷上伊茲瑪特的孩子的時候,那些阿拉伯人回來了。那個領頭的高個子沙烏地阿拉伯人沒和他們在一起。他在一個遙遠的叫蘇丹的地方。但他送來了很多錢,通過向軍閥們捐款捐物獲得准許後,他建立了幾個訓練營。在卡利德瓦利德、法魯克、薩迪克、卡爾丹、吉哈德瓦伊和達倫塔,來自阿拉伯國家的成千上萬的新的志願者集中到這裡接受戰爭訓練。
「那麼,你為誰而戰呢,小夥子?」
「部隊那邊怎麼辦?」馬丁問道。
特空團是真正使愛爾蘭共和軍感到害怕的部隊,殺死特空團的戰士,最好是活捉、再將其折磨致死,是愛爾蘭共和軍的最大的夢想。這次,麥克.馬丁與簡稱「特遣小分隊」的第十四情報連協同作戰。
即便是國防部特別項目局軍事行動處也不是一堵密不透風的牆,祕密情報局還是追蹤到了他,並「建議」他參加幾位「朋友」的午餐會。
這是什麼戰爭?據伊茲瑪特汗觀察,他們在部落的內戰中並沒有站在哪一邊,那麼他們接受訓練後要與誰戰鬥?他聽說這全是因為那個高個子,也就是被追隨者稱為「埃米爾」的那個人。他已經宣布了將與本國的沙烏地阿拉伯政府和西方展開聖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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